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祖光（1917－2003）是中国现代著名的剧作家、导演，代表作有话剧《凤凰城》、《正气歌》、《风雪夜归人》、《闯江湖》，评剧《花为媒》，京剧《三打陶三春》和导演的电影《梅兰芳的舞台艺术》、《程砚秋的舞台艺术》等。 不过我对戏曲没有研究，很惭愧地说，最早听到这个名字，只因为他是著名评剧演员新凤霞（1927－1998）的丈夫。最近阅读他出版于1982年的散文集，才对他的经历和文字真正有缘识荆。
这本集子收录的作品，最早的发表于1937年，最晚的是成书前的1981年，跨度长达将近半个世纪，伴随着吴祖光从风华正茂的文学青年成长为年过花甲的文化老人。文章题目五花八门，从早年信笔拈来的随笔和记录舞台生涯的散文， 五十年代议论社会现象的杂文———结果作者被划成“右派”，发配到北大荒改造，封笔二十年，到文革以后回忆从事文艺事业的故交老友例如赵丹、丁聪（小丁），皆及他的家人：父亲、妻子、儿女。内容丰富，文字流畅清新，引人入胜。其中最精华的部分，我觉得是他对于家人、朋友的白描回忆，既绘声绘色，栩栩如生，又让读者增长见识，了解中国现代文化史的变迁。
吴祖光1945年在重庆的民营报纸《新民报》副刊“西方夜谭”担任编辑。是他锐身自任，通过多方渠道，拼凑出毛泽东在重庆国共和谈期间写下的著名篇章，《沁园春·雪》，又获得当时的主管张恨水的支持，率先在1945年11月14日发表，轰动山城，震撼全国。事后，国民党中宣部召见张恨水大加申斥，认为这是为“共党”张目，向他们投降。
作者虽然出身江苏常州的书香仕宦世家，其实和现代革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的祖父曾经组建后来发起武昌起义的湖北新军，在辛亥革命前辞世。父亲吴瀛曾参加创办故宫博物院，精于诗文书画、篆刻和古文物鉴赏，还接待过毛泽东。吴祖光的姑父李青崖则是毛当年的法文老师，对他很器重。 从吴祖光早年的文字中，也可以看出他对国民党政府失望，对社会黑暗不满，对老百姓满怀同情，是一位富于正义感的左派青年。
当然，集子中最动人的不是政治风云，而是吴祖光和妻孥相处的点点滴滴。新凤霞1957年作为“右派”被批斗迫害，剥夺演戏的权利，1975年突患脑血栓，半面身体瘫痪，不良于行。可是，作者笔下的她还是那么勤劳、刚强。除了努力打理家务，她开始撰写自传，并且跟齐白石学画。做丈夫的说她“想不开，爱后悔”，常说“我没病的话……”，可是自尊心特别强，家里忌讳用“可怜”这两个字。
他们两人的孩子，儿子吴欢和女儿吴霜（双），现在功成名就，一位是绘画、书法和写作无一不精的艺术家，世界华人书画家收藏家联合会会长；另一位是我国当代著名的花腔女高音歌唱家、剧作家、画家和作家。但在父亲的眼里，他们小时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更令人难忘。女儿小时候倔强、爱自我表现，和哥哥吵了架，宁可躲在屋里，仰头拼命不让眼泪流下来。可是她学画特别专心，衣袋里永远装着纸笔，即使夏天最热的时候，也要母亲在三角裤上缝个口袋放她的画具。儿子是个马大哈，经常丢三拉四，“好东西搞坏，整齐的弄乱，新的弄旧，干净的弄脏，拿走的不还”，可是甘当母亲的小毛驴，背着瘫痪的新凤霞上楼、出门，为他人搬家、操劳，热情备至。
作为眷眷慈父、拳拳赤子、和妻子相濡以沫的丈夫，一片真情在他的字里行间呼之欲出。吴祖光曾经遗憾浪费光阴二十年，可是夫妻恩爱、家庭美满、儿女成才又何尝不是幸福的标志？更何况作者还留下了许多让人一咏三叹、回味无穷的文字。 |
发表于 2012-9-10 1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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