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虽然年纪已老,仍然大权独揽,她对身边发生的一切意味着什么非常明白,知道自己开创的武周王朝将随着自己一起逝去。于是,在久视元年的十月初十,她颁下诏书,废止周历,重新起用唐历。
长安元年(公元701)八月,武邑人苏安恒上疏女皇,请求抑武重李,贬武姓诸王为公侯,禅位太子李显。“陛下钦先圣之顾托,受嗣子之推让,敬天顺人,二十年矣。岂不闻帝舜褰裳,周公复辟!舜之于禹,事只族亲;旦与成王,不离叔父。族亲何如子之爱,叔父何如母之恩?今太子孝敬是崇,春秋既壮,若使统临宸极,何异陛下之身!陛下年德既尊,宝位将倦,机务繁重,浩荡心神,何不禅位东宫,自怡圣体!自昔理天下者,不见二姓而俱王也,当今梁、定、河内、建昌诸王,承陛下之廕覆,并得封王。臣谓千秋万岁之后,于事非便。臣请黜为公侯,任以闲简。臣又闻陛下有二十馀孙,今无尺寸之封,此非长久之计也。臣请分土而王之,择立师傅,教其孝敬之道,以夹辅周室,屏籓皇家,斯为美矣。”
女皇看过奏疏后召见了苏安恒,还赐食慰劳了一番。
第二年,苏安恒再接再励,又上了一道表章:“臣闻天下者,高祖、太宗之天下。有隋失驭,群雄鹿骇,唐家亲事戎旅,以平宇县,指河为誓,非李氏不王,非功臣不封。陛下虽居正统,实唐旧基。日前太子在谅暗,相王非长嗣,唐祚中弱,故陛下因以即位。今太子年德已盛,尚贪有大宝,忘母子之恩,蔽其元良,以据神器,何旅颜面见唐家宗庙、大帝陵寝哉!臣谓天意人事,还归李氏。物极则复,器满则覆;当断不断,将受其乱。诚能高揖万机,自怡圣心,史臣书之,乐府歌之,斯盛事也。臣闻见过不谏非忠,畏死不言非勇。陛下以臣为忠,则择是而用;以为不忠,则斩臣头以令天下。”
这道刺眼的表章递上,女皇并未动怒,但也没有给任何答复。
武则天何尝不知道苏安恒所说的都是忠言,都是实情。然而要做这个退位的决定又谈何容易。从大帝变成太后,差别实在太大,世上有谁能够做得到?中国历史早已经给出了答案,所有的禅位都是在政变下不得不为,唯一一个情愿禅位的乾隆,在退位后也仍然独揽大权,嘉庆只能做“学徒皇帝”。
犹豫不决中,时间到了神龙元年(公元705)正月初一,八十二岁的女皇颂下了这样一道旨意:“自文明以来得罪者非扬、豫、博三州及诸反逆魁首,皆赦免。”也就是说,女皇赦免了自公元684年以来所有被她严厉打击过的所有政敌,甚至包括历次反对她统治、反对她创立武周王朝的反叛者。这道圣意意味着一件事:女皇病重了。从此她已经再不能象从前那样“宵衣伫旦,望调东户之风;旰食忘眠,希缉南薰之化”地日理万机了。她在长生殿内养病,独自追忆过去的种种,不见儿女更不见宰臣,只有张氏兄弟和宫人随侍身边,她所有的决定,都由二张传达。
对于这样的局面,朝中议论纷纷,都认为二张与太子李显有宿怨,很可能会利用这个机会危害太子。宰相张柬之、崔玄暐与中台右丞敬晖、司刑少卿桓彦范、相王府司马袁恕己五人便打算发动政变诛杀二张,逼女皇归政李显。他们首先找到了右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张柬之问道:“将军今日的富贵,是谁给的?”李多祚命运坎坷,乃是李义府的儿子。当年李义府得罪高宗,不但被全家流放,而且还天各一方不得聚首,郁郁而终。武则天一直记着他首倡立自己为皇后之事,视之为恩人,刚刚掌权就立刻将李义府的家人全数赦免,对李多祚也关爱有加,一路提拔。张柬之这样一问,李多祚立刻声泪俱下,回答:“大帝也!”
张柬之等的就是这一句,马上又说:“如今大帝之子面临张氏兄弟的威胁,眼前就是将军报答大帝的机会到了。”李多祚前思后想,终于答应做策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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