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继登（1544－1600）字世用，号云衢，万历五年（1577）进士。他一生为官，累迁至礼部尚书，对明代列朝实录烂熟于胸，并以此为据，写下了野史名著《典故纪闻》。此书“凡关国家大政大本则书，非大事而于世为急则书，非大非急而为异闻则书，非异而事所从起则书”。全书分十八卷，记述洪武、永乐、洪熙、宣德、正统、景泰、天顺、成化、弘治、正德、嘉靖和隆庆年间的事情。有趣的是，此书曾被清朝安徽巡抚闵鹗元奏缴，乾隆四十二年十月二十八日奏准禁毁。
《典故纪闻》一书，为研究明代的政治、经济，尤其是典章制度等方面提供了有用的史料，有些史料不见于它书的记载，或它书记载不详，就更值得重视了。比如关于官员的工资问题，卷十载文武官员俸禄，户部要求从原来的每石折合二十五贯转成十贯，后来定为十五贯，害得很多小官不足以为生。卷十一又提到，京城官员每月可领到俸粮一石，他们觉得不够，要求每月再加一石，但英宗觉得运粮不易，远途折腾，没同意。可见明代官员贿赂、腐败的根源还在工资制度的不合理。不过，英宗对于宗室、皇亲还是网开一面的。朱元璋时规定郡王每年俸禄为二千石，但因为运粮麻烦，实际每人领到的只有一千石。后来英宗听了他们的哀告，又酌情增加了禄米和银两。
卷十五记载官吏俸禄将粮食折合成布匹计算：每阔布一匹，折合米四十石。成化十六年户部议减，改折为三十石，还相当于白银三十两之数。卷十八记嘉靖初年边费每年二十九万两白银，以后竟递增到二百五十一万两。明中叶以后吏治的腐败，边防的吃紧，于此可见一斑。
当然书中也有不少从明代帝王的起居注和旨意中获得的资料，作者歌功颂德之际，行文有时不免荒诞无稽。例如，说到朱元璋起兵，有一条小蛇盘踞在他帽中，胜利以后蛇爬到梁上，成为龙形，然后飞升而去。又说他梦到有人把一块玉璧放到他后颈上，醒来以后颈肉突起，微痛，治疗无效，最后竟然成了一块隆起的骨头。类似故事都是证明皇权至上，顺应天命，无可更改。
不过，关于皇帝，有的小故事也挺传神有趣。比如，洪武年间才规定伶人必须戴绿色头巾，不许佩戴青巾，以防他们鱼目混珠，和普通士庶一样穿着。又比方说，洪武间有乡民号称“孝顺”，母亲生了病，他把自己的肋肉割下喂她——这是古人相信的“割股疗亲”的治疗法，可是没有效果。于是他向神祝祷，只要母亲病好，就把自己的儿子作为牺牲品祭祀。后来母亲病好，他果然杀了三岁的儿子祭神。地方官员上奏，朱元璋听了勃然大怒，说“父子天伦，百姓无知，乃杀其子，灭绝伦理。”于是他把这个孝子抓起来，打了一百“杀威棒”，流放海南，并且规定以后类似的“割股、卧冰”的孝行一律不准表彰。
那个孝子被流放，剩下母亲怎么办，书中没有说。不过，朱元璋虽是流氓无产者起家，毕竟有些头脑，没有拎不清到要子民愚孝伤身、灭绝后代的地步。也许就因为此书对明代各位皇帝赞誉多、贬低少，才落得被清朝统治者禁止、焚毁的结局吧。 |
发表于 2013-10-8 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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