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的维多利亚时代,一般指从1837年女王登基一直到1901年她去世。历史上,这是英国繁荣、扩张、民族自信高度膨胀的时期,文化上则从理性主义发展到浪漫主义和感伤主义。但社会伦理道德方面,这个时代强调严刑峻法,对两性关系极端限制。比如说,为了表现情感的“纤细”、优雅,关于人体功能的直白言论都要避免:“腿”(leg)一词不能用,要说“肢体”(limb);出汗不是“出汗”(sweat),而是“容光焕发”(glow)。
可想而知,当时要求女性遵守的规矩礼数也格外繁琐、严格。女人不能穿长裤,出外一定要穿紧身胸衣,帽子必不可少,骑马必须采用侧式,而不是象男人那样跨骑。女人不能出外工作,而是应当管好家务,相夫教子,做个贤妻良母,成为“家里的天使”(Angel in the House)。 不过,今天看来对于妇女的限制和歧视,当年却有极为冠冕堂皇的名目:据说品德洁白无暇的淑女担负着巨大的社会责任,她们能以身作则,用优雅、温柔的言行感化男性和整个社会,从而推进“文明”大业。
然而,维多利亚时代的女性也并不是我们想象中深受礼教压迫,忍气吞声的可怜虫。作者多萝茜米德顿(Dorothy Middleton)的著作《维多利亚时代的淑女旅行者》(Victorian Lady Travellers)就为大家呈现了走出家庭,冲向世界的佼佼者。书中提到的七位大旅行家,都出身英国中产阶级家庭,大多人到中年而且病患缠身,但她们却敢于孤身独往,足迹遍布美洲、欧洲、澳洲、非洲,特别是当年欧洲人眼中的偏远、危险地区,例如美国西部、澳洲沙漠、非洲丛林、喜马拉雅山、北冰洋等。作者认为她们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维多利亚时代对于女性顺从、克己的要求过于严苛,被禁锢在家的女子需要情感和智力方面的渲泄。
有意思的是,一旦出门在外,淑女旅行家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们一方面尽量严守在家时的礼仪规范,哪怕骑马、爬山也坚持穿裙子,而且对外界关于她们“着男裤”的报道表示义愤填膺。另一方面,她们也颇多“越轨”行为。她们的裙装其实经过改造,只比一般长裤的裤腿略为宽松,不会妨碍跋山涉水。她们又时常作为唯一的女性和一群男子共同旅行,晓行夜宿,在野外篝火边共度良宵。更有一些是当年“新女性”的代表,例如范妮沃克曼(Fanny Bullock Workman)就曾在登上喜马拉雅雪山之后,手举争取女性投票权的木牌留影纪念。
她们当然并非全都是鼓吹妇女解放的“维权分子”。有的为了传教服务深入西藏,有的为了探险揽胜远渡重洋。她们在旅途中频频遇险,比如山路崎岖,火山爆发,“野人”作乱等。出门在外,饮食、住宿也多半不如人意,时常要和野兽共舞,遭到跳蚤、虱子的袭击。但那些在家时困扰她们的病痛却都不翼而飞了,她们好像在旅行中脱胎换骨了。
这些维多利亚时代的淑女旅行家通过她们的笔端,留下了关于全球地理、气象和人文的很多可贵资料,虽然英国皇家地理学会直到二十世纪才正式认可女性会员资格。她们描述的风景奇观,也记录了大自然的瑰丽壮美。更为可贵的是,她们在书信、笔记、报告中展示了女性冲破陈规,大放异彩的欢乐。在没有飞机和高速公路的年代,这些世人眼中的纤纤弱质用自己的经历证明了女性的坚韧和潜力。真是宝剑锋从磨砺出,无限风光在险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