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秂忢空 于 2015-4-28 08:01 编辑
[ZT] 共的历史没有一页是清白的,共的高官没有一个人的手上未沾染过鲜血。
谁是那个手上没有沾满鲜血的人呢?没有投名状,何以上梁山?在党内要获得高层的信任,必需“歃血为盟”――不是用自己的血,乃是用别人的血。以中共两名遭到罢黜却在民间享有崇高威望的总书记为例,一个是被李锐誉为“党的良心”的胡耀邦,一个是被李锐誉为“党的头脑”的赵紫阳,他们同样不能免于血污。尽管我们肯定胡耀邦和赵紫阳在八十年代推进中国改革开放的贡献,他们试图让中国走向民主化的努力,以及坚持真理舍弃权力的勇气,但我们不能为他们遮掩那些负面的历史。赵紫阳在五六十年代主政广东期间,曾经卖力地执行的极左政策,导致大量农民悲惨地死于饥荒之中;而胡耀邦在党内崭露头角的时间更早,在长征期间便是赫赫有名的“红小鬼”,到了延安之后升任中央军委总政治部组织部长,成为毛泽东、康生在军界推行整风的重要干将。我们当然要对他们的历史处境有某种“同情的理解”,但也不能将他们塑造成纯洁无暇、一尘不染的圣人。 陈永发在《延安的阴影》中,以整整一章的篇幅,描述了胡耀邦如何在军委会二局“大义灭亲”的。中共中央军委会参谋部二局主管军事情报,是一个相当重要的部门。当时,领导军委会直属机关整风审干的是康生,康生直接对毛负责;在康生之下,由总参谋长叶剑英、秘书长陶铸、总政治部组织部长胡耀邦、锄奸部长吴溉之、敌工部副部长李初黎、第一局局长伍修权、科长安东、八路军晋察冀军区政治部主任舒同等七人组成整风领导小组,处理具体事务。二局局长曹祥仁是一个技术官僚,很快被排斥在权力核心之外,因此具体领导二局整风运动的是胡耀邦。胡耀邦对康生几乎惟命是从,他的许多做法甚至超过了康生的要求,到了运动后期,康生甚至让他放缓运动的节奏。 胡耀邦推动二局的整风运动,思维缜密,步步为营,显示出娴熟的党务才干。首先,他从二局中已经被捕的四个“特务”入手,召开全体成员大会,号召大家“不放过一个坏人”。为了达到预期的效果,他在大会召开之前,暗中组织二十几个“积极分子”,要他们分散到会场的各个角落,仔细观察每个人的反应,如果发现有人脸色不对,就立刻在会后向上级汇报。结果在此次大会上便有十几个人,因为脸色不时泛红或泛白,而遭到积极分子的检举,他们立即变成了二局的“内奸嫌疑分子”。 紧接着,胡耀邦在二局成立了一个五人常委的组织,规定他们每个人都要有一个副手。常委之下,则每个小单位有一名负责人,由负责人成立三至五人的核心组织,再由核心组织发掘五至十个积极分子,并指挥这些积极分子分别负责盯哨、放哨、团结“好人”、监视“坏人”、特别是详细记录所谓“坏分子”的一言一行。胡耀邦知道手下的干部多半不懂如何审讯和调查,便要求他们边干边学,特意挑选出五十三名干部,让他们旁听老手的谈话和审讯,然后再亲自去实施。经过半年的实践,他从中挑选出了二十八名“可造之才”。由此,一个残酷无情的、“特务中的特务”群体建立起来了。 那么,如何让那些“坏人”老老实实地坦白交待呢?胡耀邦探索出了一系列细致入微的方法。他倡导二局的干部使用“善劝、亲劝、你劝、我劝、口劝、笔劝、硬劝、软劝”等方法,甚至还发明了一种“雷公劈豆腐”的办法,即先集中力量,专捡动摇分子劝说,等动摇分子宣布自首之后,再对硬骨头下功夫,此时由于动摇分子转变立场,硬骨头越来越感到孤立,也会变得像豆腐一样,容易压烂。二局的领导都很注意研究运动中每一个细小的变化,在斗争时,“软中有硬”、“硬中有软”,随时变化。有时采取的方式是“下紧上宽”,即下面由积极分子步步紧逼,上面则由领导人耐心劝说;有时则反其道而行之,是“下宽上紧”,即下面由积极分子掏钱请吃饭、苦口婆心地劝说,上面则由领导人来严词威逼。如此这般,事先认定的“特务”们最后绝大多数都自我坦白了。 当群众的热情掀起来之后,检举的材料越来越多,二局收到了十万多字的检举材料,涉及八十二人,即平均每人至少有一千五百字左右的不利材料。据协助胡耀邦工作的彭富九说,当时之所以有这么多的检举资料,是因为胡耀邦在群众性的反奸运动形成之后,允许任何人当场以口头检举。这些资料经过专人整理,变成通报,供审干人员使用。其中一个例子是:这些资料有多处涉及延安文坛上著名的散文家吴伯萧,揭发吴是国民党的“CC分子”。吴百口难辨,一度沦为延安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后来,由于中共需要吴伯萧出来担任吹鼓手的角色,又给这个所谓的“反共分子”恢复了名誉。从这个案例可以看出,胡耀邦手头的那些检举资料,大都是些捕风捉影的假信息。但是,他并不考虑材料在真假,便根据这些材料拟定一个黑名单,黑名单上面的人物分为两类,一类是主要嫌疑,另一类是次要嫌疑。一旦进入黑名单,此人的政治生命便告终结了。 由此,“二局经验”得以成为整风期间的“四大经验”之一,被康生推广到其他部门;由此,胡耀邦本人获得了毛泽东和康生的青睐,中共建政之后得以跻身为最年轻的省部级大员。其实,胡耀邦在二局的做法,不过是整个延安的一个缩影;而为期不长的延安整风,亦是整个中共历史的缩影。比如以思想治罪、以言论治罪,营造一种渗透到家庭之中的“以邻为壑”的恐怖气氛;比如以党代法,践踏法治原则,实行“有罪推定”;比如煽动群众暴力,以群众暴力而不以国家机器来消灭异己等等,经过延安整风,成为中共屡试不爽的杀手锏。不过,中共本身便是一台血肉淋漓的绞肉机,延安整风中通过帮助毛整人而扶摇直上的刘少奇、贺龙、彭真、胡耀邦等人,后来在文革中都未能逃脱与被他们整过的人一样的厄运。对此,陈永发评论说:“文化大革命中,如果让胡耀邦重温延安时期他在二局的表现,他一定会发现自己的处境很像二局中受他审查的一些特务,只不过他的罪名不是敌特,而是‘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的三反分子’。……就一些办法而言,胡耀邦本人也会发现自己可能就是一个始作俑者,譬如在证据不十分充足之前,已在人头上钉上钉子,然后发动所谓革命群众来批判和检讨,以便发现问题的真相。又譬如要求怀疑分子不断写自我检查,然后研究其内容,从中寻找破绽,再加以追问。”胡耀邦经历了漫长的、粗暴的批斗之后,幸存了下来,并痛定思痛,毅然主持平反冤假错案的工作,即便是一些毛泽东钦定的大案要案也给予平反。 近年来,人们对于共党内的一批开明派元老有一种所谓“两头真”的概括,即他们早年为求民主参与中共革命,晚年为争自由成为中共的异见者,中间一段虽然走了歧路,但两头都是真诚的。从胡耀邦、赵紫阳到李锐、李慎之、胡绩伟、谢韬,他们对自己大概都有几分这样的评价。学者傅国涌在《悲凉之雾,遍披华林――从李慎之与许良英的四十三封通信解读李慎之晚年思想》一文中,论及李慎之晚年在思想上已“剜肉还母,剔骨还父”,在行动上毅然选择“不在刺刀下做官”,对自己走过的革命道路也不断地进行反省,其中甚至不无忏悔。但是,这一代人中在思想上走得最远李慎之,对早年延安道路的选择仍然不无保留,正如他二零零一年四月二十一日信中所说:“我在反思我们这一代人是怎么迷信上‘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我自己说过,我青年时只能当共产党,五七年只能当右派,晚年只能当自由主义者,好像是命中注定。只希望晚年觉悟是真正的觉悟。”李慎之说“我青年时只能当共产党”,这是一种让人遗憾的历史局限,我们又如何理解殷海光“不当共产党”的选择呢?难道殷海光就不正直、不爱国、不真诚吗?在我看来,与其说李慎之们是“两头真”,不如说是“一头真”。早年是“失足成恨”,晚年是“返璞归真”。当年,他们多半是抱着民族主义和平等主义的理念,而不是民主和自由的理想,奔赴延安的;但是,王实味感受到“衣分三色,食分五等”的一切,他们不可能完全感受不到。他们当然感受了,甚至他们本人也成为受害者,但他们没有从中脱离出来,没有及早否定自我,并向全国民众揭露延安黑暗无边的真相。这是由多种原因所决定的,但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是对历史的失职,而不应继续被溢美为“求真”。我们需要有更多的历史真相被还原,无论是文革、反右,还是延安整风、苏区肃反,我们需要手上沾满鲜血的人和身上流过鲜血的人都站出来诉说历史。惟有如此,血流成河的历史才能被终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