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独特的发酵美食:韩国的泡菜,中国的皮蛋,日本的纳豆,挪威的发酵三文鱼,西班牙的发酵香肠,冰岛的发酵鲨鱼,更不用说西方人目为珍宝、中国人则视为畏途的各类奶酪了。为什么甲之熊掌却是乙之砒霜?我们为什么看恐怖片?劝人戒烟什么办法最有效?在新作《令人厌恶》(That’s Disgusting) 中, 心理学家瑞秋赫兹(Rachel Herz)运用最新心理学和神经科学的成果探讨人类特有的心理现象:厌恶,并解释了食品好恶、两性吸引力、道德标准和政治意识形态等各方面的现象。
赫兹指出,厌恶是人类喜怒哀乐等情感中最晚生成的。厌恶的表情在每种文化中都存在,无论种族,人人如出一辙:眼睛眯缝,鼻子皱起,上唇紧缩,有时还伸出舌头 ,这其实是我们尝到苦味时的鬼脸。厌恶可能带来恶心、呕吐的身体症状,有些人甚至会因而昏厥。在生物进化过程中,厌恶促使人们吐出含碱、发苦的有毒食物,日后发展为让我们远离传染、致命病源的机制。
厌恶敏感度的高低因人而异,比如,女人通常比男人、保守派比自由派、怀孕早期的妇女比没有怀孕者更容易厌恶,但具体什么能引起厌恶是后天习得的:我们的食品好恶就证明了这一点。我们的厌恶可以分为“身体厌恶”,对人体的各种排泄物,除了眼泪以外,都会厌恶;“动物厌恶,”讨厌软体爬虫、老鼠蟑螂;“病残厌恶”,看到疾病、残废、畸形的动物和人类感到恶心;“死亡厌恶,”对墓地、死者遗物等敬而远之;晕血也是一种厌恶。这些都来源于我们心理上对任何能够提醒人类和动物的关联,以及自身寿命有限的事物产生抵触情绪。可是,我们也有道德上的厌恶感,例如觉得乱伦、食人、肥胖、“丑陋”、或同性恋令人作呕,即使这些在某个历史时期、某种文化中受过追捧。
有时候,厌恶和迷恋又密不可分。比如,有人,特别是男性青少年,喜欢看恐怖片,那些血淋淋的场景以及由此产生的负面情绪究竟有何魅力?作者说,一种解释是这些恐怖的场景可以让观众暂时遗忘现实生活中的焦虑。当代恐怖片中性和恐怖相混合,也吸引了青少年。另外,令人厌恶的图像让我们念念不忘:书本里的插图、电影中的场景、车祸的画面,因为这种“良性自虐”能让我们在安全的环境中感受刺激和愉悦。
厌恶情绪本质上是自我中心的,出于排他、自保的动机。我们对自身的排泄物并不厌恶,这种容忍态度也涵盖了我们的家人和宠物。母亲会觉得自己婴儿的尿布比其他孩子的容易接受。妊娠早期的孕妇对于外国人、奇怪的菜格外排斥,是由于她们的身体本能地要保护胎儿不受外来物侵害。象征疾病、衰老、死亡的事物特别惹人反感。相反,相貌端正、对称的“美人”,暗示了年轻、健康的基因,格外吸引人,连他们碰触过的物件也深受大众青睐。诗经中有个小伙子对情人送的朱红芦苇(彤管)爱不释手,因为是“美人之贻,”的确很有道理。“道德厌恶”的产生,是由于某些行为触及道德底线,威胁了我们的既定世界观。
因此,要说服大众改弦易辙,最有效的办法是让他们厌恶、摒弃现有状况,例如在香烟盒上印上被癌症侵蚀的肺部图片。但是,我们也要意识到,历史上厌恶情绪也多次被政客利用,煽动种族歧视、性向歧视的罪恶。正如作者所说,成熟者才能充分领会厌恶感的生物根源和文化涵义,而不被它盲目牵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