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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题外话:

  
  乱弹: 从中国传统文化的另一个角度来解释一夫多妻制度。
  
  个人觉得,最明显的就是中国人都耳熟能详的四柱命理——即八字。
  年月日时被天干地支组成八个字,而这八个字,又因日柱本元内含“六亲”。
  这六亲中,代表配偶的,男子之命为“正财、偏财”,女子之命则为“正官、偏官”。
  什么是正财?什么是偏财?在男命中,正财为妻,偏财为妾。
  命师有言:“男子无财便无妻”,而“正偏财多则妻妾多”。而且“财为官之原神,命中有财者运到得官,命中无财者有官也不长。”
  那就很明白了,这个原理与社会现状是一致的:男人钱财多势力便大,便有资格三妻四妾,占有多数配偶。
  当然喽,假如该男子本身命元不旺,遭不住这么多妻财,便可能会因妻妾太多财势太多生出麻烦来。
  这种情况在四柱中也有说法:“身弱不胜财,因财生祸。”
  而无财无官没有什么社会资源的男人,当然就没有妻财子禄,该遭一世孤苦。
  
  同理,女子的八字,以正偏财为父。那是因为古代女子的身份高低以父亲为主,这也同时预示着她出嫁后能够从夫家得到多少社会资源和财富。
  所以,女命以正偏财代表父亲。
  女命正偏财多,一样代表财富多、代表她拥有的男人也可能多。
  
  不过,由于古代中国约束女子行为的观点,
  就又有了这样一句话:男命财多妻妾多,女命财多淫乱多。
  
  这样看来,乾隆皇帝命中肯定正偏财多,而山阴公主刘楚玉命中也一定财多官多。
  
  所以严格来说,古人的观念还是很实际的——谁有钱有权,谁就能为所欲为,不管是一夫多妻,还是一妻多夫,都有可能发生,也都发生得有道理有根据。
  至于发生了之后风评如何,就是另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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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中国的古书,一点命理玄学不接触,好象是不可能的……
  然后,多少有点好奇,也是有的。
  红颜祸水——汉成帝刘骜皇后赵飞燕、昭仪赵合德姐妹
  
  祸水是一个著名的贬义词,而且只适用于女人,就象“沙文猪”只用于男人一个道理。但是沙文猪层出不穷,配得上“祸水”这词的女人却是稀有得很,从古到今也数不出几个来。当然,引出这个贬义词的女人是其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而她就是赵氏姐妹中的妹妹赵合德。
  赵飞燕赵合德姐妹嫁给了同一个丈夫:西汉王朝的第十二任皇帝汉成帝刘骜先生,这一副铁三角组合联手制造了中国后宫史上最骇人听闻的宫闱隐私。
  
  一、刘骜母亲的身世
  刘骜先生是我们前面提到过的汉宣帝刘询的长孙,也就是那位因为获得丈夫爱情而暴死的许平君皇后的孙子。
  汉宣帝与许平君算得上是患难夫妻,只可惜恩爱夫妻不到头,许平君就被人下毒而死。宣帝此后一生都为妻子的不幸而追悔,坚持将她的儿子刘奭立为太子。其实刘奭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皇位继承人,他虽然多才艺,通音律,却迷信儒术,不懂汉家王朝法家儒家并下的治国之道,而且性情柔懦(说难听点就是没主见没胆量)。后来宣帝自己也意识到这个太子选得不合适,时时拉下脸来训话,说:“我朝自有制度,治国本就该以霸王道杂之,哪是纯用德政能行的!” 刘奭建议宣帝任用儒生,宣帝火更大:“儒生死读书,不达时宜,喜欢是古非今,使人眩于虚名,不做实事,何足委任?”叹道:“乱我家者,太子也!”火大得不行的时候,宣帝曾经很想改立张婕妤的儿子、“明察好法”的淮阳王为太子。只是想来想去仍然不忍心,觉得愧对亡妻,看着那个窝囊的儿子怎么都废不下手。于是皇位还是传给他了。
  刘奭称帝后,果然性情懦弱,“圣明”了没几天,就被了解他的外戚和宦官们给迷糊了,使得宣帝留给他的辅政重臣周堪免职、萧望之自杀,终结了宣帝的“中兴”之政,西汉王朝开始走下坡路了。
  大概是性格互补的关系,刘奭本人性情懦弱随波逐流,他的宠妃却多是些性格刚烈或富于心机的女子。
  刘奭做太子的时候,最宠爱的女人是司马良娣,偏偏红颜薄命,司马良娣很年青就死了。临死之时,她最不甘心的就是从此将自己的位置让给那些曾与自己争风吃醋的对手,死了也不愿让她们过舒服了,临终时对着满脸眼泪鼻涕的老公,一番凄怆迷情之后,留下了这样的遗言:“我本来能和你长相厮守,可是宫中的姬妾们对我百般诅咒,我是被她们给咒到这个地步的。”
  司马良娣以自己对刘奭的了解,把这一剂烂药下得恰到好处。从此刘奭对太子宫内所有自己名下的女人都恨之入骨,连看都不愿看她们一眼,做了相当一段时间的和尚。
  太子居然实行禁欲主义,这个消息使宣帝相当震惊,这位书生气十足的太子还没有儿女,怎么可以为了一个良娣的临终控诉就与所有的姬妾划清界限?但是无论如何劝说,刘奭都对自己的姬妾再也提不起兴趣。看来太子宫的女人都算是废了,宣帝只得另想办法,让太子的养母王皇后在后宫中寻找能够让儿子感兴趣的宫女。
  王皇后奉了这样的旨意,加上又是为自己的养子操办人生大事,自然格外上心,把宫中未曾侍奉过宣帝的适龄宫女过细地选了一遍,最后挑出了五名“家人子”做为候选人——家人子,是西汉后宫中名份最低的,只比普通宫女稍胜一筹而已。——在这五名“家人子”中,就有后来的汉成帝刘骜之母王政君。
  王政君的人生,富于传奇色彩。她的爷爷王武是宣帝刘询的舅父,父亲王禁是一个小公务员:廷尉史;母亲则是王禁的嫡妻李氏。据说,李氏怀王政君的时候,曾经梦见有一轮明月投入腹中,这预示着胎儿是个女孩,并且前途远大。
  只是天下事难两全,远大的前途并不代表顺遂的人生。王禁先生好酒好色,小老婆成堆,在他四女八男的儿女群中,出自嫡妻李氏只有两子一女,王政君是母亲的独女,却是父亲的次女。随着时间的推移,李氏不免对姬妾们醋意薰蒸,夫妻之间问题越来越多,终于与王禁离了婚,抛下两儿一女改嫁给了河内苟宾为妻。
  于是,尚在儿时的王政君,就成了没有生母庇护的孩子,在父亲姬妾们异样的眼光和众多异母手足的挤兑下,她的成长是艰难的,也因此养成了小心谨慎低眉顺眼的“婉顺”性格。
  时光飞逝,王政君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做为皇帝的拐弯抹角亲戚,照理来说嫁人应该是很容易的事。谁知道王政君的婚事却屡生波折。她的第一桩婚事刚刚下订,还没来得及出嫁,未婚夫就死了。知道的人都认为她命硬克夫,虽然她容貌出众,寻常男子也不敢拿性命开玩笑了。耽搁了一段时间,有一位老兄既不信邪又自认为命相金贵,向王禁求亲。这位老兄是堂堂的东平王,虽然是娶王政君为妾,王禁也乐颠颠地答应了下来。可没想到,这个王亲还没能当上,打点做新郎的东平王就一命呜呼了。王政君又一次未嫁丧夫。
  这一次王禁真是有点慌神了,不知道女儿到底是个什么来头,赶紧找来术士来给她看相卜卦。结果令王禁喜出望外:“命当大贵,贵不可言。”对这个结果,王禁深以为然,立即联想到了皇帝的后宫,开始对这个一向被冷落的女儿进行迟到的栽培,教文习琴地忙活起来。王政君倒也聪明,不久就学得有模有样,王禁考核后认为成绩优异,足堪重望,便选了个好日子将十八岁的女儿送入了汉宣帝的后宫。王政君就做了表舅刘询的最低一级姬妾“家人子”。
  然而,王政君入宫一年有余,刘询也没有多看她一眼,更别提当宠妃生贵子了。正在意气消沉的时候,命运却将她推进了太子妃的候选人之中。
  
  王皇后将五名宫女选定之后,又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训练,大约也请了专人将她们进行了一番包装,终于在太子朝见母亲的正式场合,将她们隆重推出。
  只可惜,太子刘奭还沉浸在司马良娣之死所带来的哀痛中,对女色意兴索然。虽然他也感觉到皇后宫中的场面与平时不同:多了几位以前没有见过的、衣着打扮也似乎与普通宫女有异的女子。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几名女子是冲着自己来的,更没有想到这竟是一场相亲。他没有过多的注意这些女子,朝见之后便离开了。王皇后观察了半晌,没发现养子对哪个宫女特别关注,不禁有些为难,想来想去皇帝老公交待的任务还是一定要完成的,便派身边的女官长御前去询问太子到底看中了哪一个。
  刘奭一听,原来那几名宫女竟是父亲的“美意”,不禁目瞪口呆。他压根没有注意过这五名宫女,哪里回答得出。只是假如不给个准信,只怕这种相亲会陆续有来,更有可能会得罪父母。实在没办法了,他只能勉强应付:“此中一人可。”
  长御不明白“此中一人”究竟是谁,她努力地回忆相亲时的场面,想到了有一名宫女坐得离太子最近,而且还穿了一袭与其它人不同的镶红边长裙,太子似乎对她多注意了两眼。于是长御认定,太子所中意的,肯定就是这名宫女——王政君了。
  
  于是,王政君被送进了太子宫。糊里糊涂的王皇后与女官长御,就这样为更糊涂的刘奭和王政君硬绑上了这根红绳。
  
 二、刘骜的登基之路
  
  不用说,刘奭对这个强加在自己头上的新娘没有什么感情可言。虽然她长得美貌动人,可是只要一想到她居然身负父母之命,将要取代心爱的司马良娣的地位,他就心有不甘。可是人已经来了,而且还是被侍中杜辅、掖庭令浊贤正式移交的,这俩还等着去覆命呢。刘奭无计可施,不得不硬着头皮进洞房。
  完成了洞房花烛的任务之后,刘奭便将王政君丢到了脑后。然而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王政君就此怀孕了。而在此前,太子宫中虽有众多莺莺燕燕,侍奉了他七八年,也没有一个能怀上孩子的。看来王政君真该感谢司马良娣,要不是她使这位太子爷几个月不近女色,得以养精蓄锐的话,只怕王政君也不一定能够如此顺利受孕。
  怀胎十月,孩子呱呱堕地,竟是一个男孩。这可喜坏了宣帝,他亲自为自己的长孙取名为骜,字太孙,宠溺之极。
  有了儿子,而且还是一个得宠于皇帝的儿子,对于刘奭来说,肯定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因为这能够稳固自己的地位,使父亲进一步打消更换太子的念头。然而他也有郁闷处:王政君母因子贵,成了不可动摇的太子正妃。
  刘骜三岁这年,宣帝去世,刘奭登基为帝,即汉元帝。按照规矩,嫡子刘骜被册为太子。太子妃王政君则在当了三天婕妤后正式成为新皇后。
  做为一位皇后,王政君是平庸的,她没有什么手腕更没有什么心机,与后宫嫔妃相比,这位皇后在争取帝宠方面极其失败,元帝几乎不亲近她,甚至还常常想废掉她儿子的太子之位。她对此竟也无计可施,除了和兄弟们一起“忧惧”、哭天抹泪之外,就只会拼命地忍气吞声,力求不给别人找到岔子。即便如此,元帝也没给她什么好脸色,若不是外戚重臣史丹看不过眼,拼命力保的话,王政君恐怕早要落得母子俱废的下场。
  就在磕磕碰碰中,汉元帝刘奭在公元前35年的5月死掉,刘骜终于盼到即位为帝的那一天了。
  
  刘骜的性格如何?有了一个懦弱的父亲,又有了这样一个听天由命只会抹眼泪的母亲,新任大汉皇帝刘骜的性情也就可想而知。负负得正的乘法没有发生在他身上,他的性格是负上加负的没有主见没有胆量。
  其实,这样懦弱的皇帝世上数不胜数,但是大多数情况下,皇帝这样的弱点,只是被权臣看破并操弄于股掌之中。而到刘骜这里,事情来了个转折:发现他这一弱点并将他掌控自如的是一个女人、后宫的女人——赵合德。
  
  三、赵氏姐妹的来历
  
  刘骜是22岁这年即位为帝的,这一年,老天安排来掌控并毁灭他的赵合德与孪生姐姐赵飞燕,大概还只是一双刚刚降生人世的婴儿。
  汉王朝的后妃中,身世曲折的大有人在,然而论起来恐怕没有谁的出身能比赵氏姐妹更复杂。她们在进入皇宫前的短短十几年人生,几乎就是一个谜样的传奇。
  
  按照正史《汉书》的说法,赵氏姐妹似乎是普通的出身,唯一的特别就是她们刚降生的时候曾经被父母抛弃,只是这对羸弱的双胞胎却有着顽强的生命力,三天之后仍然活着,家人不忍心,这才拣回来养大,长大后成了宫婢,分配在阳阿公主府做了歌舞家伎。
  野史的说法,虽然大致与正史一样,却丰富得象是一部奇情小说。
  
  按照野史的说法,赵飞燕赵合德姐妹实际上与成帝刘骜之间,还有着七拐八弯的血缘关系。据说,她们的生母,其实是江都王的孙女姑苏郡主。
  为什么堂堂郡主的女儿却沦落成了歌舞伎?问题就出在她们的生父身上。
  姑苏郡主的法定丈夫,是江都中尉赵曼。论起来赵曼执掌江都郡国的兵权,应该是雄伟丈夫一名。然而此君中看不中用,患上了ED,久已丧失为夫能力,只能与美男子冯万金勾勾搭搭。冯万金之父冯大力是江都王协律舍人,与赵曼算是地位悬殊的同事关系,冯万金则远胜其父多矣,不但擅于演奏令人心颤情驰的靡靡之音,而且还跟郡主丈夫赵曼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以至于假如看不到冯万金,赵曼就连食欲都没有的地步。冯万金的魅力由此可见一斑。这样一个老于风月的男人,经常出入赵曼的府邸卧房,不亚于一团烈火进了干柴堆。而这干柴绝不仅止于赵曼一人,至少还包括他的夫人姑苏郡主。
  冯万金成了赵曼夫妻共同的情人。只是他与赵曼干柴烈火,出不了什么事儿;与姑苏郡主干柴烈火,问题就大了——女人是会怀孕的。
  赵曼早已不近女人,而且大约也是因为性无能的原因,性情极为凶暴严妒。因此这不合时宜的怀孕,成了姑苏郡主的大难题。那年头,即使对常年劳动的女人来说,打胎都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何况娇弱的郡主?可是假如生下来,又怎么应付赵曼?姑苏郡主便假说有病要回娘家调养,躲进王宫里去生孩子了。
  生下来的是一对女孩,姑苏郡主不敢怠慢,唯恐在宫中留得久了事情泄漏,连忙把她们送到冯万金家去。于是姐妹俩就成了冯万金夫妇的女儿。至于为什么会有被抛弃三天之后才重新抚养的遭遇,猜想很有可能是妒火中烧的冯妻手笔。总之,经过了降世前后的多场虚惊,姐妹俩终于在冯家住下来了。冯万金为姐妹俩起名为宜主、合德。
  冯妻自然不愿做丈夫私生子的母亲,于是,以母亲身份出现在姐妹俩身边的就是另一个女人:李阳华。李阳华得管冯万金的母亲叫姑妈,算起来是冯万金的表姐妹。
  李阳华的身份比较特殊,她曾经是江都易王刘非的宠姬,可惜她没能为王爷生下孩子,因此刘非一死,她也就被遣出了王宫。李阳华在王宫生活多年,非常善于装饰和媚术,而且也毫无保留地将这些看家本领都教给了姐妹俩。姐妹俩本来就生得美貌非凡,在她的栽培下,就更是锦上添花。
  姐妹俩长成了绝世美女,冯万金却在满腹鬼胎中日渐衰老。他去世之后,姐妹俩成了冯妻的眼中钉肉中刺,再也没法在冯家安身,只得流落在外以替人做针线谋生,并辗转来到了长安。在长安,姐妹俩生活得十分艰难,幸亏在她们栖身的小破屋隔壁,住着一个名叫赵临的老头儿,他是阳阿公主的管家,家境还不错,姐妹俩精于察颜观色,以同姓尊长的名义,对老头儿非常恭敬,经常将自己的绣品献给他。老儿拿人的手短,便顺水推舟地认她们为义女,举荐给主人阳阿公主为侍女。
  刚进公主府的时候,姐妹俩任职“舍直”,并非歌舞伎,然而她们对歌舞有天生的敏感,很快就超过了那些专门培养的家伎,成了阳阿公主府里的头牌。由于赵宜主的舞姿尤为出众,轻柔翩跹无与伦比,还被称之为“赵飞燕”。姐妹俩对歌舞几近痴迷,不但精研技艺废寝忘食,为了使体态肌肤舞姿更美,还不惜变卖衣物换取养颜护肤品。这样的狂热和牺牲,竟只是为了主人可能连看都不会仔细看的、在世人眼中下贱的歌舞,姐妹俩因此成了公主府侍女仆役们讥讽的对象,所有的人都拿她们当傻瓜取笑。
  
  然而世事难料。机遇以一种意外的方式降临在了专心精研舞技的赵飞燕身上。
  
  
  四、姐妹入宫,祸水一泓
  鸿嘉元年(公元前20年)的春天开始,汉成帝刘骜有了新的爱好:和富平侯张放一起微服出游。
  张放是敬武公主的儿子,不但是刘骜的姑表兄弟,还娶了刘骜元配许皇后的妹妹,更重要的是,这位帅哥还是刘骜的同性爱侣,两人亲密无间。
  这一天,汉成帝刘骜又一次带着张放微服出游,光临了阳阿公主的府邸。阳阿公主受宠若惊,自然举行了盛大的宴席,并且歌舞助兴。
  照理来说,歌舞只是个例牌节目,给酒宴助兴而已,然而这位汉成帝和他的祖宗刘彻一样,是个有相当级别的声色之徒。做为识货之人,他一眼就从舞女群中看到了赵飞燕的与众不同。他没想到公主府里的一个舞女,竟然能跳得比宫廷皇家舞团还好;再仔细一瞧,这美人儿不但舞姿动人,模样更是艳质卓绝,刘骜立即心里乱痒,宴席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将赵飞燕带回了皇宫,而且就此“大幸”,爱得不可开交,没几天工夫,就把她升为“婕妤”,爵比列侯。阳阿公主还要看她的脸色行事。
  
  痴迷舞蹈的傻瓜眨眼间就成了公主府里所有人艳慕的对象。可以想象,侍女们一定都懊悔自己当初怎么不象赵氏姐妹那样精研舞技、或者至少也与她们搞好关系?只可惜机会不等人,后悔也白搭。
  
  赵飞燕入宫不久,刘骜又听说她的妹妹赵合德姿容远在其上,不禁起了得陇望蜀之心,派人以百宝凤毛步辇前往阳阿公主府接她入宫。在成帝想来,一个卑贱的奴婢,看见这样的待遇,那还不要乐晕过去、让自己手到擒来么?哪知赵合德深谙欲拒还迎之道,偏偏摆出一副富贵不淫、威武不屈的架势,不但拒绝了成帝的美意,还对使者说:“如果不是姐姐召唤,我是绝不入宫的。如果要强迫我的话,那就杀了我算了。”
  成帝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连忙让使者带上赵飞燕的信物再度出马。
  这一回,赵合德总算是同意进宫了。一进宫,就香汤沐浴,而且精心将自己打扮了一番,用的全是自己创的最新奇时髦的妆束,宫中人连听都没有听过。果然,成帝一看她千娇百媚的模样,顿时酥了半边,当着众人就忍不住要动手动脚起来。赵合德眼看鱼已上钩,反而更要拿班拿跷,再一次拒绝道:“皇上如今是我姐夫,姐妹共侍一夫之事,如果没有姐姐的允许,我是宁死也万万行不得的。”
  拒绝皇帝到这种地步,除了真正有见识的绝顶美女,等闲的美人也不可能有这样的胆子。历史上敢于拒绝帝王的女人并不多,而且无论是真拒绝还是假拒绝,事情搞大了几乎都被恼羞成怒的帝王一刀两段。然而赵合德是个例外,她的容貌足以使男人下不了狠心,而且拒绝的尺寸也拿捏得恰到好处,成帝和左右侍者听了不但没有丝毫反感,反倒啧啧称赞不已。于是惯于霸王硬上弓的成帝居然头一回在女人面前当起了谦谦君子,非但不觉得赵合德冒犯天威,反而一根汗毛也没有忍心碰她,将她又好好地送回了住所。
  这一幕风光旖旎,全都看在侍立成帝身后的一位宫廷老女官眼里。这位见多识广的老妇人名叫淖成诚,早在刘骜祖父汉宣帝时期就已在宫中担任教习之职,号称“淖夫人”。皇帝为一个初次见面的宫婢,竟然不惜当众如此自降身份,使淖成诚十分不满,不禁气愤地躲在后面唾了一口,骂道:“这女人是祸水啊,日后灭火的就是她了。”
  
  ——古代中国的世间万象,都被天人感应与五行学说所包罗。五行为金木水火土,彼此相生相克,周而往复。按照这种观念,帝王霸业的兴衰,也与五行息息相关。简单来说是这样的:黄帝王朝对应土德,取代它的夏王朝便对应木德,皆因木生土上,因此克土的缘故;而金属之器可伐木,因此商王朝对应金德;再往下,自然是火可熔金,周王朝对应火德,水可灭火,秦朝便对应水德。照理说,到这里五行轮转了一遍,汉王朝就该是克水之土了。可是不知怎么的,这一回老天却没有按相生相克的原则降下对应的祥瑞,反倒使得汉高祖刘邦以“赤帝子”自居。而且还说他杀了白帝子,神人也拿他没有办法。
  赤帝这个说道,就更是源远流长。据说,天地成形之后,东西南北中各由一位天神掌管。其中东方首领太嗥,对应木德及青色,称青帝;南方首领炎帝,对应火德及赤色,称赤帝;西方首领少昊,对应金德及白色;北方首领颛顼,对应水德及黑色,称玄帝;正中间是黄帝的地盘,对应的自然是土德及黄色。
  赤帝既然是火,白帝既然是金,火克金便成了自然之理,所以刘邦这位“赤帝子”杀个把“白帝子”,也就成了顺天应人的事情,杀了也白杀。
  
  总之,从刘邦称“赤帝子”以后,汉家王朝的皇帝们,都照耀在了火德星的光芒之中。——如今,披香博士淖方诚竟称赵合德为“祸水”,意思当然再明显不过:她将要毁灭皇帝这个火德的化身啦。
  
  淖方诚的牢骚成帝压根就没有听见,更没有往心里去。现在他心头第一等的大事,就是怎样才能把赵合德拐到手、怎样才能让赵飞燕松口。
  在这件事上刘骜遇到了一个难题,虽然他早已不知“羞”字怎么写,但是特殊情况下老脸还是会红一红的,要向正打得热火朝天的宠妃开这个口,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于是,刘骜再一次采纳女官樊嬺的建议,与赵飞燕搞一场迂回战术。很快,赵飞燕就接到了意想不到的厚礼。刘骜将她迁居到豪华的远条馆,又赐给她一大堆的稀世奇珍,赵飞燕刚刚离开卑贱的奴婢斗室,虽然入了宫,仍然还是位居众多后妃之下,万没有料到会得到这样比皇后还高的物质享受,不禁受宠若惊。当然,皇帝如此破格的恩宠,不可避免地就给她带来了宫妃们妒嫉的眼光。这个出身穷苦的女子很快就觉得孤立无援了。
  现在就是樊嬺上场的好时候了。她趁着赵飞燕心绪不安、七上八下的机会,向她进言:“你瞧瞧这宫里头,哪个女人是省油的灯?一个个地都拼命向皇上献媚,你也知道,皇上不可能天天都守在你身边,别的女人就总有先为他生下儿子的可能。她们还结成伙地与你为难。就连那个一向劝皇帝少近女色的班婕妤,都向皇帝推荐了自己的心腹侍女李平做婕妤。你也该趁早计划,将自己人引进宫来,彼此做个照应。你们是一家人,无论是谁为皇帝生下了儿子,都是共同的依靠。”
  樊嬺的建议不但入情入理,而且知心贴肺,赵飞燕不但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感激涕零,立即照办。当天就亲自去劝妹妹进皇帝的寝宫。
  
  刘骜对赵合德早已遐想多时了。他这辈子头一次殚精竭虑,竟是为一个女人,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更不可思议的是,赵合德真是老天的杰作。多少人钓高了皇帝的胃口,却在事后使皇帝觉得大失所望,以至于立即产生厌倦之意。赵合德则不然,她那美妙的躯体和媚功,使见多识广的刘骜在春风一度之后,觉得她的魅力远远超出预期。
  刘骜感叹自己年近四旬,见识了赵合德之后,才知道以前的千百次艳遇都毫无意义。于是他将赵合德那丰润饱满的身体称为“温柔乡”,语无伦次地赞美:“我宁愿在她的温柔乡里死去,也不愿效法武帝追求长生不老的白云乡!”——东西不能乱吃,话不可乱说。一语成谶,终有一日,老天能帮他达成这个鸿天大愿。
  
  
  赵合德立即成了刘骜的心头肉,立刻被升为婕妤,和姐姐赵飞燕一起,宠冠后宫。
  这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赵飞燕没有多少心机,已经觉得非常满意了,然而赵合德却对此不以为然,她轻易地就看穿了刘骜做为一个好色之徒的底细,深知一时的宠爱是没有用的,因此她有更远大的目标。可能从刘骜派人去迎接她的那一天起,她就已经开始研究如何将皇帝控制在自己的手里、使自己姐妹登上富贵的巅峰了。
  赵合德很快就锁定了自己所要打击的第一个目标:成帝元配许皇后。
  
  许皇后身世高贵,才貌双全,而且与成帝还有非比寻常的渊源。她是汉宣帝元配许平君皇后的侄女、大司马车骑将军平恩侯许嘉的掌上明珠,真要论起来,成帝还得管自己的妻子叫表姨妈。这段姻缘是由许皇后的表哥、刘骜之父元帝刘奭亲自定下来的,不但是尊长之命,更是天作之合。想当初小夫妻刚一见面,刘骜便立即对这位长辈妻子一见钟情,欢喜得眉花眼笑。
  许氏不仅漂亮,而且熟读史书,深知宫闱之秘,她从做太子妃起,就用了很多方法将刘骜的注意力尽量地绑在自己的身上、尽其所能地将诞育皇子的机会留给自己。在长达十余年的时间里,她也确实达到了专宠的目的,与刘骜过了相当长的一段快乐日子。然而老天却不肯帮助许皇后和她的家族,她先后为刘骜生下的嫡长子和嫡长女,都夭折在襁褓里,连个名字都没来得及取。
  没有儿子、没有法定的帝位继承人做依靠,是许皇后的最大悲剧,而使一切雪上加霜的,还不是后宫中的其它女人或刘骜日渐蓬勃的好色之心。许皇后最大的敌人,就是她的婆母王政君为首的王氏家族。
  王政君与儿媳之间的死结,是人力无法解开的——王政君是个庸碌无为的女人,她最大的梦想就是让娘家沾儿子的光千秋富贵,在偏袒娘家方面,这个女人已经到了神智不清的地步。她不能忍受同为外戚的许氏家族凌驾于自己的王氏家族之上。王家人做再多恶事,她都觉得是小孩儿家年青懵懂招人妒,而对许家和许皇后,则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别人说啥她就信啥。偏偏王家人多势众,许家人丁单薄,刮进王政君耳朵里的风言风语,自然不能有许皇后的什么好落了去。
  早在元帝时期,许皇后的父亲许嘉就已经是掌权近十年的辅政重臣了,王政君当时虽是皇后,但是自己失宠,家人无能,元帝压根就没把王家当一回事。等到元帝一死,王政君便迫不及待地让儿子提拔自己的娘家人,眨眼的工夫,她的同母哥哥王凤就当上了五千户侯爵、与许嘉同任大司马大将军领尚书事;同母弟弟王崇则封为安成侯,食邑万户;其它的异母兄弟们则一律升做关内侯。
  按照当初汉高祖刘邦的祖训,汉家王朝的侯爵之封,都是要封给功臣的。想当年大将军卫青,为汉家立下了多大的汗马功劳,也不过就是一万一千八百户的侯爵;李广之子李敢力战匈奴,夺匈奴左贤王鼓旗,也不过就是封个关内侯。王崇是个什么东西,竟然也能有食邑万户?王政君的那些异母弟弟又是个啥,统统当关内侯?虽然成帝时期离武帝时期已远,但是就算加上通货膨胀率,也绝不至于达到这样的地步吧?!
  
  就在王政君通过儿子之手大封娘家后不久,长安城内忽然黄雾漫天,终日不散,朝臣都认为是天象示警,老天不满王家外戚如此反常的升迁。王凤自觉理亏,害怕老天降罪,连忙上书请辞。谁知道辞职信递进去没一会工夫,回复就下来了。皇帝不但不准王家诸侯辞职,还额外加码,自告奋勇地将天象示警的责任揽在了自己头上,批文曰:“咎在联躬”,而大将军一家则要安心做官,“显先祖之德”。——得,有错的是皇帝和刘家;而啥事也没干过的老王家,只因为生出了一个王政君,居然祖先之德比皇帝家还足尺加三。这算是成帝朝的第一篇天下奇文,你要说不是出自王政君的指点,鬼也不会相信。
  
  这起黄雾事件,引起了王政君及其全家的高度重视,不巧的是,那段时间经常出现不吉利的天象。而且尽是些日蚀、地震、洪水、女童入殿一类的“阴盛”之兆,咎在后宫。很容易引得朝臣又拿嚣张无比的皇太后娘家开涮。
  于是王家人就开始合计了,只有把这些不祥之兆转嫁到其它人的头上,才能让朝臣不再盯着王家数落。那么,转嫁给谁最合适?那当然是同为外戚的许嘉了,谁叫他的大司马资历比王凤深、而且比王凤更懂治国理政掌握权柄的本事!当然更好的理由,就是他的女儿许皇后居然白占着皇后位置,一直不给皇帝养出儿子来!
  计较已定,王政君和兄弟们就出手了。
  
  大概就在刘骜即位五年之际,由两位官员刘向、谷永同时向他递交了两份内容一致的奏章,说这些不吉利的天灾星象,预示着后宫有人将害于国家。
  在众人的适当诱导下,刘骜立刻由“后宫”两字展开联想,并跳过皇太后,直接到了许皇后的头上。于是他下令,裁减皇后的所有开支,“椒房仪法,御服舆驾,所发诸官署,及所造作,遗赐外家群臣妾,皆如竟宁以前故事。”不但是日常仪仗衣食被削减,就连许氏家族的待遇,都一律降级。
  许皇后自认一直谦恭守礼,家族也从不做非份之事,怎么能够忍受这样的黑锅。她愤懑难抑,立即向丈夫正式上书抗议,想为自己讨一个说法。
  然而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刘骜满脑子都是娘舅们和马屁精们给他灌的浆糊,自认为非常公正,严辞拒绝了妻子的合理要求。不久,许嘉也被皇帝女婿劝退,回家养老去了。西汉王朝的权力,都交待在了王家人的手里。
  许皇后和刘骜的夫妻情份,从此开始决裂。
  
  然而,虽然许嘉和许皇后都受了处罚,老天却仍不消停,令王氏家族尴尬的事情持续发生。在往后的三年里,日蚀仍然频频发生。世人都认为许皇后家族受屈,真正将要祸国殃民的,应该是皇太后的王氏家族。
  王政君兄妹怎么能够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呢!于是王家的马屁精们纷纷出动,可劲地把所有的凶兆都归在无辜的许皇后身上,认为她所受的惩罚还不足够。
  于是,刘骜与许皇后的夫妻情份,终于走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就在这时,赵合德入宫了。她将要给整件事添上最后一块砖。
  
  
  
  
  赵合德以她的聪明,立即就明白许皇后的地位是怎样落到如今已岌岌可危的地步的。她联合姐姐赵飞燕一起,不遗余力地开始挑拔刘骜与许皇后所剩无几的夫妻情份。在这方面,赵飞燕当然与妹妹一拍即合。
  
  然而许皇后没有什么过错,要使朝臣答应把她废黜,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在这个时候,后宫中发生了一件事情:一位很有可能是出自王氏家族的王美人,莫明其妙地流产了。刘骜唉声叹气,王政君太后也眉头紧锁。
  这个机会立刻就被姐妹俩利用起来。
  据正史记载,赵飞燕在此时出面向成帝告发,说王美人本来完全可以平平安安地生下皇子,可惜的是有人捣鬼,对她进行了蛊咒,以至龙子胎死腹中。非但如此,就连四年前的大将军王凤之死,也与这个咒诅之人大有关系。操办巫蛊之事的是许皇后的姐姐平安刚侯夫人许谒,背后的指使者就是许皇后,而地位仅次于许皇后的班婕妤也脱不了干系——班家虽与王家无仇无怨,但是班婕妤自己生的儿子没养大,也就看不得别人生皇子。更可恶的是,这两个女人自家失了宠,却怪皇帝变心,所以下咒时,就连皇帝本人都没有放过。
  宠妃说的话,那还能有错?!刘骜立即火冒三丈,太后王政君更是勃然大怒。她早想跟姓许的翻脸了,何况竟犯下了这样不可赦免的大罪过!于是当即立案,雷厉风行地办了起来。
  
  以许谒和许皇后当时糟糕的处境,她们确实很有可能对坑害许家的王凤以及后宫新宠们做些诅咒的勾当,但是如此一桩关系身家性命的事情,她们怎么可能会去找皇后的情敌班婕妤合作?人心隔肚皮,何况班婕妤可是出了名的贤德才女,把皇帝看得比天还大,许皇后就不怕她去告发吗?可以想象,这整件事情,多半就是一件冤案。有人不但要废掉许皇后,还要把后宫中地位资历仅次于许皇后的班婕妤、这个最有可能在许皇后被废后继立为皇后的女人也置于死地。——如此聪明的一箭双雕之计,虽然出头告发的是赵飞燕,但是纵观姐妹俩的所有做为,我却不得不怀疑,真正的运筹者其实应该是赵合德。
  
  班婕妤是左曹越骑校尉班况的女儿,汉成帝初即位时,她就被选入宫,刚开始只是后宫妃嫔中的第十一级少使,不久便以才貌双全而得宠,晋封为婕妤,迁居增成舍。她曾经为成帝生下过一个儿子,却不幸夭折。成帝在一段时间里曾经爱她得很,邀她同乘御车游览。班婕妤庄容拒绝道:“观古图画,坚圣之君皆有名臣在侧,三代末主乃有嬖女。今欲同辇,得无近似之乎?”这事传到王政君太后的耳朵里,老太婆高兴得很,赞道:“古有樊姬,今有班婕妤。”
  班婕妤既然素有这等贤名,她怎么会扯到这桩巫蛊案中,就连刘骜自己都想不明白,于是亲自出马讯问。班氏镇定自若地回答:“我听说‘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修身养性为善举尚且不一定能够得到福报,更何况是做邪恶之事?鬼神有知的话,不会接受不轨的意图;假若鬼神无知,诅咒就更没有用。所以这事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参与。”刘骜听了,觉得很有道理,觉得自己冤枉了她,为了表示歉意,赐给她黄金百斤。
  然而冰雪聪明的班婕妤知道,自己已经被赵氏姐妹看成了腾达路上的一块绊脚石,只要自己还在皇帝身边、在宠妃的名录上,就总会有重蹈许皇后覆辙的一天,自己的家族也将万劫不复。于是她主动提出要求,离开皇帝的后宫,迁往太后所住的长信宫去侍奉婆母。这个要求当然立即就得到了刘骜的批准——纵使他有不准之心,赵合德也能让他打消得一干二净。
  从此,正当青春盛年的班婕妤就搬进了长信宫,小心地侍奉着王政君太后,谨慎地保护着自己和家人的平安。她再也没有活着见到过自己的丈夫刘骜,直到刘骜死后,她才做为“先帝妃嫔”再次迁居陵园,看到的也仅仅是埋着刘骜的封土堆而已。
  班婕妤终于保住了班氏家族。东汉年间的名将班超、《汉书》的编写者班固、邓太后时期的女政治家班昭,都是她的侄孙。然而她自己,却只能在漫长的寂寞中度过她大半的人生。后人只能从一篇短短的诗歌里,体会她所有的爱恨哀怨。——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可是与许皇后相比,班婕妤就已经是很幸运的了。
  在一切都“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许谒姐妹连分辩的余地都没有。鸿嘉三年的冬天,许谒被处斩,许皇后被废,许氏家族统统赶回老家。
  许氏十四年皇后生涯,换来的是家族没落,自己被打入冷宫。她先是在昭台宫住了一年,又被赶到长定宫。虽然这时赵飞燕已经被册立为皇后,许氏却一直痴心不改,她反复地回想着和丈夫多年来生儿育女的恩情,不但盼望他终有一日念及旧情,更期待自己能够重新振兴家族。于是她病急乱投医,找到了王政君太后的外甥淳于长。
  许废后之所以会找上淳于长,完全是因为这位花花公子成了她的姐夫。
  许后的另一个姐姐叫许孊,嫁给龙雒思侯,虽然后来青年丧夫,但做为前侯爵夫人,她的身份不俗,完全可以正正经经地改嫁,谁知她却和淳于长恋奸情热,居然甘愿做了他的小妾。
  淳于长竟能娶侯爷孀妇为妾,当然是因为他有更高一等的身份撑腰。他不但是太后的外甥,更也是一位侯爵(定陵侯),而且还在朝中担任侍中兼卫尉的职务,正在炙手可热的时候。许废后满心希望他能够帮忙,使自己脱离冷宫苦海,哪怕只是做个婕妤也成。淳于长倒也不含糊,不但满口应承下来,还格外加码,说何止是婕妤而已,自己还能说动太后和皇帝,将许废后复立为“左皇后”,绝不让赵氏姐妹专美。
  许废后是个聪明人,按说应该觉得淳于长许的是一个不可能的愿。然而这时的她宁愿自欺欺人,心甘情愿地在淳于长为她编织的幻象中生活下去。为了维持这个幻象,并抱着一丝幻象可能成真的希望,许废后将自己在后宫中生活多年的积蓄,都陆续给了淳于长和许孊,总计价值千万钱之多。
  然而许废后不知道,别说左皇后,就是婕妤,淳于长和许孊都是不会去为她争取的。——当初许氏被废,班婕妤离宫,刘骜按照先来后到的原则,自然一门心思地想立赵飞燕为皇后。只是赵飞燕实在出身太过卑贱,又还不曾为皇帝生下儿子,太后王政君怎么也不肯答应。淳于长看准了这个时机,主动为赵飞燕出头,为她来回奔走,对自己的姨妈大灌迷汤,终于说动了太后。先是在永始元年(公元前十四)四月封赵氏姐妹的“父亲”赵临为成阳侯,然后又在六月封赵飞燕为皇后、赵合德为昭仪的。淳于长为赵氏姐妹立下了如此大功,自然也换来了她们的投挑报李,得封侯爵,并且位列九卿之首。
  淳于长的富贵既然都是来自于赵氏姐妹,怎么可能去招惹自己的米饭班主?可怜的许废后枯守冷宫,外界的消息完全来自自己的姐姐许孊,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被这一对狗男女给狠狠地骗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淳于长的胆子越来越大。在得到了钱财之后,这个轻佻的花花大少还想尝尝“前皇后”的风味,色胆包天的他让许孊借探视之机,将自己的调情信陆续带进许废后的住所,对许氏大行勾引,而许孊也恬不知耻地替老公拉起了皮条。许废后一来有求于这对男女,不得不忍气吞声,二来也实在是寂寞难耐,这样的暧昧因此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得意忘形的淳于长没有料到,早已经有一双眼睛盯住了他。眼睛的主人,就是他的表弟王莽。
  王莽早年丧父,儿时随着寡母生活在姑妈王政君的身边,一直表现得好学上进,在王家的一群荷花大少里面,显得格外贤能清廉,名声很好,他的叔父之一、现任的大司马曲阳侯王根对他印象极佳。
  王根这时早已年老多病,退休是迟早的事情。按照惯例,接替他这个权位的人,就该是九卿之首、太后外甥的淳于长了。然而野心勃勃的王莽怎么会甘愿让表兄登上这个执掌天下权柄的位置呢!他决心将淳于长拖下马,自己取而代之。
  王莽暗暗地打探淳于长的隐私,终于被他探听到了表兄对前皇后骗财骗色的前后经过。——这样的事情都能被他打听出来,可见王莽的本事确实不是盖的,不但书读得好,做狗仔队也是超等人材。
  
  史上顶级狗仔队长王莽先生随即赶往王根的大司马府,准备将这桩爆炸性的消息卖一个最好的价钱。
  
  
  
  见到相当于族长的叔父之后,王莽先是表演了一番孝道,然后“激愤”地控诉:“淳于长见您患病,私下里好不高兴,认为自己就要晋升取代您的地位了,他现在已经到处封官许愿,一心盼着您归天呢!”
  王根顿时大怒,恨不能立即将这个外甥打倒在地。正在老儿气得直喘,瞪着白眼在想怎么才能收拾得了淳于长的时候,王莽恰到好处地将这条消息贡献了出来。王根立即如获至宝,当即批准王莽将这消息上报王政君太后。
  结果当然可想而知。淳于长立即被免官,王莽顶上了大司马接班人的位置。不久,淳于长又被人找到了另一个岔子,成了被痛打的“落水狗”,打入大牢,死在狱中。其母王若遣归老家,眷属流放——那位出卖亲妹妹的许孊自然也逃不掉,从繁华的长安城一直被赶到了荒芜的合浦。
  淳于长的丢官丧命、许孊的沦落荒野,都可算是罪有应得。然而可怜的是许废后。做为王莽打击政敌的“捎带”,她在被囚冷宫、苦苦盼望十年后,终于等来了丈夫的使节。然而这位廷尉孔光先生带来的不是她重见天日的希望,而是一包毒药。
  许废后于建始二年(公元前31)三月被册立为成帝皇后,于鸿嘉三年(公元前18)十一月被废,再于绥和元年(公元前8)十一月被毒杀,她一共在汉王朝的殿宇深宫中度过了23年岁月。
  许废后的人生,是无法形容的悲哀。她从降生,就拥有世间最高贵的地位,竟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全是出自丈夫的负心所赐。这本来已是最难堪的耻辱和痛苦,然而世事却如此黑白颠倒,一直逼着她走到了身败名裂、不得不死的地步。
  可惜许废后不能够预知未来,假如可以的话,她会多少觉得有些安慰。因为那负心的成帝和陷害她的赵氏姐妹,未来的结局比她还要不堪。尤其是成帝和赵合德,他们的报应来得很快,只比许废后多在世上活了一年而已。
  
  赵氏姐妹和成帝的结局,事实上正是自作自受的最好注脚。而他们在宫闱中所做出的“事迹”,说起来比一匹布还长。
  
  由于出身实在卑贱,直到永始元年(公元前16)六月,成帝才通过王政君太后的关卡,达到了册立赵飞燕为皇后的目的。同时被晋封的还有赵合德,她被封为成帝朝唯一的一位昭仪,位比亲王。虽然等待了一段时间,但此时距她们姐妹做公主府官婢的时候,也不过区区两年光景。这对连正常身份都没有的姐妹,从贫寒彻骨,一跃成为世上最高贵的女人。
  
  做为姐妹,赵飞燕和赵合德都知道两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于是开始分工合作,用尽一切办法控制刘骜,以保住赵氏的顶级富贵。
  然而对于成帝本人,他对姐妹俩的宠爱程度,却很快就在封后仪式结束不久就分出了高低。在姐妹俩中间,他更偏爱昭仪赵合德,并迅速达到了专宠的程度,赵飞燕虽然当了皇后,她的远条馆却再难见刘骜的足迹了。
  色鬼们有一条定理,就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刘骜可谓是这条定理的死忠追随者。
  
  
  据说,刘骜称帝之初,还是算得上比较节俭的,然而自打遇到赵合德,他的原则就完全垮掉。他简直不知道该怎样才能体现自己对赵合德的迷恋,便决定为她重建一所住宅,将自己都不曾享受的奢侈都给予她。
  于是汉宫中从未见过的一座豪华殿宇就出现了。这座宫殿名叫昭阳舍,中庭一片朱红,殿上遍施油漆,门槛铜质而涂金,白玉砌阶,纯金制灯。蓝田璧玉、明珠、翠羽等等珍宝更是到处镶嵌装饰。成帝认为只有这样的宫宇才能配得上他的小可爱赵合德。
  然而赵合德并不满意。她认为昭阳舍位置太远,她想住到皇宫的最中心地带去。
  刘骜当然有求必应,工程再一次大举开动。就在赵飞燕的皇后宫“远条馆”附近,他为赵合德又新建了一座“少嫔馆”。这是一整个宫殿群,包括:露华殿、含风殿、博昌殿、求安殿——都分别有前后两殿;还有温室、凝室、浴兰室。殿宇之间都以曲廊相连,最终通往远条馆。所有的建筑上都饰以黄金白玉,璧为表里,变化万千。这还不足以表达刘骜的爱慕之情,他最后为这座少嫔馆的出入之处起名为“通仙门”,毫不掩饰地昭告天下,赵合德才是后宫中真正能让皇帝欲仙欲死的活宝贝。
  
  其实赵合德坚持要搬至远条馆附近,绝不是简单的撒娇弄痴,刘骜却完全不明白其中奥妙。
  奥妙之一,当然是因为刘骜先生曾经在赵合德面前发下毒誓,说自己从此只亲近赵氏姐妹,那么赵合德将自己的住所与赵飞燕搬到了一起,皇帝就再也没有了“经过”其它宫殿的理由,进一步被赵合德控制了行动。
  奥妙之二,是赵合德能够更好地控制皇帝对姐姐的宠爱程度。保证刘骜不会对赵飞燕重新偏宠。
  表面上,赵合德对姐姐是礼敬有加的,不过事实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赵飞燕当上皇后,赵合德是第一个向她贺喜的人。除了一篇言辞恭谨的贺文,还派侍儿郭语琼带去了三十六件珍宝为礼物。赵飞燕心花怒放,立即让郭语琼带回了自己的回礼:云锦五色帐、沉香水玉壶。
  赵飞燕没有想到,妹妹转身便将自己的礼物摔在了刘骜的面前抹起了眼泪:“你不是说什么好东西都先想着我么?这两样东西你怎么解释?怎么没有给我见过,就直接给了姐姐?”刘骜手足无措,只有连连陪罪,从此,所有的宝物都先交给赵合德挑选,才轮得到赵飞燕。
  刘骜从不敢也不愿向任何人说赵合德一个不字,然而他却会将对赵飞燕的不满,毫无保留地给赵合德汇报。有一次汇报的内容是这样的:“皇后在夜晚的容色比白天要美丽得多,因为有如此差距,所以我觉得心情不畅,白天不愿见她。”
  赵合德听了刘骜的汇报,立即行动起来。将一颗不夜珠赠送给姐姐,并特别嘱咐,此珠名“枕前不夜珠”。原来这是刘骜给赵合德的宝物,有一颗“不夜珠”。它夜晚放出异光,能将白日里丑陋的人也照得分外美艳。
  赵飞燕不知有诈,如获至宝,认为妹妹是在为自己固宠,每当刘骜夜晚光临的时候,就将这颗珠子放在枕边。殊不知正中了赵合德的算计。刘骜在夜晚的惊艳之后,立即就被白天强烈的反衬所打击,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几乎不进赵飞燕的远条馆了。
  
  可以看出,赵飞燕能当上皇后,完全是因为赵合德顾全“大局”,甘愿将后位拱手相让的结果。她若是想要赵飞燕的地位甚至性命,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本帖最后由 nasis 于 2013-10-29 22:46 编辑

  
  皇帝来得少,赵飞燕自然空闱寂寞,不但枕席清冷,更不利于她诞育太子的大计。眼看着皇帝老公几乎被妹妹独占,她决定另辟奚径。于是,数不清的男人便成了皇后宫中的常客。赵合德将刘骜霸在了少嫔馆,赵飞燕便在远条馆里大张艳帜,两姐妹隔墙共居,各搞一套。
  刚开始的时候,赵飞燕还是以生育为首要目的,所选的情夫都是有良好生育记录的年青父亲。时间一长,调调就变成了色欲第一,光是健康强壮的精液已经不能让她满足,她还要求提供者有才有貌,是否有生育记录已不是要紧的事情。
  赵飞燕身份最高的情夫应该算是成帝的侍郎庆安世。他可能是贵族出身,因此当上侍郎之时才十五岁,琴艺非凡,是一名具有艺术气质的翩翩少年。赵飞燕当然没有放过他,以学琴为名召入宫中据为己有。
  最著名的情夫则要数燕赤凤。
  燕赤凤只是个宫廷仆役,身份没有庆安世高贵,但是他比文质彬彬的音乐家庆安世要身强体健得多,很快就得到了赵飞燕的欢心。赵合德很快就得到了这个消息。她知道姐姐阅人无数,燕赤凤竟能从中脱颖而出,足以说明实力非凡,不禁也有分惠的意思,抽空也就时常召幸于他。
  有肌肤之亲的男女,在这方面自然格外敏感。赵飞燕很快就感觉到燕赤凤看妹妹的眼神大有问题,发现了其中奥秘。这年十月五日,当燕赤凤又一次应赵合德之召前去效命时,早已妒火中烧的赵飞燕便赶往少嫔馆“捉奸”。谁知去迟了一步,到达之时,迎面已见燕赤凤离开。赵飞燕没抓到现场,只得装做节日赴会的模样,进殿和妹妹相见。
  这天正是汉宫“上灵安庙”的日子,宫人们都要举行祭祀,吹坝击鼓,牵手踏歌。当《赤凤来》之曲吹响后,赵飞燕终于忍耐不住,向着没事人一样的妹妹发问:“赤凤为谁而来?”赵合德不卑不亢地回话:“赤凤只会为姐姐你来,难道还会为别人吗?”赵飞燕一听妹妹还不认帐,气得抓起桌上的酒杯就向赵合德砸了过去:“老鼠还想咬人了吗?”赵合德虽然没有把自己面前的杯盘拿来还击,但是话却狠了起来:“老鼠只要把衣服咬穿,透出里头见不得人的私密,就已足够,犯不着自己花力气咬人吗?”
  话说到这个地步,赵飞燕不敢再接口,赵合德也没法继续,姐妹俩恨恨地盯着对方,半晌没有做声。樊嬺,就是当年那个举荐赵合德入宫的女官正好在场,她被吓坏了,连忙拔下发簪跪下磕头,直磕得头顶出血,求两人消气,又拉着赵合德让她向姐姐道歉。赵合德话刚出口,就已经知道过于冲动,万一再往下话赶话地把事情在气头上当众说透了,姐妹俩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她立即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流着眼泪向赵飞燕陪罪,说:“姐姐你难道忘了当年的旧事吗?那时我们穷得只有一条棉被,冬夜苦寒,冷得无法入睡,你总是让我抱着你的后背取暖。如今时来运转,能够富贵,却又没有得力的家族支援,只有彼此照应。我们可万万不能自相残杀呀!”赵飞燕听了妹妹的诉说,也感动得眼泪直流,将自己头上的紫玉九雏钗取下,簪在赵合德的发髻上。四目相投,尽在不言中。从此“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裳”矣!
  
  
  这场为了燕赤凤而起的公开争吵,虽然被及时切断,但是皇后与昭仪之间竟起了争执,很快就成了后宫中的头号新闻并传到了成帝刘骜那里。刘骜不愿去招惹赵飞燕,便向赵合德打听原因。赵合德早已成竹在胸,回答道:“这是姐姐在忌妒我。我朝上承火德,称赤帝子,所以我们私下里都称皇上你为‘赤龙凤’。”——在赵合德巧夺天工的包装工夫下,这一场为奸夫而起的内讧硬是变成了为法定丈夫而起的争宠。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刘骜立即龙颜大悦,不但没有丝毫疑心,倒更觉得自己对姐妹俩的宠爱有理有据。

  从这场赤凤事件能看得出来,赵飞燕的心机没有妹妹深沉,而她那样大张艳帜的干法,迟早会走漏风声。赵合德既与姐姐在共用男人方面达成了谅解,自然也就不遗余力地帮助赵飞燕掩饰,提前给成帝打预防针:“我姐姐性格刚强耿直,容易得罪人,难免会有人想要陷害她。皇上若是上了这些当的话,我赵氏就要家破人亡了。”一面说,她还一面涕泪交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刘骜对美人这样柔弱可怜的进言当然牢记在心。从此后,凡是有人向他报告赵飞燕的浪荡行径,他都认定是别有用心的诬蔑,将这些忠于职守的官员或后宫妃嫔统统一刀两段。
  这样一面倒的处理方法,效果显而易见:赵飞燕的远条馆天天帅哥盈门,甚至达到了每日数以十计的地步,她为接待这些男人建了一间别室,宣布是自己求子祈天的场所,包括刘骜在内的人都不能进去,专心躲在里面寻欢作乐。
  在刘骜的英明决策下,从此绿帽子不但在他的头上生了根,而且还日日新款。
  
  
  
  一个专心搞男人,一个专心搞皇帝,也算是合理分工。可是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姐妹俩仍然不怀孕,不但她们自己着急,身边的人也跟着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答案在一次闲聊中,被宫廷女医生上官妩给找了出来:问题就出在姐妹俩的独门美容秘方“息肌丸”上头。
  这“息肌丸”,正是对赵氏姐妹有养育之恩的江都王姬李阳华传给她们的。塞在肚脐内直接融入身体,能够使女人肌肤润泽,格外光彩照人。然而这东西的主要配方却是麝香——这可是流产堕胎有“奇效”的药物,有些体弱的女子,甚至只要用麝香做香袋佩饰,就足令胎儿不保了。而赵氏姐妹不但用这玩艺,还贴在肚脐上直接作用于生殖系统,其结果可想而知。等到上官妩将其中原因告诉她们的时候,已经为时太晚,多年来使用的麝香早已经对她们的生育功能产生了不可逆转的损害:她们的月经毫无规律可言,不但次数稀少,而且量也微薄。皇帝专宠的女人竟有如此严重的不孕症,女医生上官妩垂头丧气,捶胸叹息:“你们这样的状况,怎么可能生儿育女!”她教姐妹俩煮药汤沐浴试图补救,却是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原来自己竟患上了不孕之症,再多的健壮男人也无法令自己生育。这消息对于赵氏姐妹来说真好比是晴天霹雳。她们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行为日渐疯狂。
  赵飞燕的情夫数量越来越多,甚至达到了每天数以十计的程度,而赵合德则把刘骜当成精子库来使,不停地逼他吃春药,大有不将其榨干誓不罢休的劲头。
  刘骜白天要当皇帝,晚上还要卖苦力,很快就被赵合德弄得筋疲力尽。他这时正当盛年,遗传和营养都好,原该是睥睨天下外表雄壮的中年男子,却不料未老先衰,面色发黑眼圈浮肿,走起路来有气没力,好象风都能吹得倒的样子。
  然而即使如此,不生就是不生。无论刘骜和众多男人们如何报效赵氏姐妹,她们的身材依然一如既往地婀娜多姿。
  
  赵飞燕首先对自己的生育机能表示完全绝望。她开始策划一场骗局,决定以他人之子冒充亲生子。然而要想骗得成,首先得把多时不入远条馆的皇帝至少重新拐进来一回。
  这时候的刘骜正沉迷于偷窥赵合德入浴。虽然他与赵昭仪早已相处多年,却仍然象一个毛头小子那样,觉得她的身体充满难言的诱惑。为了想偷看美人入浴,他不惜低声下气地收买赵合德的侍女,教她们不要出声,好让自己能够一饱眼福。看完了还意犹未尽地对身边的人大发感慨:“可惜天子不能有二后,否则我一定要让昭仪也当皇后。”
  赵飞燕听说此事,大受启发,于是将刘骜请到自己宫中,当场沐浴给他看,一面摆出各种姿势,一面又将浴盆中的水扬到刘骜身上,百般引诱。谁知刘骜越看越没有兴趣,不等她洗完,就逃之夭夭。赵飞燕望着皇帝的背影,只有流着眼泪叹息:“爱在一身,无可奈何!”
  但是机会还是被赵飞燕等来了。这天是她的生日,赵合德前往祝贺,而刘骜做为赵合德的跟班,自然也随同前往。酒至半酣,赵飞燕流下泪来。刘骜大奇,问道:“别人对酒而乐,你对酒而悲,是有什么伤心事吗?”赵飞燕等的就是这一句,立即向刘骜追述往事,言辞缠绵凄恻,刘骜不免也油然而起怜惜之情,望着她连连叹息。赵合德知机,当即告辞,让他们重温鸳梦。
  这次难得的机会立即被赵飞燕抓住。三个月后,她宣布自己有了身孕,并派人将一封奏笺送给刘骜:“臣妾久备掖庭,先承幸御,遣肆大号,积有岁时。近因始生之日,复加善祝之私,时屈乘舆,俯临东掖,久侍宴私,再承幸御。臣妾数月来,内宫盈实,月脉不流。饮食美甘,不异常日。知圣躬在体,辨天日之入怀。虹初贯日,总是珍符,龙已据胸,兹为佳瑞。更期蕃育圣嗣,抱日趋庭,瞻望圣明。踊跃临贺,谨以此闻。”
  刘骜心花怒放,立即就要前往皇后宫中探望。但是赵飞燕其实并未怀孕,因此她派自己的宫使王盛去劝阻刘骜,说是怀孕的女人若与男人亲近,哪怕只是触摸,都有可能会导致胎儿流产。刘骜本来就是看在儿子面上才要去看望她,诚意本就有限,听这么一说,也就顺水推舟,整个孕期都不和她打照面,只是派使者前去探访而已。
  转眼间,就到了孕满生产的日子,赵飞燕腹中空空,去哪里变得出儿子来!她早有准备,派王盛出马,在城外向穷苦人家买了一个刚刚出生的男婴,装在盒里带进宫来。打开盒子,两人却傻了眼,原来为求隐秘,盒子被盖得过于严实,婴儿已经被憋死在里头了。于是王盛再次出发,又买了一个男婴,装在能透气的器具里想要带回来。谁知这一次更离谱,只要走近宫门,盒中的婴儿便啼哭不止,根本无法携带入宫。主仆二人吓得够呛,只得打消这个主意。于是赵飞燕只得又写了第二道奏笺送给刘骜,说自己“昨梦龙卧,不幸圣嗣不育。” 宣布流产,将这出骗局草草收尾。
  赵飞燕能骗得过刘骜,却骗不过赵合德。她立刻明白姐姐玩的是什么花样,告诫赵飞燕不可再试:“皇子当真是流产了吗?你这话连三尺童子都不一定能骗得过。一旦穿帮,只怕姐姐死无葬身之所。”赵飞燕被妹妹提醒之后,也觉得后怕,从此打消了妄想。
  
  然而赵氏姐妹没有想到,就在她们放弃了生育希望的同时,后宫中其它的女人却开始陆续地怀孕了。这些接踵而至的意外,当然都出自刘骜的手笔。他一来是好色之心蠢蠢欲动,二来大约是因为世上上不透风的墙,更何况他曾经做过父亲,对于赵氏姐妹与其它女人不同的生理状况也心中有数,觉得生子大事是没法指望赵氏姐妹了。总之,他时常躲开胭脂虎的注意,去打其它宫女的主意。
  刘骜的努力没有白费,宫女们的腰腹往往很快就胀起来。赵飞燕在这方面的反应似乎并不强烈,这也许是因为她身为皇后,谁生儿子她都是未来太后的关系。然而,做为昭仪的赵合德却对这些能够生育的女人恨之入骨,连母带子都成了她必杀之而后快的死敌。
  
  关于赵氏姐妹的宣淫后宫、广纳情夫,基本都只见于野史如《西京杂记》等,世人多以为震惊,认为绝无可能。然而见于正史的记载,却有比这更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与之相比,搞男人就成了区区小事,她们完全有理由办得到。
  这见于正史记载的不可思议之事,就是赵合德灭储。
  
  
  
  在赵合德所主宰的后宫中,首先怀上龙种的宫女名叫曹宫,她是官婢曹晓的女儿。曹宫虽然出身卑贱,却才貌双全,通晓《诗经》,被选为赵飞燕的宫廷教习。刘骜在皇后宫中见过她多次,自然放她不过。猜想刘骜与曹宫之间的关系,绝对不止一次两次,彼此之间也颇有些情意。不过惹出乱子来的一次,一定是发生在元延元年(公元前12)正月里的。因为这年的十月,曹宫生下了一个男婴。
  刘骜和曹宫发生关系的消息,首先是皇后赵飞燕告诉给宫女道房的。道房是曹宫的同性恋伴侣“对食”,而这层关系赵飞燕也很清楚。很显然,赵飞燕是在提醒道房:曹宫的身份已与从前不同,你们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几个月后,曹晓进宫探望女儿,发现曹宫的腹部隆起,吃惊地询问,曹宫便告诉母亲自己肚子里的是皇帝的孩子。直到此时,事情还算是在正常发展,赵飞燕也许是希望曹宫能感恩图报甚至将孩子转在自己的名下,似乎也给了这位宫廷女史相当的条件和待遇——当曹宫孕满生产时,有六名宫女在旁侍候,产房也设在宫廷牛官令的官舍中。
  降生的是一个男孩,这消息令年轻的母亲和在场的所有人都非常欢喜,消息立即就报到了皇帝皇后那里,昭仪赵合德当然也立刻得知。事情就此砸锅。
  
  报喜信的人一去不回头,紧接着,一个名叫田客的中黄门(宦官中级职称)带着一道正式的皇帝诏令离开了少嫔馆,找到了宫廷监狱的狱长籍武。籍武打开诏令,上面写着:“将牛官令官舍内的产妇和新生儿,以及六名宫婢,一起抓进机密监房(暴室)。你只有抓的权力,不得进行任何审讯,更不能问孩子的性别和他的身世。”
  面对监狱长的“光临”,产房中所有的人都大为震惊,曹宫虽然不敢多说,但是仍然提醒籍武:“好好收起孩子的胞衣,你应该知道他是怎样的孩子!”籍武听得头晕眼花,但是他不敢违抗皇命,只得折中行事,将曹宫和孩子宫婢一起“迎”进暴室,尽量妥为安置。
  三天后,田客又带来了一份诏令,向籍武发问:“那个孩子死了没有?”籍武回答:“孩子还在,活得挺好。”田客折返回话,片刻工夫就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说:“皇上和昭仪大发雷霆,上一道诏令你看不懂吗?为什么还让那孩子活着!”籍武简直如五雷轰顶,向田客跪下叩头,流着眼泪说:“我知道这孩子既然交到了我手上,无论我杀不杀孩子,自己都难逃一死。只求你再仗义一次,为我转交奏书。皇上如今没有儿子,曹宫虽然身份低贱,但是孩子身上都流着皇上的血液,自己的儿子怎有贵贱之分。请皇上三思。”田客虽是一个宦官,面对一个婴儿仍然不免心软,答应了籍武的要求。奏章进去没多久,田客就带回了皇帝的第三封诏令。上面写着:“今夜漏上五刻,你将孩子带到东交掖门,交给另一位中黄门王舜。”总算不是立刻要孩子的性命,籍武松了一口气,问田客:“陛下看了我的奏报,说什么了没有?”田客叹道:“他老人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两眼发直。”事已至此,籍武还有什么话好说?他只能照办,将孩子给了王舜。
  王舜将孩子带到了寝宫。不知刘骜怎样壮起胆子向赵合德努力争取,王舜终于得到了这样的工作安排:“好好抚养这个孩子,日后定有重赏。”王舜喜出望外,连忙为婴儿找了一个名叫张弃的乳母,抚养这个出生还不到十天的孩子。
  刘骜虽然暂时为孩子争取到了活路,却再也不敢在曹宫的生死问题上冒犯赵合德的雌威。三天后,田客又带着一封诏书和一个绿色小盒到皇家监狱找到了籍武。这第四道诏令上写着:“将小盒中的东西和书信交给狱中的那个女人,然后你亲自监督她饮下。”
  籍武哆嗦着打开小箱,里面是两枚毒药,还有一封“赫蹄书”,这是皇帝亲笔写给曹宫的书信:“伟能:努力饮此药,不可复入。汝自知之。”曹女史名宫字伟能,刘骜对她姓名的细节记得如此清楚,足见两人颇有过一番郎情妾意,刘骜在床帏之间不知这样亲昵地呼唤过曹宫多少次。然而这最后一次昵称,却用在了写催命书上,而且不但叫得亲热,还催得温柔,知道女人没有服毒的勇气,特地劝她一定要“努力”。曹宫看着这封短信,对男人已是心如死灰,却怎样也舍不得孩子,哭着对籍武说:“赵昭仪果然要凭她姐妹俩的力量专擅天下!我儿子的额上生有壮发,长得很象他的爷爷孝元皇帝(刘奭)。现在孩子在哪里?只怕也逃不出赵昭仪的毒手。请你千万想办法,将消息报告给长信宫王政君太后,让她出面保护孩子。”留下遗言不久,曹宫服毒自尽。
  曹宫死讯报入后,赵合德下令召见六名宫婢。六人出来后都痛哭失声,告诉籍武:“昭仪对我们说:‘你们没有过错,所以可以选择死法,一是自杀,二是被杀。’我们都情愿自杀。”六名宫女随后被迫上吊。籍武所能为她们做的,只是写一份验尸格录,上交赵合德审核。
  曹宫和婢女被杀的时候,刘骜都不敢出声,他或许认为这能够为皇子换取生存机会。然而他失算了,当成年人都被杀光之后,赵合德还是向孩子下手了。刘骜面对赵合德的得寸进尺,毫无还手之力。就在张弃抚养孩子的第十一天、即孩子出生二十天的时候,宫长李南带来了最后一份诏书,将孩子带进了赵合德的寝宫,从此销声匿迹。知情人都明白孩子被杀害了,但是如何死的、尸体去了哪里,却成了一个谜。
  ——这是一桩令人心胆俱裂的事件。曹宫母子与六名宫婢的生命和肉体都灰飞烟灭,而这桩事件对后人留下的最大影响,只是那封“赫蹄书”的质料而已。据东汉人应劭的解释,“赫蹄”就是轻薄的纸,大约是漂洗丝棉后的副产品。这封可怕的情书用纸,是世界历史上第一次正式被记载下来的纸。这项残酷的记载,与其它的一些文物一起告诉世人,东汉蔡伦所发明的造纸术,是总结继承前人的成果。
  
  
  
  
  然而刘骜先生的色欲和传宗接代的渴望并没有就此终了,何况他名份上的姬妾数量众多,虽然不能如赵合德那样令他迷恋,但是动心的却不在少数。而在这些姬妾中,很快又有一位许美人脱颖而出。
  
  许美人的姓氏就代表了她高贵的身份,和前任皇后一样,她来自宣帝发妻许平君的家族。做为成帝的第六级妃嫔,刚入宫的时候她被安排入住上林苑涿沐馆。刘骜偶然外出,在上林苑中发现了她,立即两眼放光,头晕眼花下也顾不得赵合德发威,偷偷地将她召入饰室中若舍幽会,一年中也会了多次。元延二年,许美人怀上了身孕。
  
  这一回,刘骜从开始就知道许美人怀孕的事情,等到临产的时候。刘骜心中窃喜,虽然抽不出空、也不敢前去看望,却私下里派自己的亲信宦官中黄门靳严带着产科医生和养身补品前去照料。元延二年的十一月,在远离赵合德的上林苑中,许美人为刘骜生下了一个男孩。
  刘骜得知消息,自然心花怒放,一面派人对许美人母子妥善照料,一面盘算怎样才能得到赵合德的允许,将儿子抱进宫中抚养。终于,他决定主动向赵合德坦白交代。
  但是刘骜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坦白并没有换来赵合德的“从宽”处理。她当场在少嫔馆里大哭大闹,声音直传到侍立在殿外侍者于客子、王偏、臧兼的耳朵里:“你不在我这里过夜的时候,就说是去了姐姐那里。既然是去了姐姐宫中,上次那个曹宫好歹还是姐姐宫里的,如今许美人住得那么远,她的儿子是怎么生出来的?好啊,你嫌我们姐妹配不上你,还想着要复立许家的女人当皇后!”紧接着传出殿外的声音就更丰富了,噼噼啪啪叮里咚隆地响个不停。原来赵合德为了强调自己严重伤心的程度,上演了抑郁型泼妇的戏码。她先是用手打自己,然后又用头去撞墙撞柱子,刘骜拼了老劲才把她拖到床上,她仍然又跳又扭,最后直从床榻上滚下来,披着头发在地上号哭,而且宣布自己要绝食自尽:“我没有儿子,当什么昭仪,把这位子给许美人去,我们离婚,我要回娘家呀!”——原文“今当安置我,欲归耳!”
  
  ——从前的女人跟丈夫离异后,一般被称为“大归”。以赵合德的泼辣劲头来看,恐怕她不会只说回娘家,而是大有可能祭出离婚这个杀手锏。
  
  这算是中国后宫史上最离奇的一句恐吓。后妃和她们家族的富贵,都完全仰赖皇帝的赐予和皇帝对夫妻关系的认可,假如离异,即使是皇帝主动提出的离异,带给后妃的后果都往往是家破人亡。因此为了不至于引发皇帝的离弃之心,宫中的女人们都是千方百计地讨好这个男人。然而事情到赵合德这里却翻转了过来,她不但不怕皇帝说离婚,还敢自己主动拿离婚来要胁皇帝。
  
  但更出奇的还不是赵合德的胆量,而是皇帝的反应。
  
  
  
 
  刘骜一听赵合德竟要绝食还闹离婚,顿时天旋地转浑身瘫软,他不敢摆出皇帝身份说不许她回娘家,只敢用水磨工夫表示微弱的反抗:“我这次主动向你坦白,你反倒更不肯放过,竟怒成这样,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你如果非要寻死不吃饭,那我也饿死算了。”于是刘骜也宣布绝食。赵合德一见这个局势,立即顺风扯帆:“你绝食干什么?绝食又有什么用!你经常对我说,决不会辜负了我,可是如今你却让许美人生出了孩子,违背誓言辜负了我,我才会如此伤心。你自己说该怎么办?”
  刘骜一听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立即没口子地指天誓日发愿:“我答应了要让你们姐妹成为后宫之主,就绝不会反悔,更不会复立许氏。你放心,天下不会再有女人超得过你们的地位!”为了表示诚意,更为了完全打消赵合德离婚的想头,他立即从地上爬起来,给许美人写了一封信,然后叫来严靳,吩咐道:“你立即将这封信送到许美人那里。然后她就会给你一样东西,你就将这东西送到饰室来。”
  
  许美人看过信后,毫无疑心地将怀中的孩子放在苇箧里,连同刘骜的书信一起交给严靳。可以想象这封信里肯定又是一番温柔敦厚的言语,不外乎是什么入宫抚养或皇帝想看看儿子之类的。可怜的许美人不知道,从此她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儿子了。
  严靳将孩子送进饰室便离开了。接下来,赵合德将殿外的三名侍者唤进来,让于客子打开苇箧。孩子刚刚显露出来,刘骜便立即让侍者离开并亲自起身关紧门窗。
  三名侍者站在饰室外面,看着门窗逐一紧闭,知道大事将要不好,却都无计可施,只能在难耐的寂静中等待一切结束。还好,刘骜急于向赵合德表忠心,也没让他们在门外熬多久,只过了须臾,门打开了,刘骜亲自指挥着三人将苇箧封严并推到屏风东面,又召来中黄门吴恭,让他将毫无生机的苇箧送往皇家监狱。
  籍武又一次拿到了皇帝的亲笔诏书,上面写着:“箧中有个死孩子,你找个私秘地方埋掉,不要给人发现了。”面对这样的差使,籍武欲哭无泪。他所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地不让这个可怜的皇子成为野狗的食物。最终,他在监狱的楼墙下挖了一个坑,安葬了婴儿,那只苇箧就成了孩子的棺材。
  
  曹宫和许美人,算是后宫中有一定身份的女人,皇帝还多少与她们有些感情,因此还知道她们诞育孩子的事情。然而这两对母子之死,却正是在刘骜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甚至于下手的人里面就有皇帝本人。能对自己亲热过的女人、对自己刚刚降世粉嫩嫩的亲生儿子下杀手,刘骜已经被赵氏姐妹洗脑,彻底没药救了也!
  曹宫和许美人与她们所生的孩子虽然死得凄惨,总算还在史书上留下了一笔正式的记载。还有更多身份低下的宫女,由于身份低下,对于刘骜来说她们只是过眼云烟。因此对她们和她们所生孩子的处理,赵合德就办得更是干净利索,这些母子们连痕迹都没有留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是无论如何利索,也瞒不过一个人的眼睛:后宫总管吾丘遵。吾丘遵看着这些令人发指的罪行一次又一次发生,却势单力薄无力阻止,他知道在乌烟瘴气的后宫中,只有籍武还算是个有几分正气的人,只能找他倾诉:“我的手下几乎都被赵昭仪收买,没有一个能够帮助我的人。可惜你不是宦官,有家有儿,我又不敢连累于你,以至一直拖到今天。多年以来,后宫中的女人假如生下了儿女,就不免母子双双毙命,宫女们害怕被孩子拖累了性命,纷纷服药堕胎,又不知有多少皇子凤女不见天日而丧。我实在不能忍受,如今想和你一起向大臣们告发,却又找不到一个有担当的人。恐怕只有将消息报给长信宫王政君太后,她才能够出面。可是太后不轻易见我们这样的奴仆,实在不知怎样才能想出法子。”
  还没能找到进见太后的门路,吾丘遵就病重不起了。临终时他仍然对灭储之事念念不忘,反复叮咛籍武说:“我死后,这件事你一个人更没法办到,不要再说了,否则自己性命难保。”
  
  吾丘遵死后,籍武再也没有了商量的人,后宫进一步地在赵合德的操纵下变得暗无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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