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邻居多半是退休人士,年龄比我的父母都要大。我每天又早出晚归,和他们的交集按理应该不多的。可是因为小镇上的人都相当友好,所以大家相处得挺愉快。
我的右舍是一对老夫妻,先生早年做过大学副校长,可是因为心脏不太好,现在基本在户外看不到他。他的太太刚退休,家里的除草铲雪等等都能做,而且还告诉我她酷爱骑马,直到几年前才卖掉家里最后一匹马。后来有同事透露,这两人其实是半路夫妻,因为三十年前的一段办公室情缘,各自与原配离婚又重组家庭。至今仍有些老夫妻当年的朋友因为这场婚变拒绝与他们交往的。似乎有些事永远是旁观者比当事人更投入。
无论如何,他们对我是不错的。几年前的一场暴风雪,附近停电五天,取暖设备,电炉均无法使用,家里冷得象冰窖。右舍的太太深一脚浅一脚地来敲我的门,让我在他们家客厅的沙发上睡了一晚。因为他们有壁炉,可以烧柴,晚上还不太冷。可是听着老夫妻整夜上上下下,去地下室搬柴火,让我很不安。第二天我就告辞了,但他们的好意我一直记着。
左邻是个土生土长的坚定的共和党人和基督教徒,似乎对我的来自大都市的同事们都颇不以为然,但对中国文化很有兴趣。除了常来告诉我他又在电视或广播里得到什么关于中国的知识信息外,也常常会问我有关中国文化社会的问题。比方说,人死了怎么安葬?真的都火葬吗?中国的死刑怎么执行?监狱制度到底是怎样的?这些东西其实我也不甚了了,但他却对中国的严刑峻法很赞同。“干吗要在监牢里养着那些毒品贩子?好让他们继续贩毒吗?”他反问说,因为本州是没有死刑的。至于劳改,他也觉得很有必要:“现在的孩子就是被宠坏了,所以才有这么多问题。有罪就应该让他们受惩罚!”每次听他发出这些“政治不正确”的言论,我总会想起一句老生常谈:地无分东西,人不论南北。
有一天他跑来找我帮忙,原来他家的母猫和一只四处游走的野公猫勾搭成奸,生了一窝六只小猫。他一面夸耀着他家的猫是一只“超级好猫,”一面又希望能送掉其中的五只小猫。我问同事有没有感兴趣的,他们一致觉得我的邻居早就改给他的母猫动个绝育手术,永绝后患了。我给他提了一下,他嘶嘶地倒抽了一口凉气,似乎还在犹豫不决。
这位左邻每年春天会去打猎,夏天钓鱼,秋天去爬山野营,时不时驾车和太太一起去看住在邻州的女儿和儿子。
我一向信奉“生命只要好,不要长”以及“多寿必辱”,但如果我的老年能有左邻右舍的那么精彩,那还是值得向往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