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牛奶危机之后，我开始喜欢买一款新推出的国产牛奶，每次购量都很大，也推荐给相熟的人。之所以这么捧场，是因为这种牛奶只在区区几家超市有售，购买不甚方便，加上品牌知名度也有限，作为消费者的我生怕他们觉得前途暗淡以至于一气之下不再生产。这款牛奶有何过人的优点？只不过味道好像小时候喝过的牛奶。
新近，我们的编辑在山东发现了好吃的黄瓜，由菜农发货过来，打开纸箱，黄瓜天然的香味充溢了房间。究竟如何好吃，同样找不到恰当的形容词，其实理由很简单：好像小时候吃过的黄瓜。
“好像小时候的味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一个褒义的形容词，听起来新鲜水灵兼有机。根据一个有些世故的定律：赞美过去是为了寒碜现在。看来食物生产商们现如今确实在远离我们美好记忆的道路上越行越远。蔬菜、瓜果、肉类经过N年科技进步与经济发展，雄赳赳气昂昂地展示着品相和产量，风味却大不同于往日。念旧的人们八仙过海，或上山下乡寻找走地鸡，或委托农民养着两头乌的猪，或自己在城乡结合部圈几亩薄田锄大地，凡此种种，说是流行也好，说有追求也好，无非为着一个愿望的驱使——最大限度地接近小时候的味道。
如果复古只是潮流，终究会有结束的一天。可是投身这“过去时”的人，无一不盼着食物复古化的发展壮大，一边物以稀为贵地死扛着理念，一边低头屈服于选择彪悍的芹菜、久放不腐的番茄、炼不出喷香猪油的猪肉、比奶油还醇厚的可疑牛奶……
我们觉得小时候的东西好吃，除了食材本身更近自然，情感诉求也会产生作用。过去的年代走远了，记忆混淆成美好的混沌，你再也搞不清到底是奶奶亲手做的丝瓜鸡蛋汤好喝，还是因为那时的丝瓜摘自自家东篱，鸡蛋热乎乎地捡自檐下草窝；记忆中最好吃的红烧肉源自三十年前的饭桌，是因为三十年前妈妈的爱心厨艺，还是因为三十年前的猪肉与今天的猪肉根本不是一回事？或许，小时候的味道只是某种心理暗示，使你心有所属，意有所归，忘记那只是一种缺憾美。如果某天恰巧有牛奶、鸡蛋、蔬菜带了儿时的美滋味被你遇见，百感交集的情感体验胜过一切理智，你举着有机标签的小白菜，心想要是所有菜叶子上都留有若干个虫眼该是多么有型。
基本上来说，我算是食物现代化的随波逐流者，因此每到江南，听他们讲如何选择野生的蔬菜，如何挑选湖里肥美的鱼，都有些自惭形秽外加羡嫉。想想我们小的时候何尝没有这样的愿望：天灵灵、地灵灵，小小豆芽快长大!于是乎，现代化势如破竹，回应我们的期许，带来茁壮的豆芽和与时俱进的餐饮理念。我们转回头来又恁多唏嘘慨叹，为了豆芽不够清鲜可口，咬起来不够嘎吱嘎吱——这个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十全十美的事情啊。
不过，鉴于小时候并没有吃西班牙JOSELITO火腿的可能性，我对各种食品的生产商和贸易商还是心存感谢的。现代化带来多元化，才让我们有寻找到最原始味道的机缘，用内心独一无二的情怀和现实的丰富多彩对比，产生源源不断的感动。大哲人罗素说：“参差多态乃幸福之源。”如此定义，倒也让人释怀。 |
发表于 2009-2-28 1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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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27 0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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