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甘岭:辉煌与悲怆》 (中) --谨以此文纪念上甘岭战役胜利五十周年
本帖最后由 山东大汉 于 2012-8-18 18:29 编辑
《上甘岭:辉煌与悲怆》
——谨以此文纪念上甘岭战役胜利五十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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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石
邓华、杨得志往沙盘前一站,上甘岭这仗,就注定要打成“战役”!
虽说“摊牌”行动头一天碰了钉子,范佛里特还是不甘心。
15日凌晨5时,“联合国军”又向上甘岭地区发起猛烈反扑。
头晚刚恢复阵地的中国兵们还没来得及把工事修好,震天动地的轰隆声就从天边传来,转瞬间,30多架B-29轰炸机黑鸦鸦地一片就扑了上来。先是在高地上空兜圈子,然后排着队一架接一架绕圈儿,象倒垃圾一样的把成吨的炸弹扔了下来。无数颗炸弹落地爆炸冲起的烟柱遮天蔽日,排山倒海,气浪隔着几里路就能把人掀得一个跟头接一个跟头。两个高地全被炸成了一片虚土,弹片、飞石、破损的枪械、人体上残缺的肢体,在狭窄的空间飞散又落下。
这就是所谓“地毯式”轰炸。
接着,300门105毫米以上的火炮又翻来覆去地把两个高地深翻透犁了一个多小时。
头号强国这仗打得确实阔气。
在这炼狱之火的焚烧下,难道还会有什么活物?
晨光之下,一片钢盔又亮晃晃地象蝗虫一般,兴冲冲地向五圣山下的那597.9高地和537.7高地北山漫去。几架提供近距空中支援的“油挑子”(F-51战斗机)也啸叫着向山头着倾泄弹药,
新上阵的美步兵第三十二团两个营和韩军第十七团两个营气势汹汹地扑了上来。
眼瞅着就要漫过山顶了。
突然,随着几声清脆的喇叭声响,不知是从地里钻出来的,还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山头上出现了三五成群的中国士兵,雨点般的爆破筒和手榴弹横七竖八地扔了下来,机关枪、冲锋枪等短促火器也撕心裂肺地响了起来。
新兵怕炮,老兵怕机枪,老兵油子最怕这种盯着找人的机枪。
而且这个时候,第十五军炮兵群已经调整到上甘岭方向,虽然不象“联合国军”炮火那么猛烈,那么阔气,但也是找准了地方下“弹”的。特别是象八二炮、六0炮这类步兵轻便火炮,更是象长了眼睛一样,专对着人多的地方下雨,铺天盖地也让“联合国军”官兵们死伤累累。
蝗虫潮又退了下来。
整个大半天,潮起潮落10多次集团冲击都是这样被打了回来。
还一大堆伤亡。
中午时分,桧仓里的志愿军司令部接到了第十五军的报告:
在上甘岭地区,自14日凌晨3时起,敌继12日连续两天的航空兵、炮兵的火力突袭,又进行两个小时的猛烈炮火准备,凌晨5时,以美、伪军各一部共7个营的兵力,在105毫米以上口径火炮300余门、坦克30余辆、飞机40余架的支援下,分6路向我597.9高地和537.7高地北山两阵地发起猛烈进攻。与些同时,美、伪军和一部共4个营兵力,分别向我第四十四师、第二十九师正面之391高地、上佳山西北无名高地、芝村南山、419高地实施牵制性进攻。是日,敌人对我597.9高地和537.7高地北山,以一个排至一个营的兵力采取多路多波的方式进行连续不断的冲击。共发射炮弹30余万发,飞机投弹500余枚。我第一三五团两个加强连在战斗开始时,仅有山、野、榴炮15门和八二迫击炮12门支援作战。战至13时左右,我野战工事几乎全部被毁,人员伤亡较大,表面阵地大部被敌占领。我防守部队转入坑道作战。19时,我乘敌立足未稳,组织反击,又恢复了阵地。
第十五军 军 长 秦基伟
政治委员谷景生
正在吃饭的志愿军代司令员邓华、分管作战的副司令员杨得志、代参谋长张文舟看了报告后,再也无心吃饭,匆匆赶往作战室。
虽然情况严重,他们一路上还是说说笑笑,互相逗乐。
打了一辈子仗,阵仗见得多了,还能光听拉拉蛄叫就不种地?
杨得志对邓华说:“看看,你原谅克拉克,可人家不原谅你!”
“行动这样快,目标这样集中,克拉克是蓄谋已久了!”
张文舟插上一句。
邓华把头一摆:
“那还客什么气?送上门儿来的,咱就收礼吧!”
一走到作战室的沙盘前,几个人严肃起来。
“10月8日,板门店的美方代表刚单方面宣布停战谈判无限期休会,克拉克就在这边大打出手,显然是早有准备的一个整体行动。”邓华现在代理统帅,当然得先估量了一下政治大势。
杨得志沉吟片刻,指点着沙盘上五圣山那一片山头说:
“上甘岭前这两个阵地位置太重要了,就象两个拳头,楔入敌人阵地。是敌人的眼中钉啊。显然,范佛里特向我发起进攻的企图在于:首先占我597.9高地及537.7高地北山,再夺五圣山地区。以改变金化地区防御态势,破坏我进攻企图,察明我坑道情况,为尔后进攻平康、金城以北地区创造有利条件。”
他是分管作战的副司令员,看问题当然要着眼于军事角度。
“我建议全线战术反击不要在22日停止了,干脆延续到10月底,配合第十五军在五圣山地区的作战。第十五军第四十五师反击注字洞南山的计划也要立即改变,迅速到五圣山集结,集中力量打击敌人的进攻,确保我五圣山阵地。”
那会儿的指挥机关没那么多繁文缛节,几个人三言两语就把这事儿定了下来。半小时后,第十五军就收到了志愿军司令部的回电:
反击注字洞南山暂不进行为宜。
稳健精细的杨得志还给第三兵团挂了电话,接电话的是第三兵团的参谋长王蕴瑞:
“王司令呢?”
“王司令和杜副政委正在作战室跟第四十五师聂济峰政委和第二十九师王新政委部置任务。”
“你们那儿情况怎么样?”
“王司令已经命令兵团、军、师、团四级指挥机构前移,秦基伟他们也开展了‘一人舍命,十人难当’的硬骨头活动。一线同志们都提出:过去讲誓与阵地共存亡,现在讲绝不让阵地丢半分。阵地要存,人也要存。”
“好,这个口号提得好,这是革命英雄主义的新发展!不过大家一定要认识到这是一场恶仗,要准备付出巨大代价,五圣山是我们的屏障,一定要稳稳地守住,志司将全力支援你们!”
“首长放心,我们一定守住阵地!”
这边西霞洞的王近山也在给聂济峰和王新上发条:
“范佛里特这老小子拿你们第四十五师的上甘岭阵地开刀了,胃口很大哩!据情报,美步兵第四十师也已进至芝浦里地区,随时准备增援美七师和伪二师,看样子是想把‘铁三角’一口给吞下去,你们的任务是坚守阵地,给他一个硬钉子碰碰,争取在第一线把美七师和伪二师打挎,就是美四十师上来,你们也要把它给打下去。”
“第二十九师也要准备上!你们是志愿军的代表队,一定要打出个样子来!要不惜一切代价狠狠地打,就是把第四十五师拼光了,打挎敌人两个师,守住了上甘岭,也是光荣的!”
兵团副政治委员杜义德也鼓励两位下属——第二十九师是原第十军的部队,而他是第十军的老军长。
整个中朝军队打从去年秋季防御作战以来,就没有跟“联合国军”打过什么大仗。说实话,那会儿上上下下都盼着能跟美国大兵再较量一番,如果哪个部队轮上和敌人交手,那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儿,谁听了都得乐不可支。
这是光荣,也是机会!
聂济峰和王新都在跃跃欲试地想赶回去参战。
聂济峰和王新当时带着师团的政治干部们正在军部一面参加哲学学习班,一边准备迎接祖国人民第二届赴朝慰问团,一听说现在要打大仗了,当然没心思在这儿泡机关学什么八杆子也打不着的哲学了。
当然这会儿前边也确实需要人。
“回去告诉秦基伟、崔建功、张显扬,这次敌人大打,虽然来得突然,却正中我们的下怀,不用担心他跟咱照不着面。只要他的步兵跟咱们搅活,就没他的好果子吃。你们要套住他狠狠地打,要讲究战术,搞好协同,大量杀伤敌人。”
在送他们返回第十五军时,王近山又再一次嘱咐道。
这二位很奇怪,向来干脆的王司令什么时候变成了个婆婆嘴?
王疯子觉得又一个战机到手了!
王近山是觉得又一个战机到手了!
而且极有可能是自己军旅生涯的最后一次打胜仗的机会。
自从第五次战役第三兵团折损了一个第一八0师,王近山就憋着一肚子火想打一个大仗来解解恨。
那一仗打下来,中国军队上上下下心里都觉得窝囊,总结的时候免不得要互相埋怨发发牢骚,那气头上的话当然就不会有多么好听,言来语去时不时就很有些伤感情的句子蹦出口。
第十二军在第五次战役第一、第二阶段进展不畅时,彭德怀就点筋动脉地数落过他们:
“人家是权威,咱们是丘八,你们不是刘伯承带出来的主力么?刘伯承不是讲究战术么?你们怎么不讲究?!”
这没遮拦的话把德高望重的刘帅也给伤了,确实差点意思。
这话当下就把第十二军给惹火了惹急了,志司开会总结,王近山当着彭德怀的面不管不顾地就发作:“你把我们手脚捆起来,叫我们怎么打?这种打法,还有多少人填不进去?”
回来了气还不平,发来一封电报要呈军委和三总部喊冤。
彭德怀看了电报,大将风度嘿嘿一笑,一挥手让转呈军委。
后来见着第十二军副军长肖永银,彭德怀笑着说:
“你们第十二军火气不小嘛!”
其实这事儿过了,王近山气也消了。
气头子上的话嘛,一般来说都经不起推敲当不得真。
比如彭德怀就骂过梁兴初是“鼠将”,梁兴初是“鼠将”么?
这事儿过去了,帅还是帅,将还是将,主力还是主力,王牌还是王牌,彭德怀该怎么拿王近山当角儿使唤还是怎么拿他当角儿使唤。
不过后来这些磕磕绊绊的事儿被人传来传去传走了样,不知怎么汇报到毛泽东那里就变成了王近山“右倾”——那年头“右倾”就是“怕死”的代名词,谁要被扣上了这顶帽子就意味着谁从此在军界抬不起头,最低限度打仗时再不会把你当个角儿来考虑了。好在毛泽东早就知道消灭日寇华北战地参观团的太行王近山,王近山的老首长徐向前、彭德怀、刘伯承、邓小平、陈赓等又向毛泽东打保票说王近山别的什么问题不敢说没有,这“右倾”二字纯属子虚。于是毛泽东在调阅了第三兵团的《阵中日誌》后,亲自找王近山谈了一次话并说明,你没有什么“右倾”问题,第一八0师的失利的主要责任也不在你。
虽然如此,王近山仍然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再怎么说,第一八0师也是在第三兵团的建制序列里损失的,这话说出去,怎么说怎么让人觉得是我王近山没出息瞎指挥打了败仗,要不找个机会打个胜仗把脸找回来,一辈子提起来人家都觉得你窝囊!
这下好了,机会来了!范佛里特送肉上砧了!
那会儿是还没跟敌人照上面就伤亡了一大堆,干着急使不上劲,这回呢,范佛里特这老小子自己送上门来了!随你有多少大炮多少坦克多少飞机,最后要占领阵地你的步兵不是还得跟咱步兵照面么?要跟咱步兵照面不就得按咱们的路数打么?按咱们的路数打你不是就没什么优势可言了么?没什么优势可言最后不是还要没辄么?你没辄这两个山头最后还不得是咱们的么?
虽然不象范佛里特这类西点名将学过数理逻辑什么的,可凭着近二十年的战争阅历,敏锐的战将王近山敏锐地意识到,范佛里特这个高明的对手正在打一个并不高明的主意!
对手的错误就是自己的战机!
抓住他!套牢他!打垮他!葬送他!
王近山暗暗咬牙切齿。
劲好鼓,仗却难打。
这个时候,上甘岭的战况一点也让人乐观不起来。
15日中午时分——也就是志司邓华杨得志、第三兵团王近山杜义德、第十五军秦基伟作出判断,并协调动作达成一致之时,597.9高地和537.7高地北山大部分表面阵地又一次失守,守备分队在给进攻之敌以重大杀伤之后,撤出大部分表面阵地,再次退守坑道。
崔建功当然不肯相让,当晚再次组织反击,恢复了阵地。
虽然军里已经停止了注字洞南山的反击计划,军炮兵群也调整到上甘岭方向,并且极大地压制了“联合国军”的炮兵,但晚上反击时,从千米之外开始接敌的部队在运动途中仍然遭到敌人炮火的严重杀伤。反击分队在经过3个多小时的激战恢复表面阵地后,兵力损耗过大,已无坚守的力量,因而难以抵御对手在次日白天投入的生力军美步兵第十七团和韩军第十七团4个营的猛烈冲击。
16日白天的防御战只坚持了小半天。
不到中午,“联合国军”就得了手。
崔建功一看“联合国军”占了上风,立马就红了眼。
当晚,一番激战后,反击部队又恢复了阵地。
然而与昨天一样,攻击时伤亡一大堆,占领阵地后兵力难以长时间固守,天亮以后,残存人员又被迫退守坑道,大部分表面阵地又被敌人夺回。
防御,每天要拼光两三个连;反击,每天要折损两三个连。
不到3天,已经有十多个连队投入战斗而且伤亡惨重,伤亡最惨重的一个连队站着走下阵地的只有几个人。
而固守表面阵地的时间却一天比一天短。
这仗这么打下去怎么打得起?
17日,杀红了眼的崔建功开始感到了兵力不足的压力。
“联合国军”虽然伤亡也很大,基本上是每天都有近4个营失去战斗力被换下去,而每天又会换上来4个营,都是补充过或者新上阵的生力军,而且一点也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前沿部队侦悉的番号已有美步兵第七师的第三十一团、第三十二团、第十七团和韩军第二师第三十一团、第三十二团、第十七团和配属的韩军第九师第三十团。
也就是说,敌人已经投入了差不多两个加强了的整师!
“他娘的,我出手是不是太大方了?”
崔建功在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心里边也在想。
后悔药没得卖,补救法还是有。
冷静下来的崔建功立即下达了节约使用兵力的命令:
“再用兵时,要以排为单位,超过一个排必须由我批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然这仗就打不起了。
可惜这个决定来得晚了一点。
17日当夜,崔建功已经在动用预备队了。
这次他只动用了两个连队。
第一三四团第七连反击597.9高地,第一三三团第三连加强第九连一个排反击537.7高地北山阵地。
第一三四团第七连是个红军连队,在太行山曾经警卫过刘邓,作风过硬,战斗力强。投入战斗后打得非常勇敢机智。由于运动隐蔽,队形疏散,伤亡很小,一个冲锋扑上山顶,全歼美步兵第七师第三十二团第一营一个连,然后在打敌反扑中,又歼灭美军一个连。
按说,这是一个优秀的反击作战范例。
可是随之而来的防御作战却使反击的成果难于巩固。
这次固守时间更短。
战至次日凌晨,第七连百余人的连队只剩下10来个伤员,天还没亮,阵地又被敌人夺回。第一三五团第六连从454.4高地东山无名高地反击597.9高地,策应第七连战斗,结果也失利退回。
同日,反击537.7高地北山的战斗也遭受挫折。
这个时期的韩军,的确今非昔比,已不是战争初期那种一触即溃的窝囊模样,火力配备得到了很大地加强,纪律和自信心都有所提高,甚至还能跟中国士兵比划两下白刃战。防御作战时也比美国兵舍得花力气改造工事,所以打起来反而比美国兵更难对付。
18日凌晨,美步兵第七师第十七团和韩军第二师第十七团各以一个营的兵力依托已占领的阵地向四周扩展,支援炮火拼命地进行弹幕射击,牢牢地封锁住了通往阵地的道路,致使第四十五师守备分队寡不敌众,全部退入坑道。
597.9高地和537.7高地北山表面阵地全部失守。
这是上甘岭阵地第一次全部失守。
这仗,算是打到节骨眼上啦!
秦基伟也打明白了:范佛里特确实是冲着上甘岭来的!
“上阵地以来,总觉得平康平,便敌攻,认为敌攻西方山的可能性大,没有站在攻者的地位上想想:攻者总是想出其不意、避实击虚,总是想选择结合部、突出部下手,攻突出部可避免两侧火力杀伤。五圣山前的597.9高地和537.7高地北山特别突出,倘敌攻平康,会遭我第十五军、第三十八军两军打击,攻牙沈里又会遭我第十二军打击。而攻击597.9高地和537.7高地北山,则只受我第十五军打击,同时也只受我第十五军纵深威胁!”
秦基伟开始醒过味儿来。
醒过味来的秦基伟暗暗佩服范佛里特的老谋深算,倘若自己处在进攻者的地位,肯定也会这样考虑问题。强弱总是相对的,也是可以转化的。大家都关注弱点了,弱点还是弱点吗?反之,大家都忽视强点了,这强点还成其为强点吗?
可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这样换个角度来考虑问题呢?
要命的是这个时候崔建功也打电话报告,第四十五师除守备其它高地的部队外,能够动用的21个机动连队已经动用了15个,这15个连队除少数人尚在坑道中坚守外,已经大部伤亡殆尽。
“军长,我没兵啦,现在只能守,再也攻不动啦!”
秦基伟明白,好强的崔建功也叫苦,这仗一定打得很勉为其难。
而兵团王近山副司令员打来的电话也是没得商量:
“告诉你秦基伟,你今晚要是把那两个山头夺不回来,你就干脆回家放羊去!”
夹在两者之间的秦基伟没地儿叫苦,只能较劲儿。
“崔建功我告诉你,为了全局,第十五军打光了也在所不惜!咱中国人民解放军象第十五军这样的部队多的是,可上甘岭只有一个。你要是丢了,可就不好回来见我喽!”
他在电话里对崔建功吼道。
“军长放心,剩我一个也要打到底!只要我崔建功在,上甘岭这两座山头就是咱中国人民志愿军的!”
崔建功一股热血也冲上头顶。
秦基伟心中热辣辣的:
“阵地不能丢,伤亡也要减下来。向守志他们那儿虽然没有大打,但那个口子绝对不能动,现在你们那边只有靠你和张显扬顶住。咱们第十五军现在是婆娘娃娃一起上,打到最后一个人!”
话是这么说,但秦基伟自始至终都没有让女同志上第一线。
面对重重压力的秦基伟仍然不失冷静,心想毕竟范佛里特是机械化部队,又有制空权的保障,撤出战斗和投入战斗都很快,要是那老小子随机应变,一变换主攻方向,不是又要打咱一个措手不及?
他在电话里对嚷嚷着也想过来打一把的向守志浇了一瓢凉水:
“向守志你听好,你好好地看住西方山,你那儿不出问题,上甘岭的仗就好打!懂吗?”
放下电话,秦基伟心仍然悬在半空中:
现在全看崔建功的了!
他顶得住吗?
吃了军长一吼,崔建功这会儿也在发狠。
刚从兵团赶回来的聂济峰政委告诉他,上边已经说啦,就是把第四十五师全打光,也不能往后退一步。只要把美步兵第七师和韩军第二师给打垮了,范佛里特就没咒念了。
这个道理不说崔建功也明白。
这两个高地太重要了。
“例如我这个身高是五圣山,从右边延伸出去的那条山梁就能直通597.9高地(他举着右拳比拟着主峰阵地),这胳膊弯就是‘零号’阵地;左手从山梁上延伸出去的拳头就是537.7高地了。它的南边由敌人据守着,是双方都无法构筑工事的青石山,战士们叫蛤蟆嘴。因为它活象一只张口望天的蛤蟆。假如上甘岭这两个高地被占领,敌人就能直取五圣山,山背后3公里的平川就无坚可守,我们就会处于极为困难的境地。”
崔建功自己就常这样解释上甘岭这两个高地的态势和重要性。
当然不能让这两个山头从自己手中丢掉。
“打吧,反正老子手中还有点本钱,够范佛里特啃一气的。第四十五师打剩一个营,我当营长,打剩一个连,我就当连长。”
崔建功对参加师作战会议的下属们说。
“师长,没问题,咱第四十五师没孬种,我给你当班长!”
“拼到底,反正咱过了鸭绿江就没打回头的主意。”
“咱们今晚就把阵地夺回来!”
……
大家纷纷发狠。
但崔建功和聂济峰反复考虑,还是决定18日当天暂不反击,全力作好准备工作,整顿好建制,屯集好弹药,将仅有的6个连队投入战斗,于19日晚7时发起决定性反击,夺回阵地。
会散了,崔建功仍然在作战室的沙盘前默默地抽烟。
作战科长宋新安知道:师长是在为部队如何在密集炮火下运动到攻击出发位置而焦虑,前几次反击,突击部队在通过千米之遥的封锁区时,都付出了很大伤亡。而现在这6个连队已经是看家本钱了,要是伤亡在路上,那本赔大了不说,反击也得泡汤。
宋新安为这个问题已经绞尽脑汁折腾了好几天了。
他和第一三五团团长张信元在策划反击注字洞南山时,就嘀咕过一星期前第二十九师第八十七团反击391高地招法,那天,第八十七团将400多人潜伏到敌人阵地前,黄昏后突然发起冲击,从而缩短了冲击距离,减少了伤亡,反击也获得成功。
他们当时就准备在攻击注字洞南山时如法炮制。
现在,反击注字洞南山的计划虽然取消了。但为什么不能由此及彼地设想把反击分队“潜伏”于前沿的坑道中,从坑道中发起反击呢?
宋新安刚跟崔建功道出这个想法,肩膀上就挨了重重地一击:
“好小子!好主意!就这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