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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谁的鸡肋 作者:小马快跑

已有 9223 次阅读  2010-05-11 05:17   标签鸡肋  作者 

十六、17岁的苏桦和19岁的张宽去了B城。
  苏桦比张宽强点,因为张保林把当初厂里承诺的付给他的那一部分钱,一次性给了他。虽然不多,尤其是厂里的效益大不如前,不要说奖金了,工资能按时发下来都算不错的了,好在,苏桦的这笔钱,是早在张保林离开厂里就做了特殊安排的。除此之外,张保林还一人送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做为给苏桦和张宽的庆祝。
  这对于台式电脑都是稀罕物的当时来说,这个差不多三公斤重的东西绝对是个大件了,光张宽就足足张了半天嘴都没有合上,拿着那个黑黑亮亮的东西就拉着苏桦先去了电脑城,把能装在机子里游戏装了个全,根本没理他老子电脑仅用于学习的威胁。
  张保林的官位再不升,好歹是个实权部门,城市建设又是那几年最能体现政府业绩的东西,什么路修好了再修,管道挖好了挖,房子建了拆了再建,广场、公园、街道能把面子工程做了闪闪发亮的东西,一个没拉。光他自己私底下弄起的小公司,这几年就吃的膘肥体壮。这区区一台电脑的破费算不了什么,他的满足就在于他对苏桦有了交待,而且做到了最好的交待。
  苏桦的学费有了保障,毕竟父母在车间里出卖的是体力,是时间,还有一个妹妹要负担,说不狼狈是不可能的。有了这些钱,除了四年的学费,还有很大的剩余。
  这都是张宽羡慕的。
  张宽口袋里仅仅装着一个月的口粮用度,剩下的,按月发放,张宽对此深表愤怒,看着自己干瘪的口袋,而苏桦带着银行折子,张宽气愤却又不敢对抗。
  用经济来制裁恶行,是张保林对张宽的一惯作法。
  学校挺出乎苏桦意料的,没有想像中的大,甚至比不上家乡刚兴起的民办高校的规模。张宽不像苏桦,他早就在暑期里就把这种落差品尝过了。一套不要以貌取人的说辞,你管他教学楼是哪年建的,宿舍几个人一间屋子,只看看那个大门,每天有多少人参观,多少人羡慕,每天默念三遍,这就是鼎鼎大名的‘XX大学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往这小笼子里钻,你心里就平衡了。
  苏桦倒不真的计较这些,又和张宽搭伴的比亲兄弟还亲,这让他觉得几年努力白费了,早知道张宽一起来,他更宁愿去山沟里上个大专,在那些透着清澈纯朴地方好好的规划一下他的人生。他不希望他今后的生活还是由姓张的来主宰,那种他想反抗却连力气都使不出的无力感让他万般沮丧。他希望所有姓张的都能滚出他的生活圈子,可他们非但滚不出去,到是越粘越近乎。
  等张宽把苏桦带着绕了学校转了一圈,还没从终于脱离了管束的喜悦中清醒过来,才突然意识到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走了差不多两公里的苏桦完全变了个模样。
  张宽说这就是那个特有名的湖,苏桦眼睛飘过去,一分钟后又飘回来。
  这就是饭堂,一,二食堂是学生的,右侧的三食堂是老师的,苏桦连头都不点,认了个门就扭了头。
  这就是那是著名的图书馆,苏桦倒是多站了一会,可一脸不耐烦的样子连张宽都受不了了。
  张宽算是明白了,苏桦在这个地方根本当他不认识。说话他不理,问啥啥不应的,恨得张宽差点在路上就给苏桦一大脚。
  苏桦的心思可真的没有张宽想的那么多,不理张宽,是理所当然的,也是必须的,如果在这里的人生还必须和张宽交集,他希望他们两个能是最下限,当然在一个地方不交集也不是不可能的。他在计算着张宽的教育学院和他的信息学院的距离,一个南一个北,过来一趟,至少得走多半个小时,这比楼上楼下可强得太多。除了这,苏桦更满意的是宿舍里的其它五个男生,天南地北,他一进门,就成了小六。
  终于他的生活除了张宽又加进了别的成员。
  苏桦算是来的比较晚的,为了等张保林单位顺车,他们俩硬是熬到最后一天才进了校门。苏桦对即将一起生活的同学充满了好奇同时又带一点畏惧。能考进这个学校的都是各个学校的尖子生,当然也有像张宽那种烂角色。
  老大陈健是东北人,复读了一年,整整比苏桦大了三岁,一张嘴,东北话飞过来飞过去。不过那时个候因为赵本山和宋丹丹的小品,是人都会说点东北话,苏桦也不差,一句两句就成了朋友。
  刚才送你过来那大个是谁呀。陈健问苏桦。
  老乡,同学,朋友,还真没一个合适的。苏桦琢磨好半天才回了一句:认识的一个叔叔的孩子,教育学院的,也是这一届新生
  上铺一个男生插话:那可得长来长往,教育学院?我将来就指着教育学院活了,妈的,我怎么就没想到报教育学院,这可关系后半生。
  苏桦没明白,放下正铺着的床单,抬头看了看说话的他的上铺王海晨。
  王海晨来自山东,一脸的青春豆格外引人注目。
  为什么,接受再教育?苏桦问。
  傻吧,你就,那女生多呗,我可打听过了,咱们班4个,算是多的了,有的班青一色的和尚营,据可靠消息,今年是最惨的一年,天,就四个,长成母猪都能等着众星捧月了。
  那你就敢紧的准备猪槽吧,我就不跟你争了。说话的是老四黄恬,当地的,也是唯一一个一来就交待了有主的人,据说光开学那天送他来学校的车就引起了学校轰动,那是一辆名符其寮的保时捷,开车的就是他的女朋友,那种像电视里一样高端生活的人也能降落在普通凡间让所有的人跌落了一嘴牙齿。所以黄恬一进了宿舍就被老大他们几个联合起来打入了另册。
  王子就要享受王子待遇,门口的那个每天负责开门关门开灯关灯的下铺就被老大无情地转让给他了。黄恬倒是好说话,看到他们阴阳怪气什么也不计较,两顿酒店大餐就把他们全部腐蚀了,现在有的是人殷勤地替他端茶倒水递毛巾。
  苏桦没敢上这场好戏,等他认识黄恬的时候,黄恬早就一幅太爷的模样躺在床上指手划脚,鄙薄他们的同时,还不忘一人散一包美国原产的生巧克力。
  得敢紧吃,不能放的,这可是我老婆装在冰盒里带过来的。
  苏桦看着那个精致的小叉子,再看看上面糊着一层粉的东西,小心地下了口,还真的和熟巧克力不同,软软的但味道浓郁。他也是第一次听说了巧克力还有生熟之分。
  老婆。那是一个多么让人眼冒金星的称呼。一屋子羡慕感叹人家老婆有档次有品味最关键的是有钱的同时,大家也在为自己未来老婆该是谁出谋划策。
  咱们这资源太稀缺了。换来大家一致的叹气。
  阿黄,看你老婆有没有什么姐妹的也救济救济哥哥,我什么都不怕牺牲-------”老大的话还没落,黄恬的书已经砸他脑门上了。我们家的保姆可是来者不拒。
  哎,六儿,你那叔叔的小孩看着挺帅,能不能牺牲点色相,从他们那里给我预留一个。叔叔的小孩,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啊?他叫啥,也给个名,下回我直接跟革命群众套近乎。
  苏桦正笑呵呵地看着热闹,听到话题又转了回来,脸吊了下来。
  张宽。说完,苏桦扭头出去了。
  阴魂不散的张宽,跑了好几百公里,到了新地方,他的名字还得在嘴里晃荡。

十七、苏桦开始了全新的人生。这不但是他自己认为的,每天和宿舍的哥们逗乐,再小小动动心思学习,生活就已经多资多彩了。
  苏桦自军训后,就进了三个社团。这是他人生计划的一部分,英语沙龙,乐团还有学生会。这原本就是他在进大学前就计划好的,他通过各种渠道在假期里就了解大学里会有什么,能干什么,哪些是娱乐性质,哪些是奔着前途去的。所以,当宿舍的其它人还在为新的环境新的圈子迈腿摸索时,苏桦早开始,拔腿奔跑了。
  苏桦终于摸着了钢琴。
  在学校音乐室的初次活动时。那架半新的有一个键还有点问题的钢琴靠在角落里无人问津,大家都围做一堆点评着那些各式各样乐器的破旧,品牌的好坏。什么我用的是什么弓,他用的什么琴。站在这里的不乏真正的高手,什么小提琴几级,钢琴几级,古筝多少,熟识的同时也把自己做了一个表述。
  苏桦没有混在里面,他坐在那架他刚刚用布仔仔细细擦拭了一遍的钢琴前面,生涩的,僵直的指法,浅显的低俗的入门,他不在乎别人或吃惊、或困惑的目光,他知道参加乐团,没有点底子,是不会在这丢人的,可苏桦不怕,时隔近十年的弹奏就像个仪式,庄严的、神圣的,还有心底不屈的、倔强的各种情绪,这一切揉杂在一起的激动,伴着阳光洒进来飘浮的灰尘,圣洁的像是在朝圣,他根本听不见旁边的人是不是在说着什么,是不是在笑着什么。他就像一个真正的音乐家,磕磕绊绊地聆听着生命发出的声音。
  那些粗浅的更多是错误的节奏从记忆的深处出发,一点点穿过肌体,通过指尖,透过灵魂,到达了记忆的最高处,那些百转千回的纠缠,千丝万缕的情愫不是那几个平实的音节就能诠释的。但那种天生的灵性把苏桦带入了只有音乐才能带给他的所有的平和、安宁以及幸福里。
  那个瘦瘦的小男孩,牵着妈妈的手,挤着公车,敞着笑脸。妈妈,今天老师表扬我了,还给我发了一个小星星。
  你的理想是什么,长大后要干什么。老师问,妈妈问。
  弹琴。二年级以前的作文,他这么写,问也是这么答的。
  他的理想是弹琴,长大了以后要弹琴。
  他不是张宽,不是张宽十岁时想当警察,因为可以打人,十二岁要当兵,因为可以打仗,十四岁想着当老板,因为可以挣钱,不受他老子的限制。
  他不是张宽。他想弹琴,是因为他真的爱。爱那些黑白琴键上下翻飞,随着自己指尖跳动自己能牢牢把握的美感,他爱那些由自己掌握的节奏诠释人类最基本的情感,喜、怒、哀、乐。
  他是真的爱它。
  他开始了他的新篇章,就从这首入门曲开始。
  第二天,他去了校门口装饰最好的美发店,看着一墙的各种美图,不顾理发师脸型小,留长发的建议,毅然地剪了一头短短的却不失时髦的头发,丢掉了来时妈妈新买的运动装,穿上了白T恤,牛仔裤,再换掉了那个带了三年的黑框眼镜,配上了隐形。
  第一次以全新的面貌出现在宿舍里时,他听到了老大的一声惊呼。
  行啊,这不整则已,一整整出个美人了。
  大家都笑了,苏桦也笑,这才是他苏桦。真正的苏桦。
  苏桦开始了全新的人生,这也是张宽认为的。
  从那次在墓地里看到哭倒在地的苏桦,张宽就开始格外地注意苏桦,来这里,他爸的意思有一些,更多的是张宽的主张。就像他对玲最后说的话。我要去B城,这就是理由。
  张宽的思想很简单,首先B城是个好地方,大、富、人多,符合他往大地方凑热闹的脾气,再者,苏桦考去了,他就得去,他见不得苏桦待的地方比他的好。苏桦就得在他眼皮子底下待着,就像是自己养熟的狗,怎么能容许它去别的地儿撒欢,对着别人摇尾乞怜。
  苏桦是个不地道的人。这是张宽观察了好几个月得出的结论,虽然以前苏桦跟着他跑前跑后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小子阳奉阴违,并没有真正对自己好过,初中时不说了,高中老爹嘱咐苏桦看着自己,他哪里是真正的帮助他,他只帮他抄作业,帮他考试做弊,从没真正想过他好过,要不是自己真下了功夫,现在指不定在街头游荡着呢。还有苏桦的各种笑容,真的也好,假的也罢,都是装出来的。
  张宽知道苏桦从来没有把他当成朋友,可张宽不是苏桦,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他对苏桦,有的时候可是真的在对朋友,就像那个钢琴。要不是为了苏桦 ,他才不发神经买了折磨自己。
  可那个家伙什么时候地道过。
  进了校门后,就跟不认识自己一样,见了都装着没看见,还有再看看苏桦现在的那个样子。
  原来的黑眼镜也不带了,头发也不是过去那个一成不变的小平头了,剪得短短的,还用发胶打起来,再穿一条修身的牛仔裤,显得两条长腿异常的挺拔,再加上苏桦随了他爸的好架子,宽肩窄胯,现在是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除了瘦点,真挑不出来什么毛病。
  这样的苏桦是华丽的,甚至可以说是引人注目的,他原本精致的五官,再配上一点小忧郁,这样的苏桦是勾人的。
  勾人的,这只是张宽心里对美的一个形容词,他把这个词遍用于和他有交集的各类女人,当然这词之前绝少不了一句粗话,真他妈的勾人。但在这里,他绝对不会把它扩大化再做什么样的引伸。那绝对是高估了张宽。

十八、有的人成长成形,也许只是一个瞬间,就像十岁时的苏桦,有的人一直在成长的道路上糊涂前行,就像现在的张宽。
  站在迎新晚会的场地上,看着面貌一新的苏桦,再听着站在旁边班里刚认识的女生不停打听那个站在墙角的华丽的男孩,张宽只是心里不忿,心里说不出来的别扭不自在。
  那是谁?
  听说是信息学院的,刚进门,就炸了锅。像个原子弹。
  看着挺有钱,你看他穿的,那裤子我知道,一条差不多能抵我一柜子了。
  刚才我去和他打招呼,人家只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就电力十足,什么时候也能认识一下就好了。
  妈呀,刚刚那女的请他跳舞,被拒了,真他妈的过瘾------”
  可这样的苏桦偏偏就敢当他是空气,当他不存在。尽管他们之间只离了不到五米远,张宽为了引起苏桦的注意,甚至故意上了两次厕所,四次从他面前走过,也没听到一句半句的招呼。
  张宽当然不服气。什么时候也轮着苏桦把他踩脚底下了。他知道苏桦的七寸,总是一打就着,常常是准、稳、狠。
  苏桦找了一份工作,校图书馆管理员,下午6点到晚上10点。
  工作来的并不容易,他是新生,又没什么经验,是站在借书窗口和那个大四的学姐磨了半天嘴皮套了半天近乎才得到的工作。这还是托了苏桦正好是学姐喜欢的型,苏桦一低头一浅笑,把学姐三魂勾去了四魄,没坚持多久,学姐就彻底地放弃了抵抗,硬是把留给自己老乡的工作给了苏桦。
  学姐说,像学校类似的工种都是给那些特困生的,除了这里,还有宿舍的管理员什么的,学姐说着还撇了下嘴,解释说就是打扫宿舍卫生什么的,所以这里的工作有多抢手,明白了?
  苏桦当然明白,所以一听说学姐答应了,忙拉着学姐说请她吃饭。
  饭是在学校的大灶上吃的,一人一份炒饭。学姐姓陈,在图书馆干了两年,头一年,也做过宿舍管理员。
  好干吗?苏桦问得有些胆怯。他知道应该是什么答案。
  你说呢?第一年,什么也不懂,再说我是穷地方出来的,本来干干也没啥,可扫着你同学用过的卫生纸,拖着你室友吐出来的瓜子皮,事情就是想干也干不下去了,后来,我宁愿坐公车跑十里地去打扫那里的卫生,也不打扫跟前的。
  这是苏桦步入崭新人生的崭新一课。
  他需要钱,需要挣钱。尽管他刚买的那条牛仔裤花掉了近两个月的生活费,而他带来的卡上还有很多张宽一直窥视的数目。他还是需要钱。
  他没有太多的途径。因为学姐在这里都是老一辈了,还万分珍惜图书馆的工作。而对于苏桦,只一份工作显然是不够的。
  除了这个头痛事,更让人头痛的是张宽。
  自从打定了主意不理张宽,开始展新生活之后,张宽就粘上他了。不但顺利地打入了苏桦的宿舍,还让那几个人认可了他的新身份,他不是什么苏桦什么叔叔的什么儿子。他们俩打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还近得就住在楼上楼下。
  这是多么深的渊源啊。
  这也几乎是除了苏桦之外剩下的人同时发出的感慨。
  这是多么深的纠葛啊,苏桦默默地想。
  上了一天学,再打上四个小时的工,回来还能看到张宽,是苏桦人生的最大不幸,可这种不幸成天上演着。
  张宽有一幅好嘴,还知道投其所好,老大的蓝球、老二的零嘴,老五的女人,几手抓,几手抓的到位。苏桦甚至找不出借口和张宽翻脸,哪怕有一点点苗头,还没找到火源,先让宿舍的这一帮子内奸先灭了。
  张宽把这里当成了第二据点,够三个人扎金花,跑得快,四个人升级,拱猪,再多点勾鸡、双扣,南派的北派的全部四海汇聚,发扬光大。本着大好学生进来的几个人不到几天就被张宽腐蚀了个彻底,红里透着黑。
  还好,张宽混到再晚还知道回去,因为新生总是有那么点胆怯的,点名,查房,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能把这帮猴崽子吓得屁滚尿流。
  这也是能让苏桦还安然和张宽保持着面和心不和的一个因素。
  自从八岁时的那三个晚上,现在要让苏桦和张宽躺一张床上,是足足可以把苏桦吓掉了半条命的。高三的那个晚上,苏桦是不把它归在任何一类的,哪怕自己真的是握着张宽的手,又贴着自己脸整整体味了一个晚上,那个晚上,是苏桦朝圣的路途,四肢打开,五体投地,心无浊物。
  苏桦的秘密是隐晦的,见不得人的,甚至连苏桦自己都认为是荒唐不堪的,他相信一定是自己身上某根神精搭错了,乱码了,才会做那样一种荒诞不经的梦,还越做越上瘾。虽然现在梦境越来越长,也越来越清楚,光着下身的张宽,的硬物,以及不知是眼泪还是浊物的混和体,这都让苏桦的洁癖越演越烈。
  好在早晨的浴室是没有多少人的。苏桦总是在浴室开门的瞬间挤进去,然后用力地揉搓着梦里使用过的器具,那种肮脏的想都不能想像的地方,自己东西竟能那么的畅快淋漓进入,还有那入仙入道般的快感,在梦中无限升华,这样的他是肮脏的。
  他不能低下头看自己那个被热水打湿的软软的东西,他甚至想过用84把自己消毒一遍,当然最想消毒的是他的脑子,他知道不管是想不想,他还是把张宽拉进了他生活里,把自己的生活打得是七零八落。
  但苏桦必竟还是苏桦,还有能力把梦和现实牢牢的打了一个屏障,梦里的张宽和现实中的张宽根本不是一个人,他在图书馆里找到了一个理论,就是把敌人无限地缩小,成了一个点,你的眼里就不再有这个人。
  现实中的张宽在苏桦心里就成了一个点,当然张宽不明白苏桦为什么看着他的时候老爱迷着一双眼睛,以为苏桦的近视加深了,他从来不知道,那是为了不聚焦,为了成了比点更虚无的茫然的一片。

十九、大学的时间总是很快。苏桦似乎不怎么用力就在人群中显山露水起来,这当然不是因为他长得漂亮。
  学生会跑腿的小干事、班长、外联主力,似乎在张宽还没怎么甩开膀子玩爽起来的时候,新生苏桦就成了这一届新生里的领头羊。
  学校年底的新年晚会是一个俗烂的传统节目。
  相对于老油条们的推推挡挡,新生是兴致高扬的,他们对第一次上台露脸有着莫名的兴奋和期待。
  在班里犹如游神一样的张宽也有一个角色出演,他们班排了一个话剧,那是文科生最喜欢的道道,即能美一把,又能绚一下的节目把班里的女生弄得群情激昂,而张宽做为筛选到最后的种子选手,需要他穿着麻袋片一样的东西扮演古希腊的一个神。
  张宽觉得他们班那群女生就是一帮疯子,每天穿着长袍扯着花腔说着再不能假的台词,真不够他丧的。但他脱不了身,谁叫他在班上长得最高,又最有正气,这是班团支书说的,就是这句话才毅然地让张宽脱掉了自己的行头,披上了麻袋片。
  学校的礼堂装扮的花团锦簇,除了那些要表演的早早的进场化妆,余下的观众大多踩着开幕的点来的,知道这里面不会有多高的质量,大都随遇而安地想看看里面会不会有什么亮点,诸如特别注目的女生,或哪个帅男。
  张宽他们班的节目是第十个上场,看着上台下台忙忙碌碌的同学们,再听着团支书一遍遍叮嘱的注意事项,张宽全然没当回事,只是觉得自己这一身,又这么个醒目的个头,想藏都没法藏起来,真是傻得够劲。
  终于轮到他们班了,张宽披着那层麻袋上了台之后,在空旷的没有暖气的舞台上全身冻得直打哆嗦,看着台下自己班里早早占着绝佳位置第二排的男同学对着他挤眼睛,打着呼哨,自嘲的瞬间一下忘了那仅有的几句台词。正想抓抓脑袋想想,发现扬起来的竟然是团支书专门跑到话剧院借来的那根神杖,这下可好,那句能体现他博然大气的词彻彻底底的忘了,旁边穿着纱裙的女神团支书又挤眉又弄眼快哭了,也没让他想起来,只好就这么茫然地演下去了,底下的观众甚至不知道这个大个出场来干什么就笑倒了一片,就这样,张宽完成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场演出。
  张宽忍受着团支书的絮叨回到后台换衣服。麻袋片唯一的好处是脱得快,张宽大手一挥把麻袋拽下来,正好打住了旁边等着上场的同学。
  张宽赶紧转过头来,然后直接傻得忘了去该干什么。
  张宽是真傻了眼。因为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苏桦。
  黑色的礼服,刻意梳起的头发打了发蜡,亮晶晶的,光洁的额头,似乎还打了粉,整个人精致得不成个真人。
  看什么,快给我取下来。苏桦踢了张宽一脚,衣服是租来的, 也不知挂一下会不会出问题,可那个死人还在旁边打哆嗦。
  张宽这才看到麻袋上的挂钩钩住了苏桦胸前的一排亮片。
  噢。张宽低下了头凑到苏桦的身上,后台不亮,亮片的缝线很细,张宽找了半天才找了罪魁祸首的出处,可身上还是光的,一冷就哆嗦,怎么也对不上。
  你猪啊,不会穿上衣服。
  张宽拉过棉袄披上,继续战斗。
  你第几上。
  下一个,快点。
  苏桦,你身上什么味,擦香水了。
  放什么屁,谁有你那么无聊。
  千万别说,这是体香,你是香妃后裔。
  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金庸迷,我还以为除了香的艳的,你就不认识什么叫文字。完了没,屁大一点事都弄不了。
  小瞧我了吧,我可告诉你,上去千万把脸捧好,我可刚丢了下来的。
  那么得恭喜你,还不错嘛,还有脸可丢,我还以为你那是肉皮上糊了层面具
  苏桦整了整亮片,看着没事,才松了口气,租一件衣服花了他一百八,要出了问题,还不知道怎么赔呢,再照照镜子看到张宽扔在旁边椅子上的麻袋片,卟哧一声笑了。
  哎,你刚上去是拾垃圾的吧,拿根打狗棒,披幅麻袋片,几袋弟子?回去给你们洪老爷子说,至少也缝上一个,我也能给你装点馒头什么的回去好孝敬他老人家。
  张宽气结,还说不出来反驳的话,可刚才自己那幅模样真好不到哪去,以后就是有人说他长得像金城武,他也不干这种丢人的事了。
  穿好衣服回到座位上,就看到苏桦他们宿舍的全在西边挤成一堆,老大看到他,招了招手。
  猫了腰过去刚露了脸,就被他们七八只手按到座位下面了。
  看到没,那有个瓶子,拾过来,能卖二毛钱。
  张宽这次脸丢大了,多好的形象,就被这么糟蹋了。
  苏桦表演什么?挣扎着爬起来,挤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张宽问边上的老五,这是这个宿舍除了苏桦之外最正经的人了。
  老五还没回答,陈健就搭上了。
  不知道,那小子一天到晚神神秘秘的,克科勃的一等功臣,哎,宽儿,等会结束了回去打通霄去,今晚不熄灯,手痒了好几个礼拜了,一年就这么一次,珍惜啊同志。
  张宽还没顾得上答应,就听老五惊叫一声:唉呀妈呀,快看苏桦。
  张宽高三暑假和妈妈旅游到四川时,曾被导游安排着看了一出经典的川剧《望娘滩》,里面聂龙一瞬间变了七八张脸,手那么一挥,一扯,一挑,黑的、黄的、花的,脸变的那个叫一个精彩,看的张宽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非要跑到后面看看他们究竟是怎么玩的花活。幸好他们去四川是当地旅游局接待的,副局长二话不说,真把演员叫来了,给张宽演了个单场。看到那么细的线,挑得那么快,张宽觉得很神奇,当然后来他知道这只是一个技巧,一个技术,练出来的。
  张宽曾见过的苏桦的很多面,哭泣着的,慢不经心的,鼻青脸肿的、笑得一脸没内容的,气质脱俗的,还有刚刚后台上精致得像个瓷娃娃的。
  他没见过这种。
  苏桦走到舞台中间,鞠躬浅笑,然后走到那个柜式的钢琴边坐下。张宽庆幸自己1.5的视力,舞台前面第四排的座位,连幕布上面破了个小洞都能看见。
  他看到苏桦笑得有点僵硬,坐下后手还有点微微发抖。苏桦在弹钢琴。那个拿着两仟块钱,站在那里流泪,扭着脖子看都不想看一眼的,那个说着我不会,我忘了的苏桦在弹琴。
  《平湖秋月》是只弹了一年钢琴的张宽想也不敢想的东西,就他妈妈说的,你能给我流畅的弹一首流行歌曲这琴就算没白买了,当然,流行歌曲张宽也弹不出来。他最拿手的是新年好,两个手还同时上不了。
  而此时紧紧抓住人的静谧的夜空,如诗的残月,敛艳的湖水凌凌,张宽从没有的诗情画意被这段悠扬的音乐渲染了透彻。
  没有哪个场景能有这个更让张宽震捍。那个坐在舞台右侧的男孩,那个自小干净被自己认为一身毛病的男孩,那个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挑着刺的男孩,那个不管是想还是不想一起长大的男孩,那个以前在自己面前抿着嘴哭后来躲着人哭的男孩。
  那飞扬的指尖,那流淌的声音,甚至随着音乐跳跃舒展的肩,和自信张狂沉醉晃动的脸,张宽觉得整张脸都麻了。
  哇,太震惊了,没想到苏桦还有这一手。
  老三,给拿着,瓶子,把口水接一接,回去冲马桶。
  旁边笑成了一片,张宽笑不出来。他知道苏桦爱较真,可较了那么多年,较得这么当回事,还真是把张宽吓了一跳。
  听着底下的欢呼声,看到苏桦和进场时一样的程序告别,直到幕布重新拉上,舞台上黑了下来,张宽的眼睛里似乎被刚才苏桦身上的强光给虚化了。张宽心里说不出来什么味,只有他知道,苏桦有多少年没碰过琴,可在台上,从技巧到对音乐的把握,他完成的那么好,也许这是苏桦唯一能弹下来的曲子,下了多少人看不见的苦。他甚至能看到苏桦眼睛里闪闪的泪光。
  当时的张宽也很想哭,为着这样的一个苏桦。
  他真的不明白,苏桦真的这么想弹,家里楼上的那一个为什么碰都不能碰。
  苏桦就是一个迷面,张宽猜了很多年。
  还不知道苏桦到底要做的是什么法。
  张宽没有去苏桦的寝室打通宵,这样的一个夜晚,他没法笑着待在苏桦身边,去听一个心在默默流泪。
  张宽拉了苏桦宿舍的的人去了街边小店喝酒。听那一群精力过剩的人侃得天晕地暗,什么老五的女朋友腰粗了,老大追自动化系的系花被人家整整晾了一个晚上,老四他爹奥迪换宝马全是贪出来的。深的、浅的、荤的、素的,喝得一伙人酩酊大醉,又哭又笑,迎来了他们新的一年。
  张宽到底还是低估了苏桦的能力,他们一起坐火车回了家,又一起坐火车回B城。张宽总认为苏桦身上凭添了很多气质,更准确的是恢复了很多气质。
  这是张宽在火车上偷看苏桦时发现的。
  说话慢了很多,笑起来温文尔雅,吃东西,在嘴里慢慢的嚼,还不说话。对所有人都很有礼貌,遇到年龄大的总是欠着个身子。张宽不认为这样的苏桦假,从那个晚上起,苏桦再怎么做,张宽都不用假这个词了。
  苏桦就是苏桦,没人比得了的苏桦。但苏桦的这些表情从来不是对着他,苏桦总能做到转过脸来对着他的那一刻,立刻迷起了眼睛。
  这样的苏桦,张宽是有点着迷的。

二十、大二的张宽很随大流的交了女朋友,这次是自己全力以赴,在众多追求者中杀出一条血路才追上的。
  女朋友就是让他没演成神却演成了叫花子的团支书。
  团支书李娟是海南人,有着一口略显生硬的海南腔,皮肤偏黑很大气,个子很高,参加了学校的模特队,在男生中间极有人缘。
  张宽能胜出的原因也没什么,就是经验,那些高中的经验再加上当年苏桦落在纸上的各种花团锦簇的说辞,再配点现在的漫不经心,把张宽一幅痞像倒称出点遗世独立的风骨来。团支书爱玩游戏,张宽也爱,这可能是他们之间最融洽的地方了。
  那时候,学校周围悄悄地开起了大大小小的网吧,让这帮子不知道天多大地多宽的精力过剩的人,知道了世上还有这么一个神奇而妙不可言的消遣。那时候刚刚开始的网络游戏再简单,也比外面街头上游戏机里的简单打斗强得多。
  张宽和李娟每天去网吧占位子,打红警,过得昏天黑地。
  同宿舍的有女朋友的早就四处打听着便宜旅馆,有的干脆找着各种借口夜不归宿了,可张宽始终没动静。这些都是爷爷我玩剩下的了,鄙薄他们的同时,张宽也觉得奇怪,并不是自己清心寡欲,人格上升到了什么高度,就是两个字-------没劲。
  学习没劲。
  谈恋爱没劲。
  也没劲。
  当然他也有有劲时候,在游戏里杀红眼了的时候,海陆空所向披縻,尖兵利炮横空出世,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杀杀杀杀杀杀杀。拍着桌子,砸着鼠标,杀得两人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杀得学校谈了话,免了职,醒过来,才意识到两人不是谈恋爱吗,怎么成了战友了。
  好,那就谈。
  晓风清月,两个人也不是不会,可张宽别扭,不知道那一块没搭对的感觉总让他找不到恋爱究竟该怎么谈。手拉了,接吻了,然后张宽就退缩了。
  好在团支书李娟也是个神人,这是张宽认为的。个性的一塌糊涂,改邪归正后,脑子一热,就开始劫富济贫,成立了爱心小组,不停地搞募捐,甚至拉个旗子就跑到校外大企业里拉钱拉物,人家也不怕丢面子丢里子,再大的门洞也敢进,再高的殿堂也敢闯。
  张宽做为男朋友当然得支持。一有时间,上山下乡没完没了,张宽也不言语,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爱做好事是张家的传统,苏桦不就是他手里的典型案例吗。
  李娟轰轰烈烈很快官复原职,张宽也在组织里混了个小官当当,从小到大就没和什么 职位沾过边的张宽也有了几分得意,特别是真的到了扶贫地方,送过去的文具,送过去的书籍,送过去的钱物被人真心地恭奉起来,那些孩子躲在大人身后扯着衣角偷偷观望,那些大人一脸羡慕一脸感动诚惶诚恐语无论次的时候,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张宽用这种方式洗涤着心灵,似乎前二十几年白过了,白活了,自己少时的荒唐无礼、年幼无知、任性张狂被凸显了,那一个个骄狂的形象被放大了,世界观通过层层蜕变一下变的清晰异常,再站在助学扶贫的队伍里,张宽的自卑自鄙都明显的无以复加。
  每个周末跟着团支书的跑前跑后的忙得四脚朝天的同时,张宽痛恨自己过去的同时也在怀疑着他的爱情。
  这种爱情他真的有点不会谈,或者说他没搞明白这是不是爱,过去,首先想到的是带到床上去,现在不带到床上去该怎么做,张宽胡涂着。
  但他不会冲动了,不会象十九岁一样,把人家什么都要去了,再丢下我要去B就打发了。
  所以他和团支书是谈着纯洁的爱情,每天同进同出,讨论的都是社会大事国家要事,那些小小的儿女情长被他们踩到了脚底下,每天躺在床上回顾一天的时候,张宽常常被自己举动弄得起鸡皮疙瘩,但不这样又该怎样,张宽在心里的打了一个结,每天别扭着,每天坚持着。
  张宽的大家风范也让团支书感动不已。比起那些先后爱的人来说,张宽就像埋在土里的黄金,只有她才能看到他的价值。对于团支书的欣赏和夸赞,从不知道表扬为何物的张宽自是喜不自盛,真把自己当成的过草地的红军就等着胜利大会师后成全他红色的爱情。
  他知道苏桦忙,就是不忙,也不会再帮他跑前跑后的了。
  苏桦不经意的放远和他刻意的拉近都是显而易见的。
  当年的小叶子把他当成了烂菜叶子撇得远远的。
  张宽常常在两眼无神地快要穿透床板的思考里不明所已。苏桦和张宽究竟是什么关系,苏桦到底想要干什么。
  从那次弹琴之后,张宽算是活明白了,至少苏桦是讨厌他的。讨厌这个词让他很受伤,不管怎么说,一起长大,形影不离的过了这么多年,就是不好,也决不该上升到厌恶上去。
  他开始刻意地减少去苏桦宿舍的次数,以前是苏桦躲他,现在是张宽躲苏桦,为什么要躲,张宽隐隐知道,但说不清楚。
  就张宽知道的,苏桦至少做了四种工作,图书管理员、家教、麦当劳的门迎,还有一个超市产品促销员。似乎是街上有的,没太多要求的,时间能错得开的,苏桦都可以干。
  张宽经常可以看到苏桦骑着一辆半新不旧的自行车,在校园子里飞快穿行,前面的车筐里有时是个饭盒,有时是几本书,时间赶不上点的时候,苏桦甚至能一只手骑车子,一只手吃包子喝豆浆,那短短的头发迎着风吹起来,露出饱满的额头。张宽就会傻傻地站在路边,把手抄口袋里,看着那个全当没看见他的人风驰电掣一刮而过。
  闲到极致的时候,张宽甚至去了那个离学校七、八站路的超市,看着苏桦站在一个阳伞下,一边介绍产品,一边陪着笑脸,没有纸巾的时候,苏桦喜欢曲起食指把汗刮下来。这时候张宽就觉得脸上也爬满了虫子,也需要这么的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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