蚬子在我们那现在已很少见了,但在儿时,蚬子和螺蛳一样,都是水乡人的爱物:天生的吃物,且怎么着也吃不完。
蚬子为心形,极小,最大的也不过大拇指甲大小,小的只有瓜子大小。蚬子肉极鲜嫩,剥了壳的蚬子肉炒韭菜实在是水乡的至味。
蚬子不像螺蛳,在任何一个河岸处都可以捞得不少,蚬子大多在河中心,且大多成群,因此,捞蚬子要用专门的船只才行。据说家乡的南河中心过去有一个极大的蚬子塘,镇里惯于捕鱼摸虾的陈三小有一年夏天在这里只捞了一天,竟捞了有半船白花花的蚬子--都是一个蚬子塘里的,陈三小那年发了不小的一笔财呐,经过这一劫,后来南河边的蚬子就很少了,但据说不久另几条大河又发现了几个极大的蚬子塘。
南风吹时,就到了蚬子最肥的时候了。身着素蓝衣裳的长辫子渔家姑娘拎了满篮白蚬,沿巷叫卖,"蚬子罗,鲜白的蚬子罗!"声音清脆动听,印象里,那时大概也正是栀子花开的时节,白胖胖的蚬子总是和那淡白淡白的花儿搅在一起,院子外是越来越远的叫卖声,而院子里,却只是悠悠淡淡的花香。
买回家的蚬子也是要养个一两日的,这样才能去掉泥腥味,洗净煮沸后,捞起蚬子,一只只蚬子都张开了嘴,露出雪白嫩鲜的蚬肉,用手只轻轻一抹,就下来了。煮蚬子的汤,极白,极浓,如鲜牛奶一般。据说日本吃蚬子是喝蚬子汤,往往加牛奶一起喝,也有的将蚬肉剔出,蘸了糖、醋等调料食用,味道十分鲜美。而在家乡,蚬子汤里大多只放几根小毛菜,起锅时,雪白的汤面漂着几茎翠生生的毛菜,鲜美不说,只看那朴素清新如春天一般的颜色就足以让人神往了。
蚬子壳其实也是一种清物,去肉后的蚬子壳倒在雨天泥泞的土路上,往往会形成一条极富幽趣的小径,儿时祖父的老屋附近就有一条这样的蚬子路,上面是竹架,牵满了碧绿的丝瓜藤,开出的花是那种鲜黄纯黄的颜色,夏天,下雨了,赤脚踩在这样一条白花花的蚬子路上,细碎,平稳,听着或密或疏的雨声,不知为什么,小小的心里竟充满了一种莫名的宁静与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