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又好看

yeyeshengge

李安的《饮食男女》在美国上映的时候，许多观众提出的问题是：电影里有那么多好菜，朱家的三个女儿怎么还能保持身材苗条？我当时听了觉得美国人真是老实，这是艺术创造，当然不能以常情推断之。这部电影在世界各地都很受欢迎，几年前美国还有一个“山寨版”的《饮食男女》推出，叫做《Tortilla Soup》（一种墨西哥汤，以烤熟的玉米片加奶酪等制成），其中的家庭成员，情感纠葛全都一样，只不过换成了拉美裔的人物和食物。

我看过的其它与食物有关的电影，印象最深刻的有两部：一是黑白片《巴比特的盛宴》，另一是日本电影《Tempopo》（蒲公英）。前者说的是一个北欧的小镇，民生寒苦，整年吃咸鱼干和粗面包。又因为恪守清教徒的规矩，不吸烟不喝酒，个个自奉甚俭而面色阴郁。忽一日，来了一个避难的法国女人巴比特，因为法国正是血腥的大革命时期，许多贵族都上了断头台。巴比特一待就是多年，给牧师家做厨娘，整天做的不外是咸鱼干和粗面包。直到法国国内尘埃落定，她得了一笔遗产，大家才知道她原是巴黎一家著名饭馆的大厨。巴比特说要给全镇做一顿晚饭感谢大家的收留。这一餐，真是吃得风云变色，春暖花开，换了人间。许多平日不展的眉头解开了，很多陈年积怨化解了，最后大家甚至醺醺然跳起舞来。第二天，大家以为巴比特一定要离开小镇，去巴黎享受荣华富贵了。她却照常洗碗做饭。一问，她说，那一顿盛宴花去了她所有的资产。

《巴比特的盛宴》大约可以当比喻宗教和人性的寓言故事看，《蒲公英》就更为世俗温暖些。片名是一家小面馆的名字，有一个单身母亲做老板，主要是做来往于公路上的司机生意的。影片的主线是一个卡车司机如何想尽办法帮助这个女老板做出“日本最好的拉面”，但还有其它许多有趣的副线。我记得最清楚的有这样几个情节。

一是司机和女老板为了获得某面摊老板汤料的秘方，买通了他的邻居，深夜刺探。可是女老板在窥视孔中看到的是一个生猪头，两个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她，吓得她嘤咛一声，昏倒在地。还有就是一个黑社会头目遭到伏击，血淋淋地死在女友怀里时，还在讨论冬天猎到的野猪，肠子里面装满了番薯，加上一点酱油该多么美味！再有，就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家里人都不让他吃黏性特强的mochi（糯米糕），他偏要偷吃，结果几乎哽咽致死，急用吸尘器探入喉咙猛吸，才救了他一命。

吾乡人有云：“贪嘴不留穷性命”，斯言诚然。很多中国人对于美食的情结，是超越了仅仅对于温饱与小康的追求的，是上升到美学，哲学，宗教，和命运的高度的。由以上两部电影来看，外国人中也不无同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