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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孙夫人筑城别居为止,刘备和孙夫人对这段已经在事实上死亡的婚姻还保留着表面的关系。因为他们都知道,这实际上是政治合作。
  然而,无论是孙权还是刘备,他们的个性和他们的政治野心都决定了他们不可能将合作进行到底。
  问题首先出在荆州。
  
  戏文里说“借荆州”,而实际上,刘备借的并不是整个荆州。因为这时的荆州,有四郡已经在刘备手里,只是最重要的南郡被孙权捏住了。
  在迎娶孙夫人的第二年(公元210),刘备前往京口(江苏镇江)见孙权,说刘表的部属大都归附自己,自己的地方太少不够容纳,要求孙权把整个荆州都给自己管理。
  然而,孙权和周瑜并没有给“妹夫”这个面子。周瑜甚至还想趁机把刘备扣在镇江软禁起来:“刘备以枭雄之姿,而有关羽张飞熊虎之将,必非久屈为人用者,愚谓大计,宜徙备置吴,盛为筑宫室,多其美女玩好,以娱其耳目。”。这个主意虽然没有被孙权采纳,但是荆州的南郡,孙权与周瑜却是有志一同:坚决不借。——后来直到周瑜早逝,接替他的鲁肃心软,这才便宜了刘备的。
  当刘备返回荆州,并得知了周瑜的计策之后,不禁后怕不已,对那位大舅子孙权又平添了几分敌意。
  到这时为止,刘备对政治联姻已经没了兴趣;不久发生在他身上的另一件事,也使得孙权和孙夫人对政治联姻同样决定放弃。
  这就是益州。
  
  刘焉死后,益州牧由刘璋担任(未来的蜀汉吴皇后这时还是刘璋的寡弟媳)。益州是个好地方,孙权和刘备都想得到。于是在联姻不久,孙权便提议妹夫刘备和自己联军攻打益州。然而他不知道,在诸葛亮的《隆中对》那时,刘备就已经把益州看得志在必得,怎么会愿意做东吴的部属为他人作嫁?于是他借口自己与刘璋同是刘汉宗室、自己不忍攻打为由,拒绝了孙权的提议。
  这当然只是借口。就在不久之后的建安十六年(公元211),刘备遇到了一个大好机会。曹操派钟繇前往汉中征讨张鲁,想要趁机攻下益州。刘璋的部下张松对刘璋说:“刘备善于用兵,又是你的亲戚,更曾经有在孙权面前保全你的仁义之举,你不如把他请来,让他抢在曹军之前得到张鲁的地盘,这样才能真正保住益州。”
  这个弱智的主意,居然得到了刘璋的同意,他派张松和法正带着大队人马、大量金银财物,前往荆州力邀刘备入川。
  刘备的“仁义”再次帮了他的大忙。而且他还打蛇随棍上,把前来迎接自己的张松、法正收为自己人,得到了益州的真实情况、蜀地的实际兵力、各条要害道路的所在,甚至拿到了益州的详细军事地图。
  然后,刘备便带着庞统和数万兵士,浩浩荡荡地入川去了。临走的时候,他没有带着孙夫人,将诸葛亮和关羽、赵云等人留在荆州,并且特意嘱咐他们要多多留意孙夫人的动向。
  刘备走后,孙夫人才知道消息,她对这个老丈夫更是恩断义绝,怒火中烧之下,更是放纵兵士们在荆州地方为非作歹,搅得鸡犬不宁。
  
  刘备到益州之后,拿到了刘璋给他的大量兵员粮草,但是却不为刘璋攻打敌人,而是先行收买人心。不久,刘璋发觉情形不对,杀了张松,并开始对刘备态度转变。刘备趁机声言刘璋无礼,待人不公,挑动部下的怒火,与刘璋撕破脸打将起来。
  建安十九年夏天(公元214),刘备大获全胜,进驻成都,成为蜀地的实际统治者。
  刘备夺取蜀地的消息很快便传到孙权的耳朵里,他对于刘备欺骗了自己非常愤怒,更后悔自己不该听鲁肃的主张,将荆州南郡出借。他心里已经做好了与刘备反脸的计划,于是便派出船队前往荆州,接妹妹回娘家。
  孙夫人盼望多年,终于得到了离开的机会,于是她连个招呼也不打,径自收拾行李,带着抚养了几年的刘禅上了船。
  诸葛亮和赵云此时正在荆州,他们对于孙夫人的离去不放在心上,但是对于她带走刘禅却十分紧张,于是由赵云出马,拦住了船队,将刘禅截了回来。
  至此,孙夫人与刘备的夫妻关系彻底决裂。她回到了东吴,从此在史书上就没有了关于她的记载。
  
  在《三国演义》里,硬说孙夫人守寡十余年后听说刘备去世,便殉夫自尽,那纯属不济事的老男人自鸣得意的胡言乱语。孙夫人对刘备不但毫无感情可言,更将他视作仇敌。别说为他殉死,就算守寡,都是不可能的事。——那可是三国时代,与罗贯中这家伙生活的年代差了十万八千里。三国时期的女子,基本没有什么从一而终、殉节一类的观念——何况,就算她当真要守,孙权也不会容忍:刘备这个老儿一而再再而三地与孙权作对,孙权岂能让自己的妹妹为他守寡?那不是把东吴的脸都丢完了嘛!
  至于史书没有进一步记载孙夫人,那也不足为怪。东吴没有册封“公主”的制度,孙权建立吴国后,他自己的女儿也没有正式的公主封号和完整的人生记载。除了孙夫人,孙权还有姐姐嫁给其它世家大族,她(或她们)也一样没有在史书上留下事迹。猜想孙夫人回归吴国后,不会浪费青春,而是按照当时的习惯择婿另嫁了。(在当时,帝王们的后妃都可能在丈夫离异或死亡后改嫁)
  
  罗贯中是以他生活的那个时代、他梦想的温驯女人样版来描写孙夫人的。——就象蒲松龄写《聊斋》,天上的仙女都带着金子来嫁穷小子,然后还为穷小子纳妾、为穷小子守节……同理,属于书生的白日梦。
    
 
    
  孙夫人“归省”(其实就是一去不回头)的消息,自然很快就传到身在成都的刘备、以及其属下官员们的耳中。不用说,他们都是大松了一口气。
  刘备终于又成了钻石王老五了。如今他已经是蜀地的头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老光棍。大臣们顿时对头儿的终身大事格外关注起来。
  
  吴壹在刘备与刘璋决战的时候,曾作为刘璋的中郎将,率兵与刘备开战。后来他做了识时务的俊杰,归降了刘备。吴壹做为刘璋的姻亲,他的归降自然显得很有分量。而刘备也确实不枉了善于拢络人心的名声,在成为益州牧后,他不但奖赏了自己的旧部,还将刘璋从前的部属、刘璋从前排斥忌恨的人也统统提拨任用、量才器使。而吴壹也不例外,被任命为刘备的护军讨逆将军。
  益州的官员们都知道,吴壹的妹妹虽然寡居多年,但仍然风韵不减,更何况她曾经是刘焉的儿妇、刘璋的弟媳,与“益州”有着深厚的联系。如果刘备娶了吴氏,这个益州牧更是当得理直气壮之至。于是,他们纷纷向刘备推荐吴氏,请刘备尽快迎娶吴氏为夫人,假如不早娶,则名义上刘备的妻子还是孙夫人,时间久了,只怕孙权孙夫人那里又出什么新名堂。
  刘备对吴氏的美名早已久仰,心里头自然也把娶吴氏看成是十全十美的好主意,但是他仍然没忘了自己“仁义”的名声,对来提议的大臣们说:“这不太合适吧,吴夫人的亡夫乃是刘瑁,与我同为刘氏宗亲,更可能是我的晚辈,我如今怎么好去娶他的寡妻呢?”
  法正当初是背着刘璋主动去投靠刘备的,此时他又一次主动地出马了。他对刘备谆谆善诱,说:“如果论起亲缘关系,您与刘瑁再亲,也没有古代晋文公与晋怀公叔侄俩的关系亲吧!而秦穆公的女儿辰嬴却先后嫁给了他们两个。所以但娶无妨。”
  刘备听了这话,顿时喜上眉梢,便接受了群臣的意见,举行了隆重的婚礼,将吴氏娶为妻子。这也是刘备一生中最后一场婚礼了。吴氏就这样成为刘备的最后一位正妻。
  
  刘备对从前的妻子如甘夫人糜夫人等,都是不以为然、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也不把她们当一回事。自从经历过了孙夫人的折腾,他才知道温驯女人的重要与可贵。更何况吴氏的背后,牵扯着整个刘璋旧部的眼光。因此,虽然大男子主义不改,但是他对吴夫人的态度,却比从前好得多。所以夫妻关系倒还不错。
  吴氏多年守寡,背着“克夫”的名声,仰兄长和大伯子的鼻息而活,如今再嫁刘备,成为堂堂益州牧的正式妻子,应该也是情愿的。
  而吴氏那“大贵”的好运,更从此就开了头。
  
  在嫁给刘备成为益州牧夫人的五年后,建安二十四年(公元219)秋天,刘备上表汉献帝,称“汉中王”,吴夫人也被封为“汉中王后”。
  又过了两年,刘备终于在成都武担之南正式即位称帝,建立蜀国,改元章武。
  章武元年(公元221)夏五月,即刘备称帝的第二个月,刘备册立吴王后为“皇后”,册立诏书曰“联承天命,奉至尊,临万国。今以后为皇后,遣使持节丞相亮授玺绶,承宗庙,母天下,皇后其敬之哉!”同月,甘夫人的儿子刘阿斗(刘禅)被封为皇太子。六月,刘备的另两个儿子刘永、刘理也被分封为鲁王、梁王。
  
  称帝后的刘备虽然年纪已老,但仍然雄心勃勃,并立誓要为死在孙权手里的兄弟关羽报仇,拒绝了孙权的求和,与吴国展开了一系列战斗(孙夫人会为他守寡殉情才怪)。
  章武三年夏四月癸巳日,没能完成大业的刘备病逝于白帝城永安宫,时年六十三岁。同年五月,十七岁的刘禅继为蜀帝,改元建兴,尊继母吴皇后为皇太后,称为“长乐宫”。作为吴太后的哥哥,吴壹晋升为车骑将军,爵至县侯。
    
  延熙八年(公元245),吴太后平静地去世了,与刘备、甘夫人合葬惠陵。
  吴氏随刘焉入蜀之时是公元188年,刘焉死在公元194年,而吴氏此时便已经成了刘瑁的寡妇,应该在二十岁上下。这样推算起来,到延熙八年去世的时候,吴氏已是古稀之龄。
  
  除了刘禅,刘备还有刘永和刘理两个庶出之子。而吴太后与刘备并没有在一起共同生活多久,因此她没有孩子。作为一个女人来说,没有过自己的孩子肯定是一个遗憾,但是作为蜀国的皇后、太后,从整个蜀汉历史的角度来看,吴氏没有亲生儿女其实反而是一种幸福:至少在国势日趋走下坡路之后,年老的她不必为了自己亲生儿孙们的结局而忧虑伤感。在整个国家经历了三十几年的乱世之后,在比较了刘备所有妻子们的遭遇之后,我们只能说,吴皇后实在是非比寻常的幸运。
    
  两国两后在一身——晋惠帝司马衷、汉国国主刘曜皇后羊献容   
 

  西晋有一位著名的军事家、战略家,他的名字叫羊祜。
  羊祜所出生的羊氏,是汉魏晋时期的一大名门望族士家。从羊祜起上溯九代,每一代都有二千石以上的贵官,而且均以清廉有德闻名。羊祜的祖父是汉末南阳太守,父亲是魏时上党太守,母亲则是汉代左中郎将名儒蔡邕的女儿,姨妈则是著名的蔡文姬。而羊祜的姐姐则嫁给司马懿的儿子司马师(追封为晋景帝)为妻,她就是晋武帝司马炎的婶母、景献皇太后羊徽瑜。
  羊家有出才貌双全帅哥美女的优良基因,羊祜就是其中之一。羊祜是一代名将,也是一代才子,他的《让开府表》被视作不朽名篇。羊祜多愁善感,曾叹息说:“天下不如意事,十常居七八。”(他居然都不如意到这种程度,俺们好不要活了)
  羊祜极得人心,富于人格魅力,在晋武帝时期担任着晋朝肱股的角色,当他五十八岁去世的时候,晋武帝亲自服丧,当时正是数九寒天,武帝的眼泪在胡须上结成了冰,百姓也罢市痛哭,就连羊祜的敌人东吴将士,也泪流满面。多少年后,陆游仍然发出这样的由衷感叹:“叔子独千载,名与汉江江流。”
  据说,羊祜五岁的时候,曾经让自己的乳母给自己拿金环,乳母说:“你从来没有过这件东西。”羊祜就自己走到隔壁姓李的人家,从他家的桑树洞里拿出了一枚金环。李家大为惊异,说:“这是多年前我夭折的儿子丢失的东西,你怎么找得到?又怎么可以拿走?”羊祜的乳母将原因说出来之后,人们都十分惊奇,李家更是悲痛不已,认为羊祜就是自己儿子的转世。
  还有一个故事,说有个善于相墓的人去给羊家看祖坟风水,说羊家的祖坟非常之好,有帝王之气。羊祜为了表示自己家族决无异心,便将祖坟挖掘了。相士再去看后,说:“虽然把帝王风水破去,但是仍然可出折臂三公。”后来羊祜果然位至三公,却也的确不慎堕马折臂。
    
  不过,羊祜虽然把祖坟的帝王之相破去,羊氏家族仍然旺气不散,直到羊祜的孙女一辈,仍然出了一位双料皇后羊献容。
  羊献容并不是羊祜的亲孙女,而是他的侄孙女。羊献容的祖父羊谨,在曹魏时期担任过左仆射,父亲羊玄之则做过尚书郎。虽说羊献容出身清贵世家,但是她之所以能够成为皇后,与西晋初年的后宫混乱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一切还要从晋武帝司马炎的皇后杨艳说起。
  杨艳是曹魏时期通事郎杨文宗的女儿,字琼芝,弘农华阴人。她才貌俱佳,少女时有人为她看相,说她乃是“极贵”的后妃之相。司马昭当时虽是曹魏的大臣,却早有异心,听到消息之后,便将她聘作长子司马炎的妻子。婚后,杨艳为司马炎生下了三子三女:毗陵悼王司马轨、晋惠帝司马衷、秦献王司马柬、平阳公主、新丰公主、阳平公主。
  在杨艳的三个儿子里,长子司马轨早逝,次子司马衷是个天生弱智,三子司马柬则聪明伶俐。按理来说,司马衷既是白痴,皇位就应该传给同为嫡子的司马柬了。但是杨艳却坚决反对,说必须立长,非要司马衷做太子不可。她应该也知道白痴皇帝可能带给国家的恶果,但是做为母亲,她却觉得自己对于儿子的天生白痴非常负疚,一定要把最好的一切都补偿给司马衷不可。武帝偏偏在这方面与杨艳颇有同感:他也是长子,却从小不得父亲司马昭的欢心。于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不管群臣怎么争辩,白痴司马衷还是在九岁这年坐上了太子宝座。
  然而,痴肥白胖的司马衷儿时可能还看着有几分可爱可怜,渐渐长成之后,却蠢得无以复加。有一次,他听说民间发生了饥荒,有不少百姓都被饿死了,居然瞪着眼睛问左右侍丛:“他们怎么会饿死呢?没米饭吃,可以吃肉糜嘛!”
  司马衷的“独到见解”令朝野一片哗然,就连他自己的老师卫瓘都不愿袒护他,当着晋武帝的面说皇帝的宝座“此座可惜。”司马炎也渐渐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失误,想要改立太子。
  然而杨艳闻讯后却勃然大怒,指责司马炎不遵“立长”的“古制”,坑害儿子。司马炎迫于后院大火,只得罢休。
    
  如果说杨艳立储犯了大错,在为白痴儿子选老婆的事上,她更是大错特错。
  泰始七年(公元271),司马衷十三岁,到了选太子妃的年龄。
  本来,司马炎看中的人选,是司马衷的老师卫瓘的女儿,然而杨艳却坚决反对,非要立大都督贾充的女儿不可。——原因是贾充的老婆郭槐送了大量金银珠宝给杨艳以及她的亲戚侍丛。——便宜尚且没好货,何况是倒贴的货。杨艳竟然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真是大奇。
  说起来,贾充对司马家是立下了大功的,曹魏的倒数第二任帝王高贵乡公曹髦就是贾充让人给杀掉的。但是即使如此,司马炎也很不情愿让贾充的女儿做太子妃。
  因为贾充的后妻郭槐,是出了名的母老虎。贾充元配李氏倒是个温柔的女人,可是李氏的父亲却得罪了司马炎的伯父司马师,贾充只得离异,继娶城阳太守郭配的女儿郭槐。郭槐泼辣无比,贾充在她手里,不但不敢纳妾,连前妻和前妻的女儿都不敢看望——即使这位女儿已经成为齐王正妃。——猜想杨艳在这方面,与郭槐有共同语言。所以不管司马炎怎样反对,她都坚持要立贾女为妃,司马炎最后只得败下阵来。
  
  郭槐为贾充生了两个女儿,长女贾南风,比司马衷大两岁,长得奇丑无比;次女贾午,比司马衷小一岁,长得倒是很漂亮的。刚开始的时候,本是选中贾午为太子妃,但是她身材娇小,尚未长成,连太子妃的礼服都撑不起来。于是临时换将,让姐姐贾南风上了花轿。——实话说,贾午的人品,也高明不了多少,她尚未成年便看上了帅哥韩寿,不但硬要私通,还把皇家香料赠给情人,闹出了著名的“韩寿偷香”故事。
  贾南风又矮又胖又黑又丑。——与白痴司马衷倒真是郎才女貌,可是却让做公公的司马炎目瞪口呆。可是堂堂册立太子妃的国家大典已经举行,万没有退货的道理,只好自认倒霉。
  在贾南风入宫的第二年八月,司马炎大规模征选美女,杨艳气恨交加,很快便病倒。拖了一年时间,她就在泰始十年的秋天去世了。
  临死的时候,杨艳不甘心让自己的情敌贵嫔胡芳(这位贵妃有意思,被司马炎选中的时候,嚎啕痛哭。旁人制止道:“小心被皇帝听见。”她回答说:“我死都不怕,还怕什么陛下!”后来她在皇帝面前也照样如此,司马炎从来都听不到她的一句好话。然而司马炎却是越骂越精神,反而对她专宠,给予她仅次于皇后的待遇。她生了一个女儿封武安公主。)、夫人诸葛琬取代自己的皇后位置,要求丈夫继娶自己的堂妹杨芷为皇后,并要求杨芷百般保护司马衷夫妻。
  两年后(公元276),杨芷成为司马炎的第二任皇后。杨芷字季兰,小名男胤,这年才十八岁,比儿媳妇太子妃贾南风还小。然而,她还是遵照堂姐的遗愿,对贾南风百般照顾。
    
    
  贾南风年纪较大,性情又泼悍,司马衷婚后不久,就被这个老婆收拾得服服帖贴。很快她就成了太子宫里的真正主宰。
  贾南风好色,而且残忍好杀,不用说她也对笨丈夫十万个不满意,因此她动辄便大发雷霆,太子宫内的侍丛宫女经常成为她发泄怒火的对象,再谨慎小心都难以避免毒打,往往因此伤残。而且她还有嗜血的倾向,曾经几次亲手杀死近侍宫人。
  贾南风不但狠毒,在妒忌方面更是传承了她老娘郭槐的基因。有一次,她听说司马衷的侍妾怀上了他的孩子,立即喝令将侍妾押到面前,然后亲手提着一支戟向宫女隆起的肚子上掷去,并活活地将一个已经成形的男胎剖了出来。
  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司马炎的耳朵里,他勃然大怒,令人修了一座冷宫金墉城,要将贾南风废去妃位关进里面
  贾南风被废并不可惜,可惜的是她身后的朝廷重臣贾充及其诸多死党。假如贾南风被废,贾家受牵连,那么白痴司马衷的太子位也就摇摇欲坠了。
  因此,当杨芷一得知消息,便联合叔父杨珧、充华赵粲、荀勖等人,一起向司马炎百般哄劝,这才救下了贾南风及其一家的前途性命。事后,杨芷告诫贾南风一定要改过自新。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贾南风对杨芷的救命之恩视若无睹,却对杨芷的这番斥责从此怀恨在心。
  太康十一年(公元290)夏四月己酉日,五十五岁的晋武帝司马炎病逝于含章殿,三十二岁的司马衷继位,是为晋惠帝。
  司马炎病重时,任命杨芷的父亲杨骏为太尉、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辅助司马衷执政。而事实上,司马衷由于智力太低,实际上只是杨骏的傀儡。
  杨骏本来只是个低级小吏,如今借了女儿的光位极人臣,不禁得意非凡,再加上他根本缺乏政治历练和头脑,就更是头重脚轻起来。他总揽朝政,还住进晋武帝理政的太极殿,用武帝的笔墨批阅奏折,俨然代理皇帝派头。对于皇太后杨芷以及其它人的劝说警告,都一律置若罔闻。
  杨骏的所作所为,很快引起了司马家族诸王的非议反感,尤其是司马衷的皇后贾南风。对于她来说,忍受白痴丈夫的唯一理由,就是有朝一日自己能够以皇后身份独揽大权,所以她绝对不能够容忍杨骏的所作所为。更何况杨骏如果有进一步的野心,那么她贾南风就很可能性命不保。
  应该说,贾南风并非愚蠢的女人,她全盘吸收了父母双方的狠辣因子,在胆量方面更是发扬光大。
  永平元年(公元291)二月癸酉,镇南将军楚王司马玮、镇东将军淮南王司马允进京朝觐。他们是有意而来的。三月,贾南风便指使楚王司马玮发动了武装政变,一举得胜,杨骏一族都被生擒。三月辛卯日,她又指使党羽诬告杨骏谋反,太后杨芷同谋。就在这一天,太傅杨骏、曾救过贾南风性命的卫将军杨珧、太子太保杨济、中护军张劭、散骑常侍段广、杨邈、左将军刘预、河同尹李斌、中书令符俊、东夷校尉文淑、尚书武茂……都被贾南风下令推上了断头台,夷灭三族。
  三月壬辰日,贾南风再次通过白痴司马衷的手,矫诏处死了太后杨芷的母亲庞氏。庞氏被杀时,杨芷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地哀求监斩官和卫士们大发慈悲,割下头发向贾南风磕头,表示愿做她的婢女换得母亲的性命。左右侍丛都泪流满面,但是贾南风却毫不动心,庞氏被杀后,贾南风再矫诏废皇太后杨芷为庶人,关进了冷宫金墉城:这可是当年司马炎建来打算关贾南风的地方。
  ——被关进金墉城的杨芷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她心里一定万分懊悔当年劝阻丈夫废贾南风的行为,但是一着错,满盘皆输,她已经无力反抗。而贾南风就连冷宫都不愿让杨芷长住,第二年的正月,她将陪杨芷禁闭冷宫的十余名侍者全部赶走,断绝杨芷的饮食。二月初一(己酉日),杨芷活活饿死在空无一人的金墉城冷宫,时年三十四岁。贾南风仍然不解恨,下令将杨芷脸朝下入葬,并在棺材里放上符咒,要让她的鬼魂也万劫不复、灰飞烟灭。
  贾南风能够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婆母杨芷下这样的杀手,对付其它的诸王、朝臣就更不在话下。曾经听从她的调配发动政变、擒杀杨氏一党的东安王司马繇、东平王司马楙,升赏才几天就被免职、流放带方;汝南王司马亮、惠帝老师卫瓘,也在升官后三个月被她指使楚王司马玮处死——而发动政变拥戴她的楚王司马玮,也在几天后被她以“擅自处死司马亮、卫瓘”的罪名杀害。
    
  认为已经除尽了异己的贾南风从此放心大胆,支使着白痴皇帝司马衷,当起了事实上的女皇。
  这位“贾”女皇最迫不及待的,就是派人到民间广觅美貌男子寻欢作乐。为了不走漏风声,当她在这些男子身上快乐够了也腻烦了之后,她便将他们统统处死。这数以百计的男子当中,只有一名小吏因为特别出众而得以生还。
  这名小吏年轻俊美,居住在洛阳城南,后来不知怎地失踪了一段日子,再出现的时候他便忽然华衣美服、呼奴使婢起来,众人都怀疑他偷了巨室的财物,抓去见官。贾皇后有个远亲听说此事,想要得到这起“盗案”中的财物,便去见法官共同审案。
  小吏说:“我偶然在路上遇到一个老太婆,她说家中主人生病,巫师占卜要找城南的少年来驱邪,将我装进一口箱子,送进一座豪华庭院的楼阁之中。问那老太婆是什么地方,她说是‘天上’。然后就有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女人出现,她生得矮胖,脸面青黑,眉毛后还有疤。她留我住了一段日子,与我同食同宿,然后顺原路将我送出。这些所有财物都是她赠送的。”
  贾后的亲戚听这男子如此一说,顿时明白又是贾皇后搞的鬼,只得溜之大吉。法官看此人的模样,也猜出了内里乾坤,顿时惊惶失错,万没料到自己竟然淌了这么一趟混水,只得草草结案,将小吏释放。
    
  贾南风如此搞法,自然也害怕有朝一日司马衷死掉,自己被新皇帝追究。可是她自己没有儿子,只生了两个女儿:弘农郡公主司马宣华、哀献皇女司马女彦。司马衷的淑媛谢玖则生下了皇太子司马遹。司马衷虽然奇蠢无比,奇怪的是他的儿女们却一个比一个聪明。司马遹身为皇太子,对嫡母的狠辣颇为畏惧,因此在贾南风生母郭槐身上很下功夫,郭槐生病,他不分昼夜地亲侍汤药,郭槐深为感动,屡劝贾南风善待太子,临终都不忘交待。
  然而郭槐忘了,自己还有另一个女儿贾午、还有一个养孙贾谧,这两个人是绝对不会容许司马遹做成皇帝的。
  贾谧与司马遹早年就结下了私仇,而贾午则更进一步,她想让自己的儿子继承皇位。贾午这时已经嫁给了那位“偷香”的韩寿,她与害怕太子日后追究的贾南风一拍即合,阴谋让姐姐假装怀孕,暗中把自己生下的男婴韩慰祖抱进后宫,冒充是司马衷与贾南风的儿子。
  郭槐死后不久,贾南风便派人灌醉司马遹,使他在醉中抄下自己早已拟好的谋反书信,借此诬告太子谋反,操纵廷议将司马遹、其母谢玖、其妃蒋俊及三个儿子一起关进了金墉城。太子被废的消息引起了人们的不满,贾南风派宫女混迹民间打听消息,发现自己诬蔑太子的伎俩已经被识破并哄传天下,她害怕之余,决定下杀手。元康二年(公元300)三月,贾南风派奸夫程据击死了二十三岁的废太子司马遹,并杀害了谢玖与蒋俊。
    
  贾南风以为,废太子被杀,对自己心怀不满的朝臣便没有了可推举的首脑,但是她没有想到,司马遹的死讯很快便引起了朝中一片哗然,她害死废太子司马遹,其实也就是为自己打开了鬼门关。
  太康二年(公元300)三月末,赵王司马伦在太子东宫旧部的鼓动下,联合齐王司马冏,决定起兵发动政变。
  司马伦是司马懿的第九子,算是司马家族的老前辈了,他与自己的亲信孙秀合谋,于四月二日三更时分,拿着伪造的诏书率兵入宫。一通杀戳之后,他便让司马冏去向贾皇后宣布废其为庶人并收捕她的命令。贾南风大惊,说:“诏书应该出自我的手,你去哪里弄来这样的诏书?” 司马冏的母亲与贾南风素有嫌隙,不容分说便将她抓了起来。
  贾南风到这时候,倒又想起了早被自己丢在脑后的丈夫司马衷,大喊道:“陛下你如果任凭别人废掉自己的妻子,那接下来被废的就是你自己了。”
  贾南风的喊叫声,对司马衷来说完全是没有作用的,他要能有这样的头脑,也就不可能被贾南风操纵十一年之久、对她杀母杀子杀妾毫无反应啦。
  不久,横行不可一世的贾南风便被司马伦以金屑酒毒死,时年四十四岁。靠着她胡作非为的贾午、韩寿、贾谧等人,也都一齐丧命。
    
  恶贯满盈的贾南风终于一命呜呼,晋王朝的皇后宝座就此空缺。司马衷虽是白痴,但是名义上毕竟是皇帝,于是摄政的司马伦便派自己的亲信孙秀主持选娶新皇后的事宜。平南将军孙旂与孙秀是同族本家,他认为这是一个大好机会,便向孙秀推荐自己的外孙女、名门望族之后的羊献容。这项推荐果然得到孙秀的赞成与司马伦的首肯。同年十一月甲子日,羊献容就此被立为晋惠帝的第二任皇后。
    
 
    
  才貌双全、出身高贵的羊献容,万万没有想到,因为外祖父的贪欲,自己竟然成了一个白痴的继弦妻子,但是她更没有想到,自己从此被卷进了司马家族的争夺斗殴之中。前皇后贾南风自公元291年一手开创的十六年“八王之乱” (汝南王司马亮、楚王司马玮、赵王司马伦、齐王司马冏、长沙王司马乂、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颙、东海王司马越)进行到公元300年的时候,正是又一个高潮的前奏。在这个所有人都身不由己的权力漩涡中,羊献容几次面临生死考验,先后四次被废,又四次复立。
  ——在这里有一个小插曲,据说羊献容在被选定为皇后时,尚未知道消息的她忽然发现自己的衣襟中隐隐有火光闪耀。这被认为是立后的“吉兆”。至于做司马衷的皇后是不是吉利,那可真是天知道了。——事实胜于雄辩,咱们往下看。
    
  羊献容于公元300年十一月中旬甲子日被立为皇后,仅仅过了两个月左右,她的外祖叔孙秀就撺掇赵王司马伦篡帝位了。
  孙秀是五斗米道的教徒,早在司马伦做琅玡王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司马伦的亲信书吏了,他虽是个小人物,却极得司马伦的信任。在司马伦杀贾后并代皇帝执掌朝政之后,一切诏令几乎都出自孙秀之手。
  就这样,孙秀觉得还不够过瘾,他想要让司马伦当真皇帝,自己也更上一层楼。而司马伦也正有此意,于是就发生了后来的事情。
  一天,孙秀让手下赵奉假装被晋宣帝司马懿的神灵上身,要求司马伦入宫即位,并且说司马懿的魂魄在北邙山与神仙同游,佑护司马伦。接下来,他们又煞有介事地在邙山建司马懿庙,并借此机会拥戴司马伦称帝。
  公元301年的正月乙丑,司马伦“应天命”,篡夺了西晋帝位。第二天,白痴皇帝司马衷一家大小老少,统统被赶进了冷宫金墉城(司马伦给另起了一个名字:永昌宫)。与此同时,司马衷被废,改称“太上皇”;冤死的前太子司马遹之子、皇太孙司马臧被废为“濮阳王”。
  冷宫的日子是很难过的。不但衣食短缺,更时刻面对死亡的阴影。一家老小迁入冷宫后,仅仅过了七天,皇太孙“濮阳王”司马臧便被太祖叔司马伦杀死了。
  除去了司马衷儿孙中最聪明最有号召力的皇太孙司马臧,司马伦觉得除去了最大的隐患,和孙秀一起放心大胆地享受起了皇帝的美好滋味。
  司马伦为了收买人心,大规模地封官给赏,侍中常侍一级官员就达到九十七人之多。这个级别的官员都要戴貂尾帽,由于封的人数太多,一时间找不到这么大量的貂尾,情急之下便改用狗尾巴。每当上朝时朝臣齐聚,放眼一看,狗尾貂尾各占一半。洛阳城中的百姓讥笑道:“貂不足,狗尾续”。是为“狗尾续貂”。
  而孙秀更是横行不可一世。他看上了洛阳首富石崇的妾、当时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绿珠,强行向石崇索取。石崇不给,他便把石崇栽进一桩谋反案中,将石崇破家斩首,逼得绿珠从石家的金谷园中跳楼身亡。恼羞成怒的孙秀为了报复绿珠的自尽,干脆将石崇亲属十五人都一齐杀光。同时被牵连杀害的还有欧阳建、潘岳——就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美男子“掷果潘安”。
    
  但是司马伦和孙秀的得意日子并没有过多久。司马家族人丁兴旺,众多的王爷们岂能眼巴巴地看着司马伦当皇帝?得知他篡位的消息,他的侄孙齐王司马冏立即于当年三月起兵讨伐,结果一呼百应,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顒、齐武闵王司马炯以及众多地方官员都加入其中,集结了数十万兵力攻向首都洛阳。
  司马伦心急之下,派孙秀到处求神问卜,孙秀上邙山、入嵩山,上窜下跳。可惜这次无论是司马懿的魂魄、还是神仙王子乔,都不打算帮他的忙了。
  四月,讨逆军攻入洛阳城,辛酉日,司马伦便被赶回了王府,关在冷宫中的司马衷一家又被迎进了皇宫。
  司马伦为了保住性命,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孙秀,拿着他的脑袋向复位的晋惠帝司马衷请功,说自己完全是受了邪教的蛊惑。不过这回司马衷似乎并不好糊弄,司马伦仍然满门抄斩。
  司马冏认为自己勤王有功,老实不客气地就封自己当起了大司马、都督中外诸军事,独掌朝政。这可把其它的诸王给惹毛了。第二年的十二月,当初配合他起兵的司马顒首先发难,联合司马颖、长沙王司马乂一起声讨。
  长沙王司马乂率先进入洛阳城,杀死司马冏并取代了他的位置。于是从前的盟友立即反目,司马顒和司马颖闻讯又联兵围攻洛阳,声讨司马乂。同在洛阳城内的东海王司马越害怕城破之后自己遭殃,便将司马乂捉起来送进对方阵营。堂堂的王爷司马乂就这样被司马顒的部将张方烧死示众了。
  公元304年正月,获胜后的司马顒司马颖进驻洛阳,开始了他们新一轮的篡位工作。首先,两人联合上奏,要求废黜皇后羊献容和她的养子、皇太子司马覃。
  二月乙酉,羊献容被废为庶人,幽禁金墉城。皇太子司马覃贬为清河王。
  三月,司马顒向惠帝上表,请立司马颖为皇太弟。
  不用想也知道,这样明目张胆的事怎么可能服得了众呢!
  同年七月一日,右卫将军陈胗率军攻入禁城,司马颖败逃邺城。
  七月三日(辛丑),金墉城里被关了半年的羊献容终于返回了皇宫,复位皇后。
  (记得数数,这是第一次废立过程)
    
 
    
  羊献容复位之后,西晋朝廷的首要工作,自然是派兵去邺城把司马颖斩草除根。于是同月己亥日,以东海王司马越为首的诸王大臣,便拥着惠帝司马衷的皇驾,浩浩荡荡地御驾北征去了。
  就在河南安阳,他们遇到了司马颖的先遣部队,率队的是石超。
  然而,这第一场交战,北征军就输了个清光。不但打了败仗,就连自己的皇帝都没心情保护。对于司马越等人来说,司马衷只不过是他们用来壮声威的幌子而已。因此一遇到危险,以他们为首的文武百官都丢下皇舆,自顾仓皇逃窜去了。可怜的司马衷毫无掩护被丢在乱军之中,身中三支箭,脸颊负伤,而且把随身携带的六枚帝玺也弄丢了。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得投奔“敌军”——也就是被活捉了。
  白痴皇帝不知所措,而且又渴又饿。石超端水给他喝,而他已经饿得慌了,甚至等不及随军伙夫埋灶做饭,只好就近在战场附近的林子里摘几颗秋桃给他充饥。勉强收拾了一番之后,石超便将这位倒霉皇帝送去邺城见司马颖了。
    
  就在惠帝进入邺城嚎啕痛哭的同时,远在洛阳的羊献容也再次遭殃。
  司马顒的部将张方(就是他烧死了司马乂),在司马越邺城大败的同时,率军攻入了洛阳城,把持了朝政,第一件事就是把主子从前想办的事重新办好:再次废皇太子,并废皇后羊献容为庶人。
    
  不久,司马颖又打输了仗,司马衷身不由己地又从邺城回到了洛阳。
  这时的洛阳城里,已经成了张方的地盘。但他不是政治家,只是一员横蛮凶残的悍将,他在洛阳城把持朝政无所不为,惹得朝臣大族群起反抗,他眼看事情不妙,便带兵闯入皇宫,把惠帝司马衷绑了票,从洛阳带到了长安。
  司马衷被绑票了之后,洛阳城里的群臣便自发组成了留守小朝廷。但是他们毕竟是臣子,总不好自己公然发号施令。
  在这样的情形下,不知道是哪位聪明人又想到了金墉城冷宫里的废后羊献容。
  永兴元年(公元304)十一月七日,留守小朝廷宣布恢复羊献容的皇后名份。把她当成了小朝廷的活牌位。
    
  这是羊献容的第二次废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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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
招福是学经济管理的,所以贴子里如果有失误,需要大家包涵
 
    
  然而第二次复立羊献容的留守朝廷只复立了她而没有复立皇太子司马覃。就在复立羊皇后的第二个月,还借她的名义颁布诏书,立豫章王司马炽为皇太弟。
  司马炽是晋武帝司马炎的庶子,聪明远过其傻兄司马衷,如果他能够顺利即位并执掌朝政,也许西晋王朝能够延长一些寿命。问题是他本身也只不过是诸王大臣力量均衡的结果,没有阻止下属的实力,更何况司马家族的成员们已经杀红了眼,已经不可能停下来了。
    
  永兴二年(公元305),张方得知羊献容复皇后位的消息,在长安挟持司马衷于该年四月丙子日再次颁布诏书,废羊献容为庶人。
  同年十一月,身在洛阳的立节将军周权假称自己接到了司马衷的密诏,升自己做平西将军,同时复立羊献容为皇后。
    
  这是羊献容第三次废立。却已是她第四次走出冷宫金墉城了。
    
    
 
    
  周权只不过是个将领,与皇族没有血缘关系,他做这样的事情未免胆子太大,很快就引起了周围人的不满。
  洛阳令何乔首先发难,结果周权一败涂地,被何乔杀掉,而刚刚被释放出来的皇后羊献容,又再一次莫明其妙地关进了金墉城。她名为皇后,却身不由己,一个区区洛阳令都敢下废后令,把她呼来喝去。
    
  承蒙张方的绑票行径,这时候的西晋王朝已经就算是“迁都”长安了。当初张方抓走司马衷的时候,司马衷虽然白痴,也知道此人不是善类,在皇宫中到处躲藏。可惜最后还是被张方从御园的竹丛里生生地抓了出来。其后张方派手下兵士在后宫中搜寻财物,美其名曰搬往新都,而实际上却是将曹魏以来数十年积储下的府库财物全部抢掠一空。
  来到长安,司马顒以惠帝的名义任命自己做“太宰”。他认为羊献容家世高贵,身份特殊,留着是自己的隐患,仅是“废”掉她还不够放心,一定要杀了才行。
  永兴三年初,司马顒在长安假颁诏书,诬蔑羊献容谋逆,命令洛阳的官员立即杀掉她。
  这道命令传达到洛阳,引起大多数洛阳官员百姓的反感,他们都很清楚羊献容的遭遇,司马顒传下几道命令,他们都不愿执行。催逼得多了,司隶校尉刘暾与尚书仆射荀籓、河南尹周馥驰联合冒死上奏,说:“……大使卒至,赫然执药,当诣金墉,内外震动,谓非圣意。羊庶人门户残破,废放空宫,门禁峻密,若绝天地,无缘得与奸人构乱。众无智愚,皆谓不然……今杀一枯穷之人而令天下伤惨,……观察众心。实以深忧。……”
  ——派来的使者赫然手持毒药,定要进入金墉城(毒死羊献容),令朝臣百姓都震惊无比。羊献容家人离散,自己被废放冷宫,而且多人看守,连天地都不能看见,怎么可能主动与奸人勾结作乱。对这样的罪名,洛阳城内无论是智者还是愚人,都齐声为她喊冤。如果一定要杀死这个走投无路的可怜女子,定然会引起天下人的悲痛怨恨。请朝廷收回成命。
    
  这道奏章使得司马顒大怒。他虽然不敢再向羊献容下杀手,却迁怒于上奏的刘暾等人。最后以刘暾等人出逃青州罢休。
  仅就试图杀废后一事,便足见司马顒的其它所作所为,因此司马氏诸王又再次推举司马越为盟主讨伐司马顒。
  永兴三年(公元306)五月,司马越攻陷长安。六月,白痴皇帝司马衷又返回了洛阳旧都。再次从金墉城冷宫里迎出羊献容,复立为皇后。
    
  这是羊献容的第四次废立过程。
    
  
    
  然而白痴司马衷的人生已经走到了尽头。同年十一月庚午日,四十八岁的晋惠帝司马衷在吃了几块面饼之后暴毙于显阳殿。人们都传说此事乃是东海王司马越所为,但是苦于一直没有查到破绽,司马衷的死就从此成了谜案。
    
  司马衷死后,羊献容害怕“皇太弟”司马炽继位,自己做为皇帝的嫂嫂,身份微妙,得不到应有的太后名份和尊重倒也罢了,甚至还很有可能再次重蹈噩运,因此她很想让无辜被废的司马衷养子、前皇太子司马覃继位。但是她有心无力,因此司马炽仍然于癸酉日即位,是为晋怀帝。
  司马炽是晋武帝司马炎的第二十五个庶子,当初他被权臣封做太子时,尚且知道大哥自有养子,惶惧不敢。但是一旦成为皇太弟,他的心思便全放在了帝位之上。不出羊献容的预料,司马炽虽然坐上了白痴哥哥留下的宝座,却压根没把哥哥的遗孀放在眼里,仅仅封她为“惠皇后”,迁居弘训宫了事,而把“皇太后”的名份给了自己早死的生母、晋武帝的中才人王媛姬。
    
  羊献容从此寂居深宫,成了小叔子和朝臣们眼中的一个活死人。
    
  司马炽比乃兄高明得多,可惜的是经历了十六年的手足相残,西晋王朝已经江河日下,不是他能够挽救得了的。
  一个重要的原因,就在于诸王作乱时,为了加强兵力,争先恐后地使用鲜卑、匈奴、羯、氐、羌的兵力。从此将中原大地由“八王之乱”带入“五胡乱华”的大动荡岁月。实际上,乱华的不仅仅是五胡,汉族人自己也受不了西晋的暴虐混乱而纷纷造反、在所谓的“五胡十九国”中,有至少四国的创立者都是汉族人。——然而,就象“八王之乱”中的八王都以横死灭门收场一样,等到这十九国都消失的时候,实际意义上的“五胡”都在自相残杀和互相攻掠中融合消失了,他们的贵族阶层更是灭绝得干干净净。
    
  只是这个过程,却意味着长达一百三十六年之久的兵连祸结,生灵涂炭。
    
  晋怀帝即位五年之后,即永嘉五年(公元311),匈奴后人创立的汉赵帝国开始攻打西晋,同年六月,汉赵大将刘曜攻陷洛阳。
      
  
      
  为什么匈奴会长住中原?又为什么会姓刘?
  其实,西晋年间的匈奴,已经不是汉朝的匈奴了。
      
  早在西汉初年,汉高祖刘邦曾以宗女嫁与当时的匈奴冒顿单于。从那时起,便出现了自称是单于与汉公主子孙的匈奴贵族,他们使用刘姓。此后汉朝屡有公主和亲,姓刘的匈奴贵族也就越来越多。都自称是汉朝公主的后人。
  东汉光武帝建武年间,匈奴生活的大草原发生了从未有过的大旱灾,人畜饿死渴死不计其数,再往后又爆发大瘟疫,匈奴汗国国势急转直下,陷入衰落和分裂。内讧之后,最终分为南匈奴、北匈奴。
  南匈奴多为自称汉公主后人的贵族,归附东汉王朝;北匈奴依然桀骜不驯,东汉和帝三年(公元91年)被东汉大军赶出阿尔泰山以外。——经过将近两百年的艰难险阻,似乎早已消失在沙漠荒原中的北匈奴如鬼魅般出现在欧洲的土地上,三世纪末,欧洲边境上的小国阿兰聊被北匈奴灭国,紧接着的四世纪,北匈奴横扫欧洲大陆,统治着匈牙利境内的哥特人,并将东西罗马帝国都收为藩属。心惊胆寒的基督教徒称其为“上帝之鞭”。这个凶悍的王国最后终结于自己内部的权力斗争。公元461年,匈奴阿提拉大帝的幼子死于战役,北匈奴帝国星散瓦解,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在中国,公元二一六年,南匈奴的最后一任单于呼厨泉入觑当时的东汉丞相曹操,曹操将整个匈奴汗国分为五部,留住山西一带。经过百年时光,他们都已根本汉化,虽然晋王朝高层仍对他们的族属心怀顾忌,五部都尉却都已经主动姓了好几代的刘了。
      
  当西晋王朝自相残杀的“八王之乱”进行到中途的时候,匈奴后人中出现了一位刘渊。当时的“皇太弟”司马颖任命他为匈奴五部总管,刘渊因此成为司马颖一派的成员。当司马颖参与到争夺皇位的斗争中,刘渊主动请缨,要求返回聚居地,为司马颖筹集人马,与对方的鲜卑族军队决一死战。
  当刘渊集起五万匈奴士兵,准备出发增援司马颖的时候,却已经传来了司马颖失败的消息。刘渊忍不住大骂司马颖没出息,但是仍然打算信守诺言与司马颖共赴国难,但是他的亲友都不同意。认为司马家族反覆无常,内讧严重,而且一向猜忌刘氏,继续参与的话,如果司马颖输了,刘家死定了,如果司马颖赢了,也不见得会给刘家好果子吃。
  刘渊觉得下属的话很有道理,于是称帝立国。他认为自己是西汉皇帝的外甥,又数代刘姓,因此立国号为“汉”,年号元熙,尊蜀汉末帝刘禅为孝怀皇帝,并立西汉历代皇帝牌位祭祀,史称“汉赵帝国”。
    
  
 
    
  刘渊是一位出众的军事家,自起兵以来,屡战屡胜,在中原各地起义反晋的各路人马都纷纷归附。这其中包括后来杀害刘曜的羯族人石勒。
  正当刘渊准备与西晋抗衡的时候,他却患病不治,于晋永嘉四年七月病逝。他死后,赵汉帝国内部发生了一系列的夺位斗争,他选定的继位人刘和被他的第四子刘聪弑杀,刘聪自立为帝。
  第二年(晋永嘉五年,公元311),刘聪派军队攻打洛阳,经过大小十二战,洛阳城破。
      
  而此时的晋怀帝在干什么?他还在不停地忙于司马家族的内战。
  当洛阳城告急之时,晋怀帝曾经打算迁都(逃跑),但是司马越留在他身边的潘滔反对,诸大臣都害怕潘滔,也不敢让晋怀帝离开。但是当逃跑的机会来到的时候,他却因为自己的愚蠢而丢失了。
  在洛阳城将破,打算逃亡之时,晋怀帝居然在御前会议上拍手打掌地吆喝:“怎么可以不给我准备够档次的车马和随从警卫!”而他的近侍亲信们听说只是逃命,皇宫中的财物不能带走,也都一个个地拒绝执行朝臣的决议。
  等到司徒傅祗终于奉命修好够档次、够装财宝的舟船之时,晋怀帝已经无法到达登船之处了:此时繁华的洛阳正街上已经长满野草,百姓已沦为盗贼,围攻他们。
  晋怀帝只好退回皇宫,哭天喊地追悔莫及。
      
  六月丁酉日,赵汉王国的大将军、中山王刘曜率军攻陷洛阳,晋怀帝被活捉并带住赵汉的都城平阳。
    
  晋怀帝被俘后两年间备受羞辱,刘聪甚至让他穿奴仆的衣服侍酒,这景象让同样被俘的庾珉号哭不已。刘聪大为扫兴,几天后,晋怀帝以为奴换活命的指望仍然落空,被刘聪杀死。
  得知消息后,晋武帝孙、秦王司马邺被西晋遗臣在长安立为新皇,四年后长安仍然被攻陷,司马邺又重演了伯父的遭遇,被刘聪指使来做侍酒小奴,就连上厕所都要他去侍候。同时被俘的西晋群臣大哭,刘聪又再一次扫兴,两个月后将司马邺杀死,东晋谥其为愍帝。
  (假若不是司马炎当年的意志薄弱、杨艳当年的固执己见,西晋王朝也就不可能败得如此之快。假若当年继承皇位的是嫡三子,那么司马衷作为弱智的兄长,一生被弟弟养护,至少能得个善终。然而由于父母的错误决策,他却登上了皇位,一生身不由己。而西晋王朝治下的千千万万小民百姓,更因此死在了凶暴的司马家族内乱、割据烽烟之中。——司马氏诸王为了争夺皇位,恣意抢掠百姓财产儿女,十三岁的男孩都被强迫入伍,后来的杀星石勒,少年时更曾经被堂堂国家政府由平民卖作奴隶以充军饷。)
      
  灭掉西晋王朝的刘聪名如其人,非常聪明,汉族的文章典籍倒背如流。但是他聪明的表现在于层出不穷的残忍暴虐。表现在西晋最后两位帝王身上的只是小菜一碟,在他当皇帝的八年时间里,赵汉帝国迅速走向衰落。
      
  刘聪光是皇后就同时立了五位,后宫姬妾达一万多人,出征有功的将士他不给分毫奖赏,身边的宫娥太监却动辄得到千万赐物。
  公元317年,刘聪在猜忌排斥汉族官员之后,又无端怀疑弟弟刘义谋反,将汉国的大小官吏不分民族都抓起来拷问。前后叛逃的各族国人多达二十多万户。氐、羌酋长十余人被挖眼火烤,他自己的亲弟弟被废杀,匈奴本部官兵一万五千余人更被无罪杀害。一时间,汉国都城街巷一空。
  刘聪的倒行逆施随着他的病死告终,但是汉国的根已经被他挖得差不多了。在他的言传身教下,他的儿子刘粲更青出于蓝,登基后立刻将父亲的皇后统统收归己有,与自己的妻子一起都封为皇后。(刘聪当年淫乱继母,如今儿子照办,真孝子。)
  在刘聪的五位皇后中,有两位姓靳的姐妹。姐姐靳月光因偷情被刘聪逼得自尽,妹妹靳月华如今又被儿子占有。
  靳氏姐妹的父亲、刘粲的姥爷兼岳父、汉国丞相靳准是个心狠手辣报复心极强的人物。早年间他曾将妹妹嫁给刘聪弟弟刘义,结果这位靳夫人与人通奸,刘义杀掉靳氏并对靳准百般嘲弄,靳准因此怀恨,竟捏造刘义造反,促成刘聪公元317年的恐怖大杀戳。
  虽然靳准权倾朝野,但是侍候刘聪刘粲父子并不容易,想来受气挨骂不会少。但是这些事都未见史载,我们只能猜测。
  总之,不知道为什么,靳准对刘家恨之入骨,在刘粲即位仅两个月的时候就发动了政变,杀掉都城内所有的刘氏男女老少;把以刘渊刘聪为首的刘氏坟墓也挖开,焚尸泄愤;并把宗庙也烧光。据说烧庙焚尸之时,鬼魂号哭,声闻百里。
      
  此时,汉国的羯族大将石勒正在邢台,亲王刘曜则在长安,他们闻讯率兵反击,靳准败,靳氏家族也被依样葫芦,杀光挖尽。
  刘曜即汉国皇帝位,迁都长安。
    
  当初刘渊虽然以汉朝外甥自诩,但到他治国晚期已经开始采用“胡汉分治”的方法,等到刘聪即位,更是将汉国治下的各族都分拆光了。汉族:无罪侮辱杀害两任晋帝;氐族羌族:十几位大酋长被烧死……到这个时候,汉国已经声名狼藉,而且也不再可能象真正的汉王朝那样招抚各族民心。——因此,到刘曜即位并迁都长安之后,他改国号为赵,正式供奉冒顿单于,收拢匈奴各部。
  刘曜字永明,是赵汉王国开国皇帝刘渊的族侄,他从小丧父,母亲胡氏带着他投奔刘渊,被刘渊收养。刘曜从小胆大镇定,八岁时便能闻迅雷而不变色,刘渊对此深表惊异,称道:“此吾家千里驹也。”
  
  《晋书》记载,刘曜身高九尺三寸(西晋时一尺为0.242或0.243米,折算下来,刘曜高2.25米。-_-# —— 不过他伯父刘渊高八尺四寸即2米挂零,那他的身高也就不出奇了。)刘曜不但高,而且相貌奇异:手长过膝,天生白眉,眼神凌厉有赤光,胡须百余根而长五尺,性情拓落豪迈。能文能武,工于草书隶书,一箭能洞穿一寸厚的铁板,号称“神射”。
    
  刘曜虽然正式重建了以匈奴为主体的王国,但他册立的第一位皇后却是一位曾经做过俘虏的汉族女人。
  她就是羊献容。
  曾经的西晋皇后羊献容。
  
  
  
  刘曜年青时曾经在洛阳游历,对洛阳十分熟悉,当他带兵攻入洛阳之后,惠皇后羊献容便成了他的俘虏。同时没于汉国的西晋皇族数以百计,大多都成为奴隶婢仆。羊献容却被刘曜封为嫡妻王妃。当刘曜成为赵国皇帝,他又将羊献容封为皇后。
  羊献容成为刘曜皇后的时候大约三十多岁。虽然还算年轻,但是她从少年起的所有遭遇,却足够将这个自幼养在士族深闺中足不出户的女子锻炼成富于心机、能够随机应变,并且心理素质绝佳的奇人——西晋王朝的冷宫金墉城,位于洛阳城外伊阙山,此山是屏蔽都城的一座军事要塞,重兵把守军纪森严,如果发生战乱都城有险,金墉城中的人首先当炮灰;即使不发生战乱,万军严阵之内杀个御犯,那也比捏蚂蚁还容易。堪称历史上最可怕的“冷宫”。羊献容先后在此宫中住了五次,并且同时经历开国功臣的娘家羊氏被司马氏无罪杀戮的悲惨遭遇,早已被千锤百炼了。
  魏晋以来,“五胡”都已在中原定居数代,深受中原氏族风气同化。无论是刘曜,还是石勒,以及其它的五胡王国,帝王贵族都以纳士族高门女子为荣,所有皇帝的后宫中都有一大批西晋王朝的公主郡主王妃贵人以及士族仕女,后赵国皇帝石勒更因为纳了西晋皇帝的公主与贵妃为姬妾而最终无法归附东晋。
  然而在这所有的人里面,只有羊献容一人成为正式皇后。而刘曜对她的宠爱到了极致,不但将她由俘虏升为嫡妻皇后,还硬是将前妻卜氏与其子刘胤放在一边,仅立卜氏为妃,而立羊献容为皇后,羊献容的长子刘熙为太子。这整个过程史书不曾详载,但是我们可以想象得出羊献容在其间的机谋智慧。
  而羊献容表现出的机谋和政治军事觉悟(她不觉悟不行,否则早死在八王之乱里面了),也让刘曜很是佩服,所有赵汉王国的朝政军事决策都让她参与其中。
    
  羊献容对这样一个丈夫当然十分满意(换了谁都不可能不满意)。有一次刘曜偶然问她:“我与你的前夫司马衷相比如何?”羊献容回答道:“他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呢!你是开国之主,他却是亡国之君,妻子儿子以及自己的性命都不能保有,我作为他这样一个皇帝的妻子,却屡屡被臣属折磨羞辱。那个时候我真是生不如死,哪里想得到会有今天!我生长在深闺,了解的男人只有司马衷一人,还以为世上的男人都象他那样。如今嫁给了你,才知道世上真有大丈夫。”
  羊献容这番话,可以说完全出自真心。
  刘曜虽是匈奴后裔,实在很有英雄气概。他在战役中坠马负伤,随从傅虎要将自己的马匹给他,面对生死关头,他却拒绝接受,说:“我已经负伤,而你毫发无损,相比之下你逃出去更有活的可能,我伤重,死在这里正得其所。”傅虎痛哭,强行将他拉上马,驱马渡汾河,自己留下挡敌战死。
  后来刘曜在战役中被石勒活捉,石勒便要他写信给太子刘熙归降,刘曜在信上写道:“与诸大臣匡维社稷,勿以吾易意也!”石勒眼看刘曜烈性不畏死,恼怒之下便杀了他。
  刘曜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儿子们年青没有经验,自己以性命换来的并不是国土完整,而是石勒的一鼓而破,赵汉亡国。中原匈奴从此烟消云散。
  不过,刘曜及其子弟亡国的这整个过程,都发生在羊献容去世之后。她死得很早,只做了两年赵汉帝国的皇后。但是很多时候,长寿并不是幸福,反倒有可能是“长受罪”。死得恰到好处,其实才是上天的垂爱。而上天再一次成全了羊献容。
  羊献容的早逝令刘曜十分悲痛,他亲自为她选择葬地,以倾国之力筑显平陵。此陵“下锢三泉,上崇百尺,积石为山,增土为阜”。为她上谥号“献文皇后”。
  羊献容一共为刘曜生育了三个儿子:太子刘熙、刘袭、刘阐。
    
  作为汉族世家出身的皇后,羊献容做“戎狄”皇后,似乎罪不可恕,然而铁笔史家却并没有过多的指责她。她的经历和她留在史书上的那段话,正直射中了晋王朝丧国辱家的根源:所谓的正派士族皇家权贵,尽是些顾影自怜、醉生梦死、服药炼丹、听驴子叫发抖、闲扯淡出名的无耻货色,拉不开弓治不得民,只会夸夸其谈自命不凡;哪里比得上雄心勃勃的五胡帝王呢!虽然刘曜、石勒、符坚、慕容氏等诸帝都满手鲜血,然而那些所谓清高的世族虽然手不沾血(听驴叫都怕呢!),在他们的无能统治下破家亡命的百姓又何止千千万万!
    
  羊献容与司马衷也曾经生过一个女儿。这位公主闺名不传,在司马衷的女儿里排行第四,初封清河公主。永嘉之乱洛阳城破时,她只有十岁左右,在一片混乱中流落民间,被人贩卖,最后几经辗转,一直卖到了吴地。
  在这里,十岁的小公主成为富人钱温女儿的丫鬟。这位钱小姐虽然出身不低,人品却很恶劣,对小丫鬟残忍酷虐。清河公主不敢泄漏自己的身份,一直咬牙忍耐,直到终于找到一个机会逃出钱府。
  逃出后,清河公主径自找到了当地吴兴太守周礼。周礼一听简直五雷轰顶,立即上报驻扎建康(南京)的琅琊王司马睿——也就是未来偏安江南的东晋第一任皇帝晋元帝。
  当司马睿确认面前伤痕累累的小女孩确实就是自己的堂妹之后,顿时勃然大怒,如梦初醒的钱温一家悔之晚矣,都被斩首示众。
  清河公主重新受封为东晋王朝的临海公主,成年之后下嫁谯国人曹统。一直安稳地生活在东晋王朝的庇护之下。
  
  附临海公主墓志铭曰:长发有祥,瑶台乃构,玄鸟归飞,北音斯奏,聿来徐土,祯符爰授,帝体灵柯,穠华以秀,饰馆东鲁,言归景族,有教公宫,无系车服,既肃簪珥,亦崇汤沐,率礼衡门,降情云屋,彼月斯望,在钓维缗,瞻须配景,望烛齐神,霾华昆岫,灭采上春,慈缠云陛,悲动外姻,郁彼崇芒,睠然城辇,辎翟按辔,龙旒徐转。
    
    
       挽救东晋王朝的女人——晋康帝司马岳皇后褚蒜子
      

  晋王朝是中国历史上一个非常奇怪的王朝,在它的历史上没有过几年风平浪静、与民休养生息的日子,之所以在西晋灭后还能偏安江南若干年,实在是时也运也命也。
  晋王朝的皇家龙种们也是中国历史上同类人物中最奇怪的一群,他们大多都长得俊美非凡,可是却屡有白痴(当皇帝的白痴就有两个,其它的不知凡几),而且大多热衷于自相残杀。性情暴虐的发生意外比较多,当然很短命;问题是不暴虐的龙种们也大都活不过三十岁。王朝掌握在这群人手里,于是从上到下都笼罩在一种醉生梦死、感叹人生匆匆的气氛里。
      
  如果单从女人的角度来看,两晋司马皇族的男人是嫁不得的,不但常有性命危险,而且几乎都做定了青年寡妇,再加上夫家的短命基因,儿女也多数早丧,往往寡母白头送黑发。
  不过锉儿里面挑高个,全面来看,也还是有相对比较幸运的。
  东晋康帝司马岳的元配妻、皇后褚蒜子就是为数不多的一个。
     
  褚蒜子,祖籍河南禹县,于晋太宁元年(公元323)出生。褚家世代高官,乃是自东汉以来的名门望族之一。她的曾祖父褚给在西晋武帝时担任安东将军,她的祖父褚洽曾任武昌太守,至于她的父亲褚裒,更是一代名人。
  褚裒字季野,一向颇有盛名,他少年老成,桓彝因此评价说:“季野有皮里春秋。”意思是他凡事都不露声色、面无表情、从不对事物表态、更不评价人与事的优劣高低,实际上心里对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曲直褒贬自己有数。谢安也很推重他,说“裒虽不言,而四时之气亦备矣。” 褚裒其实很有主见,但魏晋时很多名人高士都因为片言只语便不幸卷入权利斗争,自己丧命不说,还祸连家族。褚裒这种态度的形成与这样的环境有密切关系。他因此成为“皮里春秋”的代表人物。只是这种明哲保身的态度在社会上形成风气之后,却每况愈下,很拖国家后腿。
  据说,褚裒总角之年(十五岁)的时候,曾经前去拜望晋明帝的小舅子庾亮,庾亮让著名的术士郭璞为这个少年占卜前程,谁知结果一出来郭璞却当场惊呆了,说:“这不是人臣之卦象,二十年后,我这卦才能得到验证。” 
      
  由于褚家褚裒声名远播,门第高贵,当晋成帝为弟弟琅琊王司马岳选妃的时候,褚蒜子因此被选中,被聘为琅琊王妃。褚裒由于成为皇亲,出任豫章太守之职。
  咸康七年(公元341)三月,二十一岁的晋成帝皇后杜陵阳早逝,咸康八年(公元342)六月,二十二岁的晋成帝司马衍也病重不起。他的周贵人为他生下了两个儿子司马丕司马奕。可是此时这两个娃娃才只有三几岁而已。成帝的舅舅庾冰以国危子弱的名义,力劝成帝立长君。成帝遂留下遗诏,命胞弟琅琊王司马岳继承自己的皇位。同月甲午日,司马岳登基称帝,是为晋康帝。
  褚蒜子就这样意外地当上了晋王朝的皇后,时年十九岁。
  然而夫家的短命基因虽然成全她登上皇后宝座,却也使得她很快就穿上了丧服。
  两年后的建元二年九月,康帝司马岳病重不起。
  在司马岳重病期间,权倾朝野的庾冰再次出头,要求立长君,即会稽王司马昱。以确保自己以新帝舅父身份继续执政的目的。
  然而这一次庾冰的如意算盘没有打响,司马岳在临终前三天下诏,立自己的儿子司马穆为太子。
  九月戊戌,年仅二十三岁的司马岳病逝。第二天,司马穆即皇帝位,是为晋穆帝。
  二十刚出头的褚蒜子抱着年仅两岁的幼子司马穆,成了晋王朝的又一对孤儿寡母。
    
  早在丈夫康帝司马岳在世的时候,褚蒜子就已经屡次参与朝政的决断,她的见识判断令朝臣都很佩服,因此,当她成为皇太后以后,以司徒蔡谟为首的群臣联名上奏,请求她临朝听政,代婴儿皇帝掌管国家。表文如下:
  “嗣皇诞哲岐嶷,继承天统,率土宅心,兆庶蒙赖。陛下体兹坤道,训隆文母。昔涂山光夏,简狄熙殷,实由宣哲,以隆休祚。伏惟陛下德侔二妫,淑美《关雎》,临朝摄政,以宁天下。今社稷危急,兆庶悬命,臣等章惶,一日万机,事运之期,天禄所钟,非复冲虚高让之日。汉和熹、顺烈,并亦临朝,近明穆故事,以为先制。臣等不胜悲怖,谨伏地上请。乞陛下上顺祖宗,下念臣吏,推公弘道,以协天人,则万邦承庆,群黎更生。”
  面对这样的奏章,褚蒜子的答复非常肯定而巧妙:“帝幼冲,当赖群公卿土将顺匡救,以酬先帝礼贤之意,且是旧德世济之美,则莫重之命不坠,祖宗之基有奉,是其所以欲正位于内而已。所奏恳到,形于翰墨,执省未究,以悲以惧。先后允恭谦抑,思顺坤道,所以不距群情,固为国计。岂敢执守冲暗,以违先旨。辄敬从所奏。”
      
  在晋王朝的历史上,收到这样临朝听政表章的太后并不仅有褚蒜子一人。先前晋明帝的妻子庾文君,在丈夫司马绍二十七岁早逝之后,也曾经被朝臣要求垂帘听政。但是庾太后本人并不具有政治天份,因此朝政全部倚靠她的哥哥庾亮决策。但是庾亮虽然有北伐复国的愿望,但也缺乏一定的政治手腕,结果反而扰乱国家,逼反历阳镇将苏峻,苏峻造反攻入建康城,庾太后因此忧愤而死,年仅三十二岁。
  庾太后兄妹掌管朝政虽然出过意外,但是朝臣仍然按惯例办事,在褚太后应允垂帘听政之后,由何充出面再次上表,要求褚太后的父亲褚裒入京总揽朝政。更有甚者,还要求不但给太后的父亲掌政之权,还要给他加以不臣之礼,让文武百官都来参拜他。——二十九年前郭璞的那一卦终于验证了。
  然而何充这个马屁拍错了对象。褚裒一向不愿意卷进朝庭内部无谓的政治纷争,宁愿做些实在的事情(早在褚蒜子当王妃的时候,他就早早地离开了京城,去当豫章太守。在当太守期间,褚裒官声清廉,就连自家厨中所用的木柴,都让自家的仆人去山上采斫。到女儿当皇后的时候,他更拒绝了皇帝女婿给予自己的侍中、尚书官衔,千方百计地离开了京城,以建威将军、江州刺史的职位出镇半洲。)如今面对女儿成为太后、自己以姻亲身价暴涨的形势,褚裒冷汗直冒,他不愿意成为众矢之的,于是再一次选择了避嫌,坚决要求只做地方官,无论如何不入朝。
  ——他的坚持起了作用,最后褚蒜子给了父亲这样的任命:都督徐州兖州青州及扬州二郡军事,兼徐州兖州二州刺史,卫将军,出镇京口(今江苏镇江)。
  褚裒拒绝当政,褚蒜子便决定仍然请庾冰入朝。
  然而庾冰禄命已尽。就在褚蒜子做出决定的同时,十一月庚辰日,他病逝在江州刺史任上。庾冰死了,能够遏制各方大员的人又少了一个。而身在朝廷的重臣何充私心重能力限,于是各方大员勾心斗角,以至互相火并。
  就在庾冰死后两个月,晋穆帝永和元年(公元345)正月甲戌朔,二十二岁的皇太后褚蒜子设白纱帷于太极殿,抱着两岁的儿子临朝听政。
      
  褚裒虽然身在地方,但是其意只在避嫌,实际上对于女儿所执掌的朝政情况无时无刻不关心。面对这种情况,他向褚蒜子推荐会稽王司马昱为扬州刺史,随后再晋级为抚军大将军、录尚六条书事。司马昱是晋元帝的儿子,这时才二十五六岁年纪,正是年青气盛的时候。他的入朝辅政,使得何充渐渐失势。司马昱入朝之后,褚裒再举荐名士殷浩为扬州刺史、建武将军。
  在褚裒与褚蒜子父女的一连串动作之后,东晋形成了一个全新的局面:司马昱在朝,而顺着长江天险,分别驻扎着上游桓温、下游殷浩,褚裒本人则坐镇江北。几大重臣互相制衡,东晋朝局相对稳定了下来,也给此后一段时间东晋的军事渐兴制造了机会。
      
  永和五年十二月己酉,褚裒去世了。从此,二十七岁的褚蒜子将独力应对东晋王朝的诸悍将权臣。
    
  在褚蒜子数度执掌东晋朝政的过程中,她最大的对手莫过于桓温。
      
 
      
  桓温字元子,谯国龙亢(安徽怀远县西北龙亢集)人,是东晋的名将、权臣。桓温出身世族,但是并非最高门第,而且自幼豪爽好赌且能杀。后来尚南康长公主为妻,成了晋明帝的大女婿。然而由于他是武将,颇被把持朝政的文官讥诮捉弄。
  桓温畏妻如虎,桓家侍女尽是南康长公主精心挑选的丑泼悍妇。征蜀之时,桓温大败李势,在掠虏之时,他看见了李势的妹妹。这位李美人长发披地,风姿绝世。桓温多年来饱受折磨的眼球终于开了眼界,差点没把眼珠子掉出来。顿时忘了公主之威,将李氏纳为妾并藏在外宅中。
  南康长公主闻讯大怒,手执利刃,带着几十名手执刀棒的壮妇打上门去。当她们冲进李氏的居所时,她正在窗边梳头,而且一点也未被这阵势吓住,从容不迫地梳好长头之后,向南康长公主施礼道:“国破家亡,无心至此,今日若能见杀,乃是本怀!”——长公主竟能眼看着她慢慢地梳头,而不是不容分说地动刀子,长公主其实也被李氏的美丽给惊呆了。听了这席话,她干脆把手里的刀子丢在一边,将李氏扶了起来,说:“我见犹怜,何况老奴!”
  (妻妾同心之后,桓温的日子看来不会比当初好过多少。)
  然而桓温并不仅仅是惧内的丈夫,他征蜀之战足以展现他的军事才干。对于萎缩一隅已久的东晋王朝来说,这无异于是强心针。
  桓温征蜀大胜的时间,在褚蒜子听政的第三年春天。由于这场来之不易的大胜,桓温于次年被封为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临贺郡公。
  桓温的权力和声望涨得太快,成了褚太后的心病。当后来长江以北五胡王国一片混乱、北伐好机会来到的时候,为了遏制桓温,她根据众人的朝议和推荐,起用号称“管仲再世”的殷浩北伐。
      
  然而这是一项失败的决策。殷浩的“才具”,其实是东晋士族“清谈”风范、沽名钓誉催生出的怪胎,完全是虚夸浮表。他的北伐结果是全盘失败,不但丧失了一个可遇不可求的大好战机,还甚至于逼反降将,非但没有收回故土,反而倒找给了敌人许多原本在东晋控制中的土地。
      
  殷浩狼狈回朝后,褚蒜子将这个丢人的家伙撤职为民,于永和十年(公元354)二月,再次起用桓温,让其率兵四万北伐。
  桓温果然旗开得胜,一路北上,直打到长安灞上,并且开始管理地方事务,令西晋故土上的百姓们欢天喜地。
  然而就在桓温犹豫是否进军长安之时,前秦国主符健却施了一个“绝后计”,暗中派人将各地尚且成熟的粮食都全部毁掉,使得东晋驻军无粮可食。六月,军粮缺乏的晋军被前秦大败于白鹿原,断了粮的桓温只得败返襄阳。
      
  虽然如此,桓温仍然得到东晋朝廷的褒赏,升为征讨大都督。直到此时,桓温还是比较服从东晋朝廷的指挥的。真正发展到位极人臣、目中无人而难以压制,是在褚蒜子归政之后发生的事情。
      
 
      
  永和十一年的年底,褚蒜子的生母寻阳乡君谢夫人病逝。对于外祖母的去世,晋穆帝采用了与外祖父之丧一样的高规格:“悬而不乐”。
  褚蒜子律己甚严,她的父亲褚裒先后娶过三位妻子,除了她的母亲谢夫人,还有早逝的荀夫人、卞夫人。在封谢夫人为寻阳乡君时,朝臣上表要求将荀氏卞氏也一起追封,被褚蒜子拒绝了。褚裒上朝之时,对女儿行君臣大礼;而退朝或归宁娘家的时候,褚蒜子则一律向父亲行家礼。
      
  随着寻阳乡君的去世,时间也推进到了永和十二年。这时,褚蒜子的儿子晋穆帝司马聃,也快十五岁了。
  第二年,晋升平元年(公元357)春正月壬戌朔,褚蒜子为十五岁的司马聃举行了冠礼,然后主动归政皇帝,退居崇德宫。
  为了表示自己的心意,对群臣请求自己继续垂帘听政的情况表明归隐的态度,褚蒜子先后下了两道诏书。
  归政之诏:“昔遭不造,帝在幼冲,皇绪之微,眇若赘旒。百辟卿士率遵前朝,劝喻摄政。以社稷之重,先代成义,僶俛敬从,弗遑固守。仰凭七庙之灵,俯仗群后之力,帝加元服,礼成德备,当阳亲览,临御万国。今归事反政,一依旧典。”
  退隐崇德宫后,再次手诏群臣拒绝垂帘听政:“昔以皇帝幼冲,从群后之议,既以暗弱,又频丁极艰,衔恤历祀,沈忧在疚。司徒亲尊德重,训救其弊,王室之不坏,实公是恁。帝既备兹冠礼,而四海未一,五胡叛逆,豺狼当路,费役日兴,百姓困苦。愿诸君子思量远算,戮力一心,辅翼幼主,匡救不逮。未亡人永归别宫,以终余齿。仰惟家国,故以一言托怀。”
      
  然而,褚蒜子归隐之后,朝中以司马昱为首的重臣们虽然身为男子,却没有褚蒜子的权谋之术,在他们的手里,桓温一步步地放纵起来。
  首先是司马昱。很早之前,刘惔就曾经向他进言,说桓温”不可使居形胜之地,其位号常宜抑之。”,然而司马昱是只绣花枕头,虽然长了副俊美的好皮囊,实际上是集东晋士族腐气大成于一身,是个只会“清谈”的军政弱智,他想学褚裒的“皮里春秋”,却学了个四不象的表面文章,褚裒的不表态只是权宜之计,司马昱却是真正的不表态、不策谋、不出主意,辅政的方法只是得过且过,拱手点头而已。——对于刘惔的提醒和正确主张,他不作任何反应,任凭桓温声势日益高涨。
  桓温是一代英雄,有雄心也有奇才,如果控制得宜,他也许真能成就大功业,然而问题在于司马昱等人是一干庸物,根本不懂、也无力驾驭,这就造成了后来桓温对东晋朝廷的蔑视以及桓温桓玄父子的“逆乱”。
    
  在褚蒜子首次听政的最后一年里,桓温再次北伐。这一次北伐的成果更大,他光复了洛阳,还修整了在战乱中毁坏的历代汉晋帝王陵墓。晋穆帝正式执政后,高唱凯歌南返的桓温被厚加褒赏,自己被加封郡公不算,就连次子桓济都被封为“临贺县公”(长子桓玄是要继承父爵的)。到此时,桓温在军队和民间的声望,已是举国无人能及。
      
  桓温意气风发的同时,褚蒜子归隐后的日子其实非常坎坷。
  升平五年(公元361)夏五月丁巳,褚蒜子遭到了人生的又一次重大打击:她唯一的孩子晋穆帝司马聃忽然得了重病,很快就去世了。这时他才只有十九岁。不到四十岁的褚蒜子在青年丧偶之后,不得不又接受丧子的厄运。
  但是老天并不合作,它连哀伤的时间都没有多给褚蒜子,就要让她面对王朝的又一次危机:早逝的穆帝没有儿子,晋王朝的新帝从何来?她很快就理清头绪,从司马氏诸王中找到了血统上与帝位最接近的人选:晋成帝长子琅琊王司马丕。
  几乎就是司马聃病逝的同一天,褚蒜子的“皇太后令”就颁布了,令曰:“帝奄不救疾,胤嗣未建。琅邪王丕,中兴正统,明德懋亲。昔在咸康,属当储贰。以年在幼冲,未堪国难,故显宗高让。今义望情地,莫与为比,其以王奉大统。”
      
  司马聃去世后的第三天,他二十一岁的堂兄司马丕登上了东晋王位。是为哀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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