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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王胡子回来了
  “报告,第90军停止前进,停在了黄河对岸。”
  叶子龙这些天每天都要往主席的居处跑上十多次,各大根据地的往来电在最近这些天达到了一个高峰,全都是关于反击国军摩擦的消息。
  他进来的时候,主席正在说话,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说道。
  “另,电告贺、关(指120师师长贺龙和政委关向应),对二战区的反击作战要有力,决死纵队是我党建立的队伍,他阎长官不要可以,但不能下黑手,我们党决不答应的呀。”
  老总对此深有感触:“阎锡山这个人,典型的山西老倌儿,斤斤计较爱算计,小肚鸡肠又爱占人便宜,还是个窝里横的军阀头子,不想日本人进来,更不想中央军和我们的队伍进去,又舍不得自己那点家底,我们的反击越有力呀,他就会越安份。”
  “看来阎长官是得罪了我们老总啊,那么厚道一个人,怨念不小喔。”
  王稼祥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众人善意地笑起来,主席这才注意到站在门口的叶子龙,招手让他进来。
  “喔,胡长官也犹豫了,好事情哪。”
  电报在众人手里传了一圈,老总注意到,主席使用的是“犹豫”而不是停止。
  “主席呀,你觉得事情没得完?”
  “历史改变喽,苏联大概率站到我们这一头,蒋委员长有危机了,你们猜他会怎么办呢?”
  洛甫不屑地撇撇嘴:“无非是找洋人做主咯。”
  “说得对!”
  主席单手叉腰,拿烟的手重重一顿。
  “和他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彼此都熟得很,蒋某人哪,北伐的时候靠苏联,快要成功了,搭上英美,一转手就干出了屠杀工农和我党的无耻勾当,日本人侵占东北,他不抵抗,反而寄希望于国联,结果洋人靠不住,到了日本人全面侵华,他又和苏联和解,什么反共立场都不要了,这个人哪,现在看到苏联亲自下场,他一定会想,是不是便宜我们共产党了,那怎么办呢?”
  “与日本妥协?”
  洛甫得出了一个令人吃惊的结论,不过在座的都不怎么吃惊。
  王稼祥说道:“他又不是没有这样做过,只不过双方没有谈得拢罢了。”
  老总皱起了眉头:“要严防他们与日军勾连,对我边区发动更大的攻势啊。”
  “嗯。”
  主席表示赞同:“军委对此一定要有所准备呀。”
  老总回答:“我们想把359旅提前调回来。”
  “王胡子,好呀,我一直在想肖劲光走后的空缺,没得合适的人选,不如就让王胡子先代理吧,等哪天蒋委员长愿意坐下来与我们谈了,再争取转正,你们看如何呀?”①本来就是军委的提议,自然一致通过,刚刚回到边区的359旅旅长王震正式代理八路军留守处主任,内部称为留守兵团司令员。
  留守兵团由八路军各师分别抽调一部人员组成,其中以120师的人数最多,又以359旅为主,连当时的旅长陈伯钧在内的一半人马都留在了边区。
  1939年,兵团一共下辖8个警卫团、一个直属特务团、一个骑兵团和一个独立的770团。
  总兵力在1.5万人左右,分为东、两两个守备区,扼守着陕甘宁边区23个县的广大地区,周边的国军多达20余万,日军更是逼近了黄河防线,可谓四面皆敌。
  同期,王震的359旅经过两年的发展,已经达到了三个主力团(717、718、719)加旅直一共1.2万余人之多。
  绥德县城,边区群众敲锣打鼓迎接回师的自家部队,蒸好的玉米馍馍可劲儿地往战士手里揣,骑在马背上的王震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赶紧从马上跳下来。
  “陈旅长。”
  “老王。”
  他的老上级359旅原旅长陈伯钧,现任东警备区主任,紧紧握住他的手。
  “我现在是你的下级了,王司令员。”
  “组织上怎么会让我代理兵团司令呢,这太不合适了。”
  陈伯钧哈哈大笑:“开始我也不服气,现在一看,你带半个旅出去,回来一个半旅,主席的眼光高啊。”
  “主席?”
  “对,你的任命是主席亲自批准的,放心吧,我们都听你的。”
  王震无语,后来居上者不是没有,他算是听出来了,主席对他的带兵能力是满意的,那也就意味着,要凭这小三万人马,保卫党中央和23个县的边区之地,对阵周边的几十万敌人。
  压力山大啊。
  “老陈,你得和我说说形势。”
  重任在肩,王震也不矫情了,把部队丢给参谋长唐子奇,拉着陈伯钧进了县城的绥德警备司令部,这个警备司令,也是他兼任的。
  “形势很严峻啊,不说咱们对面的鬼子第20、26、37和109师团,大宁、蒲县一带驻防的国民党第90军3师6旅就有两万余众,他们蠢蠢欲动,边区几个县国府任命的县长最近也一意挑起摩擦,袭击我工作人员,严重牵扯了留守兵团的注意,说实话,如果不是你及时赶回来,我们最近天天夜不能寐啊,现在总算是好了,这付重担就放到你的肩膀上了。”
  陈伯钧拍拍他的肩膀,王震指着地图说道。
  “从绥德到延长,200多里地,1、4、5、6、8,五个警备团一字排开,老陈哪,你是轻松了,该换我睡不着觉了。”
  “睡不着就跟我走,见见老战友。”
  王震不解,陈伯钧拉着他出屋子,外面停着一辆怪模怪样的车子,说车子,是因为它有四个大轮子,大得很夸张,上面驮着几根金属管子搭成的框子。
  “洋车?”
  陈伯钧把他推到副驾位置,自己坐上驾驶位,点火启动,在王震惊异的表情中,四轮车突突地冲了出去。
  很快就来到了县城外的军营,这里驻扎着警备第8团,他的前身就是359旅留在边区的另一半。
  第718团
  ①历史上王震的359旅回师边区是在9月份,反共高潮愈演愈烈,几路大军压境,边区形势危急之际,也成就了赫赫有名的“南泥湾”。
        
第二百二十四章 骡马化到机械化
  “文年生,老文!”
  “陈主任,王旅长。”
  原718团团长,现警备8团团长文年生向他们二人敬礼。
  王震好不容易才把他认出来,原因很简单,站在他前面的根本不像一个八路军战士。
  土黄色的荒漠迷彩、QGF02芳纶纤维材料步兵盔、脚上蹬着一双草绿色胶鞋、腰间宽大的牛皮带扎着不反光的金属扣,一把小巧的(相比盒子炮而言)54指挥人员佩枪系在上面。
  再一看后到的团政委帅荣,也是一样的穿着。
  不光是他们俩,从门口的哨兵到正在操练的战士,全部都是一样的装束,如果不是陈伯钧陪着,出来迎接的又是老战友,他是不敢相信的。
  “咱们换装了?”
  “警备团换装了,你的部队是下一批。”
  王震摸摸文年生身上的军装,又看看自己的满是补丁的灰色土布军服,一拳擂到他的胸口上。
  “好家伙,还有什么,都拉出来溜溜,让俺老王开开眼界。”
  这一喊不要紧,接下来,王震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不够用了。
  为了给保卫党中央的留守兵团换装,海南把压仓底的库存都给拿出来了,与预备役师完全相同的作训服和作战服,一人两套,从内衣到袜子一应俱全。
  按王旅到达后的数量,15000支年份比较新的神枪81杠,3000支81轻机枪,3000支79/85式狙击步枪,排级的63式60毫米迫击炮、连级的76式82毫米无后坐力炮、营级的87式82毫米迫击炮、前卫2肩扛式防空导弹、团级的120毫米迫击炮、105毫米无后坐力炮、1吨半重的87式双联装25毫米高射炮、3吨出头的旅级PL96式122牵引式榴弹炮......
  虽然最后那个很大的家伙限于重量和规格只运来了6门,但已经足够让王震王司令员震撼不已了。
  这么粗这么长的炮管子,摸着心里就舒坦,更不必提,那些大大小小的火炮,王震走走看看摸摸,心里头像是着了一团火。
  “这都是咱们的?”
  “都放你眼巴前了,还能有假?”
  在文年生和帅荣的陪同下,王震仔细检查了警备第8团的训练到内务,上手试了试这种名为81-1的自动步枪,马上就爱上了他。
  “太好了,快慢机调节,可近可远,不用拉大拴,还能打出机关枪的威力,有了它,小鬼子算个俅!”
  陈伯钧提醒他:“现在留守兵团的战士忙于换装,步枪还好说一点,虽然结构不一样,但有训练手册学着,上级派来的教员教着,人人都在勤学苦练,争取用最短的时间掌握新式装备,现在最怕敌人不给我们时间啊,你知道吗,中央为了拖延敌人的进攻时间,不惜暴露了一条内线,否则,哼,他们已经渡河了。”
  王震这才看到,炮兵训练场上,一群人正在忙忙碌碌,旁边还停着好几辆他坐来的那种四轮车。
  “高炮与平射炮的区别在哪呢?”
  预备役师高炮一团团长史更新中校是这次赴延安军事代表团的一员,负责炮兵的训练,无论是高炮还是普炮都归他管,当然他的专业更接近于高炮,起码技术含量就要高一些。
  其实上,由于专业性过强,所学的知识要求很高,普遍识字率不高的战士是很难听懂,他一方面用最通俗的语言来讲解,一方面还要有针对性地向他们传授必要的专业知识。
  “一个打飞机,一个打地上的东西。”
  一名战士举手答道,他面露微笑:“有道理,但还不全面。”
  “咱们这高炮啊,上能打飞机,下能打炮楼,打坦克,打步兵,这天上地下呀,就没它不能打的。”
  “这么好?史教员,俺看它这炮管子不粗啊。”
  史更新又笑了:“对,它的确不粗,可它长啊,你想啊,大炮管子粗,炮弹是不是就得重?这一重你上弹就得慢下来不是?咱们这25高炮呢,是用弹链供弹的,一个弹箱能装40发的弹链,咱们打40发的功夫,大炮能打几发呀?”
  他伸出一根手指:“1发。”
  “啪啪啪”
  战士们纷纷鼓掌,史更新听到身后同样有掌声响起,回头一看。
  “王......王旅长!”
  他一激动差点就喊错了,好在及时刹住了车,王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认识。
  “你认识我?”
  “听中央领导介绍过。”
  原来如此,王震上前摸着长长的双联装炮管子,感慨万千。
  “它真能揍下小鬼子的飞机?”
  史更新点点头:“就怕他不来。”
  王震好奇地指着那些四轮车:“它们是用来拉炮的?”
  “这种炮的重量比较大,畜力虽然也行,但是很不方便,这是一种全地形车,结构简单保养和维修都比较方便,咱们延安恰好又能产油,用起来再好不过了。”
  原来如此,王震想起了鬼子的汽车和铁甲车,依靠公路机动,行动十分迅速,咱们这算不算也实现了机械化?
  就是要求忒高了点,这年头,会开汽车的都是难得的高技术人材啊。
  于是,史更新什么都教,从81杠的射击和保养到高炮、普炮、到汽车驾驶,没办法,现实就这么个情况,一个人得当几个人用,谁也不知道,战争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西安,胡宗南的长官部。
  “戴中榕是共党?”
  胡宗南万万没想到,自己最信任的电讯专家竟然是潜伏的地下党,震惊得无以复加,因为那就意味着,自己精心制订的闪击延安计划已经被对手得到了。
  熊向晖一板一眼地回答:“据军统西安站的调查,此人已经秘密离开,再加上共方的传单为佐证,应该可以确定无疑。”
  “啪”
  胡宗南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气得直发抖。
  “是我瞎了眼,养了一头白眼狼在身边,辜负了校长的信任,耽误了党国的大事啊,汇荃,你替我起草一份请罪报告,今天就发出去。”
  熊向晖答应下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只觉得得冷汗直冒,情报泄露,胡部展开了一场自查,他已经做好了暴露甚至是牺牲的准备,没想到,谁也没想到,戴中榕,这个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同志!
  想到这里,他不禁露出一个微笑,在敌巢,自己或许并不孤单。
  写完报告,他拿去给胡宗南签字,走到门口正待敲门,突然听到里面似乎在打电话,又停下了动作。
  仔细听了听,似乎有“汾阳”“109师团”几个词,心里不由得一惊。
        
第二百二十五章 牛人李强
  东关机场扩建一期工程完工后,首先要满足军需品的运送,装备三万人的武器装备就达到了上千吨(包括被服和第一批金鹿车),剩下的运力,全都要用于边区工业的建设。
  1939年的边区,工业基础匮乏自不必说,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基础,这其中就要提到一个人的名字了。
  “这位是我们军工局的李副局长,苏联留学回来的大才子。”
  陈振夏向山诺介绍,后者上前一步主动与对方握手。
  “李强同志,幸会幸会。”
  军工局副局长李强对这位体形丰满的男子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不适,诧异道:“你认识我?”
  “当然,久仰大名,我叫山诺,是您的后辈。”
  海口市外经贸局对外贸易管理科科长山诺当然认识这位外贸系统的前辈了,更何况,人家的本事远不只此。
  这个年代的人都是全才,就以这位为例,特科出身,从造炸药做雷管开始,转头又攻克无线电台的制造技术,苏联留学期间,发表多篇具有开创性的论文,成为著名的无线电通讯专家,77事变回国之后,在延安担任军工局副局长(局长由军委参谋长滕代远兼任),一手主持军工生产工作,从机械制造、子弹复装线到自主研发第一支自产马步枪,再到自然科学院院长,培养科技人材,建国后,更是横跨多个部门,最后做到了外贸部副部长、部长,亲眼见证了我国从无到有建立起一个工业国的全部过程,更传奇的是,他完美地避过了历年来的所有运动,基本上没有受到什么冲击,堪称奇迹。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还是国家首批学部委员(院士的前称)。
  空中运输开通之后,海南对延安的全面援助就拉开了序幕,原本中央讨论过一个问题,即党中央要不要换个地方,比如马上就要解放的山东,以策安全。
  经过多次讨论和多方权衡,最终这个提议没有获得通过,原因是多方面的,延安经过两年的发展,已经有了相当的名气,是知识青年心目中的圣地,也是我党在国际上的一个象征。
  再一个就是主席所说的一句话。
  “边区人民给了我们最大程度的支持,现在发达了,拍拍屁股就要走,把他们丢给国民党,乡亲们继续受苦受穷,甚至比以前还不如,想想当年中央苏区的群众,在我们长征之后的遭遇,我睡不着觉啊,我们党再也不能做这样的事了。”
  于是,一个以石油化工为中心的振兴革命老区的计划,就在两边的讨论中渐渐成形,用海南省工业及信息化厅厅长徐养浩的话来说就是。
  精确对接。
  石油是个宝啊,以这个年代的标准,高温裂解分离出轻油、重油就算是炼制了,剩下的拿来铺路,还能当个建材使,可到了海南人的手里,那用处可就太大了。
  利用海南省淘汰的落后产能,为延安打造一个可观的化工产业,就是具体的实施手段,为了适应空运的需求,对设备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改造,得亏空军留在海南的那几架“胖子”,否则还真是不容易。
  这些国家明令禁止的小炼化装置,通常的生产场所只有乡镇规模,有的甚至在农家大院就能竖起来,加热炉、换热器、分馏塔等这些压力容器一应俱全,年产量还不到二十万吨,可在李强、陈振夏等人的眼中,却是无价之宝。
  “山科长,我们的油田产量一年能有一千吨就不得了了,成品油有个五百吨,拿出去什么换不到?现在么,好家伙,十万吨啊,我们做梦都不敢想,你还嫌小,不小了,有了它,我们就可以培养出自己的技术人员和产业工人,这上面的产品,听都没听过,”①山诺有些惭愧:“实不相瞒,这些装置都是以前国家查“五小”时封禁的,现在能派上用场,也算值得了。”
  两人不解:“啥叫“五小”?”
  “就是百万吨以下的小炼油、小化工、小炼铁、小轧钢、小化肥生产装置。”
  “这不小了啊,干嘛要封?”
  “产能过剩,污染环境呗。”山诺顺嘴答道。
  李强望着光秃秃的黄土高坡感慨了一句:“饭都吃不上了,有啥可污染的?”
  山诺无语,随装置过来的一批相关技术人员负责安装和培训,延长油田挨着河防,在主席的批示下,警备1团将防区放到了这里,全团由1200人扩编到了3000人,成为一个完整的主力团编制,保卫河防,保卫即将开始建设的化工基地就成了重中之重。
  “把留守兵团换装下来的武器装备新部队,延长县既是工业基地,又是河防重地,那里的工人不能只建设,还要学会保卫。”
  郭鹏提议:“我觉得不能再给乡亲们增加负担,就按军队的编制,把工人武装起来,成立石化师,1万五千人,必要时也能配合主力团作战。”
  中央军委参谋长滕代远有些舍不得:“这些人都咱们的宝贝,津贴都拿得第一等,比主席他们还高,上战场太可惜了。”
  他兼任着军工局的局长,军工局可算是边区的工业部部长,管理着目前边区所有的大小工矿企业,深深地知道以边区的家底,攒起这些宝贝有多不容易,但可贵的是那些好不容易搜罗来的人才。
  郭鹏不这么看:“地方编制,军事化管理,咱们当年不光有石油师,还有铁道兵、生产建设兵团,平时搞建设,打起仗来谁也不怵,为什么?新中国刚解放那会儿,山高林密土匪多,再加上国民党的残兵四处流窜,手里可都拿着枪,要建设就要通过那些地区,别的不说,野兽还多呢,不搞军事化,怎么安生搞生产搞建设啊。”
  老总笑眯眯地听他们讨论,心里已经有了底。
  “我看阔以,小郭说得对啊,现在是抗战时期,打仗是第一位的,如果鬼子反动派以小股特务渗透,我们的工厂要不要保卫?本来不多的力量,如果全部分散到各个工厂,党政机关,这点人手是远远不够的,让有学问的人拿起枪,也是给他们一个自卫的能力嘛,平时生产,战时自保,末得毛病。”
  军委做出决定,从留守兵团和359旅部队中抽调战斗骨干,担任延长石化厂的保卫科成员,厂里以师为单位实施军事化管理,每天除了工程建设和工业化生产,还要抽出一定的时间学习战斗技能,整个延长县都动员起来了,男女老少争相出动,自带干粮为建设出力,提前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大生产运动”。
  ①抗战八年,延长油田一共生产原油3155吨,经加工生产出汽油163.94吨、煤油1512.33吨、蜡烛5760箱,以及擦枪油、凡士林油膏、油墨、黄油等少量。
第二百二十六章 反侦察
  延长县南山镇黄河渡口,夏日的虫鸣声和黄河水的涛涛纠缠在一块儿,在黑夜里异常清晰。
  林千军趴在草丛里,眼睛顶着一具红外微光望远镜,延长警备区政训处主任兼反特科科长罗志敏带着几名战士趴在他两边,手里的81杠就架在身前,眼皮子不住地打架。
  快到下半夜了,再过几个小时就会天亮,他们也渐渐松懈下来,连续几天这么守着,对面却没有任何动静,任是谁也会感到无聊。
  “老罗,喂,醒醒,老罗。”
  罗志敏感到自己被人杵了两下,赶紧睁开眼:“出什么事了?”
  林千军呶呶嘴:“来了。”
  他擦擦眼角,果不其然,河面上出现一个黑影,如果不是天气好有点月光,根本就看不清。
  坐在羊皮筏子里的沈如刚显得很轻松,这样的行动他已经执行过不只一次了,利用黑夜的掩护向对岸的共区渗透,侦察完了再撤回来,就算是失了手被人发现,两党合作一致抗日的背景下,谁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能不轻松吗?
  皮筏子很快靠上河滩,几个人将它拖上去掩藏在草丛里,猫着腰朝内陆摸去。
  “不许动!”
  没想到才走出去上百米,四周突然出现一圈人影,明晃晃的手电打在脸上,眼睛都睁不开,沈如刚明白遇上埋伏了,也光棍,扔下枪举起手,大声喊道。
  “别误会,我们是国军。”
  “国军,国军深更半夜跑河对岸来干嘛,撒尿啊。”
  林千军和罗志敏上前来,在他脸上照了照。
  “哟,还是个少尉排长,哪部分的啊。”
  沈如刚也不想硬扛,老实回答:“61师363团团部直属侦察连排长沈如刚。”
  “61师363团。”
  林千军想了想:“英雄团啊,淞沪战场上打得挺硬气的。”
  “老总好眼光,咱们团3000多号人,第一天就差点打没了,活下来的不足200号,一个月后补充到位,又拉上去拼没了一多半,现在是第四次补充了,老人快死光了。”
  林千军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淞沪下来的老兵,活着不容易吧。”
  “可不咋得。”
  “那干嘛要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没.......没啊,就过来转转。”
  “违反军令,擅自离开驻地,偷入友军防区,你打算被执行军法吗?”
  沈如刚闭上了嘴,林千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你们正面的鬼子,距离不到200公里,有本事,往他们那里摸啊,调转枪口对准友军,你们对得起牺牲在上海的战友吗?”
  沈如刚面有惭色,喃喃地说道:“咱们也不想来,上峰有令没法子啊。”
  “上峰为什么派你们过来,过来干什么?”
  “上峰说,共区不听委员长的号令,与苏联人勾结,阴谋反对政府,让我们过来侦察,找出证据。”
  “哼。”
  林千军气得笑了:“勾结苏联,你说说你拿的什么步枪?”
  “水连珠啊。”
  “你们拿着苏联援助的步枪,反过来诬陷我们勾结苏联,他们现在对日宣战,帮助我们光复国土,怎么,你们打算站在日本人的一边,帮鬼子继续奴役我们的民众吗?”
  沈如刚涨红了脸,大声分辨:“我们与鬼子不共戴天,怎么可能帮他们!”
  “你们对边区的进攻就是在帮鬼子!”
  林千军怼得他哑口无言,言语间毫不留情。
  “今天的事情,我们可以当成一次误会,但是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们写下事情经过,签字画押,我们就把你们放了。”
  沈如刚有些犹豫:“写什么?”
  “两个选择,如果你坚持是误会,我们将扣下你们的全部装备做为惩罚,如果你们如实交待本次任务的内容,我们也将装备全数奉还,礼送出境。”
  沈如刚最后还是选择留下武器弹药,重新划船返回对岸,一行人垂头丧气地来到团部,团长谢清华上校披了件单衣从床上爬起来,心情极为不爽。
  “岂有此理,你们怎么能留下武器呢?”
  沈如刚无言以对,掏出一封信递给他。
  “这是他们让我带给团座的。”
  谢清华接过来打开一看,“谢团长钧鉴:闻贵团移驻大宁,两岸百姓俱是欢欣鼓舞,何也,贵团一战吴淞口,二战陈家行,与日寇殊死搏斗,几度接近覆灭而不退,打出了我军的血悍之气,深为国人称颂,有此英雄部队隔河相邻,我军亦有荣焉,然听闻你部有意渡河,觊觎边区数县之地,不顾当初两党谈判之初衷,悍然挑起内战,实为亲者痛而仇者快事也。
  我奉命敬告贵团,日寇当面,切勿行此不义之举,否则,我党也决不吝惜一战,若贵团未能牺牲于抗日前线,却因某人错误指令葬送于骨肉相残之阴谋诡事,宁不可惜乎,九泉之下,有何面目相见昔日袍泽?
  切切
  八路军河防司令部、延长警备区。”
  谢清华读完,瞌睡也没有了,干脆驱车连夜赶到县城的师指挥部。
  钟松压着怒气听完报告,又看了书信,气得破口大骂。
  “共匪倒打一扒,那天的飞机你们都看到了,不是苏联人的难道还是他们自己造的不成,我们拼光了,他们在后面发展壮大,将来这江山属谁?校长高瞻远瞩,你们切不可动摇,日本人总有一天会退出去,只有共匪才是心腹之患!”
  谢清华默默地听他骂完,低声问道:“职部从不怀疑上峰指令,不过想知道,上面是不是打算与日本人联系一同进攻边区?”
  “什么边区,那是匪区。”
  钟松无比烦燥地给了他一马鞭:“军人只需要忠于领袖,服从命令即可,不该打听不要打听,否则我也保不住你。”
  说完将那封信撕得粉碎,谢清华被他赶出指挥部,看着满天的繁星,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原来那些传闻竟然都是真的。
  “团座?”
  与他一同前来的沈如刚不安地开口,谢清华叹了一口气。
  “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招呼好你的那几个兄弟,不要乱说。”
        
第二百二十七章 合适的时机
  山西汾阳县城,驻扎着日军第109师团,虽然是开战以后临时编成的,却是一个两旅团四联队的常备编制,满编人数高达23500人。
  师团长阿南惟几中将正在与参谋长落合甚九郎大佐商议军情,晋西北的八路军第120师和阎锡山的第二战区长官部发生了一些令他们感兴趣的变化。
  “阎部意欲对战区内的抗日组织“牺盟会”下手,同时解决山西新军的四个纵队,希望我们给予帮助。”
  “阎,会投靠皇军吗?”
  落合甚九郎不确定地说道:“阎是个很狡猾的中国人,从他嘴里,很难听到确切的答案,我认为此人不可信。”
  “梅津司令官对于华北方面军参谋部提出来的晋西肃正计划颇有微辞啊,国内的补充迟迟不到,我师团不得不取消了对晋南重庆军的清剿,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要保持一定量的作战基数,以应对不时之需,梅津司令官的考虑有道理,现在赤露公然宣战,关东军压力大增,说不定需要我们的支援,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谨慎一点的好。”①“师团长认为,我们应该坐山观虎斗?”
  “你这个中国词用得很合适,落合君,中国人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阿南惟几阴测测地一笑:“如果有合适的战机,我们也不妨推上一把。”
  落合甚九郎心领神会:“阁下高明。”
  “不过,我怕关东军那帮高傲的家伙,就算是到了绝境,也不肯向大本营要求“战术指导”。”
  “哈哈,那就太有趣了。”
  两人肆无忌惮地嘲笑友军,这种倾轧不仅出现在海陆军,就是算是同为陆军,关东军与关内驻军之间也有所不同,前者的独走基本上形成了传统,在大本营里为高层头疼,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
  笑了一会儿,卫兵报告有人求见。
  “重庆军第61师参谋长?”
  阿南惟几摸着下巴想了想:“这个61师好像蛮能打的,他们想干什么,我真得有兴趣知道,落合君,辛苦你一趟吧。”
  县城外的一个破庙里,落合甚九郎见到了一身商人打扮的廖威,后者向他一抱拳。
  “鄙人廖威,国军第61师参谋长。”
  “廖桑,我的第109师团参谋长落合甚九郎。”
  “落合君,你们一定希望铲除一些隐患吧。”
  落合甚九郎微笑着回应:“廖桑的话,我有些不明白,难道我们不是敌对的吗?”
  廖威意有所指地说道:“有时候,敌人也会有一些共同的敌人。”
  “唆嘎,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了。”
  5月下旬,正在边区修整,部队进行换装工作的359旅接到了新的命令,由于日军第109师团主力突然向绥德对面的黄河渡口一带集结,河防压力陡增,他们不得不提前结束修整,进驻从绥德到延长的各个河岸阵地。
  “鬼子想干什么?”
  王震眉头紧锁,鬼子这个师团装备精良,又在中国战场上打了两年,拥有一批素质出色的老兵,是我军在晋西北一带的劲敌。
  文年生长期驻扎于此,对这个老对手的了解更深。
  “不像是要渡河,倒像是一种压迫。”
  “老文,说说看。”
  “司令员,你看,鬼子虽然逼近渡口,却没有准备渡船,他们的冲锋舟在去年的入侵中被我们击毁了不少,据情报员侦察所得,直到现在也没有补充过,如果,他们想要渡河,就要造船,哪怕是木筏子,也有迹有寻,还有一点,他们的炮兵没有跟上来,这是不寻常的,没有炮火压制,他们怎么在我军的火力下渡河?”
  359旅参谋长唐子奇不解:“压迫的目地又是什么?”
  文年生摇摇头:“不好说,鬼子的肃正治安战已经告一段落,听说他们在等待补给,原本我们判断,5-7月之间发动新的侵略可能性不大,现在他们的行动,有些看不懂。”
  王震拍拍他的肩膀:“老文,听你的意思,你对鬼子的行动了如指掌啊。”
  “嘿嘿”
  文年生干笑了两声:“司令员,你不会以为,我们只是换了身军服,几把枪和炮吧。”
  “噎,你个老小子,还有压箱底的东西藏着噎着?”
  唐子奇也落井下石:“老文你不厚道啊。”
  文年生连连摆手:“不是我老文不厚道,那个啥信息化战争,我自己都搞俅不明白,怎么说啊,不过虽然不太明白,但一看就很厉害的样子。”
  除了武器装备,海南省军区还派来了一个信息化分队,帮助留守兵团搭建信息化战争的架子,以少敌多,如果没有足够的代差,打起来就算能赢也会很吃力,但如果有了代差,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哪怕只是个山寨版的C4系统。
  王震了解了一下,马上明白了它的作用,自己做为指挥员,根本不需要了解,只需要提出要求便可。
  “老文,我有个想法,既然鬼子想给我们压力,不如让它们得逞,你觉得怎么样?”
  “不,是让他们以为自己得逞了。”
  唐子奇补充,文年生愕然,这是打算要搞大事情吧。
  第二天,日军发现,对面的共军不见了,阵地上空无一人,连炊烟都不曾升起。
  这下,阿南惟几有些懵圈,以前拼死也要挡住不让过河,现在放开大路,咱们过呢,过呢,还是过呢?
  没等他想明白,将河防阵地全部放开,打算诱敌深入的王震接到消息。
  国府第90军从大宁、永和等地过河了,号称是为了帮助我军协防。
  日军的侵袭!
  ①指驻太原的日第一军司令官梅津美治郎中将,华北肃正战发生在39年1月,一直持续到40年3月,一共分为三期,第一期肃正作战(1939 年 1 月5 月) 、第二期肃正作战(1939 年 6 月9 月) 、第三期肃正作战(1939 年 10 月1940年3月)资料来源:《华北治安战》 。
        
第二百二十八章 保卫延安(一)
  党中央确定继续以陕甘宁边区为驻地后,相应的工业建设方案就在制订中,专家们根据留下来的历史地质资料,确定了以化工为主的工业发展计划,这也是海南自身的优势产业。
  边区所辖的23县中,延长县的石油、靖边县的天然气、神府县的煤田、绥德县的盐池、府谷县的铝土矿是五大优势项目,援建项目也以这五大资源为主。
  “对口支持,精准援共”
  是海南石油战线工人们提出来的口号,虽然以海上石油钻井平台为主,但并不表示没有陆上钻探能力。
  中海油海南分公司经理石新睿偕旗下的勘探和建设队伍担任此次援建工程的主力。
  “陕北干旱少雨,土地贫瘠,边区人口138万多,脱产的比例不小,要养活这么多人,抗旱抗倒伏抗虫害的优良育种必不可少,水利也要跟上,这是农技和水利专家的事儿,化肥就是咱们石化人的事儿了,延长的石油、靖边的特大天然气田,都是惠及民生财政上百年的大工程,延长石油是咱们石油人的领路者,后来我们有了大庆、东营、克拉玛依,他已经进入了衰老期,但依然保持着上千万吨的原油产量,也是陕北地区第一个侪身世界500强的企业。 ”
  石新睿向即将出发的队员们说道:“我们的目标很简单,用我们的努力,让它成为老区人民的致富之门,让这片干旱贫瘠的土地,成为未来共和国的工业之母,完成党中央的嘱托。”
  中海油燃气电厂高级工程师莫向凡补充道:“电力是工业的神经,陕北的煤和天然气资源非常丰富,这就具备了建设火电厂和燃气电厂的初始条件,在交通无法达到后世那么便利的情况下,在资源产地就近建厂,是一个必然的选择。”
  “对。”
  石新睿一挥手:“咱们要拿出建设祖国首都的劲儿,来建设延安,千万不要以为,你们是在支边,这种思想要不得,如果觉得吃不了苦,现在就提出来,我马上批。”
  “经理,小看人不是,谁没干过野外勘测啊?”
  “就是,现成的数据,照着打下去就行了,有什么吃不吃苦的。”
  “家都没了,正想干点活找成就感呢,不吃苦咱还不爱去。”
  ......
  石新睿很满意,就算放到21世纪,石油工人也算是相当能吃苦的一类人群了,应省委的要求,他又优中选优,在自愿报名的人员中精心挑选,这才组成了目前的队伍,用于铮的话来说就是“精兵强将”。
  人员有了,接下来就是钻井和生产设备,延长油田目前的现状是炼化能力的严重滞后,哪怕是以现有的一年不足千吨的低产量,也做不到完全消化,以至于不得不用很原始的手段保存原油,甚至酿成过失火爆炸的事故。①因此,炼油厂的建设在所有的计划之前就展开了,基础设施建设至少比他们提前两个月之久,道路、厂房的地基和管道沟等等,机场一期工程峻工之后,第一批设备就跟着武器弹药送到了延长县,如今已经开始了设备进场以及安装的过程。
  “能吃苦,那能不能打仗呢?”
  石新睿放出了大招:“中央已经决定,组建石化师,军事编制,平时拿锹,战时拿枪,建设延安的同时还要保卫延安,与真正的国民党反动派和日本侵略者作战,敢吗?”
  队伍中出现了短暂的沉默,随即喧嚣起来。
  “能发枪?”
  “真枪实弹。”
  “太好了,能报名参军么,我想上前线打鬼子。”
  “我也想。”
  “那还打什么井啊,打仗多来劲。”
  .......
  眼看要跑偏,他马上刹车:“不怕就好,鬼子来打鬼子,鬼子没来产石油,把咱们的家伙什收拾好打包,上飞机出发了。”
  “主席在等着我们!”
  “哇欧。”
  最后一句彻底点燃现场,能够见到老一辈革命家,在他们的领导下建设祖国,让这些本来就不缺乏奉献的石油人再无任何疑虑。
  钻头、套筒、支撑架、电机,帐篷,一件件拆散打包装箱送上机,他们换上了灰色的厚牛津布工装,头戴聚乙烯塑料工程帽,唱着歌儿排着队。
  登机启程
  “锦绣河山美如画祖国建设跨骏马我当个石油工人多荣头戴铝盔走天涯......”
  第一批上机的是油场建设人员,根据后世的勘测点确定油井位置,做好前期工作,当然他们将面临真正的战争。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党中央决定建设延长石化工业基地的决定,在延长全县7332户、30958百姓当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别说普通老百姓了,从县委书记白清江、县长谭生彬以下的领导层也是半懂不懂,石油是个啥他们当然知道,延长油田的历史要追溯到前清去了,最早的记载甚至出现在宋人沈括的《梦溪笔谈》里。
  老百姓只知道,那种黑乎乎、稠乎乎沾手里味道刺鼻又难洗掉的液体是个宝,最大的用处就是煤油灯里的燃料,在不通电的年代,能在黑夜里带来的光明的东西,当然宝贵了。
  “县长,额们这儿要盖啥大工厂哩,县政府要改成石化建设兵团部?”
  “啥叫石化建设呢?”
  “额知道个俅,组织上决定的事,那就是大好事哩。”
  团委书记肖佐汉,组织科长刘世全、教育科长李之钦、党外人士、边区参议员郝显德等人围坐在县政府里议事。
  大事
  中央研究决定,改组延长县委县政府,组建直属军委的石化建设兵团,比海南建议的石化师规格还要高,当然了目前只下辖一个延长石化师。
  为了将全县的农业人口分离出来,让乡亲们自愿迁离,中央决定利用这次蒋伪日勾结侵犯我边区的机会,组织乡样们转移,因势利导完成土地转让的工作。
  ①资料来源:王晋林:陕甘宁边区石油工业抗战简史
第二百二十九章 保卫延安(二)
  在1939年,延长县有两个县政府,一个是我党的边区政府,另一个是国民党任命的县政府。
  这些天,县城的变故,国民党县长周金龙都看在眼里,他的得力手下保安团团长张永清四处打探,得到了不少消息。
  “县太爷,那帮泥腿子整天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我听说,他们在四处煽动,说什么日本人就要打过来了,让人先躲躲,有不少村子都在上路,一些老爷托我打听打听,是不是这么回事,要不要出去躲躲?”
  “躲?”
  周金龙歪歪嘴,勾手将他召过来:“告诉他们,把心放肚子里。”
  张永清不解,正待发问,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洪亮的声音穿门而入,让两人呆在了当场。
  “周县长,哟,张团长也在,省得再去找你了。”
  “李赤然,你这是干什么?”
  警备第5团政委李赤然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一群战士,周金龙好险才认出来,这是外星战士吗?
  “不干什么,请你们马上转移,因为日本人就要打来了。”
  “我,本县长有守城之责,愿与延长共存亡。”
  周金龙的嘴硬让李赤然有些好笑,他一挥手:“周县长赤胆忠心,怎能随便牺牲呢,架走。”
  两人吓了一跳,没想到对方说抓就抓,说好的谦恭礼让呢,说好的统一战线呢?
  “大敌当前,你们弃土而逃,你们不能这样,放开我,放开我。”
  见到周金龙被两名战士硬生生地拖下去,张永清牙齿都在打战,说话也有些不利落。
  “李.......长官,别动手,你们.......你们想要什么,都......都行。”
  “张永清,你纵容手下,鱼肉乡里,证据确凿,按法律应该公审后就地正法,你认为呢?”
  张永清脸都吓白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停地哀嚎。
  “别杀我,求求你们,别杀我,那些事,都是周县......喔不,周金龙那个坏份子指使我做的,他说,奉了上边的命令,要“融共”“限共”“剿共”,兄弟也是不得已啊。”
  “哼,那你有胆子出来指证他吗?”
  “有,有,他的话,不只兄弟一人听到,兄弟愿意出面证明,周金龙此人恶毒用心,对贵党图谋不轨。”
  答应得这么爽快,李赤然微微一笑。
  “张团长深明大义,将功赎罪,我们是欢迎的,只要你弃暗投明,主动检举揭发,你的罪责就能减轻,如果还能立功,一笔勾销也不是不可能啊。”
  “兄弟,兄弟愿意立功!”
  张永清答应得十分痛快,李赤然下令将他也带出去,张永清发现,自己手下的团丁被尽数檄了械,共军来真的了。
  也难怪,一直以来,对于他们主动挑衅的行为,我党都是忍让为先,就算出了人命,也是先呼吁要求法办凶手,对我伤残军人下毒手的“保安事件”就是如此,周金龙是三青团骨干份子,一个死硬的反动派,如果任由他们继续存在,对我党建设延长石化基地的计划,肯定会有负面影响,趁着这次反摩擦反侵略斗争,将这些边区的毒瘤一举拔掉,也算是一举数得了。①南山镇渡口,第363团团长谢清华乘坐木船抵达对岸,在此之前,他的先头部队已经控制了渡口,过程出奇地顺利。
  “沈排长,没有发现共军吗?”
  最早登岸的沈如刚摇摇头:“我派了人前出3里地,没有发现人烟,共军仿佛一夜之间跑光了。”
  “不可能,他们说不定就埋伏在什么地方,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谢清华一指前方:“3里不够,你亲自带人去延长县城看看,我就不信了,他们还能把城给丢了?”
  “那遇上共军主力怎么说?”
  “我们是来协防的友军。”
  谢清华一点都不敢放松警惕,不光把警戒线拉得远远地,而且并不急于向前推进,一定要等到后方的团主力全部过河,2个小时后,他等来了沈如刚和另一个当地人。
  “团座,他是本县保安团长,有重要情报秉报。”
  谢清华打量了来人一眼,细长脸吊梢眉很不讨喜。
  “你有情报?”
  张永清左右望了一下,欲言又止。
  “都是本团长的亲信,直说无妨。”
  “共军让小的告诉团座,国军既是来协防的,就不必往前走了,日寇在右边。”
  谢清华眉毛一竖,抓住他的领子,目光如电。
  “谁让你来的。”
  “就是那个什么河防司令部,小的不敢不来啊。”
  “共军人呢,是不是在前面?”
  张永清摇摇头:“跑了,都跑了,连老百姓也被他们裹胁跑了。”
  谢清华愕然,难怪前方没有人烟,全县三万多人口啊,居然跑得这样干干净净,也是本事,至少说明,共军在这里说话是很好使的。
  他马上上报师部,还在河对岸的钟松也觉得棘手,如果延长县真得荒无人烟,那他的6000多人马怎么驻扎?
  “日军还没有动静吗?”
  参谋长廖威摇摇头:“他们停在岸边,不过有迹象表明,日军在征集渡船。”
  虽然没有渡河,不过这个阵势,一定会牵制住绥德的共军,让他们分身乏术,而且压力重重,钟松一咬牙,下令道。
  “告诉谢清华,363团务必于明日拂晓前占领延长县城,并做好防御准备。”
  “师座是打算以363团为饵,钓共军的主力?”
  钟松没有答他,继续发布命令:“361、362团务必在8小时全部渡过黄河,按预计计划展开,师直及补充团最迟不晚于明日正午过河,此令上报军部,并请军座督促各友邻部队跟进,切切。”
  随着他一声令下,第61师主力开始渡河,数千人马坐着100多条小船和木筏子、羊皮筏子,晃晃悠悠地朝对岸划去。
  ①以上内容改编自:《李赤然将军回忆录》
        
第二百三十章 保卫延安(三)
  王家坪,中央军委机关所在地。
  简陋的指挥部已经大变样了,高处竖起了一座钢结构的信号塔,几台大功率野外汽油发电机发出阵阵轰鸣,一条条电缆连接起几间屋子里的机器,一排临时搭建起来的操作台前,数据在迅速地汇总。
  “第27军向关中分区进发,前锋已到达旬邑县境,主力沿西兰公路(西安到兰州)快速推进,预计不迟于明晚到达我分区外围。”
  “榆林方向,邓部(指晋陕绥边区司令邓宝珊)第22军没有动作。”
  “陇东方向,三区保安旅,第97师离开驻地,目标指向我宁县、镇原两县。”
  “河防方向,第90军于大宁、永和两县渡河,进入我延长、延川防区。”
  “绥德方向,日军第109师团也压到了河岸边,目前还无渡河举动,但有征集渡船之意。”
  .......
  老总站在一台大屏显示器前,抱着胳膊一言不发,屏幕上几个巨大的白色箭头直指我陕甘宁边区,除了榆林方向的邓宝珊部,因为统战工作得力,本人又心向抗战不齿内战,别的方向都不容乐观。
  而这些箭头的最终指向只有一个,延安。
  形势异常严峻,而且没有历史可供参考,除了边区,各根据地也面临着不小的压力,敌人大有不顾一切甚至是联合日寇剿杀我党我军之势!
  郭鹏犹豫道:“海南还有两个警备师,可以空运一个过来,做为机动力量。”
  老总毫不思索地摇摇头:“主席说了,延安可以丢,海南不容有失,你们的兵力已经抽调得差不多了,不能再动,有这些东西,加上那么多武器装备,还有生产机器,还要供应所有部队的弹药补给,不得了喽。”
  “老总说得对呀,不得了啊。”
  “主席。”
  所有人都站起来,主席和参谋长滕代远、二局局长曾希圣等人走进来,一脸的好奇。
  “这就是信息化作战啊,看起来好高级喔。”
  老总迎上前去,为他介绍:“有了它,我们就有了千里眼、顺风耳,敌人的一举一动都在掌握下,比破译他们的电报还要好喔。”
  主席回头看了一眼曾希圣:“那是把我们曾局长的活儿抢了喔。”
  曾希圣摆摆手:“我们只能破译敌人的密码,没有这么直观,比不了。”
  郭鹏接话道:“破译密码也很重要,可以知道敌人的下一步计划,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当然了,信息搜集和汇总只是第一步,信息的顺畅交流才是第二步,依托这个平台,在各个参战部队中建立起有效的联系,并实时分配到任务界面,为指挥员作出决策提供依据,仅仅是效率就快了何只百倍。
  主席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们操作,不时提出自己的问题。
  “敌我分明啊,王胡子有什么对策啊。”
  “他坐镇东区,打算诱敌深入,给敌人一个深刻的教训。”
  “想法很好,兵力够不够啊?”
  “他拟以359旅主力加上警5团、警8团完成歼敌任务,把留守兵团其余兵力留给其余的方向,目前,770团已经向宁县、镇原方向前进,警1团保卫东关机场和中央机关,2、3、4、6、7五个团对付范汉杰的27军,特务团和骑兵营做为预备队机动使用。”
  主席仔细了解了战役计划,断然说道:“对敌斗争嘛,要军事和政治相结合,打击主要方向,统战次要方向,朱绍良、范汉杰两部可以照此办理嘛,我来写信,派人送给他们,另,在广大国统区发动地下力量,打好宣传战,利用报纸、电台揭露蒋日勾结的事实,让人民群众来反对他们,可以抵得上几个师喔。”
  与此同时,边区政府也举行了“发动群众,保卫边区”的运动,以总动员的姿态应付此次危机,包括采用断然手段,撤消国府任命的几个县长,一举将这些专事搞摩擦的钉子彻底拔除,顺带解除了那些专门祸害乡样的保安团武装,也算是好事一件。
  《新华日报》、新华社在黄金时间和显要位置刊登了主席的《致蒋某人的公开信》,从民族解放战争的角度出发,呼吁他们停止内战一致对外,在敌后的国统区引起了轩然大波,重庆、兰州、西安等地都爆发了大规模的示威游行,朱绍良的省政府、第8战区长官部外一波接一波的请愿者让他应接不暇,尽管口口声声表明绝无擅自挑起内衅之意,但各种证据让他难以抵赖。
  再加上苏联大使连续递交的外交照会,一次比一次强硬,群情汹涌之下,蒋某人也不得不有所收敛。
  “次要方向可以做做姿态,给他们一种错觉也好,电告朱一民(朱绍良)、胡宗南,行动照旧,只要拿下延安,我们就可以宣布,共军是叛军,共党是叛党,捉住朱毛,我有重赏,告诉他们不要瞻前顾后,出什么问题,我负责。”
  他当着刚刚赶回重庆的顾祝同的面吩咐道,然后转过头。
  “墨三啊,新四军在你的战区,要趁他们立足未稳,一举根除,你有什么想法吗?”
  顾祝同一路上就有所领悟,当下答道:“委员长请放心,解决他们,我们已有预案。”
  “恩,不能让他们流窜到江南,会让共党如虎添翼,将来会尾大不掉地,现在苏联已经参战,日本人长不了了,这是一个机会,但也有可能是共党的机会,你明白吗?”
  顾祝同起身答道:“卑职明白。”
  “很好,回去拟定一个作战计划,不必上报国防部,我看好你。”
  送走顾祝同,外交部长王宠惠求见。
  “亮畴,苏联人又说什么啦?”
  “委员长,苏联人要求我们立即停止对延安的用兵,否则他们将撤回军事代表团和援华飞行队,不再履行新的贷款协定,切断西北边境通道。”
  蒋某人“哼”了一声:“是不是一转手就要卖给共产党啊。”
  王宠惠没有说话,蒋某人安慰他。
  “不要担心,东方不亮西方亮嘛,美国约翰逊大使正在与宋部长(财长宋子文)谈判,不日就会有结果,到时候,你再去同他们谈好了。”
  原来如此,王宠惠还是有点担心:“那苏联呢?”
  “先稳住他们,就说我们正在商议解决办法,两党争端由来已久嘛,让他们不要心急,我们还是友好邻邦嘛,不过,亮畴啊,你不妨套一套老毛子的话,看看共产党给了他们什么价钱,让他们急不可耐地亲自下场,一旦有什么卖国的行为,哼。”
  王宠惠明白了,恭身答道:“我一定尽力。”
第二百三十一章 保卫延安(四)
  5月20日,天雨,延长县城,人去楼空。
  谢清华大步走进县政府,发现共党连门口的牌子都摘走了。
  “团座,他们只留下这个。”
  先一步进城的沈如刚跑过来迎接,谢清华一看,又是一封书信。
  “谢团长钧鉴:贵部既为协防而来,日寇在北,缘何深入我延长县境如此之远,为躲兵灾,本县百姓不得不扶老携幼背井离乡,谢团此举是保民邪?害民邪?
  两党纷争,早在3年前的“双十二事变”(西安事变)中已经解决,确定两党合作一致抗日实现民族独立之现实,谢团长并钟将军宁无记忆乎?
  日寇未出敌境而言和者,汉奸也,蒋委员长庐山讲话言犹在耳,谢团及钟师此举,已超出言和多矣,盼能悬崖勒马,幡然回头,勿使枪口对准并肩之战友、无辜之民众,为敌人笑耳。
  我党素来敬仰抗战铁血男儿,谢团及钟师为国奋战多年,如今无理进犯,我党理解贵部负有上命不可违,礼敬一县之地,然退无边界,进无尺寸,若贵部一而再再而三无视劝阻,我党唯有被迫反击,其一切后果,均由贵部承担,望谢团及钟师再思之。
  八路军河防司令部、延长警备区、延川警备区。”
  谢清华头大如斗,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可城里分明已经没有人了啊。
  “谁送来的?”
  沈如刚摇摇头:“卑职进城后,在里面的桌子上发现的。”
  也就是说,人家一早就料到了他们会进城!
  他一把将信揉成一团:“电告师部,我团已进驻延长县城,未发现共军踪影,请示下一步行动。”
  回电很快,要求他们就地构筑工事,准备迎接共军的进攻。
  这是要拿自己当诱饵啊,谢清华无奈地执行命令,全团一千五百人占据城中制高点、推倒百姓的屋子、拆下门板构筑街垒、布置警戒线、火力点,将不大的县城变成了一个堡垒。
  与此同时,钟松带领的师主力也从几个方向往延长县城进发,一路上人烟俱无,所有的补给都必须从后方运上来,他不得不把手里的预备队留在渡口,以保护好后勤线,而随着部队的深入,这条后勤线越来越长,每天需要出发的骡马队也越来越不堪重负。
  因为隔着一条黄河,他们还要用渡船将粮食和补给送过河,一来二去的,各种物资在渡口堆成小山,急得补充团团长李朝弼破口大骂。
  “这打得什么仗,无法就粮于敌,靠隔河补给,共军不用打,拖也给拖死了,一帮蠢材。”
  难怪他心里不爽,黄河水流湍急,无法架设浮桥,靠船运,效率极低,他们强征对岸的梢公,让人家运兵还不算,还得天天运粮食补给过河,哪怕风高浪急也不能免役,这些日子,弃船而逃者不知凡几,他不得不让会水的士兵顶上,这些人不熟悉水情,触礁者、顷覆者又让他损失了一波人手和船只,这下子更是捉襟见肘,偏偏前面的师指每天都在催,哪里有一点好心情。
  更要命的是,师主力一直到达延长县城附近,都没有发现共军的影子,不光是县城,他们甚至连延长油田都放弃了。
  更雪上加霜的是,天气也来跟他们作对,一直干旱少雨的陕北这几天竟然下起了大雨,延河水暴涨,一路泥泞,更加加重了后勤的负担。
  “师座,渡口不通,不知道是不是电话线给冲断了。”
  “派人查线了吗?”
  “派了三拔人,还没有回来。”
  钟松没有发火,这么大的雨,路上肯定不好走:“电台呢?”
  廖威摇摇头,不知道出了什么故障,电台什么也收不到,发出去的也如泥牛入海,他们在一天之内就与后方的后勤处,两边的友邻部队全部失去联系。
  钟松看着眼前瓢泼般的大雨,心里涌起了不好的感觉。
  南山镇渡口西南3里地,运动到位的警5团1200多名战士身披全覆式雨衣,在树林里静静待命。
  “邪门了,说下雨就下雨,真不是盖的。”
  团长白志文纳闷地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政委李赤然用敬佩的语气说道:“我看了他们发射的什么催雨弹,这么粗这么长,说是本来就有雨,只是不大,他们用一种特殊的炮弹轰到天上,把这雨呀,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如今钟师离南山渡口足有30里远,我们就是放炮他们也听不到。”
  “神仙啊,能让老天爷站在咱们这边,难怪让咱们带上雨具,瞧瞧这啥料子,又薄又贴身,不光不透水,脱下来晾干了,直接能塞口袋里,战士们可不用淋着雨赶路了。”
  李赤然也感慨道:“是啊,还有这皮靴子,跑起来又快又不费脚力,就是闷久了,晚上睡觉有点味。”
  “哈哈,现在要求每天洗脸洗脚,鞋是不费了,费水啊。”
  两人显得很轻松,战士们也不紧张,这样的伏击战,对于以老兵为主的留守兵团不算事(警5团的前身是120师特务营),许多战士是走过长征路的,强行军啥的根本不算事儿,况且,除了轻便贴身的雨具,还有更方便的军用食品,到了地儿各自撕开,将一种带甜味的饼干放嘴里慢慢咀嚼,吃上一条就能顶好久的饿,等到吃饱喝足了,白志文便有些不耐烦了。
  “那就上呗,还等什么呀?”
  “等他们通讯中断,联络不上,打起来更从容。”
  五分钟后,他们接到指挥部发来的命令,战斗正式打响,全团战士有如猛虎下山,直扑钟师设在渡口的后勤处,正在发火状态的李朝弼听到枪声,已经太晚了,他根本来不及组织起任何抵抗,就被我军打进了指挥部,一番交火之后,他本人受伤被俘,手下近800人大部被歼,光是俘虏就抓了600多。
  钟师离友邻的53师有20多里远,两师之间是李文的第90军军部直属部队和预备队第109师,三者呈一个“V”字形,他的后勤处距军部的渡河点还不足十里地,可算是高枕无忧,没想到,共军偏偏在他最意想不到的地方下手,一举截断了他的补给线。
  “你们是什么人?”
  李朝弼趁着军医给自己包扎,开口问道,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士兵,一身土色的迷彩,手持火力极猛的自动武器,无论是近距离还是远距离都极为出色,他的手下往往连枪栓都没拉开就被压制住,下挂的小圆筒竟然能发射榴弹,比鬼子的掷弹筒还要方便。
  几炮下去,他的人斗志崩溃,补充团的兵本来就不如主力团的老兵能打,他只是没想到会败得这么惨这么快。
  “给你们师长发电报,就说你们被共军袭击,已经快要支持不住了,让他马上回援。”
  李赤然站在他面前,将军医打发走,李朝弼发现对方没有佩戴“八路”或是“18GA”的臂章,而是一种新型的盾徽。
  “你们是什么人?”
  “奇怪了,你们发动摩擦战,连自己的对手都不知道吗?”
  “不可能,你不可能是土八路!”
  李朝弼简直不敢相信,李赤然摇摇头:“我叫李赤然,留守兵团第5团政治部主任,你总听说过吧。”
  “你们,你们真得拿到了苏援?”
  “苏援,他们有这么好的装备吗,你们能不知道?”
  “那......那就是美援。”
  李赤然嗤之以鼻:“不管什么援,也不是你们调转枪口对付友军的理由,现在给你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发电报,把这里的情况如实向你们师长汇报,允许你告诉他,我们有多少人,什么样的装备,怎么样?”
  “我不会让师长回来的,你们想半路伏击,做梦。”
  李赤然微微一笑:“可以,你可以提醒他,千万不要回师,会有埋伏的喔。”
        
第二百三十二章 保卫延安(五)
  滂沱大雨中,第61师的官兵正在朝着延长县城艰难跋涉,还没有接受美援的嫡系部队既没有橡胶雨衣,也没有大头皮鞋,普遍都是头戴草帽脚蹬草鞋,长长的绑腿一直打到膝盖,踩在泥水坑里深一脚浅一脚,一些水坑被上千人踩过之后,简直变成了烂泥塘。
  钟松和士兵们一样披蓑衣戴草帽,只是脚上套着上好的牛皮马靴,不过这种天气,骑马很容易崴脚,他也不得不下马牵在手上,一门师属山炮营的沪造克虏伯75毫米山炮陷进了水坑,被十多个士兵用绳子连拉带拽地拖出来,发出一阵欢呼。
  “师座!”
  雨太大,廖威不得不用吼才能让他听见,钟松回过头,廖威撑着一把油纸伞,挨到他的跟前。
  “后勤处出事了,李朝弼来电,共军偷袭了南山镇渡口,将我军后路切断。”
  “什么!”
  钟松不敢置信地大喊:“友军相邻不足十里地,枪声一响便可闻,怎么会......”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自己意识到了,这场大雨将声音完全遮蔽,别说枪声,十里之外的炮声,也未必能听得见。
  廖威耐心地解释道:“问题不在这里,李朝弼自陈渡口失守,他已落入敌手,让我们万万不可回师,恐有埋伏。”
  “共军允许他发报,警告我们不要回师?”
  钟松马上意识到了不对:“你怎么看?”
  廖威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了另一件事:“之前我们与各部的电台都失去了联系,包括后勤处,可就在刚才,李朝弼的电文准确地发到了师通讯处,我想回电证实的时候,通讯又中断了,无论是发给哪个单位,都没有任何回应。”
  “为什么?”
  廖威摇摇头:“我问过电讯主任,电台没有问题,但就是收不到,他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也许是大雨,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也就是说,我师目前是一支孤军?”
  廖威没有说话,但表情说明了一切,钟松沉默了片刻。
  “你说,共军若是有埋伏,会在前面还是后面?”
  廖威本想说后面,可转念一想:“共军允许李朝弼发电,就是为了让我们不回渡口?”
  “我也有此意,李朝弼不过800人,共军一个团偷袭就能解决他们,我全师尚有5000之众,倘若回戈一击呢?”
  钟松马上有了主意,下令道:“363团最多不过十里地,这样吧,派出骑兵通讯员,让他们撤出延长县城,做为我师的后卫,限期跟进,其余部队,原地调头,我们杀回去!”
  300多里外的王家坪,春末夏初的阳光既不灼眼,又温暖有加。
  “老总,钟师调头了。”
  郭鹏拿着一个战术平板走进老总的房间,本就睡得很浅的老总一下子醒过来,翻身披衣坐起。
  “5团打得好啊,不愧是铁脚板,这个钟松果然很自以为是,没有上我们的当啊。”
  “他无论怎么选,结果都只有一个。”
  郭鹏在战术平板上点了点,调出实时画面。
  全天候长航程无人机的红外线镜头,将在雨中行军的国军部队发回来,像一条长蛇蜿蜒爬行。
  “参战部队到位末得?”
  “警1团一部已经到达延长县城以西5里处,359旅的717团已穿插至安河、东山一带,718团要远一点,不过也已经进至蝎子庙,离预定的出击点不远了。”
  “那就好,接下来就看王胡子、陈伯钧他们怎么打喽。”
  整个河防战区从延长县一直到绥德县,横跨三个县400多里地,王震坐镇绥德县城,延长战斗交给了东区主任陈伯钧,由后者负责前敌指挥。
  为了分割钟师,我军动用了警1团半个团、警4团和717、718两个主力团,后两者是3000人的满编团,警1团同样如此,目前他的半个团也与警4团人数相当,加起来近万人。
  在局部达到了2比1的兵力优势,装备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尽管如此,陈伯钧也好,王震也好都没有马下下达攻击令。
  而是决定给他们最后一次警告,同时开展一次特殊的战争模式。
  4个小时后,在离南山镇渡口不足3里的地方,雨中疾行、又累又饿的钟师主力部队突然听到了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这些声音穿透力极强,而且无孔不入。
  “第61师的兄弟们,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我们保证不伤及性命。”
  “你们受到了长官的蛊惑,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友军,与日本鬼子一道进攻边区,这是破坏抗战的汉奸行为!”
  “觉醒吧,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想想你们的战友,他们在九泉之下如何瞑目!”
  “不要执迷不悟了,从抗日英雄变成汉奸卖国贼,你们的家人也将以此为耻!”
  “放下武器,为时不晚,向友军投降并不可耻。”
  “这是最后的警告,回到人民的怀抱,让我们并肩把鬼子赶出中国!”
  ......
  钟松等军官目瞪口呆,声音来自四面八方,这得动用多大功率的喇叭啊,更糟糕的是,大雨遮蔽了视线,也让他们的指挥困难重重,甚至就连反宣传都做不到。
  哪怕喊得声嘶力竭,也不可能比得上大喇叭啊。
  “师......师座,我们被包围了。”
  钟松气得浑身发抖,拔出佩枪大声喊道:“未经受命,公然袭击友军,这是破坏抗战,我要到军事委员会去告他们!”
  众人愕然。
  然并卵,就算是告状,也得先保住命不是,眼看部队渐渐在动摇,他们却没有什么办法,各级军官还在努力维护士气,但是架不住这一波接一波的攻势,让人心神难安。
  关键在于,这次行动就摆在明面上,的确是为了解决共军,哪怕再三分辨,也难以说清楚,一些军官喊得声嘶力竭,士兵的脸色却越来越迷茫,这么大的雨,又被包围在野外,赶了几个小时的路,哪里还有作战的力气?
  半个小时后,各参战部队完全到位,陈伯钧捋起袖子,亮出一块防水手表。
  “时间到了,开炮,消灭他们!”
        
第二百三十三章 保卫延安(六)
  炮弹一落下,谢清华就知道部队完了。
  他的重机枪和迫击炮根本没有目标,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炮弹却能准确地落在他们中间,第一时间敲掉了他们仅有的重火力。
  首先产生混乱的是军中的骡马,被爆炸声惊吓后四处乱窜,拉都拉不住,受惊的骡马反过来又冲散了步兵队伍,一些有经验的老兵趴在雨水里避弹,虽然躲过了弹片,却被马蹄践踏,忍不住惨嚎起来,而不幸中弹的士兵更是被炸得血肉横飞,让那些侥幸躲过一劫的同伴心惊胆战。
  铺天盖地的炮火在一瞬间淹没了一切从前部到后卫,被包围在3公里长、一公里宽狭长地域的钟部5000多人马陷入了混乱当中。
  “突围,全力突围!”
  钟松听出了大口径重炮的爆炸声,至少在100毫米以上,他心里更加笃定,共军一定得到了苏联的支援,让他又想起了淞沪战场上的血肉磨坊。
  参加过剿共的他深深地知道,拥有重炮的共军,将会有多么地可怕。
  更让他沮丧的是,自以为是的行军路线,恰恰落入了敌人的包围圈,一场失败已经不可避免。
  可悲的是,在如此的打击下,他连一个有组织的反击都做不到,只能下令自行突围,甚至无法将命令传达到各个团。
  当然,不用他下令,一些部队已经自发地开始突围了,他们丢弃辎重和火炮等累赘,朝着一个方向不顾一切地攻击前进。
  不得不说,经历过血战的部队并不那么容易崩溃,然而等待他们的,是密密麻麻的交叉火力,无边无际的大雨,让他们的突围行动愈加困难,往往一头撞上我军预设的火力网,如同飞蛾扑火一般。
  谢清华绝望了,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他的副团长、团参谋长和几个营长接二连三地倒下,这是比淞沪战场更密集的火力,准确性更是无与伦比,大雨中他连五步之外都看不清,敌人却能准确地击中他的部下,这不是战争,只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而已。
  他想到了大喇叭里的喊话,不自觉地重复起来。
  “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幸存者纷纷跟着他大喊,谢清华感觉到,炮声停下来了,枪声也在渐渐消失。
  声音越来越响,躲在士兵中的钟松心沉到了谷底,剩下的人已经没有了斗志,61师完了。
  “扔掉枪,双手举过头,慢慢往外走。”
  大喇叭里响起新的喊话,谢清华毫不犹豫地扔掉手枪,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去。
  “团座,你挂彩了?”
  沈如刚上前搀住他,两人一起朝外走,他的士兵有样学样,全都扔掉手里的武器,高举双手走出去。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钟松很快发现,身边只剩下了几个卫兵。
  “师座,咱们认栽吧。”
  廖威不光扔掉枪,而且开始脱掉身上的军官制服,钟松愣了一会儿,突然抬起手。
  “啪”
  一枪打在廖威的胸口,后者不敢置信,他又连续开了两枪,枪枪致命,廖威不甘心地仆倒在水里。
  钟松上前蹲下,为他闭上眼睛:“对不住了,兄弟,有些事,不能让共军知道。”
  说罢,扔掉手枪,飞快地脱掉将官服,又从一个阵亡的士兵身上扒下来一套普通的士兵装,三下两下给自己套上,为了显得逼真,还往身上脸上抹了不少血渍。
  “把枪扔了,抬上我,走出去。”
  他让几个卫兵抬着自己,跟在大队人马里头往外走,这时候,突然发现,不光是枪炮声,就连大雨也停了。
  胜利了。
  陈伯钧看到一个接一个国军士兵走出来,双手高举的样子,就知道战局已定。
  一个6000多人的师,在他们的步步算计下,最后连十分钟都没撑到,而已方根本没有进行任何对战,他敢说,除非哪个倒霉鬼被流弹打中,不然肯定没有伤亡。
  无伤全胜啊。
  即使自己有着兵力上的优势,即使武器装备占优,这个结果还是深深地震撼到了他。
  不光是他,所有的参战者都有些懵,一场歼灭战就这么结束了?敌人连个还手之力都没有,成群结队地放弃了抵抗,而他们只需要做以下的事情:
  看守俘虏,打扫战场,辨认身份,有条件的话救治伤员,所有的步骤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报告军委,我部已经在南山镇外围全歼第61师,战果还在统计中。”
  消息传到王家坪,老总和滕代远等领导也是喜出望外,后者不可思议地说道。
  “原来信息化作战,就是这么个道道啊。”
  郭鹏毫不奇怪,如果有了这么大的代差,还打不出令人满意的战果,那80年的军事科技发展,就白瞎了。
  “说穿了毫不稀奇,用电磁干扰屏蔽对方的电台,用催雨弹造成局部恶劣气候,把钟师从敌人的大部队中分割出来,再按照既定的计划加以歼灭,所有的信息实时掌控,部队动作一目了然,就像开了挂的下棋,我们能看到对方的棋子,对方却看不到我的,赢下来还有什么悬念吗?”
  “开挂是啥子喔 。”
  “就是作弊。”
  郭鹏解释了一句,老总恍然大悟,滕代远深有感触地说道:“你们要是早几年过来,咱们得少损失多少人啊。”
  老总默然,他想起了那些倒在长征路上、湘江之侧、历次反围剿斗争中的战友,眼圈慢慢地红了。
  “我们不能光想好事嘛,过去的事情末得办法咯,以后,会有更多原本应该牺牲的同志活下来,又或许,会有不该牺牲的同志倒下了,但是无论如何,我们的前途,只会比过去更好,那就够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保卫延安(七)
  南山镇战斗胜利结束,过程之轻松令人咋舌,钟松可不是个简单的对手,历史上曾经让我军吃过大亏,素以狡诈胆大著称,结果连十分钟都没撑到。
  “狗日的,鬼子倒底过不过河啊?”
  除去717、718两个主力团,王震留下了359旅大半人马等在绥德县,结果等了好几天,那边战斗都结束了,对面的第109师团还在晃晃悠悠地征集渡船,一点也不着急。
  他急啊,原以为鬼子才是大头,自己亲自坐镇就是为了打场硬仗,谁知道这一天天光看风景了,好吧,练兵也算正事。
  81杠是把好武器,在56冲的基础上提高了连射的精准度,又保持了苏系武器结构简单坚固耐用易保养好上手的优点,他和他的战士在摸到枪的第一时间就喜欢得不行。
  等待的这些日子,全旅上下玩命地训练,力征用最短的时间掌握好新装备,为此警8团和海南派来的教官成为了他们的老师,一对一、传帮带,我军的优良传统一脉相承,无论是老战士还是新兵都很快融入其中。
  越是这样,他越心急,恨不得把训练场上消耗的这些子弹、炮弹打到对岸的鬼子身上去。
  尼玛,说好的狂妄自大不可一世呢,都把河防让开了,还不过来?
  可愁死王旅长了。
  “司令员,着急了?”
  “能不急吗,不是这股鬼子拖着,我们早就南下,去打李文那个烂糟鬼了。”
  参谋长唐子奇见他骂人的话都出来了,暗暗好笑。
  “阿南惟几这个老鬼子有两把刷子的,没那么容易上当。”
  王震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柱着81杠,摸摸大胡子。
  “老唐,你说,我们干脆南下怎么样?”
  唐之奇吓了一跳:“老王你魔怔了?”
  王震“嘿嘿”一笑:“他不是不过河吗,那我就不管他了,象延长县一样,把绥德的百姓向后方转移,重新安置他们,几百里的无人区,我看他们过不过来。”
  警8团团长文年生一听也吃惊不已:“延长县是为了建设石化基地,何况那里只有3万多人口,绥德全县足有14万多百姓,你知道要安排这么多人离乡,中央必须付出多大的代价吗,我就不说百姓愿不愿意迁到别处了,你在陕北上哪拿出这么多地来安置他们?”①唐子奇也劝道:“这事太大了,咱们可做不了主,中央现在全力进行反摩擦斗争,一下子增加这么大的负担,未必会同意,咱们也不应该再出难题吧。”
  王震握着手里的钢枪,重重叹了口气:“这么好的枪不能打鬼子,真不甘心。”
  最后研究的结果,不管成不成,上报中央军委,由组织来定夺。
  “这个王胡子,口气真大,我看他是飘了。”
  主席正好来到军委机关视察,闻言笑道:“不管怎么样,这是一个办法,吃掉90军,胡长官也要惦量惦量,没有老本,拿什么去当“西北王”喔。”
  老总亦有此意:“从军事的角度上讲,越快打败东路的敌人,就能越快打破敌人对边区的威胁,这一次,我们要狠狠给国民党反动派一个教训,他们才会有所顾忌,要不然,会没完没了地。”
  郭鹏接着说道:“第一次反共高潮结束之后,为了封锁边区把我们困死饿死,他们广修碉堡,花费上千万的国防预算,围绕边区建起一道封锁线,比当年华东的国防工事还要坚固,不准任何物资流入边区,这才逼得我们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大生产运动,结果,边区不但没有垮,反而达到了基本自给还有余力输出的地步,如今嘛,让他们封锁好了,正好我们安安静静下内功。”
  主席一挥手:“东边不亮西边亮,南风不来有北风喔,等到我们的油田投产,石化工业启动,谁求谁还不一定呢,胡长官莫要来哭鼻子就好了。”
  一番讨论,最终决定同意王震的计划,即全力迁移绥德百姓,在边区各县中,绥德是个人口大县,排名第一,第二是米脂县,两县人口都在14万以上,而人均耕地面积正好相反,全县有相当多的劳动力富余,如果正常地调整,困难重重,人离乡贱是个很普遍的观念,更不要提农村的宗族主义社会带来的影响,也只有利用外部力量,才有可能在短时间内让百姓离开,日军的入侵就是个极好的条件。
  当然,这么大的人口转移,需要党中央发动全部力量来完成,以边区政府主席林伯渠为首的政府机关当仁不让,大量机关干部下到基层,本地人出身的干部更是以身作则,在政府给予耕地、农具、种子等补偿的承诺之后,面临着日军威胁的沿河村镇首先有所动作,他们赶着不多的牲口,肩挑手扛,带着家人走上离乡之路,他们每路过一个村子,都有人沿途供应热水和干柴,供他们生火做饭,有的贫苦人家还能得到一些赈济,与人们通常想像的逃难完全不一样。
  这些村庄的带头上路,起到了最直观的示范作用,按照离河防的距离远近,一个接一个的村庄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踏上离乡之路,影响越来越大,到后来,就算原本不想走的,看到旁人纷纷离去,也不得不主动上路,因为鬼子的恶行,早就被工作人员宣传到位,哪怕是地主富农,同样担心身家不保,最后,整个绥德县都动起来了,甚至影响到了一些周边的邻近县份,形成了多达15万人以上的庞大人潮,也是对我党行政工作的一次严重考验。
  史称“绥德大迁徙”
  这个结果就连始作俑者王震都没有想到,他们一边帮助百姓转移,一边严防死守,随时打算应付日军的入侵,结果毫无动静。
  看起来,日军是打算隔岸观火到底了。
  ①数据来源:曹志泉《陕西省志.人口志》,依据《抗日战争时期陕甘宁边区财政经济史料摘编》。
        
第二百三十五章 保卫延安(八)
  “师团长阁下,我不明白,八路正在后撤,这很明显,他们甚至没有任何掩饰。”
  阿南惟几充耳不闻,依然紧紧贴着望远镜,黄河的平均宽度不到一公里,这一段只有五百来米,就连38枪都能够得上,他们躲在钢筋混凝土筑成的指挥部里,从狭窄的观察孔向外张望,在天气晴朗的条件下,视野相当大。
  落合甚九郎没有说错,八路正在组织沿河的老百姓转移,他们拖家带口、背上不多的家伙什儿,牵着仅有的大牲口,甚至赶着鸡鸭,如果说是诱敌,那么目地何在呢?
  他并不认为,八路真有全歼自己这个满编野战师团的能力,所以,当对面的八路守军撤出河防阵地时,阿南惟几一直在观望,这么明显的策略,怎么能骗得过自诩“军略家”的他。
  不过是想玩半渡而击的把戏罢了,当人家瞎么?
  如今可好,干脆假戏真做了,把百姓往后迁移,避免陷入战火,阿南惟几更加笃定,八路是打算骗自己过河,在渡河的过程中占点便宜,他决定不动如山。
  “重庆军确实已经过河了?”
  落合甚九郎点点头:“恩,从侦察的结果,重庆军之第90军所属三个师俱已离开驻地,河岸多处渡口建立了物资集散处,另,该部留守处在向驻地征集粮食和补给,运往对岸,综合种种,应该是已经过河了。”
  “战斗的结果呢?”
  “目前还没有确切消息,以重庆军的实力,又有我们牵制对面的八路,应该轻取敌军才是,这个时候,说不定已经打到延安了。”
  “对重庆军的动向,你要密切注意,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要第一时间知道。”
  落合甚九郎满口应下,突然感觉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对。
  延长县南山镇,李文带着军直和109师赶到了这里,而离战斗结束已经过去了5天,四天前,他的后方留守处找到了一个士兵,自称属于61师的补充团,从他的嘴里,得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共军袭击了南山镇渡口。
  由于大雨的关系,消息上报给前方的李文,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
  他当即派出传令兵寻找第61师的踪迹,结果是明明只有20里的距离,传令兵居然没有找到一个6000人的师级部队在哪,一来一回又浪费了一天,李文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马上决定带兵回撤。
  好在大雨终于停了,他们也在第五天赶到了南山镇,没有共军也没有第61师,除了地面上有些战斗过的痕迹,所有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军座,出什么事了,我师进展顺利,就快占领延川县城了,怎么突然叫回来,钟师长呢?”
  第53师师长曹日晖匆匆赶过来,他的部队还落在后面,两个师的目标分别是延长县和延川县,隐隐有竞争之意,他心里有所不满也是很正常的。
  李文没有苛责,沉着脸说道:“钟师出事了,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已经不复存在了。”
  曹日晖大吃一惊:“这......这怎么可能?”
  李文带他在渡口转了一圈,曹日晖就明白了一切,这里很明显发生过激烈的战斗,结果只有两种,钟师如果获胜,不会毫无踪迹,反过来,只有共军获胜,钟师的下落才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共军竟然能在相隔如此之近的大部人马中分离并迅速解决了一个师,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感到不妙。
  “轰”
  隆隆的炮声有点像是打雷,但在行家的眼中一听就能听得出来,甚至还能从声音的特征判断出火炮的大小。
  “北方......”
  曹日晖脸色煞白,说话也有几分语无伦次:“我的部队遇袭了,是共军,是共军来了。”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部队的状态,全军接到命令向延长县南山镇方向收缩,一路紧赶慢赶,他带着警卫连骑马先到军部,大队人马落后至少8小时,这个点,说不定正在吃饭,共军可真会挑时候。
  “他们有炮!”
  南山镇外的战斗痕迹已经说明了这一点,但是听到炮声,他们还是吃惊不小,因为其中竟然有超过100毫米的重炮!
  曹日晖撒腿就跑,跑出去几步发现只有自己在动,又停下来,不解地看着李文。
  “赶紧出兵啊。”
  李文没说话,他呆了片刻,不敢置信地说道:“再不出兵相救,第53师就完了。”
  还没有得到任何反应,曹日晖大喊。
  “军......军座,救救兄弟吧。”
  李文阴着脸,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军座,你不能啊,不能丢下弟兄啊。”
  李文一摆手:“传令,军部及109师即刻过河。”
  他的副官一愣,李文一脚踢过去:“快去!”
  曹日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气愤,浑身发抖,李文叹了一口气,上前拍拍他的肩膀。
  “还不明白么,共军布置了一个圈套,把咱们一口口吃掉,我这点人上去,也就送个菜,钟师完了,你的人也完了,咱们再不走,全都得葬送在这里,我只怕跑得不够快,日晖老弟,你要是想不开,我不拦你,今日就算李某对不住兄弟了。”
  李文说完拔脚就往渡口走,曹日晖看着自己部队的方向,狠狠心一跺脚,快步跟上去。
  他们的动作很快被上方的无人机侦察到,只不过,为了用最快的速度吃掉第53师,打援兵团和追击兵团都在20里外,一时间根本没有办法赶过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文所部跑掉。
  最后,以全速赶来的王震只看到河面上一条条即将靠上岸的船影。
  “热,跑得他娘这么快,回去奔丧吗?”
  难怪他爆粗口,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清空了整个绥德县,不顾一切地南下,结果只吃掉了一个第53师,原本以为国军不可能抛下战友,至少不会第一时间跑掉,谁知道人家连一丝犹豫都没有,一听到炮响就开溜了,让他的计划落了空,这要到哪说理去?
  唐子奇喘着粗气跟上来,见他一脸的不甘心,打算安慰几句,突然听到河对面响起了激烈的枪炮声。
  王震和唐子奇诧异地对视,没想到,咱们一番辛苦,最后竟然便宜了小鬼子。
        
第二百三十六章 保卫延安(完)
  “自作孽,不可活。”
  消息传来,老总又是气愤又是心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
  郭鹏摇摇头:“第90军完了,日军趁他们退回河东,立足未稳发动突然袭击,他们大部被击溃,不知道有多少人活下来。”
  最后打成这么个结果,所有人都没想到,日本人与重庆勾搭不奇怪,双方配合默契也不奇怪,日本人隔岸观火更加不奇怪,但是突然转手就打了蒋军一个突袭,说明从一开始,鬼子就不怀好意。
  “我有个猜测,鬼子这么迫不及待,不像是为了击溃一个90军,我想他们看中了一些别的东西。”
  老总惹有所思地说道:“你们想,王震放开河防,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转移群众,摆明了放开大路,鬼子为什么不渡河,以他们的狂妄,怕我们埋伏吗?是不是因为我们边区太穷,得不偿失?”
  郭鹏想到了什么:“他们难道是想抢夺90军的军需?”
  滕代远也回过味来:“鬼子断供好几个月了,他们现在有些饥不择食,看中国军的军需物资绝对有可能。”
  这么一分析,事情就说得通了,况且,按照鬼子的治安肃正计划,对晋南的扫荡也是作战行动之一,只不过这样一来,蒋军成了偷鸡不着蚀把米,把家底丢了个干干净净。
  战斗一结束,我党就组织了包括苏联记者在内的新闻考察团前赴战地,让他们对被俘官兵和当地百姓进行问话,用铁一般的事实证明是国军主动越界发起的进攻。
  这些报道通过电波飞向大后方,在国统区各个城市掀起了轩然大波,得到真相的广大群众纷纷上街游行请愿,要求重庆政府“停止内战一致对外”。
  第90军被歼灭的事实,让坐镇西安的胡宗南大吃一惊,又加上我军在关中一带严阵以待,他不得不下令范汉杰部缓行,以免在情况不明之下陪光了家底。
  同样,由于统战工作得力,陇东方向上的朱绍良部也没有继续深入。
  晋南方向,120师如历史上一样与山西新军合兵一处,挫败了阎锡山的反动阴谋,彻底解除了延安的危机。
  与此同时,我党在报纸、电台上接连发表公告,严正声讨重庆方面的恶劣行径,通过被俘士兵、军官的口共,有力地揭露了其对边区实施突然袭击的事实。
  完美地配合了国统区广大爱国民众的反内战运动。
  “胡宗南,无能!误党误国,误我!”
  蒋某人听到电台里的共党声明,气得跺脚大骂,军令部长t徐永昌、政治部长陈诚、侍从室主任张治中、第二处处长陈布雷等人噤若寒蝉,谁也不敢相劝,还是蒋夫人走进来,柔声劝道。
  “共匪狡猾,又不是第一次了,何以生如此大的气?”
  蒋某人收敛怒火,气犹未尽地说道:“这次不一样,他的电讯处长竟然是潜伏的共党,仗还没打,作战计划已经摆到人家的窑洞里了,可怜我90军英勇之将士,要为他的无能白白牺牲,宁不痛哉?”
  徐永昌补充道:“美国人提醒我们,共党在我党政军机关,潜伏了一大批谍报人员,我方自查之下,最近两个月,竟然有上百人主动离职不知去处,各个部门都有,甚至就连侍从室也不例外,可怕呀。”
  张治中赶紧答道:“文白无能,请委员长责罚。”
  蒋某人摆摆手:“你才接任几天,没有你的责任,不过,接下来你要把所有的人手都筛选一遍,浙江人、溪山人也未必通通可靠。”
  蒋夫人打了个圆场:“绝大部分人还是好的嘛,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善后。”
  这是个棘手的问题,被俘的官兵有口供,战争发生在共军的地盘,这都是不争的事实,延安不光有苏联记者,还有美国等西方国家的记者,他们用相机和笔记录下了一切,让重庆方面十分被动。
  战场上打不赢,宣传上如果再输掉,将严重威胁到国民党政府的前途。
  蒋某人还是拎得清的。
  “胡宗南误用奸人,犯下大错,让他先回重庆,当个军事委员会参议好了,风口浪尖,避一避对内外也是个交待。”
  胡长官不幸成为这个顶包者,当然,蒋对他最大的怨念并不丢了一个90军,而是识人不明。
  有了顶包的,别的事情就好办了,在不撕破脸的情况下,双方了不起相互再敷衍一回,维持一个起码的合作局面还是很容易的。
  “布雷先生,辛苦你写一篇文章,以我的名义发给毛,就说误会澄清,下不为例好了。”
  陈布雷答应下来,张治中和他退出去后,陈诚犹豫着开口。
  “第三战区那边,要不要停下来?”
  蒋某人想了想:“军令部出具一封命令,发到第三战区,准备组织一场有力的反攻,打给西方人看,让战区所有部队参加,墨三会明白的。”
  “是。”
  徐永昌和陈诚两人领命而去,蒋夫人将他们送出去,回来的时候,脸上永远优雅的笑容不见了。
  “达令,子文告诉我,美国人的要价不小,这样的条约要是签订了,你会很被动。”
  “能有现在被动吗?日本人要我的国,共党要我的命,党内那些......人不光要我的国还要我的命,美国人只不过要我的钱而已。”
  他摇摇头:“告诉子文,时间,我们要抢的是时间,不管怎么样,只要不涉及领土主权,都可以从长计议嘛,滇缅公路是我们的生命线呐,我准备让经国去云南坐镇,搞不好那里才是我们的大后方啊。”
  蒋夫人心里一惊,这是要对龙云下手了?
  在举国一致和各方强烈反对下,对我党的大规模摩擦终于告一段落,重庆政府将责任推给了一些具体的参战人员,仍然是“勾通不畅、导致误会”一类的说辞,不管怎么样,边区转危为安,赢得了第一次反摩擦斗争的胜利,却是令人振奋的结果,借此机会,我党完成了两个多县近20万群众的转移和重新安置,借此将大量劳动力从土地上解放出来,为边区即将到来的“大生产”“大建设”运动,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大生产运动(一)
  战斗接近尾声,麻烦才刚刚开始。
  为了妥善安置近20万边区百姓,中央机关号召广大机关干部战士节省口粮,支援建设,让这些百姓吃得饱,穿得嘛,夏天快到了,暖就不必了。
  这个年头,有口饭吃就是硬道理,31岁的刘玉厚身上背着自己的娃,手里牵着一个大点的,一路走来风尘仆仆。
  “当家的,你看那是啥?”
  他的婆姨坐在板车上,抱着家里不多的锅子瓢木头扒子啥的,肚子里还怀着一个。
  刘玉厚伸手一搭放眼望去,远处出现了一个宝塔的影子。
  延安到了。
  “乡亲们,不要急,排好队,一个一个来,到了这里,就算是到了家了,我们会给大伙儿登记,按照具体的情况,安排你们的去处,每一个人,每一户家庭都会得到妥善的安置,我们党是讲话算话的,各个村、乡的党组织和积极份子请帮忙维持好秩序,不要拥挤,不要推到老人和小孩,请往这边走,后面还有登记点。”
  宝塔山下来自抗大、陕公的学生和党员干部成为安置点的主力,首先是登记。
  沿着河岸,上百个登记点一字排开,每个登记点前都排上了长长的队伍,刘玉厚带着乡亲们跟着一个年青的八路军战士来到一个空桌前,接待他们的是一个身宽体胖的男子。
  “老乡,叫啥名啊?”
  “额叫刘玉厚,后头车上是额的婆姨马兰花,这是家里的大小子,老二,一个叫石头一个叫铁蛋,大名还没给起呢。”
  山诺为他们家单开了一户,这也是组织上的要求,在登记的过程中,拆分原有的大家族,刘玉厚成为户主。
  “出生年月,就是哪一年生的。”
  “额是大清光绪34年生人,村里登记过的。”
  “光绪34年,也就是1908年,今年31了啊,原籍呢,就是你们是哪个村来的。”
  “绥德县郝家桥村。”
  “家里分了田没有?”
  “么有,额家是贫雇农,租的村里地主家的田,要不是政府实行减租减息,哪里活得下去啊。”
  “无田,有没有什么生产资料,就是耕牛、犁扒啥的。”
  “大牲口哪里买得起,家里就一头骡子,一架板车,还是政府分的,平时能使个帮手,比不得老牛好用,算这个资料不?”
  山诺在他们的身后看了看,包裹里只怕是不多的衣裳,有头骡子还有口铁锅,这样的条件在登记的人群中已经算是上等了,许多人家连换洗衣裳都没有,更有甚者,几个人共用一条衣裤,轮流出门者也不在少数,农村的贫困,第一次以如此直观的方式呈现在穿越者的面前,而不是统计资料上的几个数字。
  “少量生产资料,刘玉厚,按照你们家的实际情况,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分给一定的田地,自产自足,政府会有一定的帮扶政策,农具、种子等等,这些都可以以贷款的方式供给,不计利息的。”
  刘玉厚咽了一口口水,上路之前,他们就怀着这样那样的憧憬,能分到田地,不再成为租户,这是多少人的梦想,否则他们也不会第一时间响应政策号召,又不是真活不下去了。
  “额能问下子,啥田不?”
  “当然不是熟田了,荒地,开出来就是好田,同样两个选择,有能力的自己开荒,算是自己的田地,也可以让政府来开,不过就是政府的土地,租给你们种,当然,会签订文书,缴纳一定的粮食作租金,只有地主租金的一半。”
  听到要自己开荒,刘玉厚迟疑了片刻:“那还有一个呢?”
  “作工,当石油工人,政府编制,吃皇粮,你的婆姨也可以随军安置,孩子送入学堂,都不要钱。”
  “作工,额只会种地,旁的不会呀。”
  “没关系,只要身体建康,会有人来教,也是力气活,不难。”
  种田固然好,可收成靠天气,累不说,一年下来未必能剩多少,作工就不一样了,只要肯下力气,直接领粮食或是钱币,收入未必比种田差,还不用劳神。
  他回头看了一眼婆姨,肚子圆滚滚地,眼看就要临盆了,开荒的话,肯定是帮不上忙的,自家的两个小子,大的也才5岁,小的只有2岁,全都指望不上。
  眼下已经5月底了,今年的收成肯定泡了汤,就算开出来,也得等到明年才能播种,这么一通算下来,真不如作工强。
  刘玉厚有点动心了。
  “这个石油工人是作啥的,要下矿不,额咋听说,挖煤的下矿,一不留情,命都么了呢。”
  “放心吧,石油工人不下矿,只是身上会有点味道,石油你知道吧,黑黑地,和那个味道差不多。”
  山诺一听有门,马上鼓动道:“只要你肯作工,马上有粮食有衣服发,政府还给组织人手打土坯,帮着一块儿盖屋子,不久就有地方住。”
  “去哪当这个石油工人,远不?”
  “延长,不远,就30里地,想清楚了,我给你记上,去后面做身体检查,身体不好啊,也是作不得工的,当然了,选不上再分田,一样没差,怎么样老乡?”
  刘玉厚鼓鼓腮帮子,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额想试试,成不?”
  “那有啥不行的,来,拿上这个去后头,有大夫为你检查。”
  山诺在登记表上盖上一个大红戳子,指指身后,刘玉厚拿上登记表,带着一家子走过去,这里又是一番热闹景象,一排排陕北汉子脱掉上衣,露出结实的身体,挨个走进帐篷里。
  他把婆姨安顿在路边,拿着登记表去排队,白色帐篷上画了一个醒目的红色“十”字,里面的大夫也是一身白大褂。
  “刘玉厚,恩,去那边躺下。”
  女大夫?
  刘玉厚有些手足无措,女大夫对此见怪不怪,耐心地教他躺到平床上,依次按压他的四肢,用听诊器检查心肺功能,温言询问过往病史等等。
  五分钟后,“啪”一个合格的戳子盖在登记表上。
  “老乡,你身体不错,可以去报道了。”
  刘玉厚穿上单衣,高兴地问道:“额可以去做那个啥油工了?”
  “是石油工人,对,你可以去参加,具体的工种还要看后续培训,带上家人一直向右走,有人会接引。”
  刘玉厚放心了,又想到了什么:“大夫,额的婆姨要生了,能不能请你也帮着看看?”
  “行啊,在哪儿?”
  女大夫毫不在意地跟他出帐篷,没等走到地方,刘玉厚的大小子跑过来,扯着他的裤腿大喊。
  “爹,娘在喊疼,快不成咧。”
  两人大惊,赶紧跑过去,女大夫看了一眼就下令:“羊水破了,快推进帐篷,我给她接生。”
  在乡亲们的帮助下,他的婆姨被送进帐篷,刘玉厚抱着小的牵着大的等在外头,只听到里面不时传出婆姨的哀叫声,以及女大夫的鼓励声。
  “莫担心,那是我们最好的大夫,你堂客一定会平安的。”
  一只烟递到嘴边,他下意识地接过来,竟然是那种高级的卷烟,后头还有个黄色的嘴儿。
  刘玉厚蓦然抬头,发现周围安静下来,一个从来没见过但无比熟悉的侧影出现在眼前,从容地划燃火柴送到他面前。
  “老乡,尝一尝。”
  刘玉厚抖抖索索地点燃,整个人都傻了,自己说了什么,竟然完全记不起来了。
  直到帐篷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女大夫抱着一个襁褓走出来,摘下口罩,冲他笑了笑。
  “母女平安。”
  然后,女大夫也愣住了。
  “主席?”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大生产运动(二)
  主席是来参加大生产运动的,正好赶上石化基地招收工人,就过来瞧瞧,没想到竟然碰到了现场生娃表演。
  “李文秀同志,我替我们的老乡感谢你呀。”
  李文秀毫不在意地回答:“这是我的本职工作,很久没干过了,幸好技能没丢。”
  主席同她握握手,亲切地说道:“我听说了,你连续工作了16个小时,连饭也没顾上吃,吃不吃得消啊?”
  “没问题,当年我也参加过援非医疗队,那里的条件,比边区还要差,主席我们有个想法,借这个机会,大力开展卫生普及工作,提高咱们边区的医疗卫生水平,增加生育率,减低新生儿的死亡率,对常见的疾病做一个预防,让咱们的群众活得健康,活得长久。”
  主席很感动:“李文秀同志啊,你是大医生,还是领导的夫人,却能扎根基层,切实地为农民做卫生工作,很了不起啊,我看我们这些领导也要以身作则,把自己的夫人哪都派下去,不能只为自己一个人服务啊。”
  李文秀一愣,这是哪跟哪:“主席,千万别,您要这么做,非得让所有的领导夫人联合起来揍我不可。”
  主席哈哈大笑:“夫人们联合起来,我也是不敢得罪的呀。”
  李文秀暗自松了口气,她是真怕这事成为现实,自己可就成了众矢之的。
  接下来,主席和即将成为石油工人的陕北农民们做了面对面的交流,了解他们的顾虑,特别是收入,比起空口白话,这才是最实际的。
  “每个月真给15块?”①“还有白给的饭吃?”
  “白给衣裳穿?”
  “当然,这只是工资,就是薪水,除薪水之外,每名石油工人还享有相应的劳保福利,包括每年两套工装,从头到脚全包,每天两顿伙食,加班的话还有工作餐,伙食标准是每人每天2毛钱,保证有油水。”
  陪同主席考察的是刚到延安不久的石新睿,为了吸引百姓,石油基地实行工资制,而不是边区普遍的供给制。②15块是个什么水平呢,女作家陈学昭当时任延安《解放日报》副刊编辑,她记载了1938年秋季延安的物价情况:
  小米每斗(一斗30斤,一斤16两)3元,猪肉每斤0.5元、猪油每斤0.8 -0.9元、山羊肉每斤0.35元、绵羊肉每斤0.4元,紧俏物资白糖每斤1元。
  也就是说,石油工人一个月的工资相当于5斗=150斤小米,或者30斤猪肉。
  一天一斤肉的诱惑是相当大的,何况还包伙食发衣服,当然这只是最低的普通工人工资,技术人员和管理者的还有差别,加班和岗位津贴一应俱全,劳保服务更是前所未有,可以说,从一开始,延长石化基地的起点就是全球第一。
  在组织上的大力宣传下,许多延长县、绥德县和其他县的农民纷纷报名参加了工人的选拔,通过体检之后,还有一段时间的技能培训,以便分配合适的岗位。
  刘玉厚等入选的农民有一个特点,都是无地的贫雇农,没有田地负担,比较容易转变,而那些名下还有一定土地的中下农,则更看重田地的补偿,对此政府同样欢迎,因为他们对于开荒的积极性更高一些。
  根据当时的统计数据,边区可耕地面积在3000万亩左右,而截止到1938年底,入册的耕地面积仅有899万亩,开发度为30%左右,大量荒地的存在,主要原因就是人口的稀少,延安做为首府,人口只有4万多,其中还有一半以上是公职人员、部队战士、脱产学生、知识青年等群体,土地的撂荒率居高不下,因此,哪怕将整个绥德县全都迁来,也不愁安置。③应该说,当前形势下,实行工业化的后果就是进一步加剧粮食供应的缺口,历史上,直到大生产运动的后期,内部供应有了极大改善,边区的外贸,主要进口的还是粮食。
  计划中,延长石化基地将吞噬10万产业工人,加上家属和相关从业人员,这个数字将达到20万以上,一个延长县是不够的,再加上一个绥德县,也只能说勉强,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离开土地去当工人,至少在工人的待遇优势凸显之前,这个结果不会有大的变化。
  好在石化基地的建设并不是一蹴而就,第一期工程所需要的工人数量在2-3万,包括家属可能达到5-7万,这样算下来,就消化了十万人口,剩余的人口反而更好安置。
  “我们设计了一个时间表,从基础设施建设到设备安装、调试、试生产,中间大概在3个月左右,以此为参考,给新招工人的培训期就是三个月,目地是让他们达到初级工种的上岗要求,企业内部还会开展职业进阶培训,让那些有志于提高的工人有一个晋升的路径,将来,他们会是国家石化工业的种子,在自然条件恶劣的中国西北部,以此带动广大人民群众走上致富的道路,而不是死靠着那点水土刨食。”
  主席听得很认真,问得也很仔细:“我听说这个石化,对环境有很大影响。”
  石新睿毫不隐瞒:“对,石化工业是重污染行业,在后世,需要环保部门的评估才能上马,有时候啊,就算拿到了环评,市民也会反对,让工程无法上马。”
  “人民的国土,应该让人民做主,这个好,我们这个延长石油厂,也是通过了人民的允许的,不过我看了你们的宣传画,厂区环境很漂亮嘛,不像是有污染的样子。”
  石新睿解释道:“石化工业的污染主要是对水资源和大气环境,比如说,变色的水和刺激性的气体,简单说就是难闻。”
  “那样啊,我想边区人民是可以克服的,至少比起安源煤矿要好得多,矿井的空气,不是难闻那么简单,会要命的。”
  主席感概了一句:“或许到了80年后,人们生活富裕了,对环境有更高的要求,但是在这个年代啊,活下去都是一个奢望,你看到了,我们的农民,过得有多苦,石同志啊,把这个工厂建起来,带动几十万百姓生活无忧,就是功德无量的事,别的问题,以后再想办法解决吧。”
  石新睿激动地表示:“我们一定完成中央交给的任务。”
  ①单位为法币
  ②党政机关普遍拿津帖,同时期主席的津帖是领导干部中的最高一级,一个月5块。
  ③数据来源:《抗战时期陕甘宁边区财政经济史料摘编》第一编《总论》陕西人民出版社,1981年6月版第9页。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大生产运动(三)
  刘玉厚发现,自己不但当了工人,而且还参了军。
  原来体检合格只是有了申请的资格了,能不能成为石油工人,还要经过多道手续,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入伍关。
  “额叫米志高,延长人,认得额的乡亲都知道,已经入伍两年多咧,部队抽调额来这里,做啥咧,带你们学文化学知识学打仗。”
  20岁的米志高是警备团的一名排长,当兵当得好好的,眼看又要换装,没成想一纸调令来到了家乡,成为一名石化兵。
  啥叫石化?
  不俅懂,只知道那玩艺来钱咧,延长人都知道,地下的黑石油来钱,土法蒸馏就能得到煤油,煤油可是好东西啊,有钱都买不到的贵价货,一斤煤油在1923年卖到了大洋3角,也就是说,一个大洋只能买三斤煤油,汽油更贵,到了全国大部分沿海地区沦陷的1939年,已经成了有价无货的样子货。①刘玉厚等农民就算不懂石油炼化,知道它能产出个啥就够了。
  既然是生产这么贵的东西,那要入伍就可以理解了,不拿起枪,怎么保卫?
  延长石化师从一个空架子到填满只用了十天,到五月底六月初,近三万名通过体检合格的农民得到了入伍资格,经过动员,最后实在不愿意参军的人数只有百十来人,大都为家中独子,组织上自然不会勉强。
  近三万人的准石油工人,加上从部队抽调的战斗骨干,再加上海南派来的技术工人、工程师和管理人员,组成了新中国第一支集建设、施工、保卫于一体的军事工程部队,他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建设延长石化基地。
  “当兵咧,不再是农民,有啥区别?部队上是有纪律的,啥时候起床,啥时候睡觉,都有规定,到了点就要执行,违反了纪律是要受到处罚的,啥,你有婆姨,天天腻歪那是不要想了,一周回去睡一天,把部队发的好东西带家去,给娃吃,让婆姨高兴高兴,让乡亲们眼馋,第二天啊,还得给我赶回来,不回来的人是啥。”
  米志高用挥手来增加自己说话的气势:“逃兵!”
  “吃得好还有肉,发这么好的衣裳,憋孙才当逃兵哩。”
  刘玉厚听到旁边一个同伴的嘀咕声,他也是一样的想法,现在还没开始干活,已经是一天两干了,别小看这个,普通的地主家也未必能有天天两干吃的。
  厚布工装,白毛巾,胶底鞋,不知道啥做的硬帽子,每一件都是亮晶晶崭崭新,让他舍不得上身,这日子就算拼命也值哩,傻瓜才想跑。
  当然,有的想婆姨,不能天天睡一起,他不想,自家那口子刚生了第三个娃,正坐月子呢,挨一块儿也睡不成,还不如不见得好。
  为了家里的三个娃,也得努力作工啊。
  刘玉厚第一次有了主动学习技术,争取成为技术工人,拿更高的工资的想法。
  农民的思想有时候很简单,你让他们看到了实实在在的希望,他们就会死命跟你干,土地是一种,工资也是一种。
  就这样,新成立的延长石化师在六月初开进了已经搬迁一空的延长县,按照先期专家们设定的规划图,分片包干,开始了各自的建设工作。
  “打响延长石油大会战。”
  军工局副局长李强成为这个大会战的总指挥,副总指挥由中海油海南分公司经理石新睿担任,对于大会战的概念,后者比他的前辈理解更深刻。
  这是一场看不到硝烟的战争,几千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无数工人风餐露宿,顶风冒雨与大自然抗争,在无人的荒地上建设起一座座矿山工厂,高楼大厦,相比而言,延长县的地理环境还算好的了,那些搬空的村庄,可以为他们提供住宿,等到条件更成熟一些,再建起自己的宿舍区,就连整个时间表都已经规划好了,只等一步步的实现。
  “炼油厂的基础已经打好,用水通道、燃料管道、成品油储备罐都有相应的安排,施工顺序、安装时间精确到了分钟,了不起啊,真是了不起。”
  李强为21世纪的科学建设方法所倾倒,疏不知,在石新睿的眼中,这只是建设一个乡镇规模的炼油厂,最大的作用不过是为将来培养合格的建设队伍而已。
  但不管怎么说,在一片荒地上建设起一个石化基地,是每个石油人的梦想,军事化管理就是为了大会战而生,从破土动工的一刻开始,他们就边学边建设,边练边施工,以无比饱满的热情,争先恐后,发扬传统,以老带新,投入到轰轰烈烈的工程建设当中。
  也正是从这一天起,大生产运动正式拉开序幕,广大人民群众、部队战士、机关干部、学校学生、知识青年无不响应号召,开荒种地、自力更生,在整个边区掀起了解决供应、发展经济为主的劳动高潮。
  就连主席自己百忙之余也要抽出时间,下地劳动,这种以身作则的表现带动了每一个人,在看到延长石化基地的建设场面之后,他当即题诗一首:
  红旗招展延长县。
  革命干劲舞三边,莫道浮云能蔽日,赶走阴霾换晴天。
  与这些大场面相比,边区还面临着一个棘手的问题,这个问题恰恰又是海南的短板,那就是,在粮食增产到来之前,如何解决一下子增加了这么多脱产工人的吃饭问题。
  ①1849年加拿大地质学家亚伯拉罕·盖斯纳首次发明煤油以来,它就是石油制品的主要价值,直到1886年,德国工程师卡尔·本茨和威廉·戴姆勒制造了一辆由汽油发动机驱动的汽车。以前,汽油只是煤油生产的副产品,煤油在旧中国被叫做“洋油”,由英国的亚细亚洋油、美国的美孚石油公司等财阀长期垄断,中国贫油论的观点,多多少少也有他们的影子在后头。
第二百四十章 大生产运动(四)
  农民进城当工人,种田的活儿怎么办?
  工业化大生产就成了唯一途径。
  绥德县,面积1878平方公里,可开发耕地面积5257500亩,实际开发201万亩左右,开发率不到50%,在全区来说是数一数二难得的粮食产区,所以人口数量全区第一。
  “本县一般海拔800-1200米,东北部较高。境内绝大部分属黄土峁状丘陵沟壑区,东南部黄河沿岸为峡谷丘陵。无定河、大理河谷地下部切入基岩,川道较宽平,为主要农耕区。气候属暖温带大陆 性半干旱气候区。年平均气温9.7摄氏度,1月均温7.6摄氏度,7月均温24.2摄氏度,累年积温3458摄氏度。年日照2608小时,无霜期165天,年降水量486毫米。”
  海南大学农学院年轻的副教授赵昊蹲下身,抓起一把黄土,土质疏松呈细沙状,大孔隙下渗性强,旁渗性弱,持水量低,遇上大暴雨极易冲刷、滑塌,是典型的黄棉土,特点就是水土保持性不强,易流失。
  他默默地背诵之前研究的本地地理特征,此时站在无定河边,感触尤其深刻,哪怕是在比较优良的灌溉区,山岭也是黄秃秃地一片,很少能看到满目的绿色。
  在上飞机之前,他心里满满地都是用大工业的思路来建设大农业,只要种子、化肥、农药跟上,各种机械一摆,粮食就能多到“谷贱伤农”的地步。
  眼下,没有后世80年持续不断改善西北环境的前提下,他发现自己首先要做的不是种地,而是兴修水利。
  先让这条无定河变成“永定河”再说其他的事。
  当然,思路也是现成的,上游拦河筑坝,下游修防洪堤,无论是什么样的工程,一要人,二要材料,三要钱。
  人是现成的,359旅主力一万5千人,警8团1500人,必要的时候还能从别的地方抽调部队。
  材料无非就是钢筋水泥石块河沙,前者要建厂,后者要人工。
  钱......
  别问,问就是社会主义优越性。
  “小水电?”
  来自八路军总部的刘文华诧异地看着他从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里调出来的施工方案,刘文华毕业于柏林科技大学,学得就是水利工程,对于屏幕上的图纸一点都不陌生,他只是没想到,需要建设的并不是个小水库,而是个水电站。
  赵昊不以为然地说道:“嗯,才1万千瓦,带点农业机械就完了。”
  1万千瓦还小?
  刘文华很想敲敲他的脑袋,整个延安连1千千瓦的发电量都没有,煤油灯和蜡烛也不是人人都用得上的,如果不是电台可以用人工发电的方式运作,光是发电这一条就是个麻烦事。①为延长石化基地做配套的火电厂也在同步建设中,设备同样是淘汰的落后产能,乡镇级别的5万千瓦容量以下的“小火电”,但即使是落后产能,在这个时代也是顶尖产品,当然了,再大规模的发电机组,运输机也装不下。
  赵昊不是机电专家,不过经常下乡搞调研或是推广,对于农村“小水电”也有很深刻的认识,与“小火电”相比,这种比较环保的清洁能源反而是国家大力提倡的,甚至给予了一定的优惠价,它最大的特点就是易安装易维护,不用大的土方量也不用复杂的安装程序,以无定河的水流量,一万千瓦浪费了能量,将就先用用而已。
  “时间仓促,先拿它顶顶,等新设备生产出来,它就可以光荣退休了,放到哪个支流继续发挥余热也是个不错的路子,刘同志,电力是工业之母,未来的边区,电力建设将是一个大头,有了丰富的煤产量,将来会成为全国最光明的地区。”
  “光明。”
  刘文华出过国,深深地知道电力的重要性,西方国家早在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时候就普及了电力,人家用来装饰街道,咱们却不得不在黑暗中摸索,更何况,国家还处于被侵略被压迫当中,他的专业根本就派不上用场,一直在八路军总部从事毫不相干的工作,没想到,竟然有了一个一施所长的机会,喜出望外之余,又见识了更多难以想像的事情。
  针对边区的现状,结合后世的实践经验,海南的专家组制定了一系列改善措施。
  首先就是水利建设,要知道直到1939年底,整个边区的农田灌溉面积只有7%,一到天旱时节就要受灾,而陕北本来就是干旱少雨的气候特征,粮食的产量怎么可能上得去。
  后世的新中国建立之初,提高粮食产量的方法中,最立杆见影的就是修水渠,在化肥、农药、种子还没有跟上来之前,保证充足的灌溉,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恰恰这几点,海南都能做到。
  赵昊的团队负责整个绥德县的农业生产,这个县的百姓已经整体进行了迁移,就算有偷偷返回的,也失去了合法的土地证明,省了很多扯皮拉筋的事情,让他得以专心于田地的改善工作。
  “夏讯就要到了,无定河和他的几条支流的治理工作要提前,刘同志,让我们开始工作吧。”
  刘文华负责这一块儿,结束了战斗的359旅临时转为生产建设兵团,这是大生产运动中部队的主要工作,军委要求他们自已动手、丰衣足食,减轻中央财政的负担。
  对此,赵昊很放心,因为这支部队本来就有这样的传统。
  6月初,延长县开始建设石化基地的同时,王震带着他的兵开进了无定河、大理河一带的河川谷地,从开山凿石开始,提前两年进入了他们原本的状态,而且比历史上更加干劲十足,条件也要好得多。
  ①延安第一座火电厂建于50年代,之前边区所能达到的最大发电量是300瓦,用于新华广播电台的播音设备,利用了一台从鬼子手里缴获的蒸汽机车的车头,改造之后使用燃煤为原料,各大根据地建有一些小型火电厂,用于兵工厂的运作,比如有名的黄崖洞。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大生产运动(五)
  “轰轰轰”
  巨响连连,山体出现了大面积的坍塌,大大小小的石块纷纷滚落,在山脚下堆积起来。
  这不是炮兵的射击训练,而是定点爆破,在设定的几个点上凿洞,装入炸药后引爆,就形成了眼前的效果。
  “这个炸药,硬是要得咧。”
  王震用望远镜看到整个山体垮了一半,啧啧称赞。
  参谋长唐子奇也觉得不可思议:“我还以为,要战士们一块一块地凿下来,现在简单了,只要搬回去,分解一下就可以用了吧。”
  “等一下,要确定所有的炮眼都爆炸了,才能确定安全。”
  负责爆破的是边区自己的化工专家钱志道,专门负责发射药和炸药的研究,在异常艰苦的条件下,用土法炼制的酸、碱、硝铵等原料经过不断地试制,产量并不大,不过拿来炸山已经绰绰有余了。
  除了山石,还有一样重要的建材,那就是水泥。
  空运建材是很不划算的行为,反正要进行大规模的基建,不如就地取材建设边区自己的水泥厂,早在海南出现之前,边区就已经开展了土法烧制水泥的工作,过程很简单:把石灰石、粘土磨成面儿,再煅烧成熟料后再和炼铁后剩的矿渣同磨,就成水泥了。
  在海南出现之后,建设水泥厂就提上了议事日程,普通标号的建筑用硅酸盐水泥生产过程并不复杂,建一座干法窑的成本也不算高,当然,由于电力供应不足,动力这一块需要通过人力来提供,好在边区的人力成本不高,最终影响的只是生产效率而已。
  于是,一边制作各种建材,一边开挖土方,359旅以团、营、连为单位,同时开始施工建设。
  王震本人带着旅直、炮兵团、特务团和骑兵营直奔冲积河谷,安营扎寨。
  “这个叫做03式班用野战帐篷,具有坚固易搭建易收拢,不易被发现的特点,外表有多种伪装方式,包括适用于当地地形的迷彩色,外挂本地植被的防伪装网,还有指挥部所在的专供电力的动力舱,眼下么,可以为我们提供输出的来源,用于炊事班做饭做菜以及提供饮用水、可循环式的洗澡水等等。”
  史更新向他们一一介绍,王震和唐子奇、717团团长刘转连、718团团长陈宗尧、政委晏福生等领导干部看得眼花撩乱,原以为,有枪有炮有打不完的弹药,再加上那个啥啥通讯系统已经是顶上天的黑科技了,没曾想,还有更多突破他们想像的东西,这解放军真会玩啊。
  野营都能玩出花来,喝水要喝热水、煮饭带炒菜也就算了,洗澡还要可循环,专门弄出一个炉子烧它,这世界上哪一国的军队能有这待遇?
  王震突然觉得,鬼子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安营扎寨有这么多讲究,下地干活总没啥花哨了吧。
  王旅长正打算捋起袖子下地刨食的时候,史更新带着一帮炮团的人又来了,还把十多辆牵引车和通讯车给开来了。
  “翻地,不用人力,那样太慢,效率不高,军屯的特点就是土地有相当的连续性,大家看,按照规划,这一带是绥德县的主要河谷冲积带,相当来说土壤比较肥沃,富含有机质,水土含量丰富,粮食产量高,更重要的是,它符合机械化耕种的要求。”
  史更新打开平板,调出无人机的画面。
  “我们划分了一下,一共分为102个区块,每个区块3000-4500亩左右,总面积在40万亩左右,按照这里的部队人数,人均需要处理88亩。”
  王震吸了一口凉气,全旅一共1.5万人,其中一万多人参与水利工程建设,这里只有不到五千,历史上他们在南泥湾开荒,第一年下来一共开垦荒地11000多亩,当然开荒和耕种熟地不一样,但是哪怕是熟地,一个人要侍弄88亩地,依然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40万亩的田地,只占绥德县已开垦土地的五分之一!
  更别说,还有一多半的可耕地没有开发出来。
  史更新指着一辆牵引车,王震等人发现,那辆被称为“金鹿”的四轮车有点不一样,车后面拖着一个铁轱辘,准确地说,是一个浑身长满钢刺的。
  铁轱辘。
  “请看,这是我们专门为军屯设计的翻地套件,它长2米、重720公斤,一共安装了66排钢齿轮,齿深0.8米,超过了普通曲辕犁的深度,大家都耕过田,应该知道,牛拉犁扒一次只能耕上一道垄,它一次能耕66道。”
  一边解说,他一边开着车子突突地冲进田地,沿着事先用石灰粉划出来的白线向前开,王震等人眼睛都要掉出来了,只见后头那个大铁轱辘一路滚一路翻,将土块刨出来,又辗得碎碎地,刚才还板结一块的田地马上翻了锅,出现了一道道深深的沟壑。
  唐子奇看了一下手表,五分钟,就这么开上一道,一块千米长、2米宽的田地就耕完了。
  转弯,调头,史更新又把车子开回来,又是五分钟,他耕完了第二道。
  几个领导上前检查,土地翻得的确很深,而且很细。
  所谓精耕细作,第一道就是翻地,为了达到目地,往往一块田要翻上好几次,为的就是彻底,然而与眼前的机器相比,人工只怕再翻上几道也很难达到标准,更关键的是,它不费劲啊,难怪一个人可以耕上88亩。
  翻地只是第一道,加个拖把也只是加快了效率,与真正的机械化相距甚远,毕竟他做不到自动播种、收割,那是专业农机的活儿,还是那个问题,体积太大,运不过来。
  当然,适合运输的小型农机也在开发之中,眼下是用不上了。
  好在翻地这个最累的活有了高效的工具,王震等人已经喜出望外,他们一边劳动,一边学习驾驶技术,也不失一举两得。
  没过多久,人人都爱上这个四不像的怪车,别看体形不大,着实能干活,拉货、拉人如今连耕地都可以,唯一的缺点就是要吃油,油还是有点金贵的,如果不是需要照顾这么大一片的田地,王震根本不想动它。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大生产运动(完)
  “绥德县国营农场”
  主席亲手写下这个招牌,将它送到王震的指挥部,正式宣告边区粮食生产基地的建立。
  “未来两年,我们预计,将开垦土地500万亩,占全县全部耕地面积的95%,粮食亩产量要达到300公斤,也就是说年产粮食150万吨,换算成占有量,边区人均将达到一吨之多,也就是2000斤,从而彻底解决粮食供应问题,还有相当的赢余。”
  赵昊的话引起了轩然大波,359旅的干部到战士大都是苦出身,对种田一点也不陌生,一亩地能打多少粮食哪能不知道。
  300公斤就是600斤,这年头,哪怕是江南上好的水浇地,一亩打的粮食也超不过300斤,更别说是在干旱少雨的陕北了。
  1939年,边区粮食亩产最高的红薯能收多少呢?
  207斤。
  小米、高粱、麦子等主食的产量就更低了,有个150斤都称得上是“大丰收”,一般都百来斤的样子。
  边区在人均占有田地8亩多的条件下,却人人都吃不饱饭,除了天灾,更大的原因就是低产量。
  这年头,粮食才是真正的硬通货,可以拿来当成银行储备金用!
  看着他们不敢相信的表情,赵昊的心里很难过,他不忍心说,300公斤的亩产,其实是个很容易达到的标准,早在2015年,袁教授的杂交水稻就突破了一千公斤,实现了多年的夙愿。
  “除了耕地,山地、丘陵也有经济价值,按本地的土质特点,可以种植耐旱的经济作物,比如可以榨糖的甜菜,可以卖出高价的苹果、梨等水果树。”
  赵昊继续说道:“我们还规划了不少于20万亩的牧草耕种面积,加上天然草场,预计饲养的肉畜不低于100万头,每年出栏15万头以上,产奶30万吨,肉6万吨,皮革8万平米,到时候啊,战士们就有充足的能量供应了。”
  丰衣足食,是中国几千年以来的梦想,只要能吃上饭的朝代,都可以冠上一个“治世”的名号。
  人人有饭吃到人人有肉吃呢?
  359旅的干部战士们突然激动起来。
  “赵专家,那还等什么呀?”
  在美好的前景激励下,人人摩拳擦掌,恨不能明天就丰收。
  赵昊在心里默哀了一下下,对不起了南泥湾,以后恐怕要成为自然生态环境保护地了。
  当然,愿望只是愿望,以目前359旅的人数,对付眼前的40万亩地已经到了极限,随着机械化的普及,水利设施的建成,会慢慢扩大到全县。
  十多台“金鹿”加装了耕地套件后被战士们轮翻使用,人歇车不歇,到了晚上,打着电筒也要继续翻地,各部队之间还展开了劳动竞赛,大家伙儿想着法儿地你追我赶,进度一天天地被刷新,让赵昊都有些使料不及。
  翻地的同时,沤肥工作也同时展开,这个就要靠人力了,肥料的来源很简单,纯天然。
  虽然规划中的延长石化基地里有相当的份额留给了化肥,但产量跟不上解放的速度是肯定的,用飞机运化肥?别逗了。
  于是,开展绿化农业就成了很长一段时间里的现实问题,禁止随地大小便,宿营地必须挖化粪池和茅厕都成了硬性规定。
  在翻地的过程中,天然植被比如杂草之类的也成为了土壤的有机质,再加上洪水过后的淤积物,肥料的问题并不大。
  接下来,就是播种环节了。
  6月份到了年中,春耕已过,秋收未到,是个不尴不尬的季节,当然也可以到明年再播种,那样一来,39年度粮食的缺口就太大了,本着地不走空的原则,赵昊准备了两种适合的农作物。
  玉米和马铃薯。
  种子直接由海南国家级育种基地培育,针对陕北的土壤和气候环境改良,空运而来。
  当然这是第一年,从现在开始,赵昊将带领他的团队在本地建立种子基地,用科学技术指导农业生产。
  “看到没有,这一个个凸起的土堆就是你们下种的地方,它是经过了严格的计算和实践得出的最优距离,将来熟练了,在翻地的同时就可以完成下种的过程。”
  他做了一个手势:“10天,大家要在10天之内完成全部耕地的播种,到10月份就会有收获,而接着可以种植冬小麦,到明年的4月份收获,中间还可以插种一季大豆,完成玉米-小麦-大豆的轮作,避免单一结构作物对土壤养份的持续吸收,破坏地力结构,这么算下来,你们说说,亩产一年能有多少?”
  原来是这么回事,轮作不是什么黑科技,早在古代中国的农民就发现了这个规律,用不同的作物保持地力的持续性,同时也是增加产量的主要办法。
  特别是在北方,要知道,眼前的黄土高坡,放到一千多年前的唐朝,那可是寸土寸金的关中富庶之地,再往前推一千年,那就是膏腴丰沃的帝王基业啊。
  以农业为基础,以工业为依托,加大内部产出,丰富边区的物产,无论是粮食还是石油,都是这个年代中国急需的紧俏物资,再加上边区传统的外销商品食盐,是未来打破敌人经济封锁的三大利器。
  这就需要一条通畅的贸易通道了,然而在这条通道上,却有一个基本的问题需要解决。
  货币。
  为此,中央特意成立了对外经贸局,由政治局委员陈云兼任局长,白工部部长、西北财经工作委员会主任贾拓夫、边区银行行长朱理治任副局长,吴明远担任主任级顾问。
  “是时候废除法币,让我们的人民币提前十年流通起来了。”
  他的提议受到了中央的高度重视,这不仅是一个经济问题,还是一个非常严重的政治问题,将意味着,在实际上与重庆决裂,但是在目前已经接近破裂的双边关系中,又不得考虑到许多实际的问题,毕竟,合作抗日依然是国内民众的主流愿望,因此,是不是马上实行,需要更谨慎地考虑。
        
第二百四十三章 苏联特使
  一架里2客机在地面的引导下缓缓停在东关机场,机身上没有任何图案,显得十分神秘。①一行高鼻子蓝眼睛的白种人从机上下来,好奇地打量这个还在建设当中的机场,特别是那些高大威猛、线条优美的工程机械。
  震惊:下机就见黑科技!
  彼得·巴菲洛维奇·弗拉基米洛夫是从赤塔经停乌兰巴托通过内蒙进入陕北的,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避免受到国府的干扰。
  他的公开身份是塔斯社记者,秘密身份则是共产国际驻中共区联络员和苏军情报部情报人员,这一点我党早就通过史料掌握了,但表面上装作毫不知情。
  此时,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使命,斯大林同志的特使。
  驻共产国际代表任弼时交给斯大林同志的材料,并不是全部,对方心知肚明,当时苏方已经通过“拉姆扎”小组掌握了日本本土被封锁的消息,这也从侧面证明了材料的真实性。
  因此,斯大林同志才会下定决心,一战解决远东问题。
  这就需要一个权衡了,国民党政府虽然与苏联签订了《互助协定》,但双方有着根本的分歧是不争的事实,处于一个随时可以撕破脸的境地,就像是412那样。
  把一个统一的中国和远东交到这样的政权手里,与日本人的威胁有多大区别?
  斯大林同志考虑得很实际,既然国民党不可靠,我党又表现出了一定的实力,抛弃前者拥抱后者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他需要一双眼睛,来判断这个事情的真假。
  “达瓦里希,欢迎你。”
  “感谢你的热情,总书记同志。”
  洛甫的俄文很好,地位也合适,接待工作便由他来主持,不过怎么谈,是由中央掌握的,他要掌握的是说话的分寸。
  弗拉基米洛夫与他一握手,就有些迫不及待。
  “斯大林同志托我向你问好。”
  “我也代表中国共产党中央,向斯大林同志表示衷心的感谢,感谢贵党对于中国抗击日本法西斯战争所做出的支持。”
  弗拉基米洛夫一愣:“总书记同志,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弗拉基米洛夫同志,你多虑了,我们现在代表的是两个独立的政党,不是普通的朋友。”
  “我以为,国际共产主义是一家,不是吗?”
  洛甫微笑着接道:“共产主义思想是一家。”
  苏联人耸耸肩膀,洛甫也不管他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将他们一行人带到招待所,老毛子对于在山上挖一排洞住人很感兴趣,东看看西摸摸十分好奇,弗拉基米洛夫却拉着他走到一边,悄悄说道。
  “共产国际可以全力支持你,成为中国共产党唯一的核心,就像1932年那样。”
  洛甫摇摇头:“事实证明那样的做法是错误的,我们党为此付出了沉痛的代价,请转告斯大林同志,中国共产党的核心只能有一个个人,那就是主席,如果,斯大林同志希望中国起到应有的作用,请全力支持毛的工作,我会在下一次中央全会上辞去总书记一职,这个结果我们将第一时间通报给莫斯科,弗拉基米洛夫同志,请将我的话原文转告斯大林同志,谢谢。”
  “我会的。”
  弗拉基米洛夫明白了,对方说的是通报,而不是请求共产国际批准,那也就意味着,中国共产党将成为一个独立发展的政党,与苏联党成为平起平坐的兄弟党,而不是儿子党。
  这是他到延安第一天了解到的马上就通过电台报告给了克里姆林宫,一个小时后,收到回电。
  “按照第二方案与之接触”
  洛甫将这一切向中央作了汇报,没有丝毫隐瞒。
  “斯大林同志还是想试探一下啊,不过这样也好,再来一个共产国际特使,我们吃不消喔。”
  主席微笑着递给他一根烟,表达了对这个事情的态度。
  王稼祥有些担心:“这不光是试探,而是试图再次控制我党,我认为要有一个坚决的态度,是不是让弼时同志,给克里姆林宫提出一个正式的抗议?”
  “不要不要咯。”
  主席吐了一口烟,连连摆手:“斯大林同志没有通过共产国际下命令,已经很有进步了,我们不能得寸进尺嘛,毕竟啊,我们还不是执政党,腰杆子木有那么粗喔。”
  主席说得风轻云淡,吴明远听着却暗暗心惊,这是我党与苏联党或者说是共产国际的第一次平等对话,主席的决定充分说明了双方相处的基调是“斗而不破”。
  这件事情只是个小插曲,今天的中央会议的主题是经济工作。
  主持对外经贸局的陈云继续做报告:“最近一周,边区政府在分界线附近抓获了不少可疑人物,有些是试图潜入我边区的特务,有些则是胆大的商人,值得一提的是,有商人反映,他们在西安城见到过一些特殊的商队,特殊性在于,这些商队手上有大量的法币,却没有多少实际的货物。”
  吴明远是学金融管理的,一听就知道他在说什么。
  恶意套购物资!
  法币发行于1935年11月,当时的汇兑比率是一法币兑一银元,应该说,直到抗战前,法币还是很坚挺的,但是抗战的失利,国土的沦陷让国府的财政危机加剧,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用大量印制来应付,这就造成了法币的持续贬值。
  如果说这一切只是战时经济的必然结果,那么对于边区的经济斗争,国府采取了一种极为不光彩的手段,用大量印刷的纸币在边区套购物资,以加剧边区物资的短缺,造成人为的供给困难,从而达到封锁之外的另一重目地。
  发国难财。
  这一招,在当年对付中央苏区时就曾经使用过,不过当时苏区政府有自己的货币体系,这种手段很难奏效,但是现在,边区还在流通法币,就给了敌人以可乘之机。
  要对付这种手段,最有效的莫过于废除法币在边区的使用。②陈云说完,主席首先点了吴明远的将。
  “明远同志啊,你是专家,说说看,应该怎么应付啊。”
  ①美国DC3客机的苏联授权生产版。
  ②1941年皖南事变后,国府停止供应八路军和新四军的军饷,为了解决财政困难,边区政府于1941年1月28日通过了“发行边币﹑禁止法币在边区内流通”的决议。
第二百四十四章 人民币
  吴明远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从身上掏出一张大红纸币。
  “我先说说海南的战时配给制,现在的海南省,与边区有一个共通之处,就是物资短缺,而人们的购买力又十分充沛,如果放开供应,要不了多少天,市面上就再也看不到食品、日用品这样的生活必需物资,后果是什么?社会动荡,经济困难,甚至是崩溃。”
  他将纸币放到桌子上给大家看。
  “这是我国发行的最大面值的人民币,100元,也是第五套最新版的,具有当时最高水平的防伪技术,就连我们海南省现在也无法完美复制,这样的货币在银行和群众的家里有多少?真不好说,无线支付普及之后,实物货币的流通量大大减少了,各大银行的保险库里,还有千亿以上的现金,我们却拿不出同样价值的商品来满足,所以就只能暂时冻结他的流通,转为配给制,除了无劳动能力的人以外,所有人用劳动换取商品,目前在政府的大力宣传下,这个政策已经渐渐为广大人民群众所接受,相当于,所有人站在一个起点上,这要得益于我们党和政府在群众当中的良好信誉,但是总有一天,我们会兑现这些货币,因为不管在什么时代,党的信誉都是无价的,就像长征途中,我军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打下的借条,到了解放全国的时候,依然全数给予了兑现,这就是货币发行的基础。”
  他轻蔑地笑了笑:“国府总有些自以为聪明的人,为了从人民的身上搜刮财物,不断地透支这种信誉,疏不知,最后断送的是整个江山。”
  主席拿起那张纸币,这还是第一次看到80年后的货币,有点新鲜,几名领导也凑过来,陈云发现正面的头像有些熟悉。
  “这是主席呀。”
  吴明远点点头:“对,是主席。”
  “要不得,以后我们要做一个规定,领导人的头像啊,不能印在货币上头。”
  主席敲敲桌子:“要写进党章里。”
  吴明远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主席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说话。
  “不得不说啊,国民党失去江山,经济问题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特别是在我党在解放区执行了坚决的土改工作之后,民心基本上就到了我们这边。”
  “说得好啊,中国是个落后的农业国,谁能够争取占全国人数绝大多数的农民,谁就能取得政权,他蒋某人不明白这个道理啊,一心想要依靠什么江浙财阀、英美列强,他以为自己是曾国藩,把我们当成太平天国,疏不知,这是完全错误的判断,怎么能不失败呢?”
  陈云赞同道:“现在国民党在战场上吃了亏,就想用这种办法扳回来,我们研究了一下,眼下可以提前结束法币的流通了,明远同志建议我们,用人民币代替法币在边区流通,慢慢地推广到所有的解放区,首先在边区和山东解放区做试点,如果每一张纸币都能做得这样精美,我想,边区群众一定会接受它,甚至会在边区以外的相邻地区流通起来,前提就是我们能保证它的信誉。”
  “有具体的发行方案吗?”
  陕甘宁边区银行行长朱理治回答:“有,为了避免出现历史上准备不足,发行仓促,导致边币发行初期出现的混乱现象,我们预备在三个月内,全额兑换边区内的所有法币,一期准备量为一亿元,面额从一分到50圆,第一步,是兑换目前所有的光华券,金额在214万元左右。”①“在这个基础上,让群众形成使用习惯,再进一步完成法币的兑换工作,吴明远同志认为,以海南目前的印刷水平,咱们的新币敌人是完全无法仿制的,这种特殊性可以为新币的信誉打下坚实的基础,所以,开始得越早越好。”
  老总提醒大家:“那样的话,国府一定会停发我们的军饷。”
  这是个现实问题,因为它涉及到八路军和新四军两只队伍,编制上是一共6万人(八路军4.5万,新四军1.5万),一年也有个几百万法币,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钱的价值也在不断地缩水,但好歹是笔巨款,就这么没了有点可惜。
  主席只考虑了一只烟的功夫,扔下烟头断然说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既然迟早要走到这一步,早走比晚走好,我们表决吧,同意按边区银行的发行方案,尽快实行自主发行我们的货币,请举手。”
  方案全票通过,最后确定的货币名称直接沿用了它的原称。
  人民币
  这个名字,也代表了本次的币制改革,并不是为了应付当前的经济危机,而是正式确立起与国民党政府分庭抗礼的政治格局。
  形成决议之后,我党在第一时间通报给了苏联特使弗拉基米洛夫。
  同时各级政府开始在群众中进行宣传,为正式发行做舆论上的准备,只等海南将第一批新币印刷完成后送过来,就开始正式的兑换工作。
  6月上旬,就在两地紧急地为这一工作做准备时,一个意外的消息从国统区我党地下战线传回来。
  国民党第三战区准备对沦陷区发动一次大规模的反攻,要求新四军配合。
  具体指令是,军部及直属部队从云岭山区向江南移动。
  “贼心不死啊,这是打算来一个提前发动的“皖南事变”吗?”
  中央当即去电东南分局及新四军军部,要求他们擦亮眼睛,严防敌人的偷袭。
  然而,经过几次电报往来,主席发现,主持分局及军部工作的项英并没有放在心上。
  麻烦了。
  ①全称为“延安光华商店代份券”,发行的目地是因为法币配给边区的小面额币种不够,特别是分、角一类的低值币种严重不足,人民群众使用不便,不得已用这种商店的代价券来做为补充,到41年时的总额度为423万,这里取其半值做为39年的额度,不一定准确。
        
第二百四十五章 皖南危局
  消息传到海南的时候,总理正在省委机关印刷厂观看他们制版。
  “人民币纸张主要成分是短棉绒,用95%的棉短绒和5%的木桨制造的印钞纸,采用一类一级棉短绒,印钞纸未加增白剂,在紫光灯下不会有荧光反应,其特点是:纸张光洁、坚韧、耐折、挺度好,并有一定的抗化学腐蚀性,可以在较长的时间内使用而不易损坏。”
  厂总工向他介绍道:“纸张的问题我们可以通过试制解决,质量上不会有太大的差异,但是油墨和印刷技术需要攻关,这三个月来,我们组织技术力量制作了15批次的样品,很遗憾,都没有达到理想中的合格率。”
  省委办公厅主任张建亚问道:“降低技术标准呢,去掉一些高科技的防伪手段,能不能达到设计要求?”
  总工摇摇头:“您看,这是最好的一批样品,色泽不均匀,都不用上手摸也知道是假的。”
  总理拿了一张真币和样品做对比,果然差距明显。
  “总工同志说得对,这是要通行很多年的货币,不能马虎,质量上应该提出高要求,现在还有没有别的解决办法?”
  总工有些为难,张建亚催促他:“有什么办法,快说。”
  “那我可说了,其实最主要的问题是我们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省里已经找来了最好的印刷专家,但他们谁都没有印过人民币,当然这是废话,除了造币厂的技术人员谁会有这方面的经验呢?”
  张建亚露出一个思索的表情:“你该不会说,那些制作伪钞的犯罪份子吧。”
  “我就那么一说。”
  总理也听出来了:“没关系,现在是特殊时期,只要有技术,我们可以适当地宽大嘛。”
  见他都发了话,总工也不再犹豫:“的确有这么个人选,因制造假人民币获刑20年,在服刑期间表现良好,得到了两次减刑的机会,还有十年就刑满释放了,不过出狱后也上60岁了。”
  也就是说,目前这位服刑人员已经50岁了,总理和张建亚交换了一个眼神。
  “特事特办,如果他的确能帮助我们改善技术,先借调过来,等到出成果了,再给予一定的宽大。”
  事情决定了,说干就干。
  海南省琼山监狱。
  “1028号!”
  “到。”
  49岁的唐宋下意识地回答,同时停下了手里的活,笔直地站在印刷机旁。
  狱警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个政府工作人员。
  “就是他,我们监狱经常会接到一些印刷的活儿,他的技术最好,工作也认真,两次减刑申请都被批准了,人不错就是走了歪路。”
  工作人员对照档案看了看本人,与刚入狱相比老了一些,不过精神还行。
  “就是他了,签字吧。”
  唐宋愕然地看着他们办完交接,被人带到外面,两名武警将他押上车,一路驶向海口,进了一家国营印刷厂,他本以为是监狱接了什么活儿需要自己的技术,万万没想到,会是自己的老本行。
  “报告政府,我有罪,我一直在监狱里反省自己的罪行,再也不敢去想那些犯罪手段,从来没有动过这样的心思,从来没有。”
  看着吓得浑身发抖的他,众人都是啼笑皆非。
  总理上前一步,和蔼地说道:“你叫唐宋吧,能认识到自己的罪行这很好,这次是我请你来的,来帮一个忙,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啊。”
  唐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眼前这个形象实在是太熟悉了。
  他求助般地看着张建亚,后者冲他无声地点点头。
  “扑通”
  唐宋一下子跪倒在总理脚下,哭得声泪俱下:“我错了,我一定好好改造。”
  “好好,改好了,还是一个好同志嘛。”
  总理扶起他,耐心地安慰了一会儿,唐宋收声擦了把眼泪。
  “我干,您说吧,让我干什么?”
  当得知需要调配专用油墨时,唐宋仿佛又想起了当年凭着一台旧式单色机,印出足以欺骗点钞机和荧光验钞机的假钞。
  如今,政府集全省之力为他提供了梦寐以求的条件,他有信心做出比当年更优质的假钞。
  不,这回是真钞!
  劳累了一天,刚刚回到办公室,总理就得到了中央转来的消息。
  “不行,不能再让历史的悲剧重演一次,9000多战士的血绝不能白白流逝。”
  总理想起云岭之行,那些战士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于铮和新加入总前委的张浩从医院赶来,共同商量这个棘手问题。
  于铮开口说道:“怎么会这样,皖南事变不是要到41年才发生吗?”
  “看来是我们的反摩擦斗争,触动了蒋某人的神经啊。”
  张浩在医院里尽研究党史了:“我想,第三战区这次的行动,一定是冲着新四军来的,皖南的军部处在敌人的重重包围当中,如果不动会面临敌人的围攻,如果象江北移动,就会如历史一样陷入优势敌人的围追堵截,中央没有警告项英同志吗?”
  “警告了,他不听。”
  张浩默然:“他领导敌后游击战多年,养成了刚愎自用的习惯,作为工人出身的领袖,又有些作风粗暴,我去吧,一来我和他共过事,彼此很熟悉,二来我身上有共产国际特派员的招牌,他吃这个。”
  总理不同意:“你的身体还没有养好,不宜长途跋涉。”
  “我好多了,早就可以出院了。”
  张浩想争取一下,总理不由分说地按住了他:“张浩同志,对中央的指示阳奉阴违,这是很严重的政治问题,我们不能用私人友情去化解,更不能拿共产国际的牌牌去压,我去,以南方局书记的名义亲自督促他执行,我就不信了,项英同志会公然搞武装分裂!”
  于铮吃了一惊,赶紧表态:“这怎么行,太危险了,国民党肯定会动手,就算现在出发,也可能来不及了。”
  总理平静地说道:“我看到在建国的过程中,那些曾经的挫折和失败,最可惜的就是9000多新四军战士,他们大都是经历了多年敌后游击战争的老兵,在那样残酷的环境下都坚持过来了,最后,没有牺牲在抗日的前线,却死在国民党顽固派的枪口下,项英同志或许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我相信他还是一个忠诚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他的错误可以通过检讨来总结,但不能白白赔上这么多战士的生命,我是南方局的书记,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拍拍于铮的肩膀:“我相信,你们一定有办法把我送到云岭。”
        
第二百四十六章 从天而降的总理
  海口到新四军军部所在的泾县云岭地区空中直线距离1453公里,最容易想到的交通工具当然是直升机了,但哪怕是直8的最新型都飞不到。
  直20?
  对不起,海南没有装备。
  在排除让总理空中跳伞的可能性下,只剩下了一个选择。
  “这是我国在1968年开始自行研制的第一代水上巡逻机,由于不可明说的影响,直到1986年才研制成功,被命名为水轰五,服役后南海舰队航空兵装备了一个中队,用于海岛间的巡逻和救助等工作,21世纪初,随着新装备的入役,这些老家伙陆陆续续退役,一部分被改装为森林灭火机,继续发挥余热,咱们只剩了这两架,算是保养得比较好,经常开出去接待游客啥的,也算是军民融合的项目吧。”
  经常扒拉垃圾的张怀秋是在三亚的一个民营性质的水上飞机基地里找到他们的,兄弟俩个头太大,太显眼,在一众轻型水上飞机中太过突出,想不让人发现都不行。
  在拆除了武备之后,随机的老式雷达和电子设备还进行翻新,虽然用得是民用设备,但先进性提高了不只一个档次,不到20年的机体也算正当年,主要是它的航程大,原本装备的涡桨5甲涡桨发动机,也就是咱们海南正在攻关的那一款,翻新后人家直接上了更先进更省油的型号。
  “我们拿到手以后,对航电和发动机进行了更换,包括换装涡桨5的最新型WJ5E,电传系统、新型进口气象雷达、搜索雷达等等,花钱不老少呢,目前它的指标在原有的基础还有所提升,最大航程增加到5200公里,载重接近10吨,满载航程超过了3000公里,我们把武器舱改造成了客货两用舱,在坐上10个人的情况下还能装上3吨货,它最大的特点就是安全,有个小水库就能降落,一般大点的河流、湖泊问题都不大,起飞滑行距离不到450米,降落需要长点,820米,要求是不是很低?”
  张怀秋直接打断他的自夸,指指背部的一个凸起:“我记得这里是个炮塔?”
  “对,您记得不错,原本这里是个23毫米旋转炮塔,自卫用的,这不转民用了吗,买来之前就给拆掉了,客人如果有兴趣,可以爬上去看风景啥的,也算个卖点。”
  张怀秋“嗯”了一声:“机组成员还在吧,驾驶技术怎么样?”
  “放心,部队退下来的老驾驶员,原来就是开它的,熟得不得了。”
  张怀秋还是有些不放心:“成,把人找来,带上我飞回海口,两架都带走。”
  借着返回海口的机会,他亲自验证了这两架飞机的各方性能,老是老点,飞行起来还算平稳,起落都很顺利,看得出两名飞行员的确都是部队出身的老手。
  海口省委大楼,于铮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我们可以送补给,送武器弹药,帮他们打开通道,用不着您亲自冒险。”
  总理坚定地摇摇头:“你送东西过去,只会更加促使他们更加犹豫,这一趟我必须要走,张浩同志。”
  他转向张浩:“如果我有什么不测,你接任代表团团长,代替我在这里的工作。”
  张浩没有再争,总理说得没有错,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性质已经与四支队高敬亭所犯的错误相仿,由于项英的级别摆在那里,他去真不一定好使,可以说总理是唯一的人选,甚至比主席还要合适。
  于铮也明白过来,他马上打给赵宏伟。
  “我要求你们制订多个预案,对可能的突发状况做出判断,允许出动任何一种装备,保证总理和9000多新四军指战员的安全。”
  “请组织放心,我们已经做好了各种预案,预定地域距离我方机场在1400公里左右,距离北上舰队青岛基地空中直线距离720公里,双方已经保持好通讯,必要时,长沙舰会移动到江浙外海海域待命。”
  “具体怎么做你来指挥,我只要结果。”
  听到军方有准备,于铮多少放心一点,按照计划,两架“水轰五”将搭载两个班的战士,一是护卫二是为接下来的作战做通讯保障。
  5分钟后,电台与云岭那边联系上,利用无线电波做地面导航,是二战就有的技术,一切准备就绪。
  “什么,周书记要来?”
  东南分局书记、新四军副军长项英有些吃惊,总理2月份才离开,当时说是去桂林,就算是从桂林出发,赶到这里也需要好些天,何况还要通过国统区。
  “周书记这次过来,是不是与中央的指示有关?”
  政治部主任袁国平有些担心,项英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我们有现实的考虑,中央也不能不考虑实际困难嘛。”
  领导了三年的敌后游击战争,项英在这支以南方游击队为主的队伍里威望极高,可以说是一言九鼎,特别是军部直属的9000多人,全是由闽西老红军团组成,战斗力不俗,也是他敢于在国民党重重围困下坚持的底气。
  两人正说着话,参谋长周子昆跑进来:“叶军长回来了。”
  说完,一身笔挺黄色将官呢、高筒皮靴的叶挺走进来,项英为他倒了一杯水。
  “希夷,长官部怎么说?”
  叶挺是应第三战区长官部的邀请参加军事会议去的,像这种与国民党打交道的事情,现在是名义上的军长叶挺的主要工作,一方面他是党外人士,另一方面,他与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副司令长官兼第32集团军司令上官云相两人是保定军校的同期同学,出面更加方便。
  叶挺接过水杯,却没有往嘴里送,面色也有些不好。
  “对皖南局势,上官谈,蒋责顾电到战区后,顾对进攻我迟疑不决:一因无完全把握消灭我军。二则估计如皖南动手,则我对苏北必彻底消灭韩。上官也从中表示,即把皖南新四军杀光,亦不能解决整个国共问题状况,未必因此顾仍无所顾忌,还是想以和平方式求得解决皖南问题,缓和苏北问题,但战区中黄埔系少壮派则颇有主张即打者。”①项英松了一口气:“那就是说还未到最坏时刻。”
  叶挺顾虑重重地说道:“我这个老同学,一向说话留三分,这次推心置腹,我反而有个不祥的预感。”
  “你是说他们会动手?”
  “不可不防,我建议咱们马上向北转移,他们没有开始动起来之前,离开云岭,渡江北上。”
  “再看看,再看看。”
  项英神色复杂,坐倒在凳子上,叶挺忍不住再想劝,参谋长周子昆拉了他一把。
  “还是等周书记来了再决定吧。”
  “恩来要来,这个时候?”
  叶挺大惊失色:“已经在路上了,还是刚出发?”
  “几个小时前刚出发。”
  “那就来不及了。”
  叶挺很失望,众人沉默下来,打破这个平静的是一个浓厚的四川口音。
  “国民党要动手了,你们咋子嘛,还在这里扯皮拉筋,等等等,黄花菜都凉喽。”
  新四军江南指挥部指挥、一支队司令员陈毅走进来,气呼呼地嚷道,如果说新四军还有人能对项英不客气,他可能是唯一的一个,因为两人共同经历了残酷的三年敌后游击战,不过党内地位,远不如项英那么高。
  “陈毅同志,你也是来等恩来的?”
  陈毅一愣:“恩来要来,这咋个得行,太危险了。”
  “中央的决定,我们还是等吧。”
  除了新四军江北指挥部指挥和前委书记的张云逸,新四军所有的领导都在这里了,为了下一步行动,各抒已见,谁也说服不了谁,眼见就要无果而终,一个意外的消息打断了他们的争执。
  “什么,已经到了,这不可能,插上翅膀飞来的吗?”
  ①这是历史上叶与上官交谈后报告给中央的原电文,文中的上官指上官云相,顾指顾祝同,韩指韩德勤所部,处在我江南部队包围下,由陈毅指挥。
第二百四十七章 掀桌子
  青弋江流经云岭镇的这一段,水流平缓,水面宽广,适合渡船往来。
  6月上旬的一天,两架巨大的飞机飞临上空,吓得当地百姓躲避不及,人人都以为是日军飞机来轰炸了,早早得到消息的新四军战士赶紧招呼他们不要害怕,把木船、竹筏子收拢到岸边,将水面清理一空。
  “二号机准备降落。”
  一号机上的省委警卫局副局长杜子明下令,二号水轰五压低机头对准河道的方向,开始减速下落,襟翼升起,细长的船形底部接触水面,拉起一道白色的浪迹,30多米长的机翼两端的浮筒同时落水,起到了平衡的作用,在两岸百姓和新四军战士们的注视中,缓缓滑行停在河道的一侧。
  “降落成功,一号机准备。”
  杜子明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机舱中间的总理面色平静,与战士们亲切交谈。
  匆匆赶来的项英、叶挺、陈毅、袁国平、周子昆等领导正好看到一号机降落的全过程,他们当中,只有叶挺和陈毅认出了那是什么。
  “中央竟然有了这么大的飞机?”
  “怎么看出是中央来的?”
  “呶。”
  陈毅眼尖,指指机身上的“八一”标志,叶挺看到那两个字,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
  一号机同样顺利降落,停在江心中,舱门打开后,总理出现在门口,向他们招手致意,两岸欢声雷动,也打消了他们最后的一点顾虑。
  几名老乡撑着竹筏子将他们一一接上岸,为了不让他们好奇,杜子明和警卫局的战士全都换上了旧式的新四军军装,当然是道具服,只是武器就没办法了,这年头想找几支能打响的汉阳造或是38大盖也不容易。
  “项英同志、叶军长、陈毅同志、大家好啊。”
  “周书记。”
  “恩来。”
  与他们一一握手,总理向战士和乡亲们招招手。
  “我代表中央来看望大家了,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啊,党中央在陕甘宁边区的反摩擦斗争中取得了一个很大的胜利,一举歼灭国民党顽固派两个师一万3千多人咧。”
  项英没想到他下飞机伊始就宣布了这个消息,一直以来,他们身处第三战区的中心地带,四面都是国民党军队,与他们如何相处,是他这两年来的主要工作,发生在华北的反摩擦斗争,他收到的只是粗浅的通报,对真实情况不甚了了,但中央三番五次提醒他要提防国民党的阴谋,他也并不觉得有多严重,原因很简单,得益于叶挺与第三战区的良好关系,双方一直相安无事,对于新四军的粮饷,只要叶挺出面,都能及时清账,这些现象造成了一个错觉,国民党也许只是希望新四军军部北上与日军拼消耗,并没有马上动手的意思,这次叶挺与上官云相见面,也证实了他的判断。
  既然打算要走,不妨多要些好处,从中央与他的往来电报表明,“拖延”以达到获得更多军援的目地,并不是项英的一相情愿。
  很显然,总理这次突然赶来,一定是发生什么重要的变故。
  带着这种心思,他们将总理迎到军部,果然,一进门,总理脸上的微笑就不见了。
  “中央决定,你部马上渡江北上,在江浙一带开展游击战争,不再依靠国民党,独立发展武装,一到两年内,人数要突破20万。”
  项英震惊,叶挺愕然,陈毅不敢相信,袁、周二人面面相觑。
  总理毫不理会他们的表情,继续说道:“这是中央政治局正式决议,项英同志,有什么困难,现在就可以提出来了。”
  谁也没料到,一向以温和著称的总理直接掀了桌子,项英完全没有准备,而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他。
  “我服从中央决议,但是......”
  总理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不等说完,马上打断:“很好,项英同志、叶军长、陈毅同志,袁周二位同志,我宣布,马上成立北进总前委,我们这些人都是委员,由我担任书记,项英同志担任副书记,叶军长负责军事指挥,请周子昆同志马上召集营以上干部会议,向他们传达中央指示精神。”
  一环接着一环,项英发现总理的三言两语,自己就被驳夺了军政大权,在座的所有人当中,叶肯定支持,陈毅也是一样,袁周二人也决不可能为了自己抵制中央决定,他不由得有些气馁,更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在他患得患失之间,总理以总前委的名义发出一道又一道命令,每一道都有极强烈的针对性,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趁着召集干部开会的一个间隙,他忍不住将总理拉到一边,向他问出心里的疑问。
  “中央不信任我了吗?”
  没想到,总理的回答风马牛不相及:“经过调查,已经证实,当年出卖瞿秋白同志的是时任福建省委书记方志诚的妻子徐某和收发员郑大鹏,张亮同志和周月林同志都是清白的。”
  项英惊呆了,因为张亮就是他的妻子,为他生了一儿一女,因为被怀疑出卖我党早期著名领导人瞿秋白并导致他的牺牲而成为叛徒的嫌疑人,为此,项英甚至没有与刚刚分娩的妻子相认,而是直接赶走了。①“中央打算如何安排我?”
  “一是接替任弼时同志担任驻苏代表团团长,二是去边区担任边区政府主席,林老年纪大了人,边区事情又多,需要一个有经验又有精力的同志主持,主席亲自点了你的名。”
  意思很明显了,项英心里也很清楚,可他还想再争取一下:“我还是希望留在敌后打游击。”
  “没关系,等我们安全突围了,你再慢慢考虑吧。”
  总理安慰他:“你比较熟悉情况,这里的同志,要怎么安排,由你来决定吧。”
  一系列变故,不光当事人项英无法理解,叶挺做为受益人也有些不知所措,再加上他又是党外人士,突然被委以重任,就更加疑惑了。
  “恩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希夷啊,国民党要对新四军下手了,他们和你所说的话,全都是在麻痹你们,以达到暗中调兵遣将包围你们的目地,这个时候,包围网说不定已经完成了,我没有时间解释,只能当机立断,你,也不要多想,好好打这一仗,不要有所顾虑,等一下的干部会议上,我会宣布这个决定,我们的同志,一定会听从指挥的。”
  接下来召开的营以上干部会议,果然波澜不惊,就是项英本人也平静地接受了一切,这都要得益于总理多年以来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特别是在中央苏区的那段时间,始终以最高三人团之一的地位出现,算是广大老红军心目中最高领导人。
  稳定了干部战士的心,接下来就是制订作战计划,叶挺与参谋人员研究决定,由驻地出发,经茂林、三溪、旌德,沿天目山脚附近的宁国、郎溪,绕道苏南的溧阳,待机在镇江以南渡江北上。
  这也是历史上他提出来的突围路线。
  ①传闻项英一怒之下拔枪杀妻,根据其女项苏云的记载,纯属子虚乌有。
        
第二百四十八章 针锋相对
  第三战区反攻的计划还真不是凭空捏造的,39年4月,第九战区制订了收复南昌的作战计划,与第三战区协同作战,只是形势变化耽搁下来。
  原本用于此次作战的第32集团军奉调皖南,与驻防于此的川军第23集团军交换防区。
  原因是顾祝同对于杂牌部队不信任,更相信同为保定军校第6期的同班同学上官云相。
  此时的第32集团军下辖三个军9个师的庞大兵力,是第三战区的一支劲旅。①安徽徽州,第三战区长官部特意把战前会议安排了这里,就是为了避人耳目。
  与会者众,除了用于主攻的第32集团军各部军官,还有配合其行动的川军第23集团军司令长官唐式遵,第二游击区副指挥冷欣(总指挥由顾祝同亲自兼任,冷实际负责)及所部高级军官等人。
  “子晋兄,纪青,容庵,来来请坐。”
  “顾长官。”
  三人不敢托大,各自敬礼后坐下,顾祝同待所有军官坐定,开口宣布。
  “委员长训示。”
  刚坐下的众人又站起来,挺得笔直。
  “国家危亡,然戡乱之务,亦不可放松,要时时以《剿匪手本》为准则,牢记于心,“防、融、限”三字是对付辖区内共组织之要务,切记!”
  顾祝同背完训辞,摆摆手让他们坐下。
  “据此,我战区亦有相应部署,请黄参谋长为大家讲解。”
  刚刚自军政部高参出任战区参谋长的黄伯韬起身为他们讲解战役部署,他指着一幅挂图说道。
  “据侦察,敌盘踞之云岭山区连非战斗人员在内约有万人,战斗部队9000左右,分为1-2个支队,团级,军直等,有数量极少的小口径迫击炮,马克沁重机枪,捷克式轻机枪,没有山炮、战防炮,因此,此战我拟动用上官司令长官之第32集团军大部,唐司令长官之第23集团军一部,冷副总指挥第2游击区所部,十万之众做完全歼灭之打算,故参谋部制订如下之计划。”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上次军事会议,叶挺提出北渡路线,走茂林、三德、宁国、溧阳一线与江南之陈毅所部汇合,战区指复照准,此路线正在我三部防区之内,正面及侧面由第32集团军担任攻击。”
  上官云相起身答道:“是。”
  “背面由第23集团军负责堵截,第2游击区负责监视溧阳陈毅所部,并拦截有可能突围之残敌。”
  唐式遵、冷欣二人双双答道:“是。”
  上官云相笑道:“容阉老弟怕是要无事可做了,我不相信,区区9000人,能从我第32集团军6万之众全力围堵下脱身。”
  冷欣微微一笑回应:“如此甚好,弟在此先恭贺纪青兄了。”
  唐式遵也客气地向他祝贺,上官云相有理由得意,虽然说是合作,可计划中他是前敌指挥,参战部队全部受他约束,黄伯滔有心提醒他们两句,却被顾祝同的眼色给制止了。
  结束会议,他忍不住抱怨。
  “且不说他们是否一定按此路线走,就算当真,这些共军都是老兵,又熟悉游击作战,战斗力绝不可小觑,诸位长官如此轻敌,职部担心......”
  顾祝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上官纪青头脑火热,你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是不合时宜的,他也未必肯听,所以干脆不要说出来,焕然,有句老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我各自尽力便是,仗就让他们去打好啦。”
  黄伯滔愕然,这是战事还未定,已经打算要推托责任了?
  同样看不惯的还有第23集团军所属第50军军长郭勋褀,出门上马,他便向长官唐式遵吐槽。
  “明明答应人家让路,还以啥子“政治人格”担保,一转眼就要下黑手,小心生儿子末得屁眼喔。”
  唐式遵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你郭翼之聪明?人家也不傻,上头下令,我们照做就是了,你们五十军负责后路,一定要把口子给老子扎严了,免得战事不利,你我都要吃瓜落。”
  “打鬼子拼光也不含糊,这打得啥子鬼仗嘛,麻批。”
  “唉,收收你那张嘴嘛,生怕人家抓不到辫子咩?晓得你和刘伯承交好,救过陈毅的命,就差在脑壳上盖个红党的戳戳了,哎呀我求求你,也不看看现在是啥子形势,翼之老弟,人家为啥子单点了你五十军?这个道理还不明白吗,你要拉稀摆带,信不信上官云相一转头就能连你一起收拾了。”
  郭勋褀“哼”了一声:“老子们草鞋出川不是来打内战的,就算要打,也摆明车马好了,搞这种阴谋诡计,我心里头臊得很。”
  见他如此嘴硬,唐式遵干脆不做指望了。
  “算了,你找军医开个病假条去长官部后方医院泡病号,我让唐明昭代你指挥,俅磨明堂。”
  144师师长唐明昭是他的堂弟,也是预计中参与围剿的第50军主力部队,由他代行指挥之权,郭勋褀并无二话,一回到驻地,当真找军医开了假条,跑到后方休养去了。②
  云岭新四军军部。
  以总理为首的战役总前委也在下达作战命令。
  “茂林一线,敌人必然布置了重兵,往那里走,不是一头撞上了包围圈吗?”
  副参谋长周子昆不解:“既然要打,为什么还要走老路?”
  叶挺解释道:“因为我们的四周本来就是重兵云集,我判断,在召集我去参加军事会议时,就已经在部署了,至少相关参战部队的移动应该已经基本到位,这与军特务团的侦察相符,敌人的兵力我们大致掌握了,你们来看。”
  “茂林一线,敌人放了第32集团军最能打的第49军三个师,该军近三万人枪,是我军的三倍有余,硬打肯定吃亏,但是我们完全不从这里走,他们一定会知道改变了作战计划,这个49军就会直扑过来,云岭就这么大,敌人甚至不用搜山,困也能把我们困死。”
  总理插了一句:“他们不会围困我们的,因为舆论压力,会使重庆督促第3战区速战速决。”
  周子昆恍然大悟:“所以,我们大张旗鼓走茂林一线,是为了麻痹敌人?”
  “对,我选择的突破口在这里。”
  叶挺指着青弋江上的一个渡口:“章家渡。”
  “章家渡,川军第23集团军第50军的防区。”
  “嗯,目前驻防的是第50军之第144师,师长唐明昭,我和他打过交道,他们的战斗力一般,战斗意志嘛。”
  “不过那样一来,是能突破敌人的包围圈,但路也绕远了。”
  众人热烈讨论,总理看到杜子明站在门口,朝他一招手,后者跑进会场,将一个平板交给总理。
  “这是......”
  叶挺离得最近,瞅到上面显示出很奇怪的图形,总理没有时间解释,直接说结果。
  “敌人已经防到了我们的计划,章家渡方向不只一个第144师!”
  ①比41年发动皖南事变时还要强大,当时只有两个军加一些地方部队,不得不从23集团军抽调了一个军来帮忙。
  ②历史上皖南事变前也是如此。
        
第二百四十九章 共军有飞机
  云岭镇渡口,那两架大飞机还浮在水面上,成为百姓的热议的话题。
  “又会飞又会游,好怪喔。”
  “没文化,什么怪,那叫飞机,没见过鬼子轰炸吗?”
  “见过,鬼子飞机没这么大个。”
  “也不会游水。”
  “那说明,咱们的飞机更先进。”
  除了随的两个警卫班,每架飞机上还装载了三吨货物,在总理说服项英,召开军事会议的时候,新四军的战士也在忙着下货,由于飞机浮在水面上,没有特殊的码头直连,他们只能使用土办法,用木船和竹筏子一船船地往岸上远,乡亲们在看热闹之余,也争着帮他们搬搬抬抬。
  “这是啥做的,不像铁皮,又不像是木头。”
  “里头装的啥?沉手咧。”
  “别问了,不是长枪就是短枪,说不定还有机枪呢。”
  每个箱子都长条形,适合扛在肩膀上,也可以两人一起抬,有轻有重,战士们纷纷脑补,挎一支使一支、扔一支还有一支的美好生活,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它不是枪,尽管长得很像枪,它全称叫做69式40毫米火箭筒。”
  杜子明心里怪怪的,自己身为国家12级干部,21世纪高端复合型指挥人材,居然还要向普通人解释这种老掉牙的玩艺。
  红箭它不香吗?
  为了援助山东军区和保卫党中央,海南已经耗尽了自己的库存,拿不出多少成建制的武器了,在军工生产还处于启动阶段的时候,剩余的现代化装备也只能省着用。
  翻来翻去,只找到了这些老家伙,目前的新四军最缺乏的就是攻坚力量,大炮又装不下,怎么办呢,在6吨有效载荷的限制下,只能尽量多带一些轻便好用的老式装备。
  被誉为21世纪三大游击神器之一的“40火”便成了主要选择。
  它的发射具重2.7公斤,弹体重2.97公斤,虽然发射筒是40毫米口径,可是弹体却是超口径的85毫米,对付二战的装甲目标和普通工事绰绰有余。
  “85!”
  一支队司令员兼一团团长溥秋涛惊呼,三团团长黄火星等人也是一样,这口径都能当重炮使了,国民党的75山炮就是这么用的。
  关键不是威力,而是使用十分简单,在300米的有效射程内,一个老兵只要稍加练习就能上手,有些天赋不错的,甚至很快就能达到精准射击,直喵有时候不需要多少计算,完全凭手感都能打得很准,要不怎么能称为“神器”呢。
  连包装在内,一共运来了100具发射筒和500发火箭弹,重1.8吨,7000枚67式木柄手榴弹,重4.2吨(单枚重600克),无一例外,二者都受到了战士们的热烈欢迎。
  杜子明和警卫班的战士负责教他们操作,实弹没办法打了,不过打打教练弹还是可以的。
  “重量有限,只能送这么多过来,战斗马上就要打响了,这些都要分到先头团,做为攻坚之用,我们的战士会随同你们作战,提供一定的帮助。”
  傅秋涛紧紧握着他的手:“杜同志,感谢中央想着我们新四军,送了这么多弹药来,我们一团一定为全军打开缺口,突破敌人的围困。”
  6月10日,新四军军部和直属部队迅速集结,为了行军方便,扔掉了所有不必要的东西,包括修械所的那些笨重机器和印刷机械,所有文职人员编入教导总队,以一支队突前,二支队断后,特务团和教导总队与军部在中的队形,迅速向章家渡的方向前进。
  同来的两架水上飞机也没有空返,挤进了60多名女兵,客舱坐不下就挨在货舱里,总理坚决拒绝了同机返回的建议,坚持要与新四军一起走。
  为了迷惑敌人,指挥部决定派出一名联络副官与茂林方向的敌49军接触,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落到了老红军、副官处副官刘厚总的头上。
  “为啥是俺?”
  “因为你是老红军了,战斗经验丰富,出什么状况可以快速脱离。”
  刘厚总很不满,但是没有办法,只能骑马前往茂林,项英有些可惜。
  “刘副官的枪法很准,作战顽强,我打算让他去教导总队带兵的。”
  总理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在组织转移的工作上,项英的确做得很出色,当地的乡亲对新四军的离开极为不舍,纷纷拿出家里不多的东西送到部队上,放下就走。
  “老乡,这是你家留着过节的猪,现在就杀了多可惜啊。”
  “括民党要回来了,保不保得住都难说,与其便宜了那帮狗日的,还不如送给你们打打牙祭咧。”
  总理干脆和项英商量,把咱们领到的最后一批军饱饷留给乡亲们,让他们藏起来也方便。
  经过精简,全军都达到了轻装的标准,人人背上煮熟的粮食袋,打好绑腿,井然地序地下山出发。
  星潭隘口,扼守着北上的交道要道,几处制高点全都被国军占领,挖好了掩体和火力点,等着我军扑上来。
  守卫该处的是49军105师315旅629团,团长于泽霖上校听到新四军派来了联络员,有些好奇。
  “带进来。”
  刘厚总被人带到团部,向他说明了来意。
  “你部先头团什么时候到?”
  “3、4个钟头吧。”
  于泽霖察言观色,突然拔出枪,顶在他的脑门上。
  “你撒谎。”
  “我......我只是个联络官,该说的都说了,还要回去复命。”
  “不用了,我猜你们共军已经知道消息了吧。”
  刘厚总大惊失色,结结巴巴地分辨:“什么消息?”
  “要是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去死吧。”
  于泽霖推动保险,将手枪拔到待击发状态,刘厚总吓得脸色发白,“扑通”跪倒在地。
  “别,别杀我,我说,我都说。”
  于泽霖没想到,随便一吓就招了,有些鄙夷地松开手:“说。”
  “我们已经知道了你们要伏击的消息,派我来就是打个幌子,其实全军已经直奔章家渡去了。”
  “章家渡,果然不出长官所料,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伍豪同志前几天突然坐飞机来了云岭,与叶军长、项副军长他们商谈后,就做出了这个决定。”
  于泽霖一听,猛然抓住他的衣领:“你说什么?谁来了。”
  “就是我党南方局周书记。”
  于泽霖喜出望外,抓起桌上的电话打出去。
  “请接师部,对我是于泽霖,师座,好消息,大好消息啊,我们抓到新四军一个联络副官,他供认,党国2号要犯,目前就在云岭,是,马上出发,务必堵住,卑职明白。”
  放下电话,他想着有什么不对。
  “你刚才说,周是坐飞机来的?”
第二百五十章 突破章 家渡
  章家渡离云岭镇只有七里地,一团二营营长徐赞辉很好奇地看着一名警卫局的战士摆弄手柄,从四方盒子里放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飞机,“嗡嗡”地飞向空中。
  几分钟后,显示屏上出现了前方的空中图像。
  “敌人已经严阵以待,1、2、3道封锁线,正面是第144师,其后是新编第7师,他们都是川军第50军的部队,最后一道是中央军第52师,看来是后调上来的,一方面监督川军,一方面算是最后一道屏障,看,他们正在挖掘战壕,说明刚到不久。”
  战士向他介绍情况,徐赞辉有些挠头,三个满编师最少2万人,比起茂林的敌人也不会差哪里去,唯一的好处就是前面的川军,战斗力和战斗意志不一定有那么强。
  在皖南事变之前,新四军与川军第50军之间还是相当和谐的,军长郭勋褀虽然不是我党人士,却心向我党久矣,与刘伯承、陈毅都是故交,特别是后者,两人在同驻皖南后经常接触,我党在第23集团军和第50军安插了多名党员,最高甚至做到了第23集团军少将参谋处长。
  因此,选择这里做为突破口,就有统战的因素在内。
  负责对第50军统战工作的是军部秘书夏育群,他自告奋勇前往144师联络,这是郭勋褀起家的老部队,与我军的联系最为密切,果然,不多时,他就带回来一个人,时任第144师少校参谋的李炳文,我党的地下工作者。
  “你们来得太好了,我本来打算去找部队的,因为被监视走不开,国民党对50军和144师不放心,派来了很多特务监视,第50军政治部主任陈以惑就是军统安插在川军内部的特务头子,他亲自在镇里督战,逼川军打内战,引得部队中很多军官反感,但是又不得不遵从,因为川军没有地盘,一切开销都要通过战区长官部,这就是蒋某人控制杂牌军的手段。”
  徐赞辉问他:“有没有可能争取川军中立?”
  “很难,郭军长目前不在这里,说是休病假了,走之前暗示过我们,让我们马上离开部队,现在负责指挥的是144师师长唐明昭,他是唐司令的堂弟,一个公子哥儿,打仗不怎么样。”
  李炳文看了眼二营的队伍:“人太少了,不可能冲得过去。”
  “冲不过去也要冲,别的地方更难过。”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端了川军的指挥部,让他们陷入混乱,我再以参谋部的名义发布错误命令,让144师不战而溃,冲击后面的新编第7师防线。”
  他又补充道:“第23集团军的参谋处长吴剑波是我们的同志,如果他在集团军总部发布一道命令,效果会更好。”①吴是苏皖特委一线的情报人员,联系他要多费一道手续,徐赞辉只能往上报。
  负责突前的一支队司令员傅秋涛很快回复他们:“不宜与川军血拼,可以突袭为主。”
  李炳文很高兴,主动请缨带他们去镇里的指挥部,考虑到双方还没有正式交火,少量人员以联络的身份进镇问题不大,徐赞辉也同意这个方案,打算派四连长李元带上几个人去完成这个危险的任务。
  李元一听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没等他动身,一直在操纵无人机的警卫局战士突然出声。
  “找到了,这里应该就是敌人的指挥部。”
  李炳文诧异地一看,好家伙,位于镇中的指挥部被人家从空中拍得清清楚楚,屋顶的天线和院子里的马厩、防御工事暴露了一切。
  “这是怎么做到的?”
  “对吗?”
  “对,就是指挥部。”
  警卫局的战士说道:“那就简单了,摧毁它,不需要派咱们的人去冒险,我们有别的办法。”
  战士边说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秒杀。”
  为免引起怀疑,李炳文独自离开回到镇子里,暗中联络了一批地下党员,让他们随时准备行动,自己去了镇中的指挥部。
  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争吵声。
  “我受集团军长官部派遣,负责前敌指挥,陈主任,你凭什么干涉?”
  “就凭我受第3战区长官部派遣,够不够?唐师长。”
  陈以惑轻蔑地看着这个纨绔子弟,本事不大,就凭着与唐式遵的亲族关系混到现在,他连唐式遵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他。
  唐明昭被他怼得气愤不已,却又不敢发作,因为当初被派到第50军时,唐式遵就向他交待过,千万不要去惹这些人,一待被他们盯上,事情会很麻烦。
  气氛一度十分微妙。
  正尴尬的时候,李炳文进来拉着唐明昭就往外跑。
  “龟儿子先人板板,莫拉我,我要找他理论,哎,老李咋子嘛,跑愣个远,怕他俅?”
  李炳文也不知道该跑多远为好,不由分说拉着他一直跑到了两条街口,站在那里听着唐明昭不耐烦地自吹自擂,眼睛却盯着指挥部的方向。
  “哎哎,你傻了唆,还怕他派人来抓咩?”
  唐明昭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方向,起了好奇之心,也跟着去看。
  只见天空中一个小小的黑影疾速下落,很快就与指挥部所在的大院重合。
  “轰!”
  一声巨响,指挥部的位置升起一大团火花,滚滚浓烟翻着个地席卷而上,镇子里一下子就乱了套。
  “老李,老李,咋回事,安?”
  “唐师长,你知道我是从那边来的,两军一向相处不错,那边托我带句话,川军抗战有功,不要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白白消耗在内战中,今天,他们会从144师的防区上通过,希望唐师长网开一面,日后定有报答。”
  唐明昭看着一片废墟的指挥部,腿肚子都在转筋,好险哪,要不是李炳文拉着自己跑出来,这会儿只怕已经尸骨无存了。
  能造成这种破坏的,只有可能是重炮,有了重炮的新四军?
  他一瞬间就想通了:“兄弟就不说谢字了,这样你们先开枪,我也朝天放几枪,然后带着弟兄们撤,144师不打内战,更不会朝友军下手。”
  李炳文掏出一块怀表:“按约定,我们会在爆炸后十分钟展开进攻,唐师长赶紧去做准备吧。”
  镇外,徐赞辉也在看表,耳边传来警卫局战士的声音。
  “可惜了,用一架少一架啊。”
  这就成了?
  他看着远处升腾的浓烟和隐隐传来的爆炸声,都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管他呢,十分钟很快就到了,他毫不犹豫地下令。
  “突击章家渡,为后续部队打开通道!”
  ①真事,不过有资料说他是第50军的参谋处长,皖南事变前被顾祝同逮捕后牺牲。
        
第二百五十一章 又是杂牌军
  战斗打响了。
  就在一团发动攻击,突破川军防线时,后续跟进的教导总队、特务营也到达了章家渡外围。
  教导总队队长冯达飞拿着望远镜向远处观看,我军已经占领了章家渡镇,正在向纵深发展。
  “战况如何?”
  叶挺不知道什么时候挨到他身边,冯达飞摇摇头:“看样子突破第一道封锁线了。”
  “我们也暴露了意图,如果不迅速撕开口子,敌人会像疯狗一样扑上来。”
  叶挺想起了当年的三河坝,南昌起义军就是在与敌人的纠缠中无法摆脱,最终走向失败的。
  “不行,我不放心,还是我带特务营上去,你照顾好恩来同志他们。”
  “那怎么行,我带人上去吧,你坐镇指挥。”
  两人争执不下,总理和项英、袁国平等领导与军部赶上来,纷纷劝阻。
  “军长怎么能打冲锋呢?”
  “就是,这里更需要你呀。”
  总理很了解他的心思,轻声劝道:“希夷,革命尚未成功,日寇犹自横行,你没有必要着急。”
  叶挺早年间担任过孙中山的铁甲车队队长,听到他用中山先生的遗言鼓励自己,心里十分感触。
  项英也劝他:“老一团的战斗力我很清楚,傅支队长的能力你明白的,给他们一点时间。”
  他有些担心后路:“第49军只怕要咬上来了,不知道黄火星他们能不能顶住。”
  副参谋长周子昆也有同样的顾虑:“49军不比川军,不好打,老黄他们的压力肯定不小。”
  前面、后路同样响起密集的枪炮声,前路一时突破不了,后路又被咬住,敌人蜂拥而至,总理想起自己在海南看到的那些历史资料,心情十分沉重,这一次的敌人比两年后更强大,也更疯狂。
  “给我一把枪。”
  叶挺、项英等人俱是一愣,总理坚持道:“所有人都要准备战斗,有没有多的手枪,给我一把。”
  “用我的。”
  杜子明解下自己的佩枪,连枪套一块儿交给总理,总理接过来,熟练地上膛,在手上比划了一下。
  “嗯,这枪不错。”
  杜子明悄然后退,向一名带着通讯器的警卫局战士问道:“接通没有”
  “于书记、赵司令员、张司令员都在线上。”
  “我是杜子明,书记,情况不太好,我需要空中支援。”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放下通讯器,没等向总理汇报,后路的方向上出现一声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让众人停下议论,纷纷向后望去。
  云岭镇外的小路两旁,战士们埋伏在草丛、山石、树林里,三团团长黄火星、参谋长谢忠良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悄悄往外张望。
  这里是通往云岭镇的必经之路,敌人要么不来,一来就一定会走,他们看到,几名警卫局的战士带着工兵排在路上忙忙碌碌,把一颗颗地雷埋进土里。
  远处不时地响起爆炸声,也不知道哪个敌人这么倒霉,黄火星他们只觉得暗暗好笑,其实三团到目前为止,根本就没有和敌人接触过,他们下山后一路走一路埋,每隔上一里地左右埋几颗,也不管能不能炸死人。
  目地只是为了迟滞敌人的进攻。
  果然,一诶触雷,敌人就必须停下来扫雷,他们埋的是老式的触发雷,没什么技术含量,用磁性扫雷具很容易扫出来,不过再怎么容易,连扫带排雷也要费上不少功夫,老三团就这样慢悠悠地把敌人拖住,不费一枪一弹。
  何况,扫雷简单,排雷就不那么简单了。
  “轰!”
  49军105师315旅629团团长于泽霖气得直想骂娘,共军实在太狡猾了,地雷到处乱埋,以为排完了,走几步又会炸响,不到五里地,他被炸死了7-8个弟兄,这倒也罢了,就算找到埋雷的地方,排雷的时候同样会出意外。
  看似普通的地雷下头,竟然连着诡雷!
  他的工兵被炸死了一半,搞得人人自危,再也不肯去排雷,无奈之下,他只能用手榴弹采取远程引爆的方式消除隐患,这样一来,时间又给耽误了,从315旅旅长卢广伟到105师师长王铁汉全都在催促,他们师是49军的先头师,责任很重大。
  “团座。”
  于泽霖有些不耐烦:“又怎么了?”
  “共军留下一封信,指明了给团座及旅座。”
  于泽霖纳闷,新四军想搞什么鬼?
  “105师全体同仁钧鉴:国难当头,贵军皆为东北子弟,当更感家国之痛,奈何悍然调转枪口,指向无辜之友军耶?
  忆昔日西安一晤,余与张司令长官相见恨晚,深为东北军之义举振奋,于国家何其有幸,两党揩手遂有今日相持之局面,日本未除,兄弟阋于墙,岂不为外人笑尔?
  王师长、卢旅长并于团长,皆为抗日之英雄,难道今日要为某人一已私利,冒天下于大不闱,史书昭昭,将来如何落笔?诸君可有想过。
  吾军奉蒋委员长亲笔指令北上抗日,如若于众目睽睽之下为贵军所阻,舆情汹涌,诸君有何面目对国人,又有何面目对自家兄弟,事情必有败露一天,到那时,诸君功过,自有有司鉴别,须知:飞鸟尽、良弓藏,野兔死、走狗烹,宁不为已留一余地乎?
  三思
  新编第四军军政委员会主任周、军长叶等敬告。”
  于泽霖手指颤抖,这封信清楚地表明,大鱼就在前头,为了鼓舞士气,国民党对叶挺开出了十万法币的悬赏,项、袁都是5万,而周该有多少?
  105师是由东北军改编的,虽然渗进来大批中央军校的年青军官,但也改变不了他是一支杂牌部队的前身这个事实,在这种战斗中达到消耗两个宿敌的目地,其中的心思是昭然而揭的,但即使知道又如何?
  位于629团后方的旅长卢广伟和师长王铁汉接到前方密报也是为难,629团是105师的先头团,105师又是第49军的先头师,后面押着军部和118师、预9师等大批部队,他们夹在中间又能怎么办?
  王铁汉一把撕碎了信纸,断然下令。
  “电告于泽霖,限期1小时突破雷区,否则军法从事。”
        
第二百五十二章 飞豹出击
  海南乐东机场。
  歼9师25团一大队大队长高云翔中校和他的搭档武器官武荣浩中校一齐走向座机。
  “终于又有新任务了,这两个月,可把我憋得够呛。”
  武荣浩手里拿着任务简报,“噎”了一声:“皖南山区?”
  高云翔“嗯”了一句:“轻载地优配置,只挂两枚格斗弹。”
  武荣浩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轻载,那就是要航程了,只出动一个双机编队,载弹量够吗?”
  他们的座机停在钢结构的机棚里,几名地勤人员正在上下忙碌,一辆弹药车就停在边上,上面堆放着几枚粗胖粗胖的航空炸弹,两名地勤小心翼翼地操作液压升降机,将其中的一枚挂到机翼下的挂点上,另外几人在给车上的炸弹安装导引头,他认得那是国产的第二代激光制导炸弹,雷霆2。
  这是一种半吨级别的中型弹,可更换多种弹头,武荣浩认出至少有三种,应该是对应不同的任务目标。
  不多时,6枚雷霆2就装载完毕,他爬上串列后座,对武器进行了检验,满意地朝地勤伸出一根大姆指。
  加上翼尖上的两枚格斗弹,载弹量才3吨半不到,的确是轻载,紧接着,地勤人员又推来一个胖胖的保形油箱给他们挂在中腹上,大大增加了航程,与之前的远程侦察任务相仿。
  与此同时,高云翔也完成了自检程度,各项指标正常,地勤收起工具和登机梯,一辆通勤车拖动战机来到跑道上,一排排雄鹰已经整装待发,武荣浩注意到,066号僚机从二号机棚里拖出来,停在相邻的跑道上。
  “塔台,塔台,洞陆伍准备完毕,请求起飞。”
  “洞陆陆准备完毕,请求起飞。”
  “6号、7号跑道已清理,目标空域天气状况良好,风速20节,风力4级,可以起飞,祝你们一切顺利。”
  高云翔推动节流阀上的油门手柄,两台“WS10B”瞬间启动,冒出蓝色的火焰,推动20多吨重的机身缓缓前行,随着发动机的动力逐渐加大,速度越来越快,2000米长的跑道一闪即逝,两架歼16腾空而起,展翅飞向蓝天。
  在他们的身后,一个团的歼轰7A接二连三地起飞,在空中形成一片网格状的黑点,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目标空域直线距离1400多公里,正好在歼轰7A的作战半径以内(1650公里),因此以它为主力就显得顺理成章。
  由于要延长使用年限,最近两个月,现代战机的出动率被严格限制,高科技的预警机更是极少出动,广大的海域几乎全部依靠地面雷达和海警船来警戒,像今天这种规模的出击,还是头一次。
  原因很简单,皖南战局已经到了不得不出动的地步。
  章家渡以西3公里的汀潭,国府设下的第三道防线,第52师7000官兵进入阵地,该番号多次设立又多次重建,最近的一次在37年底,由暂编第3师顶替了这个番号,成为国民党中央军嫡系部队,目前隶属第25军,归第2游击区指挥。
  与钟师一样,全师不设旅部,师直以下辖三个主力团,精简编制加强指挥。
  师长唐云山出身黄埔一期,根正苗红,此前曾出任侍从室组长,堪称委座亲信,此次指挥出山指挥剿共,更是踌躇满志。
  身材不高的副师长孙启人(黄埔三期)拿着一顶35年式德盔走过来,递到他的手上:“师座,还是戴上吧。”
  这玩艺国府在与德国人交好的时候,一共进口了10多万顶,除去几个德械师消耗了几万顶,目前还有一部分库存,暂3师编成之后,第一任师长同为黄埔一期生的冷欣靠着他的面子从国防部军械局弄来了一批,使得第52师看上去更加精锐。
  唐云山也没有拒绝,接过来脱下军帽换上钢盔,继续从掩蔽部的瞭望孔里往外看。
  不知道为什么,共军的攻击异常顺利,前方第一道防线基本上没起到任何作用,第144师就把至关重要的章家渡给丢了。
  而第二道防线上,同为川军的新7师也没好到哪里去,打着打着突然就崩溃了,两师一万多溃兵冲着他的阵地而来,如果不是他当机立断,以重机枪和迫击炮将之驱散,此时共军只怕已经衔尾冲进了他们的战线,到那时,他连打电话求援的机会都没有。
  好在指挥部早有准备,在他的身后,第25军的另一部,第190师已经补上了他的侧翼,总算给他吃了一个定心丸。
  宽大的掩蔽部里,各种电话的交谈声不绝于耳,特别是参谋长曹天戈(黄埔四期)那一口浓浓的浙江话。
  “搞什么搞,杂牌就是杂牌,我怀疑,第50军已经被共匪完全渗透了,他郭勋褀说不定就是共......”
  唐云山一把摁住话机,打断了曹天戈的话。
  “宣麾老弟,不利于团结的话就不要讲了,川军如何我们管不到的,让上头去撕扯吧,共军就要上来了,督促一下各团,做好战斗准备。”
  “师座放心,已经进入阵地了,共军不来则已,只要从咱们这里过,一定让他们碰得头破血流。”
  “恩,只要咱们的口子扎紧了,上官司令长官的部队就会围上来,区区万把人,插翅也难飞过江去。”
  不得不说,这支嫡系部队的素质还是不错的,短短几个小时,阵地已经布置得似模似样,各种轻重火力点布置合理,战壕前后相连,散兵坑间隔有序,基本形成了比较坚固的防御阵地。
  傅秋涛带着老一团轻松突破新7师的阵地,来到汀潭外围,观察了一阵,一边研究突破口,一边向敌军派出信使,一名被俘的新7师军需官。
  “环形阵地,交叉火力点,布局合理,没有明显的弱点,除非我们有压倒性的炮火优势,不然很难打开缺口。”
  这种名叫“无人机”的侦察手段已经被一支队的上上下下所接受,在攻击新7师的阵地时,就是利用空中的侦察,迅速找到了弱点,又加上川军内部我党情报人员的努力,才使得战斗异常轻松,基本上没有发生激烈的战斗。
  然而这一次,几名指战员都有些挠头,我军一向最忌讳的就是攻坚战。
  “能从侧翼绕过吗?”
  “不行,你绕道,要留下多少人马来监视第52师,何况第190师已经赶来了,堵上了川军留下来的缺口,没有给咱们留下可乘之机。”
  “这个第52师,中央军,不好打啊。”
  “不好打也要打,后头的第32集团军更难对付,老三团的压力肯定不小,我们打得越快越坚决,大部队就越安全。”
  议论声中。
  “呯”
  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众人一齐转头,敌人的阵地上出现一个被捆住的身影,在枪声中缓缓倒下。
  正是他们放回去的那名军需官。
  没有任何侥幸了,傅秋涛毅然决然地说道:
  “同志们,这次是生死之战,一团哪怕全体拼光,只要大部队得以通过,就是胜利!”
第二百五十三章 长眼睛的炸弹
  一团三个营加上特务连、团部警卫排一共1500人,面对的敌人在四倍以上,又有坚固阵地,傅秋涛依然毫不犹豫地组建了突击队,力求打开一个缺口。
  二营长徐赞辉抢到了突击队长的位子,由500名党、团员组成的队伍列阵于前。
  每人一支长枪一支短枪,身背大刀,胸前挂着四枚67式手榴弹,全都是经历了三年游击战争和两年抗战的老兵。
  “同志们!”
  傅秋涛刚喊出一个称呼,就被人打断了。
  “傅支队长,可以将攻击推迟一会儿吗?”
  警卫局副局长杜子明亲自赶到一线,傅秋涛认得他是总理的警卫队长,以为是前委的命令。
  “推迟多久?”
  “半个钟头。”
  时间不长,傅秋涛倒是没有异议,只是有点疑惑:“我们现在做什么?”
  “等。”
  等什么?他没有问出口,以为和之前一样,要靠敌人内部的我党情报人员施加影响,总理在情报战线的作用,早在大革命初期就广为人知,深为蒋某人忌惮,否则也不会列为与朱老总同等的二号重要目标。
  杜子明看着这些视死如归的战士,在历史上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包括二营长徐赞辉在内都牺牲在这片土地上,即使在那样被动的局面下,依然有近2000人突围而出,成为新的新四军骨干,战斗力可想而知。
  如果说八路军是运动战之神,这些战士就是当之无愧的丛林游击战之王!
  傅秋涛看到,他带来了一架体积更大的“无人机”,比起之前巴掌大小的四方块,这架足有上百公斤重,四个人抬着放到空地上,它有着六个悬臂,每个悬臂都有近半米长的旋翼,底部的立式撑架平稳地架在地上。
  这是国内某民营公司为公安系统设计的警用无人机,不需要起停的外部辅助动力。
  杜子明指挥手下为它换上了一个特殊的模块,一部国产的低功率激光指示器。
  在众人的注视中,无人机升空向远处的汀潭阵地飞去。
  半个小时很快到了,傅秋涛忍了又忍,还是开口问道。
  “既然敌人的火力点都在我们的掌握中,为什么不马上发起进攻,有了你们送来的小炮(指40火),我有信心突破敌人核心阵地。”
  杜子明回答:“那样的话,伤亡会很大,没有必要。”
  “时间到了,我们究竟在等什么?”
  杜子明指指上空:“你听,来了。”
  第312团副团长邓光锋少校(黄埔六期)扒在战壕边上向外张望,这里是一线阵地,也是整个汀潭防线的最外围。
  他的同乡副官徐培仁挨在身边,嘴里嚼着一根野草:“团副,咱们干嘛非得和他们过不去啊?”
  “因为他们不服从校长。”
  “可前两年打小日本,他们和我们在一个战壕里作战,也没有违抗过命令啊。”
  邓光锋横了他一眼:“不该问的别问,听令行事就完了。”
  徐培仁嘟嘟嘴:“弟兄们都在议论,放他们过江,去和小鬼子打不就完了,何必非得赶尽杀绝呢。”
  “你懂个屁,他们只会越打越多,到时候就不只这点人马了。”
  徐培仁不服气,想说越打越多不好吗?倒底也没说出口,对面的共军一直没有动静,停在了第二道防线,也没看到集结的迹象。
  邓光锋和他都听到了一种“嗡嗡”的声音从天上来,抬起头发现两个黑点出现在空中,两人皆是骇然,国军的飞机所剩无几,而且不可能布置在第三战区这种靠近敌区的地方,难道是日本人的“与地面联系正常,数据传输中。”
  导航员兼武器官武荣浩打开数据总线,将地面信号接进来,计算机马上开始处理新的数据。
  “无人机图像已送达,传输稳定。”
  “目标分析中,选择弹药。”
  “地面目标已确定,打开一号挂架,投弹准备。”
  “激光照射较准,开始投弹,弹体下落中,保持持续照射。”
  “无人机接管,目标脱离。”
  1400多公里,2倍音速只用了30分钟赶到,为了节省燃油,高云翔转入高亚音速经济巡航,在战区空中5000米的高度盘旋,并且利用机载雷达,为后到的“飞豹”机群提供初期预警。
  不到10秒,双机编队飞过汀潭核心阵地的范围,为了保持持续照射,他们把制导权交给了地面。
  “那是......咱们的飞机吗?”
  傅秋涛等干部伸长了脖子,怎么也看不清飞机的样子,只有两个飞快移动的黑影,在蓝天白云之间异常醒目。
  杜子明已经顾不上答话了,半吨重的弹体正在以滑翔的姿态下落,因为风速的影响,必须随时进行风偏纠正,无人机的激光头牢牢锁定地面的目标,位于核心阵地当中的最大号掩蔽部。
  雷霆2以每秒22米的速度下落,到了1000米高度,地面已经能看清它的样子。
  “炸弹!”
  邓光锋大声喝叫,阵地上的士兵纷纷躲避,他也躲进散兵坑,只见那个黑乎乎的炸弹飘过阵地上空,朝着后方飞去。
  800米
  600米
  400米
  100米
  他惊讶地看到,那个炸弹就像是长了眼睛,直直地对着师指挥部所在的掩蔽部撞去,那是阵地上最厚的工事,顶部足足覆盖了一米厚的土层。
  然而经过最后修正的弹体由偏到直,尖锐的弹头破土而入,带着巨大的惯性钻进去。
  在外面的人看来,中弹后足足多等了四分之一分钟,没有任何动静。
  以至于,邓光锋都以为那是一枚哑弹了。
  “轰”
  震天动地的巨响,大地就像被人狠狠跺了一脚,邓光锋下意识地撑住战壕壁,以免坐倒。
  远处一朵橘红色的蘑菇云滚滚而起,红红的火光在黑烟中不时闪现,整个掩蔽部被轰上了天,隔得这么远都能感到震动,威力可想而知。
  更让他想不通的是。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炸弹,竟然像长了眼睛一样!
        
第二百五十四章 绝命断后
  空中打击到来的时候,副师长孙启人正前往第312团的防线督战。
  剧烈的冲击波将战壕里的士兵尽皆推倒,他也仆倒在地,爬起来转身一看。
  师部已经飞上了天!
  孙启人惊赅莫名,甚至都忘了叫人去营救。
  当然,还能不能救下什么,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紧接着,接二连三的打击从天而降,一颗颗炸弹准确地落在阵地中那些自以为最坚固的工事上。
  包括他打算前往的312团指挥部。
  阵地上火光冲天,士兵们四处乱跑,只一瞬间,第52师就失去了成建制的指挥系统!
  “不要跑,不要跑,快回去,共军就要上来了!”
  孙启人突然意识到,他已经成为阵地上的最高指挥官。
  然并卵,他的努力成了徒劳,纵然能凭借职务和军衔抓回几个人,也阻止不了这么大范围的整体崩塌。
  师部、团部、营部、后方的炮兵阵地,空中的打击来得又快又准又突然,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应时间。
  失去指挥的阵地一下子就陷入了混乱中。
  就在他以为这是日军的飞机时,远处传来嘹亮的军号声。
  “嘟嘟~嘟嘟~嘟嘟嘟”
  参加过苏区围剿的孙启人无比熟悉这个旋律,那是他曾经的恶梦!
  果然,随着这声音的响起,312团阵地前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灰色的身影,他们动作灵活,身手矫健,一往无前!
  副团长邓光锋还沉浸在团部被炸的惊骇中,徐培仁一把抓住他。
  “跑,快跑吧。”
  他一下子回过神来,茫然四顾:“机枪,机枪,反击,挡住他们!”
  一挺轻机枪在他的指挥下向外射击,他又跑向别处,试图恢复外围防线。
  徐培仁摇摇头,赶紧跟上去。
  “哒哒哒”
  沉寂的阵地上突然冒出火舌,一名冲在前头的突击队员中弹倒下。
  眼见冲锋的势头被打断,突击队长、二营营长徐赞辉大叫一声。
  “把老子的意大利炮拖上来!”
  好吧,他指的是战前刚刚配备到位的40火。
  两名警卫局战士一前一后装弹,在200米左右的距离上,瞄准了远处正在喷火的机枪阵地。
  点火、发射,一道白烟过后,6斤重的弹体飞出发射筒,拖着尾焰以近乎直线的方式一头扎向目标。
  “轰”
  徐赞辉惊喜地看着,敌人的机枪哑火了,他大喊一声:“冲啊!”
  一手盒子炮一手大刀当先冲上去,一枪将一名步枪手撂倒,身后的突击队员潮水般涌上来,很快就淹没了敌人的外围阵地。
  为了达成突破的效果,在突击队中,傅秋涛放了整整20具40火,占全部军援的5分之一。
  甭管机枪也好,敌人的步兵小集群也好,瞅着不对就扔一发过去,虽然射程不远,但胜在灵活机动,跟着突击队简直是完美搭配。
  邓光锋感到了绝望,空中的打击已经让人崩溃了,好不容易活下来,还能组织起抵抗,已经是相当有素质的表现。
  然而共军的冲锋打破了他所有的努力。
  空地之间配合得如此默契,让他想不明白都难,那种堪比掷弹筒一样的轻型重火力,又让所有的有组织抵抗土崩瓦解,在这样的双重打击下,整条战线完全崩溃了,活下来的士兵要么不顾一切地往后跑,要么,扔下枪举手投降。
  毕竟不是对付日本人,没人愿意血战到底。
  眼看躲不过,邓光锋没有举枪自戳的勇气,和部下一样,扔下枪举手站在那里。
  奇怪的是,大队共军旋风一样从他们身边跑过去,连看一眼的功夫都没有。
  徐赞辉没有丝毫停留,团里给他的任务只有一个,突击,再突击,直到打穿敌人的核心阵地!
  收容俘虏?
  开什么玩笑,那是别人的事。
  跟在他们身后的团主力一面扩大战果,一面收缴俘虏的武器。
  汉阳造、中正式、水连珠、DP28转盘机枪,这可都是好东西。
  至于俘虏,一支队政治部主任江渭清看着他们,严肃地说道。
  “本来,你们不顾国难当头,悍然对抗日友军下手,应该当汉奸来处理的,考虑到你们是奉命行事,我代表新四军给你们一个警告,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再有类似行为,我军将严惩不贷!”
  邓光锋和他的部下们万万没想到,人家竟然就这么给他们放了。
  “副座,咱们该怎么办?”
  徐培仁问出了所有人的心里话。
  邓光锋惨然一笑:“你们只是士兵,上面不会怎么样的,我就惨了,等着上军事法庭吧。”
  徐培仁劝慰他:“比起团座、师座,咱们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
  是啊,能在共军这么猛烈的打击下活下来,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收缴武器就地释放,是事前就决定的俘虏政策,当然,有意加入我军的另说。
  就这样,以突击队为箭头,第一团迅速攻进了汀潭核心阵地,早已失去有效指挥和炮兵的敌军根本无法抵抗。
  孙启人只能带着溃兵且战且退,慢慢地就变成了真正的溃败。
  一溃千里。
  “一团已经突破汀潭阵地,第52师全线溃败,我军打穿了章家渡防线。”
  副参谋长周子昆接到战报喜出望外,军部与教导大队、特务营还在几公里外,并没有看到战况,对于能在这么短时间突破敌人的三道封锁线,根本没想到。
  只有总理心知肚明,平静地说道:“我们要加快速度了,敌人很快就会围上来。”
  在叶挺的指挥下,中路军加快速度跟上去,断后的黄火星第三团却被敌人死死给咬住了。
  “东北军发什么病了吗?明明知道蒋某人不怀好意,还打得这么凶?”
  参谋长谢忠良也是不解,他们主要是以袭扰,沿途布置了大量地雷,第105师本来也很配合,一路上边扫边磨蹭,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积极起来。
  他们不顾一切地往雷区里趟,有时候甚至是以士兵的生命为代价。
  这么英勇,早TM干嘛去了,东三省能丢吗?
  两人不停地腹诽,战争就是战争,既然对方一意孤行,那就只能见真章了。
  在付出了相当的代价之后,第105师终于突破了地雷阵,离第3 团越来越近,直至双方交上火。
  在上官云相的不断严令督促下,第32集团军像疯狗一样死死咬着我军,攻势一阵比一阵猛烈,眼见无法摆脱,黄火星一咬牙。
  “你带二营三营撤,我和一营留下打阻击。”
  “那怎么行,我留下,你带二营三营走。”
  谢忠良想要争辩,黄火星不由分说地打断他:“这是命令,执行吧。”
  见他不舍,又劝说道:“老谢,三团依然是断后,你我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听到他们的对话,一直跟在身边的警卫局战士忍不住插嘴。
  “不用牺牲,俺们上头有银。”
  两人俱是一愣,很严肃的时刻好不好,气氛呢?
  “啥银?”
  “你们听?”
  两人凝神细听,高空传来一阵“劈啪”的声响,像是闷雷般一阵接着一阵。
  飞豹团到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超低空突防
  重载状态下的歼轰7A速度达不到那么快,因此晚了20多分钟。
  “报告武器状态。”
  “还有两枚格斗弹,一发雷霆2,副油箱放空,要扔掉吗?”
  高云翔询问了一下,双机编队扔掉了大部分激光制导炸弹,负重大大减轻,相应的续航力也有所提高,现在他们担负起了战区空中指挥的责任,为后到的飞豹团做导航。
  “洞陆陆,你负责一大队。”
  “洞陆陆明白。”
  两机分别带领一队飞豹,这个团原本一共24架歼轰7A,因为南海战役损失了一架,目前缺一架。
  23架飞豹分为两队,一前一后在突围部队的上空掩护。
  “2大队注意,目标已指示,进入攻击线。”
  飞豹是海航独立支持研制的机型,要求就是速度快、航程远、载弹大,以应对南海辽阔的海疆。
  在歼16入役前,它是海军仅有能执行远程作战的飞机,虽然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怎么说也撑起了一代人的海域天空。
  哪怕是坠机率,海航飞行员也比空军要少得多。
  严格来说他并不是舔地机,但在海航飞行员的操控下,一架架飞豹从高空下降,切入065号机设定好的攻击线。
  于泽霖带着他的团激战正酣,为了突破雷区,他拿枪逼着手下趟雷,许诺金钱土地妻儿养老啥的,好说歹说,才让一帮有着过命交情的弟兄把命卖给了他,死得死残得残,好歹冲开了一条血路,为此还得到了上面的嘉奖。
  口头。
  为了不让弟兄们的命白丢,把这嘉奖落到实处,他不得不奋力向前,死死贴着共军的后卫部队。
  “入他娘,咱们团都快拼光了,后头的人怎么还没来?”
  抱怨归抱怨,他一点也不敢露出后撤的念头,那样就前功尽弃了。
  共军也邪性,不是说一帮穷鬼么,怎么手榴弹不要钱地往外扔,还一炸一大片。
  偶尔上去一个火力点,没压制两分钟就被人给端了,他看过现场,一个大坑,这是炮弹才会有的效果。
  共军有了82毫米以上的迫击炮?
  这个认知让他不寒而栗,直到亲眼看到一个一挺轻机枪被直瞄火力摧毁,尼玛,这不科学!
  “姓刘的,你不是说你们没有重火力吗?这是什么。”
  他揪着刘厚总的衣领往前拖,后者抖抖索索地看了半天,突然想起来。
  “这好像是飞机送来的,听他们摆弄过,可没见过怎么打呀。”
  于泽霖敏锐地听出了东西:“他们是谁?”
  “就是跟着周书记一块儿来的人,挺有本事的。”
  “是中国人还是苏联人?”
  “华......中国人。”
  于泽霖又问了几句,没有什么有意义的答案,看来此人也不是什么机密要员。
  现在探究共军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援助已经不重要了,后方的105师在催他,后后方的49军军部在催105师,后后后方的第32集团军长官部又在催49军,或许第3战区乃至重庆的军政部、大本营都在层层督促,要是让共军跑了,这一层层地压下来,自己一个杂牌军的团长?
  于泽霖一狠心,将手里的预备队派了出去。
  他的629团团部也差不多顶到了最前沿,就快冲上去拼刺刀了。
  前线犬牙交错,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来自空中的尖啸声不期而至。
  于泽霖蓦然抬头,一架鹞鹰般的飞机飞速地下扑,与他所见过的前头顶着个转子的体形臃肿的活塞机不同,该机有着尖尖的机头,修长的体形和后掠的机翼,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尽管如此,机身上鲜艳的“八一”标志还是清晰地进入眼中。
  他脑海中,想到的竟然是918之后,日本人轰炸锦州的情景,用得还TM是东北军当年花了重金从国外买来的战机!
  “避弹!”
  于泽霖大喊着仆倒在地,与此同时,飞豹长机已经下掠到了500米的低空,通场速度依然达到每小时700公里的高速,超过这个时代所有的活塞机。
  空速表的指针还在往下转!
  “洞玖幺,洞玖幺,高度太低,快拉起来!”
  在高空指挥的高云翔吓了一跳,不停地呼叫飞豹长机,这个状态,像极了坠机事故的模样,要知道,除去机械故障,65%的事故都是因为低空低速突防,当初设计的时候就没这功能。
  说话间,飞豹长机已经贴到了200米的超低空,从监视屏上看,几乎与地面重合,他忍不住摒住呼吸。
  与高空监视呈两个极端,在地面上的第49军105师315旅629团的士兵看来,一股强大的气流挟着尖利的啸声扑面而至,就像刀子刮在脸上,让他们站立不稳,耳膜发痛眼睛都睁不开。
  趴在地上的于泽霖奋力睁开眼,巨大的阴影有如泰山压顶,更可怕的是,他分明看到,一串黑影从机腹落下来,扔在他的阵地上。
  一枚250-4杀伤子母弹在空中迸开,天女散花般地洒落,在一瞬间覆盖了整个地面。
  “轰轰轰”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中,他的团死伤惨重,特别是炮兵阵地,不知道什么炮弹殉爆了,“噼噼啪啪”地炸成一片。
  无数士兵倒在地上,惨叫声不绝于耳,刚刚还兵强马壮的队伍不复存在,只留下满目疮痍。
  那架巨大的战机呼啸而去,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曲线。
  “黄自强!你是27团的团长,不是刚出航校的愣头青,你在开什么?俯冲轰炸机吗。”
  “哈哈,过瘾,真过瘾。”
  飞豹团团长,37岁的黄自强上校大笑的声音穿透了数据链,高云翔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各机注意,按照长机的指示发动攻击,注意不要过界,咱们的队伍就在下面。”
  高云翔发现,长机的攻击简直教科书一般完美,恰好扔在敌人的阵地上,再稍稍靠前一点,就是双方焦灼的战线。
  他明白了,只有这种超低空突防才能做到尽量精确。
  “谁说它老了,谁说它不能舔地了,咱们是最好的歼轰7飞行员,没有之一!小伙子们,干起来。”
  黄自强骄傲地发出命令,二大队十二架飞豹依次切入攻击线,将下面的敌人阵地炸成一片火海。
  老三团的战士们正在浴血厮杀,突如其来的空中打击让双方都有些发愣,被提醒过的团长黄火星兴奋地大喊大叫。
  “狗日的,让你们不分好歹,炸死活该。”
  “团长,赶紧脱离接触吧。”
  参谋长谢忠良头脑冷静,提醒他,黄火星马上反应过来,赶紧下令我军战士脱离战斗,追着主力部队撤退。
        
第二百五十六章 空中走廊
  从空中看去,我军的队伍像一条蜿蜒的长蛇,在青山绿水之间穿梭。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的国军也在疯狂地围追堵截。
  其中的主力,第32集团军的三个整军依次从后面、左右两个侧面压上来,川军第50军则负责正面,并且受到中央军第25军的支援或者说是帮助。
  “彻查,一定要彻查!哪个丢了阵地,就地法办。”
  为了这次行动,上官云相把指挥部放到了离云岭不远的黄庄,一排排的电台在昼夜不停地呼叫,以便随时掌握实时战况。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加上了双保险的章家渡防线竟然在几个小时内就被突破,无论是川军还是中央军都没有起到作用。
  新四军什么时候拥有这么强的战斗力了?
  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总共万把人,还有大量的非战斗人员,他不信能飞到天上去。
  于是,上官云相一面下令彻查战败责任,为日后开托,一面调兵遣将,将第25军剩余的最后一个师第40师调上去,同时调动冷欣的第2游击区所属部队参与围剿,包括挺进第2纵队、独立第33旅、省府保安第3、4旅、忠义救国军第7游击大队等武装近3万人。
  收到第105师的报告,他根本不相信。
  “什么战机,共军哪来的战机,如此荒谬绝伦之理由,分明就是是托辞,严令该部马上追击,如果丢失了共军的踪影,该部负有全责,让他们自己思量清楚。”
  在他的严令下,第105师不顾伤亡惨重,不得不以残余的部队继续追击,不顾一切地跟着我军后卫,甩都甩不掉。
  “快快!跟上,别掉队,都快点。”
  突破了章家渡防线,新四军一分钟都没有停留,各部队在首长的催促下不断加快行军步伐,以求摆脱敌人。
  跟在总理身边的杜子明不断地向叶挺、项英等领导汇报战况。
  “敌人动作很快,前面又堵上了,左右两翼的距离也不足2公里,身后的东北军倒是停了一下,不过很快又追上来了。”
  “自作孽,不可活。”
  总理痛心不已:“本来念及同为抗日队伍,我们手下留情,给他们一个教训就算了,现在看来,教训还不够深刻啊。”
  叶挺和项英、袁国平、周子昆等人相互看了一眼,这次的战斗已经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6吨的武器弹药援助都算不了什么,天上竟然还有咱们自己的战机!
  这分明是鬼子才有的待遇啊。
  “接到命令,为部队开道。”
  高云翔把命令下达给飞豹团,他们刚刚完成了一轮攻击,气势正盛。
  “没说的,交给我们。”
  全团再次一分为二,23架飞豹在部队的上空围成一个圈,用猛烈的轰炸隔绝敌人的围追堵截。
  “咻”
  一枚枚炸弹从天而降,任何试图靠近的敌军都难以幸免,最离奇的是,这些炸弹的准头惊人,专往人多的地方扔,好不容易集结起来的队伍,一弹下去死伤过半,剩下的也没了战意,各军、师长官不禁哀叹。
  我太难了。
  于是,负责战事指挥的第32集团军长官部接到的战报出奇地一致。
  不是兄弟不尽心,奈何共军有高达。
  上官云相不相信,亲自驱车前往,让他目睹了这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情景。
  共军区区不到万人的队伍,在国军十多万人的围攻下从容行军,天上炸弹在他们的两旁落成一堵墙,看得见就是进不去。
  “那是苏联人,美国人,还是日本人?”
  上官云相失态地大叫:“为什么会这样!”
  没有人回答他,长官部的参谋也无法解释这种现象,只能眼征征地看着共军绝尘而去。
  这种体验,不要说国军惊诧,新四军广大指战员也是无比新鲜,左右隔着2公里,航空炸弹的尖啸声清晰可闻。
  剧烈的爆炸一串接着一串,形成一堵冲天的火墙。
  前后的敌人也在轰炸和我军的攻击中土崩瓦解,几乎没有造成任何阻碍。
  “为什么,要把这些英勇的战士送上死路?”
  叶挺不明白,总理耐心地给他们解释。
  “因为他们不惜一切也要消灭我们,甚至都等不到把日寇逐出国土,不惜让鬼子占领更多的国土,奴役更多的国民,想想看,如果没有支援,新四军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叶挺、项英、袁国平等首长沉默了,他们当然知道结果会是什么,敌人会疯狂地扑上来,直到弹尽粮绝。
  对此,担任突前的一团感受犹其深刻,每当前方出现阻碍,不管是中央军还是地方武装。
  只要警卫局的战士与空中联系一下,马上就会得到即时的支援,扑天盖地的轰炸便会摧毁一切,生生给他们炸出一条路来,以至于,到后来,战士们都有些不忍心了。
  “太残暴了,国军也是蠢,命不值钱吗?”
  “你说对了,在重庆那帮人的眼里,国军的命就是不值钱,消灭我们是胜利,他们多死一点,也能节省军费,继续灯红酒绿醉生梦死,武器还能在黑市上卖个高价呢。”
  杜子明一脸的不屑,如果不是考虑到这些队伍都是从抗日战场上下来的,又何只是防守这么简单。
  就这样,新四军一路打穿了第2游击区的防区,为了避免伤及无辜群众,连第2游击区的指挥部所在在溧阳县城都没有占领,而是直接绕过天目山进入江南指挥部的地盘。
  早有准备的陈毅带领接应的部队与他们会师。
  “韩德勤个龟儿子,一心一意搞摩擦,我们还在想是不是教训他一伙,粟裕讲,再等等,我说等啥子呢,原来是神仙。”
  他身后,一个瘦瘦的男子向总理等人郑重敬礼。
  “我是粟裕,欢迎军部首长的到来。”
  “我是王必成......”
  “我是叶飞......”
  “我是陶勇......”
  一个个名字如雷贯耳,两军会师代表新四军军部彻底摆脱了敌人的围追堵截,双方的指战员热烈拥抱,互相倾诉发生的一切。
  总理在热闹的人群中抬起头,天空一碧如洗,那些护卫的飞鹰已经远去。
  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第二百五十七章 十万青年十万军
  6月17日,事变发生的一周后,一篇名为《同室操戈,相煎何急》的文章刊登在我党发行的《新华日报》上。
  文章以大量不容辩驳的事实驳斥了国民党诬蔑新四军“游而不击”的所谓“叛军”事实,揭露第3战区在日军的威胁下,悍然以重兵对友军进行围剿的反动行为,在重庆和各大城市掀起了巨大的声势。
  虽然西方国家集体保持了沉默,但是苏联大使以此为由正式向国民党政府提出了终止援助协议的外交照会。
  “我不得不遗憾地宣布,从即日起,我国将逐步撤出军事代表团和援华飞行队,除了已经结算的装备,中止余下的合同,因为贵政府违反了双方协定,把我国的武器用于不该使用的地方。”
  苏联驻华军事总顾问卡恰诺夫(在中国化名福尔根)师级指挥员也向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递交了措辞更加严厉的声明。
  “鉴于我方顾问未能正常地履行帮助贵国军队提高训练水平,掌握武器性能的职能,我们不得不中止当前的一切活动,并向苏联政府提交正式报告,包括贵军第3 战区所策划的非正常战役行动,以及其他战区可以定义为“内战”的行为,我要申明一点的是,苏联政府不支持贵国的内战,更不希望我国的武器用于内战中,该声明由联共中央委员会正式表决,即时生效。”
  声明送达黄山官邸的时候,蒋某人正在听取戴笠的汇报。
  “据一个去过那里的教授报告,那个岛上有非常奇怪的变化,就像是凭空出现,我们的部队因故撤退后,岛上应该只剩下几个保安团,与大陆相比,海南岛的市政建设愈加落后,根本比不上对岸的任何一个城镇,可是他们看到的,是一个非常现代化的城市,教授向我描述的东西,恕学生无能,根本闻所未闻,现在只知道邀请他们的是一所名为“海南大学”的机构,由曾家岩50号直接联系的西南联大校委会,这些教授都是分批出去的,目的地不是贵阳就是桂林,名目也是五花八门,我的人疏于防范,是学生的失职。”
  蒋某人没有生气,疑惑地问道:“这个海南大学,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戴笠犹豫了一下下,正色答道:“据说他,该校有远超当前世界水平的设备,怀疑是来自未来的科技。”
  “你说什么?”
  “海南的一切,有可能来自未来80年以后。”
  “戴笠,你在说什么!”
  戴笠知道,当委座不喊自己“雨农”而是直呼其名时,说明已经在发怒的边缘,但他还是立正,高声答道。
  “学生报告校长,有传闻指出,海南岛有来自未来的科技和人员出现。”
  蒋某人盯了他良久,终是一摆手。
  “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学生过于注重对日作战,忽视了大后方的监管。”
  “是你的感觉太迟钝,实话同你讲,英美正在与我们谈援助的事情,他们告诉我,有神秘力量封锁了日本本土,所以最近三个月,日军没有发动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这么大的变化,你的人毫无察觉,你说你注重对日作战,哪里注重了?”
  “学生惭愧。”
  “算了,我也不相信,会有什么未来人类或是科技来到我们的时代。”
  蒋某人黯然道:“如果有人告诉我,再过几年我们就会一败涂地,我不但不会相信,还会一枪毙了他。”
  戴笠大惊:“校长何出此言?”
  “你不要多心,我们还在,国民政府还在,我们是世界上所有国家一致承认的中国合法政府,我是中国最高领导人,我倒要看看,谁能推翻我们!”
  “请校长指示。”
  “我记得海南岛靠近广东,陈济棠、李、白都是贼心不死之辈,牢牢地盯紧他们,有什么异动,我要第一时间知道。”
  “学生明白。”
  “还有,想办法派人过去,看看那个岛上究竟有什么了不起的科技,是不是和延安有关系,在青岛打出来的所谓“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不是他们的手笔,山东不太平哪,要是整个华北都落入共军之手,我们就被动了。”
  蒋某人低声说道:“形势变了,共匪或许已经成为心腹大患,碍于舆论,我们不方便公开做出军事举动,但你们可以实施更隐秘的手段,总之,要尽一切可能“限、防、融”,放心,我们就算失去苏俄人的支持,还会有别的支持者,毕竟,没有一个西方国家,愿意看到四万万中国人被赤化,那是何等可怕的现实。”
  “学生定当铭记于心。”
  戴笠心领神会:“那些想离开昆明的教授?”
  “你看着办。”
  蒋某人一摆手,戴笠低头退出去。
  昆明城西北地台寺附近的西南联大新校舍,回到这里的教授团成员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华罗庚回到自己的小家,妻子吴筱元和两子一女喜出望外。
  “这次收获很大,顺便给你们买了点东西。”
  吴筱元接过他的包,发现里面鼓鼓囊囊,打开一看,大包小包的糖果,还有一些衣物,不禁嗔怪。
  “家里什么都不缺,何必浪费钱?”
  华罗庚把糖果分给孩子们,看着他们欢天喜地跑出去炫耀,感叹道:“这才是他们应该有的生活。”
  吴筱元很奇怪:“你这是怎么了?不就出去了一趟吗。”
  “你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他牵过妻子的手:“我准备向校方辞职,带你们去另一个地方,省身知道吧,他已经留在了那里。”
  吴筱元吃了一惊:“你不教学了?”
  “去那边一样教学,我准备动员一批学生过去。”
  “什么地方那么好?”
  “那是......中国的未来。”
  与他一样有所触动的不在少数,对于这种情况,西南联大校委会进行了多次讨论,本着“学术自由”的精神,最终投票通过,不予干涉。
  最终,决定成行的华罗庚、钱三强等一批中青年学者和学生一共127人,只不过,在他们即将上车的时候,学校突然来了大批特务。
  “对不起,你们不能离开,请跟我走一趟。”
  “你是谁?”
  “鄙人是新任军统昆明站站长沈醉。”
  25岁的沈醉显得十分年轻,看上去就像个大学生。
  蒋梦麟挺身而出站到他的面前:“你无权抓人,他们都是老师和学生。”
  “蒋先生误会了,我不是来抓人的,我是来请人的,有人想见见他们。”
  “谁。”
  “经国大公子。”
  沈醉补充道:“他现在是昆明行营特别专员,对于各位学者,十分钦慕,想请大家一叙。”
  “可是我们还要赶火车。”
  沈醉晒然一笑:“我让他们暂停发车好了。”
  张伯岺问道:“经国专员有什么重要事情,非得见到他们。”
  “值此国难当头之际,人人皆应踊跃杀敌报国,经国先生奉命来滇,肩负重要使命,他提出了一个口号。”
  沈醉看着眼前的众人,不慌不忙地念出。
  “一寸河山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
        
第二百五十八章 山东不太平
  6月18日,就在我党发表严正声明,揭露国民党政府挑起内战的行径第二天。
  苏联远东军区、外贝加尔军区、驻蒙苏军展开了一致的行动,分别从东、北、西三个方向跨过边界线,发起了意料之中的远东战役(日方称为“满洲战役”)。
  与苏军行动相呼应的是,我党华北各个根据地也开展了以破袭战、麻雀战等游击战方式为主的袭扰行动,袭击据点、炸毁火车、破坏铁道线、公路网,迟滞关内外敌人之间的相互支援。
  我党山东解放区也接到了同样的命令。
  作为胶东半岛最大的海滨城市,青岛目前成为了山东军区和山东分局的所在地。
  青岛解放20多天以来,城里每天都热闹得像是过年,市民们成群结队地上街,看游行队伍,看解放军进城,看那些被清算的日伪汉奸公审。
  街头巷尾张灯结彩,大红标语挂满了每一个角落,学生、工人中的积极份子提着石灰桶,将口号刷遍临街的墙壁。
  “热烈庆祝青岛解放!”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大会胜利召开。”
  “中国共产党万岁!”
  ......
  原青岛特别市伪政府公署,如今的山东分局、胶东地委、青岛市委联合办公地。
  新任的山东分局书记、中央委员李富春、山东军区司令员兼政委罗荣桓、山东分局副书记兼军区副政委黎玉、北上舰队司令员查英杰、132旅旅长陈运来、独立旅旅长杨勇等领导召开了第一次联席会议。
  “苏联人动手了,要求我们东北抗联给予支持。”
  “没有问题,经过几个月的休整,第一路军3000多人得到了极大的补充,目前身体强壮、战斗意志极高。”
  查英杰向他们通报了苏方的要求:“第二、三路军分别跟随红旗远军第一、第二集团军行动,从孙吴、绥芬河边境筑垒地域发起突击,第一路军中的朝鲜同志不少,他们想走海上,进攻朝鲜半岛。”
  “苏联人胃口不小啊。”
  陈运来感概了一句,老毛子在后世已经消亡了三十年,他们这些人当时都太小没有记忆,只能从影像资料和网上论坛了解这个曾经令西方人胆寒的红色帝国,如今亲眼得见,果然一如传说中的贪婪。
  李富春有过留苏经历,闻言说道:“可惜我党在东北的力量太薄弱,不足以形成主要的力量,只能依靠他们解放东北了。”
  不得不说,老毛子挑了个好时候,目前的日本关东军只有8个师团和几个旅团级别的警备队,而且还不满员。①可是说是最弱的时候,反之,经过一个月准备的苏军达到了百万的级别,各种技术兵器更是远超对方。
  不动则已,一动就是大动作,除了陆地的三个方向,苏联红海军远东太平洋舰队将搭载海军步兵旅(苏联对海军陆战队的称呼)在朝鲜的元山、罗津、釜山等地登陆,同步发起对朝鲜半岛的进攻。
  不过,朝鲜虽然只有一个第19师团,却是老牌的常备师团,与苏军在38年打过“哈桑湖战斗”(张鼓峰),查英杰并不怎么看好。
  目前的苏军,还没有经历过残酷的卫国战争洗礼,甚至是刚刚从大整肃中恢复过来,大批中高级指挥官缺失,战斗力要打上一个大大的折扣。
  “苏联人要打,随他们好了,我们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罗荣桓开口道:“根据侦察和当地地下党的情报,第12军已经全线回撤,于济南、泰安、莱芜一线展开,对我胶东形成包围之势。”
  第12军下辖第5师团、第21师团、第114师团、独立混成第5旅团、骑兵第一旅团等部队,总数7万余人,从鲁西南围剿战中脱身也就是上个月的事,他们依托铁路线快速机动,接下来肯定要进攻胶东半岛。
  青岛战役结束之后,山东军区各个主力团都在扩大解放区,从半岛最底端的威海、烟台到青岛以西的胶州、高密甚至是潍坊,几乎解放了整个胶东半岛。
  杨勇有些忿忿不平:“张仁初那个疯子,一路打到了潍坊,要不是军区下令,他没准儿能打到济南城,还有许和尚,一个团拿下烟台,给他得意得,那尾巴恨不得翘到天上去!”
  陈远来“嘿嘿” 一笑:“杨旅长,你部攻占青岛,又横扫周边的即墨、胶州,如今成为我军第一个公安局长兼警备司令,还不满意啊。”
  罗荣桓白了他一眼:“你让他打东京,他可能都不满意。”
  众人轰然大笑,屋子里的气氛松快下来。
  杨勇的确有些不满意,因为青岛并不是他一个旅打下来的,海军就不说了,同样的一个旅,人家132旅那装备,那人员素质,进城式的时候,步伐整齐得像一个人,赢得了市民的热烈欢呼,真没法比。
  他令可去外头打仗,也不想呆在这里当什么公安局长兼警备司令,那不是黑皮警察干的活儿吗?
  李富春笑意不减:“想打仗是好事啊,这么多敌人,还不够你打的?别的不说,咱们胶东,多少地方武装、土匪山贼、道门帮派?中央已经决定了,要在山东开展土改试点,我们的成败,将关系到全国解放后土改工作的成败,在外敌环伺,内部不清的形势下,你这个警备司令啊,就是我们工作的保障,组织上决定把独立旅放到青岛,可不是来休整的,你要有个思想准备。”
  罗荣桓接着说道:“光是在这青岛,你都不知道有多少潜伏的特务、坏份子,要是敌人破坏了关键的工厂、桥梁、公共设施,让青岛陷入混乱,市民对我们的好感,就会变成对我党执政能力的质疑,你的担子一点不轻,如果干不了,趁早说出来,我换人。”
  杨勇连脾气很差的陈光都不怕,却很怕这位外表温和说话轻声细语的政委。
  “别,我就是发发牢骚,组织上交待的任务,我杨勇什么时候含糊过?”
  罗荣桓给了他一个那还差不多的眼神,李富春提醒他。
  “如今你的工作性质变了,要注意转变态度,对市民可不能像对敌人那样粗暴,目前公安局里有一大部分是留用的旧警察,这些人当过汉奸,欺压过人民,只不过罪行不重,手上没有血债而已,你的任务是从部队抽调一些战斗骨干,充实公安队伍,学习公安执法经验,向市民展示我们的行政能力,赢得他们的信赖,这个工作不比作战轻松,另外,要从积极份子中选择一些有能力、熟悉当地情况的本地人,把他们培养成为可靠的人民公安,在这个基础上,创立我们自己的警察培训学校,为全解放区乃至全国培育公安干部队伍,都是组织交给你的重要任务。”
  杨勇起身立正,敬礼答道:“保证完成任务。”
  李富春看了一下表:“中央派给咱们的胶东地委书记兼青岛市委书记快要到了,杨勇同志,今后你的工作,还要受他的领导,去迎接一下吧。”
  ①除了预计发动诺门坎战役的第23师团,其余的各师团满员率普遍在70%左右,加上第1到第8国境守备队、第1到第4独立守备队(都是旅团级),总数在20万左右,伪满国军还有15余人,朝鲜半岛的朝鲜军只有一个第19师团,满员。
  第一国境守备队驻守东宁要塞。
  第二国境守备队驻守绥芬河要塞。
  第三国境守备队驻守半截河要塞。
  第四国境守备队驻守虎头要塞。
  第五国境守备队驻守霍尔莫津要塞。
  第六国境守备队驻守瑷珲要塞。
  第七国境守备队驻守黑河要塞。
  第八国境守备队驻守海拉尔要塞。
        
第二百五十九章 镇压反革命
  田中夏是在我党地下交通线的掩护下进入胶东解放区的,他身上穿着老乡的那种粗布褂子,头上包着白布,脸上还用泥巴给涂过,否则太白不像农民。
  干部交换原则是在反摩擦斗争打响后决定的,我党缺乏城市管理经验,让海南干部帮着培养是一个最容易想到的办法。
  于是,原海口市委书记田中夏光荣地成为第一批入选的海南干部,担任我党解放的第一个海滨城市青岛市委书记,兼胶东地委书记。
  “市政建设最需要的是耐心,我党提出一个口号,叫做“为人民服务”,无论什么样的官员,只要怀着一个颗为人民服务的心,就没有干不好的工作,当然,如果你只是把它挂在墙上,而不是记在心里,最终就会成为满口官腔,高高在上的老爷。”
  田中夏也是从基层一步步升上来的,对于下面的风气了如指掌,目前的青岛市委,留用了一批伪政府的工作人员,因为他们熟悉情况,贸然换上新人,容易陷入混乱,这就带来了一个很大的问题,改造他们的思想。
  别说1939年,再过十年,到开国那会儿,全国解放的时候,缺干部都缺得厉害,不得不使用旧政权留下的人,撑起整个城市的运作。
  当然,并不是说旧人一定是坏份子,但他们身上的那种旧习气,对于新政权是十分不利的,许多进城干部,在部队上英勇顽强铁骨铮铮,却倒在灯红酒绿的糖衣炮弹下。
  建国之初的历次运动,都是针对这样的趋势,21世纪的人可能早已经忘了什么叫做“阶级斗争”,但是在青岛,在胶东半岛,田中夏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个词的含义。
  就在青岛周边不远的地区,我党的一些工作队、派驻干部受到了地主武装、土匪流贼或是溃兵的袭击,等到土改的消息放出去,所有的地主阶级势必站到我党的对立面上去,那不是什么温情脉脉的法庭辩论,而是你死我活的流血斗争!
  在双方的第一次见面会上,田中夏就直接了当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杨勇同志,我们目前面临的最大敌人,不是远在济南的日寇,而是隐藏在群众当中的敌人,把你的兵派下去,以当地的基层党员、积极份子为依托,找出来,消灭他们,还人民群众一个安宁,尽快稳定市面形势。”
  “田书记,放心吧,一个月,给我一个月时间,我一定找出所有的反动份子,把他们扔进大牢。”
  “我只能给你半个月,因为日寇不会给我们一个月,你如果还想上前线,半个月就是最大的期限。”
  杨勇一咬牙:“半个月就半个月,我豁出去了。”
  杨勇按照田中夏给他的提示,把全旅分解成上百个工作队,每个工作队负责一个街道或是居民区,首先在这些街道建立起基层的组织,选拔积极份子组成联防小组,与工作队一起进行摸底排查,这是我党80年政权建设的经验总结,在39年更有威力。
  工作队平时就驻扎在街道附近,遇到情况可以快速反应,就这样,每天都有可疑份子落网,他们大都是日伪时期的特务,为特务机关充当细作,或是看到日伪失败脱下警服的伪警察。
  傅胜蓝就是南区龙山路一带的积极份子,他换上了一身中山装,左臂扎着红袖章,每天都拿着个小旗出去,很晚才回来。
  “胜蓝,听说,对面的楼里又抓到了一个坏份子?”
  “嗯,当时我也在场,工作队的人前后包抄,没跑掉。”
  “是咱们的人?”
  丁履贞脸色苍白,傅胜蓝安慰他:“不像,军统的咱们都认识,中统和咱们是两条线,38年就撤走了,倒有可能是日本特务机关的,当场就给打死了。”
  “你说,会不会有人举报我们?”
  “不知道,我们在这里也算有些年头了,认识的人要么牺牲了,要么被调回总部,我们应该没有露出破绽。”
  傅胜蓝说着说着,自己也不太自信:“共产党厉害呀,一招积极份子,就把所有人绑在了一起,你的邻居、朋友甚至是亲人,都有可能掌握你的一切,我们平时九点吹灯睡觉,如果哪一天晚了,说不定就成了警察手里的怀疑对象,联防,说倒底就是保甲制度,可他比保甲厉害多了,因为泥腿子都心向共党,等于把眼线放到了全市每一个角落。”
  他心有余悸地说道:“你不知道,我跟着工作队搞排查,平平常常的问题,个个要命,好多人就是在这么简单的问答中露出马脚的,你不记得的事,你的邻居可能记得清清楚楚,厉害呀。”
  他一连说了几个厉害,听得丁履贞更是心惊胆战,全市范围的“镇反”运动,极大地震摄了不法行为,好在傅胜蓝早早地装成了积极份子,主动参与进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别的不说,他们哪怕是通过了排查,也难以再开展工作,电台这玩艺,一开机就会暴露,区别只在于,什么时候定位到而已。
  “胜蓝,我们走吧。”
  “往哪走?这里是共党的地盘,外面是日本人的防区,抓到都是一个死,就算让你跑到大后方,戴老板的家法,你又不是不知道。”
  丁履贞害怕得缩到他怀里,傅胜蓝拍拍她的手。
  “明天开始,你也别在家里闲着了,主动参加他们的活动,积极一点,争取打入他们的内部,或许将来有一天能立下大功。”
  “怎么做?”
  “从现在起,你要表现得比共党还共党,开口主义闭口马列,凡事冲在前头,现在他们正在用人之际,你我都是受过训练的人,有知识有能力,只要表现好,一定能得到重用,爬得越高越安全。”
  丁履贞身体一抖:“我还是很害怕。”
  “想想后果,左右都是个死,你就不会害怕了。”
  傅胜蓝安慰她,其实自己心里又何尝不是一样。
第二百六十章 土改(一)
  孙梦兰从来没有见这么标致的女人,不对,她心里想的词不是漂亮,漂亮的女人并不少见,但这一位已经超过了漂亮。
  她不知道,有个词叫“精致”。
  其实,徐丽英穿着一套普通的工作装,很正规的套裙,连肩膀都没露,但是放到这个时代,依然有些超前,如果不是为了电视节目的需要,她本来也是打算穿迷彩服的。
  采访山东解放区是她主动提出的申请,跟着补给船队一路北上,在刚刚解放的青岛下船。
  首先见证了这座城市的新生,用镜头语言拍下大街上发生的一切,在她眼里,一个古色古香的民国城市,到处都充满了时代的气息。
  “港口还有硝烟的痕迹,我看到许多工人在码头上作业,清理河道、打捞沉船,岸上摆着一排排死者的尸体,有些已经盖上了白布,有些刚刚捞上来,看样子是随船沉没的日本水兵,据解放军介绍,他们自知不敌,为了避免舰船落入我军之手,选择了自沉,并希望以此堵塞航道,给我军造成了一定的困难,然而,终究是螳臂挡车,经过十多天的清理,青岛港已经重新投入使用,这些打捞上来的沉船也成为了我军的战利品,在修理之后,就会加入人民海军的行列。”
  一艘多功能修理救助船刚刚完成了作业,在海军战士的帮助下,打捞起一条千吨级的驱逐舰,在几条拖船的推动下驶向码头附近的船厂。
  徐丽英看到,船厂的几座船坞已经在运作,这里是青岛老船厂的旧址,建国以后迁到了即墨县的田横岛。
  不过此时这里已经是山东半岛上最大的船厂了,它的主要功能是为日军遣支第四舰队提供修理、保养等功能,建造能力嘛,基本为零。
  海军看中的是1905建成的当时亚洲最大的16000吨级浮船坞,30年的殖民地史中,德、日法西斯又先后对港口进行了多方扩建,目地是为了掠夺我国的资源。
  特别是在日据时期,先后新建和扩建了6座码头,使得青岛港成为华北地区最重要的资源进入枢钮。
  特别是6号煤铁专用码头,露天煤场上的煤炭和铁矿石堆成好几座小山,专用的铁路线连接着胶济铁路,一列列蒸汽火车停在调车场,要知道这仅仅是日本本岛被封锁几个月的结果。
  “根据被抓获的日方经理供述,煤场堆积已经达到了设计上限,还有源源不断的火车运来,请注意它们都是满载的,已经没有地方卸货了,这些煤炭全都是侵略者抢占我国的煤矿,采用逼迫的手段以近乎无成本的方式开采出来的,这就是赤果果的掠夺,在这些煤炭上,我看到了矿工们的鲜血,他们毫无任何防护,甚至连一项藤条编的帽子都没有,人人赤身果体,冒着塌方、冒顶、瓦斯爆炸的危险,一手一脚挖出来的。”
  徐丽英的采访越来越深入,心情也越来越沉重。
  在我们那一代成长起来的时候,抗战已经过去了90年,活下来的见证者廖廖无几,纪录片点到为止,电视剧?已经发明出了一个著名的网络名词。
  抗日神剧
  历史没有神剧,哪怕是在穿越者到来的今天,流血牺牲依然是战争的主题。
  在城里有着百年历史的市立医院,住满了伤员,其中还有一部分是敌人。
  而我军的伤员中,既有独立旅的战士,也有132旅的人,伤势严重者至今昏迷不醒,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动了大手术。
  “伤者后背、脑部都有损伤,好在有防弹衣和钢盔的保护,否则这么近的爆炸,早就牺牲了。”
  徐丽英注意他,还有一个原因,伤者受伤是为了保护一对日本母子。
  于是她采访了伤者的部队。
  “连长真不值。”
  “为什么你们会认为穆连长不值得呢,我听说组织上已经准备为他请功,表彰他的英勇行为了。”
  “我们连长流了多少血,仗快打完了,他却受伤了,现在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要是再也醒不过来,扔下我们不管了,特务连怎么办?”
  徐丽英一愣:“你们觉得他该不该救那对日本人?”
  战士摇摇头:“谁都会那样做,再恨日本人,也不会把气撒到女人和孩子身上,我们是党的队伍,不是畜生。”
  “可还是不值得。”
  徐丽英没有得到答案,到底是值得还是不值得,同样的问题,她也问了16岁的孙梦兰。
  “鬼子坏得很,祸害乡亲们,都该死。”
  小女孩直言快语:“打鬼子咱不含糊,女人和娃儿,下不去手。”
  一句“下不去手”解答了她所有的疑问,被鬼子祸害成那样的老百姓,依然有着淳扑的是非观,让她再一次见识了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善良,也只有这样的百姓,才会在鬼子失败后,放下仇恨收养被他们抛弃的遗孤。
  徐丽英在一瞬间就喜欢上了这个直爽的女孩。
  “青岛解放了,你不想上学吗?”
  “俺识字呢,在妇女识字班,俺还会教给其他人。”
  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个16岁的女孩已经是当地妇救会的会长,有着巨大的号召力。
  16岁的自己在干什么?
  刚刚初中毕业,即将进入一千多天的高考倒计时的地狱人生!
  看着眼前简简单单神采飞扬的女孩,徐丽英一时间不知道,究竟哪一种人生更值得。
  说来也巧,两人之所以能结缘,是因为孙梦兰做为当地的妇女代表,来青岛参加土改工作动员会。
  而徐丽英的工作,就是利用摄像机,记录下这难得的历史性的时刻。
  于是,顺理成章地,孙梦兰就成了她的向导,一路上两人无话不谈,成为了好朋友。
  她选择的第一站就是孙梦兰的家乡,莱阳县马连庄镇孙家洼村。
        
第二百六十一章 土改(二)
  “徐同志,俺们村那路不好走,你这衣裳方便不?”
  孙梦兰的提醒让她想来,如今还没有“村村通”工程,离开青岛一里地就是不折不扣的乡下,更何况是莱阳。
  在孙梦兰的带领下,她见识了民国的乡情。
  如果说,青岛勉强称得上一付民国风情画,有着造型不错的洋式建筑、打扮入时的西装男和旗袍女、简陋但别有风味的广告画、黑白电影院、百年历史的西式餐厅、教堂等等,比起横店民国城更真实更精致。
  那么,乡下就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
  脏
  她算是知道了,不方便是什么意思,本来就不甚宽敞的土路,到处都是动物的粪便,看到那些背着背篓的拾粪人,她只觉得一阵反胃。
  好在,上级为她安排了马车,否则真得走路,她都不知道该往哪下脚。
  污水横流、蚊虫滋生,这样的环境比比皆是,村子里那些衣衫褴缕的村民,光着屁股跑来跑去的小孩,土墙茅草盖起来的屋子,几近见底的米缸,家徒四壁连件铁器都难找到,这就是她所看到的活生生的民国农村风情!
  “这是你家?”
  孙梦兰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嗯,爹,爹,娘,家里来客人了。”
  孙梦兰的爹叫孙大富,娘......就叫娘,没有名字,外面的人怎么称呼?大富他媳妇,梦兰她娘,诸如此类。
  在徐丽英和她的摄制团队面前,孙大富和他媳妇手足无措,更不知道该让客人进屋呢?还是站在院子里,他们家里连条木头长凳都没有。
  好在孙梦兰心大,搬了几条木板搭在石头上,让他们在院子里坐下。
  “梦兰爹,你们家有几亩地啊?”
  徐丽英也没那么矫情,来之前就有心理准备了,坐下之后,马上让随行的摄影记者架起机器,就在院子里开始她的采访。
  孙大富木木地摇摇头,她娘倒是开口说道:“俺家哪有地,都是租村里大户的地种,要不是农会搞减租减息,一年到头也没个吃的,还欠着人家几十斗小米呢。”
  “那你们家是贫雇农了?”
  “可不是咋地,你瞅瞅这家里,最值钱的就那个娃,本来想给她哥换亲,死妮子,跑出去投了八路军,死活也不愿。”
  徐丽英愕然地看着孙梦兰,女孩满不在乎地说道。
  “俺才不嫁二傻子,出嫁前还要陪地主睡觉,呸,我一刀宰了他。”
  徐丽英糊涂了,难道是嫁给地主家的傻儿子?
  “都是命,都是命呐。”
  她娘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徐丽英才明白过来,二傻子是二傻子,地主家是她们的雇主,做为长工,除了上交租子,还有一项她打死也想不到的责任。
  一旦有闺女出嫁,前一晚上,必须陪地主!
  初夜权,这个无比遥远的词汇涌进她的脑海中,徐丽英突然觉得,农村最脏的并不是环境,而是人心。①做为女人,徐丽英有一种感同身受的切齿痛恨,但是当她问孙梦兰时,却得到了一个意外的答案。
  “这么坏的地主恶霸,为什么不抓起来?”
  “那是俺叔爷,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善人,俺家欠的租子,他也从来没有讨要过,这两年打鬼子,他出钱出粮,帮了俺们好大忙呢,不是恶霸,就是......就是,俺不想给他睡。”
  徐丽英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那你不恨他,你们家这么穷,不是地主剥削的吗?”
  她爹孙大富突然开口说道:“谁说不是,俺爷爷那辈儿,家里本来有十几亩地,日子还算过得去,有一年闹灾,颗粒无收,只能向他家借贷,利可高哩,小斗出大斗进,利滚利最后还不起,只能把田抵给他们,村里多少人家就是这样破的家,到了俺爹这里,家里就揭不开锅了,狗日的,他们家就是吸了穷人的血才有如今的光景,共产党说得好,这些狗日的就该打倒,分了他们家的地,才算玩。”
  “爹,你思想进步了,看来还得多上学习班。”
  孙大富瞪了闺女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徐丽英在她们家住下,与晚上蚊子太多睡不着相比,她更想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通过走访,她们了解了这个不大的村子。
  孙家洼村共有37户人家,90%姓孙,剩余的都是外地人,耕地面积500来亩,其中大户占有土地98%,也就是490亩,只有十亩左右的田地掌握在3-4家人手中,平均一户才2-3亩地。
  这是一个典型的民国农村,虽然不大,但拥有所有的特质。
  孙家洼村最大的地主姓孙,孙大户也是孙家这个家庭的族长,从表面上看,他堪称这个时代的大善人,修桥铺路,舍粥助学,抗战中也是不遗余力帮助过我军。
  但另一方面,村子里所有的人都欠下了他的高利贷,有的能上溯到前清,因为还不起债,卖儿卖女者比比皆是,被搞到家破人亡出逃外地的也不在少数,更不必提,初夜权这种恶臭的习俗。
  土改中要斗争的对象中,孙大户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民国时期的农村,宗族势力把持着基层的行政权,在我党开展宣传教育之前,就连孙梦兰这样的受害者也不愿意出面与之斗争,要让他们真正意识到这一点,从被动到主动,还需要党员扎根基层付出更大的努力。
  如果说土地革命的口号是“打倒土豪劣绅分田地”,那么当前土改的目地,就是以阶级斗争的形式,对广大农村政权进行再建立,确立以基层党组织,村委会、农会、妇救会、儿童团为主体的新型农村,让广大农民分得应有的土地,调动起他们的生产积极性,获得他们的衷心拥护,这是中国几千年的顽疾,到了21世纪,又重新把“乡贤”那一套给搬回来了,很难说,究竟是时代的进步还是倒退。
  但是在21世纪的主持人徐丽英看来,农村土改势在必行。
  ①剧情灵感来自北朝党公的一篇文章,的确发生在山东解放区,印象很深,请不要对号入座。
        
第二百六十二章 土改(三)
  “中国共产党的土地改革,不讲政府恩赐,而是要推翻封建统治,树立农民群众在农村中的政治优势,提高农民阶级自觉性,发动阶级斗争,使群众自求解放,实现‘土地还家’。这就要求不同于旧时代的‘改朝换代’,不同于某几个皇帝君王用恩赐办法,‘均土地,抑豪强’,实行‘让步政策’。而是要粉碎旧的反动统治权,代之以人民政权,彻底推翻乡村的旧秩序,使上层和下层、中央和地方整合在一起,使中央政府获得巨大的组织动员能力,以及政令统一通行等诸多好处。”
  徐丽英在摄像机前说出导词,以她的理解能力,并不是很明白,来之前专门找党校研究相关理论的老师补过课,不过等到下船后亲眼看到了农村的实情,那些晦涩难懂的句子,一下子变得清清楚楚,甚至从内心感到了某种认同。
  山清水秀“乡贤云集”的民国农村,只存在于想象和别有用心的“民国大师”的文学作品当中。
  孙家洼村的土改动员工作在村里的孙家祠堂举行,地方不大,人来得也不多。
  村农会主任,孙梦兰的大伯牵头,积极份子、妇救会、儿童团、青年自卫队将祠堂布置一新,37户人家来了50多个人,许多妇女和外姓人还是第一次走进这里。
  徐丽英看到了事件的主角,孙家洼村最大的地主孙大户和其他几个较小一点的地主、富农。
  “你们要造反吗?”
  孙大户看了一眼挂在屋檐下的横幅,又瞅瞅周围的乡亲们,最后在徐丽英和她的摄影师身上停了一下。
  “我们要清算你的罪行。”
  孙大伯指着他忿然说道,孙大户“哼”了一声。
  “我有什么罪?论宗亲,我是你们的族长,论辈份,我是你的二叔,论情份,当年你娘难产,是我出钱请的稳婆,你们哪一个,没有受过我孙家的恩惠?”
  孙大户傲然道:“我是县参议会的议员,国民政府也要卖几分面子,抗战以后,我出钱出力,支持你们打鬼子,这些事情,你们都忘了吗?”
  会场上起了一阵骚动,他气势更盛,伸手一指。
  “祖先就在那里,你们要是动手抢,我什么也不说,看在同宗同姓的份上,留下老小一条命,算我认识你们共产党好啦。”
  孙大伯和几个人低声商议了一下,一个年青人开口说道。
  “我不姓孙,也没有受你的恩惠,我可不可以和你算一下账?”
  孙大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你可能会说,我们这些外姓人,当年若不是孙家收留,如何如何,可是我们落户于此,是政府安排的,田地也是凭劳动得来的,你呢,趁着天灾低价收购,放高利贷谋私利,国民政府的苛捐杂税,明明你家是大户,最后全部转稼到贫苦人家身上,配合乡里、县里逼迫他们,我家交不起,家父被衙门里的狗腿子抓去“站木笼”,活活折磨死,你敢说这件事与你无关吗?”
  徐丽英听不明白,小声问道:“啥叫“站木笼”?”
  孙梦兰也不甚清楚,他大伯解释道:“那是前清时期留下来的老刑罚了,衙门在大门外放上十多个木囚笼,每架木笼内壁布满铁钉,把人吊在木笼内,再在人脚下垫几块砖,似踏非踏。这样,人在笼内不能动弹,稍有动弹,肉体就被刺得鲜血淋漓;当人踏到砖时,马上抽去一块,直至把人吊死为止。”
  一名积极份子补充道。
  “这法子主要就是对付抗捐抗税,还有闹革命的,鬼子来之前,我们多少地下党、农会积极份子就是这样被他们活活折磨死的。”
  徐丽英听得遍体生寒,然而这只是开始,外姓青年开了个头,下面的群众纷纷开口,从外姓人到孙家人,气氛慢慢热烈起来。
  “前几年,你们家的狗咬人,被俺家男人当成野狗打死,你的管家带着家丁逼上门,硬要俺家男人抵命,乡亲们看不过眼,好说歹说,命是不要了,却要俺们家给你们的狗出殡,还要打棺材装孝子送上山,俺家没钱,把田地卖了也不够数,最后只能卖了闺女换来几斗小米,可怜他爹又急又气,当场大病不起,没钱看哪,就这么去了,你这黑胆丧良心的,呸,什么大善人!”
  “俺们家的税收到了民国40年,家里能抢的都抢光了,你家的家丁把俺闺女小凤抓去低债,你还好心说什么在你家干活,有吃有喝人还体面,谁知道,没过两年她就被你家大儿子糟蹋了,你反说她败坏门风勾引你儿子,送回家当天晚上就上了吊,论辈份,她还是你侄孙女呢,你站在祖宗面前,敢拍胸脯子说一句,亏心不?”
  “俺家小子不懂事,拾荒拾到你家地里,被你的家丁活活打断一条腿,到现在还是一瘸一拐地,讨媳妇都没人要,可怜他喊你祖爷爷,求你放过,你呢,心狠得跟狼似的,什么祖宗家法不可违,你就是个大恶霸。”
  “俺家欠你二斗小米,几年的功夫就滚到了一百斗,你抢了俺家的田不说,说俺家的屋子风水好,适合做个阴宅,把俺们全家赶出去,在山脚搭了个茅草屋,那年山里发大水,一家子被冲走,就剩了两个人活下来,这笔血债,你敢不认吗?”
  “前些年闹革命,俺们村来了个教书先生,是谁向县里告发,捉去当共产党当街砍了头,你敢说与你无关?”
  “你家大儿子在县上当保安队长,手底下多少血债,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哼,支持抗日,你不过就是怕鬼子打过来,抢了你家的财物,占了你家田地吧。”
  ......
  一桩桩一件件,在乡亲们的口中说出来,孙大户渐渐站不住了,再也没有方才的颐指气使,随他一起来的管家和家丁见势不妙,想要护着他退出祠堂,被孙梦兰带着自卫队和儿童团给看住了。
  眼见事情要失控,孙大户想到十多年前,红党带着泥腿子“打土豪分田地”,多少地主人头落地,赶紧主动表态。
  “我错了,我认罪,我愿意捐出一半田地,分给乡亲们,求求大家看在同宗同族的份上,放过一家老小吧。”
  孙大伯鄙夷地看着他,举手高呼:“打倒地主恶霸孙XX!”
  祠堂里所有的乡亲都振臂高呼,徐丽英也下意识地跟着喊了一句,随即马上意识到自己在作节目。
  看着眼前狂热的人群,她突然就理解了更多关于“阶级”关于“斗争”的意思。
第二百六十三章 土改(完)
  像孙家洼村这样的“反奸诉苦”运动,在全解放区所有的乡村开展起来,以此为契机,对地主进行清算,从而为下一步分田到户打下坚实的基础。
  地主是有原罪的,在田地兼并的过程中,哪怕是像孙大善人这样的良绅,也不免沾到血,何况是占一多半的地主恶霸,他们的罪行磬竹难书,往往听得徐丽英都义愤填膺,忍不住要高呼口号,连她这样完全无关的外人都知道,不将这些人打倒,中国就没有希望。
  当然,因为有义举,孙大户不会被处决,家人也会得到妥善的安置,只不过田地和家中的浮财被没收,重新分配给本村的乡亲。
  孙家洼村的每一户都分到了超过十亩土地,孙大户家中也得到了一定数量的田地,不过只能自己耕种,算是一种劳动改造。
  丈量,划界,签订土地承包契约,每一户人家都是兴高采烈,在心里盘算着明年的收成,除去一成的公粮,他们不需要交纳任何其他地租、捐税。
  同时还废除了之前所欠下的高利贷等不合理负担,从此以后,种的每一分收成都是自家的,这种天翻地覆的变化,反应在行动上,就是更加拥护我党的主张。
  处在特殊的时代,大部分有过支持抗战经历的地主都被赦免了,只有小部分抗战中依然残害民众、为虎作伥甚至是甘当汉奸的恶霸被镇压,他们的家产自然也都归了公。
  山东解放区的“土改”试点,是在充分结合历史上的经验和教训制订出来的,无论是被赦免还是被镇压,都经过了法律程序,这个法律并不是照抄2019年《刑法》《国安法》等现代法律,因为这是战时,没有执法记录仪也没有律师,巡回法庭倒是有点后世法律下乡的味道,一名法官一名助理一头毛驴,有时候还要加上两名警卫,跟随土改工作队进到每一个村庄,听取群众的揭发,对其中的细节进行一定的取证,只要基本符合事实就能定罪,将罪行与功绩进行定量比较,最终得出应该轻判、赦免还是镇压的结论,在公审大会向群众宣布,做到有理有据,最大程度地保持公平。①这个时代所适用的法律,一是惩治反革命汉奸份子条例,二是中国土地法大纲。
  中央希望,引入一定的法律手段,避免群众自发的控诉运动陷入过火而不可控的状态,从根源上,将它引入正轨,哪怕依然无法避免冤假错案,那也是因为战争的缘故,但是有了完整的卷宗,至少可以为将来留下一个平反的依据。
  山东解放区的土改加镇反工作就在这种条件下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为此,山东分局组织了大量干部下乡,以工作队员或者是巡回法官的身份深入农村,“脱下长衫、扎根基层”,算是另一种方式的知识青年下乡。
  徐丽英全程跟踪了这个过程,不但记录了翻身农民的笑脸,恶霸地主的末日,还有工作队的艰辛。
  可以说,土改的过程就是一个基层政权建立和稳定的过程。
  宗族藩篱被打破了,农民通过选举选出自己的带头人,这些人往往都是基层党员和积极份子,他们也是反动份子眼里的眼中钉、肉中刺。
  徐丽英不只一次经历凶险,路上被袭击、干部在工作的村子里挨黑枪,积极份子在自己的家里被灭门,更有甚者会场上扔进冒烟的手榴弹,就在主席台上爆炸!②因此,在土改的进程中,山东军区各个主力团都加入了镇反的斗争,以强大的武力保障这一进程的顺利进行。
  “徐记者”
  “秦同志。”
  “你们认识?”
  “你认识我?”
  三人各问各的,都不在一个频道上,说完不约而同地笑了。
  秦锋首先开口:“我认得你,你是新闻节目的主持人,我也认识她,我们之前有过合作。”
  徐丽英接着说道:“我其实是新华社的实习记者,作节目纯属赶鸭子上架。”
  孙梦兰对秦锋更好奇:“你不是回部队了吗,怎么又出来了,我在青岛都没找着人。”
  秦锋手里拎着两件背心,给她俩一人一件。
  “套上,我是奉命来保护你们的,目前农村太危险了,土匪、顽军、还乡团、不甘心失败的反革命份子,我算是知道,建国初期为什么要三反、五反。”
  原来,132旅也主动加入了青岛周边地区的镇反工作,利用高科技预防和找出袭击者,这种低热度但是针对性极强的战争,对于山东军区的新组建部队来说,也是一个实战练兵机会。
  就这样,山东解放区顶着日军大举压境的压力,在全区范围内全线出击,对境内的敌方势力全面扫荡,有力地保障了土改工作的正常进行。
  “敌人越疯狂,就说明我们的方向越正确,人民军队在任何一个战场,都是人民群众最可靠的保障。”
  在罗荣桓司令员的命令下,各个主力团主动依靠群众,主动出击,以游击对游击,在我军擅长的战术中与敌人周旋,又有了高科技的加持,可以说如鱼得水。
  一批批敌特份子被揪出来,一批批反革命武装被消灭,大量土匪、顽军被清理,腥风血雨中,山东解放区的土改工作顺利推进,每一个重新分配了土地的农民都怀着由衷的感激之情,把家里的孩子送入部队。
  因为他们知道,只有共产党赢了,这些土地才能真正成为自己的。
  通过土改,山东解放区真正成为了我党的根据地,与土改之前相比,山东军区的扩招能力大为增强,以前是军区的宣传部门上门做动员工作,现在各招兵点排满了人,哪怕是没有开设的地方,百姓也会主动把子弟送上门。
  不到一千万人口的胶东半岛,足足贡献了30万子弟兵!③这一下轮到军区后勤处发愁了,上哪找这么多军服、被褥和武器啊。
  ①巡回法官制度首创于中央苏区时期,并不是什么现代黑科技。
  ②真事,记载于蒋锡金的胶东土改工作采风,不过发生在1947年。
  ③整个抗战到解放战争期间,胶东根据地一共贡献了57万八路军和解放军战士,以不到全山东三分之一的人口,占总数的一半以上。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大战前夜
  6月23日,就在山东解放区的土改工作如火如荼地进行之际,驻潍坊的张仁初第9团收到了日军先头部队出现在边境的消息。
  “日本人还真会挑时间。”
  情报传到青岛,军区马上召开了军事会议,参谋长肖华是从烟台过来的,刚刚汇报完当地的军民合作,进行土改和镇反工作的过程,马上就接到了第9团的情报。
  “说明,在咱们解放区,还存在着他们的特务,无时无刻把情报发到济南。”
  罗荣桓表情严肃地说道:“在我解放区内发生的特务组织破坏、暗杀活动,背后一定有日寇的撑腰,你们反特部门要提高警惕,做好保卫工作。”
  军区保卫部部长刘居英点头称是:“我们光是在青岛市内就破获了十多起特务破坏案,捣毁特务组织20多个,抓捕特务份子100多人,绝大多数都是遗留下来的日伪特务,据他们交待,他们的行动受到济南特务机关的指挥,包括对我党重要人物的暗杀,窃取军事机密和破坏市政设施等等,另外,他们还有意收编土匪武装,疯狂袭击我党派到地方的工作人员,手段十分残忍,我们与驻军进行了联合行动,打掉一批在群众心目中罪大恶极,比较有影响力的地主土匪武装,有力地揭制了敌人的嚣张气焰。”
  “还不够,现在日军马上就要压上来了,我们的主力部队也要集结开拔,这个时候,你们就要充分依靠群众,对付敌人的疯狂反扑。”
  山东军区供给部部长李辉高说道:“现在解放区的群众参军热情很高,我看可以部分武装起来,做为主力部队的补充,让他们边训练边剿匪,在实战中练兵嘛,将来队伍扩充,这就是最好的兵源。”
  副政委黎玉感慨道:“没想到土改的形势这么喜人,党中央高瞻远瞩啊,现在兵源是不愁了,装备可上哪找,中央还能再支持一批吗?”
  罗荣桓从李富春那里多少了解了一些内情,摆摆手。
  “中央也很困难,敌人采取了封锁政策,我们不能再伸手了,一切都要靠自己,装备有的是,在日寇那里,好好打完这一仗,多少人的装备不能解决?”
  话题回到即将的战争上来,肖华稀罕的不是那些装备,而是指挥系统。
  132旅为山东军区搭起一个简陋的指挥系统,与中央军委在王家坪的指挥中心相比,功能性不相上下。
  在浮山炮台上,新安装的地面雷达已经启用,这就是基础设施有和无的根本差别,延安没有电力供应,无法安装大功率的雷达,而青岛就可以。
  当然,这些设备的维护工作,暂时只能交给海南的人员完成,为了培养自己的技术人员,山东分局决定在青岛开办技术学校,地址就设在原国立山东大学旧址内。
  同时开设的还有抗大山东分校,用于培养军政干部,海南省党校也将在这里开办分校,为当地培养政治干部,以城市建设为重点,将来全国解放,所需要的合格干部将是海量的,如果不是从现在开始大规模培养,很难跟得上时代的需求。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打赢战争的基础上。
  为了准备应对日寇的进攻,山东军区发布了动员令,分散在各地的主力团即时集结,向前线开拔。
  横贯胶东半岛的烟青公路建于20年代中期,到1933年才完工,在这个时代算是难得的硬质路面,北起烟台,经福山、栖霞、莱阳、莱西、即墨,南止青岛。
  也就是说,这条路沿途的驻军,可以通过方便的公路机动。
  他的尽头烟台,是仅此于青岛的山东第二大港口城市,其开埠的历史之悠久,更是远在青岛之上。
  如果说青岛的旧城风格带着明显的德式烙印,那么烟台就是一个万国博览会,各种风格的建筑鳞次栉比,特别是西洋教堂,一座接着一座,这里也是全省信教教众最为集中的地区。
  “真晦气,太上真君他不香吗?在中国的地界儿,信什么上帝,上帝和玉皇大帝一听,也是咱们的强嘛。”
  “你可别犯混,部队有政策的。”
  第四团团长许世友,政委林浩并肩站在码头上,俩人身高差不多,不过后者比他削瘦许多,戴个眼镜斯斯文文的。
  与其他主力团的搭配一样,林浩也是山东纵队出身的本地干部,两人磨合了几个月下来,居然还挺和谐。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脾气火爆的许世友,偏偏与这个斯文书生合得来 。
  “放心吧我的政委,民族政策、宗教政策,长征路上就要求记在心里的,谁会去犯那个错啊,这不过过嘴瘾吗。”
  “你看不惯,我们这些人活了多久就看了多久,洋鬼子来来去去,在山东的地界上横行霸道,以前满清懦弱,山东人结社自保,什么义和拳、红灯照,神功打不过洋枪洋炮,历史告诉我们,落后就要挨打,鬼子欺负咱们,不就是因为咱们太落后吗?”
  许世友一只手握住56冲,在手里掂了掂。
  “这么好的枪,鬼子有吗?”
  林浩看了他一眼:“司令员三令五申......”
  许世友知道他想说什么:“好了,指挥员要在自己的位置上吗,我过过干瘾不行啊。”
  林浩摇摇头:“我也没想明白,你说要是37年那会儿,咱们就有这么好的武器,鬼子能打进来吗?”
  许世友放下枪,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他是从129师386旅副旅长的位置上调到山东的,也是129师中第一批到位的干部,原本被降成团长颇有微辞,谁知道这个第4团不光是个满编团,还是个重火力团,它的配备别说386旅了,就是129师一个师也比不上。
  这下许世友不发牢骚了,练了几个月的兵,马上赶上了大战,全军区九个团分头出击,他把友邻部队的任务一块儿给抢了,从栖霞打到烟台,以一个团的兵力解放胶东半岛第二大城市,那酸爽。
  做为半岛最底端的主力团,他们也接到了动员令,将烟台交给地方,向青岛方向集结,可就要上路的时候,接到新的命令,等待一支船队,顺便押运新到的装备。
  没过多久,港口有了动静,一条大火轮“突突”地开进来,他们盼望已久的东西到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机械化
  翟英俊是自愿申请北上的,当然也带着他的那些宝贝。
  之所以在烟台上岸,是因为他们搭乘的“海棠湾”号客滚船在青岛港没有合适的码头,不是太高了就是太浅了,烟台港恰好有一个稍矮一些的码头,可以供车辆直接上岸。
  “海棠湾”号的车辆舱容量是49辆标准货车,他们装备的66式152加榴炮,加上牵引车,一次只能进半个团也就是18门,再加上指挥车、雷达车、电力保障车、弹药车、炊事车,将整个车辆舱塞得满满当当,而能容纳999人的客运舱,除了半个团的300人员,同样堆了大量的货物。
  把运力用到了极致。
  全团36门重炮一共使用了两条同级的客滚船,光是各种车辆就有近70台,当“海棠湾”号靠上码头,打开后舱门,第一辆牵引车驶上陆地时,许世友和林浩眼睛都直了。
  66式152加榴炮行军状态下的全重5吨多,原本使用的是一汽生产的CJ系列军卡牵引,他们在海南退役之后,配套的牵引车也用作了他途,随着我军的大换装,现在想找老款军卡也不容易,没办法,只能从省军区运输团调来了36台新型的一汽MV3军卡。
  这种15年才被我军大规模采购的军卡有着相当粗犷的外形。
  硬线条的方正车头,一体式全钢前凸保险杠,大车灯、大进气栅、就连圆头铆钉都显得分外地。
  霸气!
  当然了,霸气归霸气,再怎么说它也只是一辆军车,真正让许、林二人垂涎不已的是霸气哥后面拖着的东西。
  “咣铛”
  5吨多重的大炮昂首向天,因为坐船的原因,套上了厚厚的帆布罩衣,但是那拉轰的外形,就算再厚的布也是遮掩不住的。
  “嘿嘿”
  宝贝似的56冲立时失宠了,被许世友随手扔给了警卫员,冲上去东摸摸,西摸摸,乐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我的天,这管子,怕不只十公厘吧。”
  “我看不只,瞧瞧车上的炮弹箱,一个那么大的箱子,只能装三发,这得有多大呀。”
  林浩也没好到哪里去,不得不说,大炮兵是每个陆军人的情怀,坦克神马的,那是邪教!
  “报告,二位首长。”
  翟英俊喊了几遍,这二位充耳不闻,他只能等他们冷静下来。
  “哎,跟我们说说,它好不好?”
  过了一会儿,许世友总算想着要找个人问问了,翟英俊向他们介绍。
  “这是我军在70年代开始大规模列装的军级火炮,我们省军区也只配备了一个炮兵团,随着新装备的入役,目前已经大量退役,算得上是老当益壮。”
  他话风一转:“不过老归老,雄风犹在,他的打击距离高达17公里,反应时间十分钟,那是正常的,而我的车队,能将缩短到七分钟,现在,我们又为它配备了反炮兵雷达、无人机以及多种炮弹,使得它的打击能力进一步加强,如果要我说,他最大的好处就是可靠。”
  许世友和林浩不在乎它有多老,是不是退役,只知道管子很粗超过了15公厘,射程很远,威力很大,那就行了。
  于是,第4团与刚刚到达的军区重炮团结伴上路,全团所有人坐上缴获的日军汽车和从民间征集来的卡车,护卫着炮车行驶在烟青公路上,无意中成为了我军第一支全机械化行军的部队。
  “这个许世友。”
  罗荣桓从系统上看到他们的行军队列,笑着摇摇头。
  肖华也笑着说道:“沿途的百姓看到他们,有送吃送喝的,也有要求搭车进城的,还有生病了想要给送县城的,可热闹了。”
  “这里头,保不齐就有日伪的探子,咱们的地方组织是不是要引导一下?”
  刘居英的话让罗荣桓思索了片刻:“不,就这样好,敌人知道了又怎么样?派飞机来轰炸吗,看看咱们的百姓多高兴,这些大炮沿途转上一圈,百姓的心里就有底了,咱们的土改都会顺利些,我看不是坏事情。”
  李辉高补充道:“鬼子没几架飞机了,海南的同志告诉我,这回过来的,可不只是一个重炮团。”
  这事罗荣桓知道,事情只通报了最高层,也就是他和李富春。
  离城区不远的沧口大头堡村,是1933年建成的沧口机场,也是中国较早执行民航飞行任务的机场,日军占据青岛后,这里就变成了军用。
  之前的空袭除了炸毁飞机,也毁坏了机场的跑道,日军随后加以修复,虽然设施看着十分简陋,连个像样的航站楼都没有,但好歹有条硬质跑道。
  北边不能没有飞机掩护,这是两边的共识,解放青岛伊使,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当然,考虑到维护和保养的难度,太过先进的战机就不可能进驻了,最多能做一个短期的临时起降,比如皖南战役时,如果往返航程不够的战机就可以直飞青岛,而青岛雷达站提供的导航也能覆盖大半个华北和半个东北、华东,只要在中途再修一个雷达站,就能实现大半个中国的地面导航。
  海航政委兼北上舰队政委余东升就负责这一块儿,最近差不多常驻沧口机场了。
  从青岛港下船的货物中,有一船的集装箱就是运到这里的。
  集装箱可是个好东西,能装东西还能当仓库,稍微捯饬捯饬,住人也没问题,随船下来的海航工程建设队伍,就利用了它们,以免浪费宝贵的钢筋水泥。
  “沧口机场在58年就搬迁到流亭了,原因是它离市区太近,不利于日后城市的发展。”
  “那咱们还有必要大力建设吗?”
  新任市委书记田中夏也参与了讨论,这事没有地方参与,光靠军方怎么可能。
  “我咨询过城建方面的专家,青岛的市建特点是他的地理位置决定的,本身就处于胶州湾的一个角上,三面都是大海,东边是崂山山区,只有向北一条路,沧口机场正好挡在这个方向上,不得在50年代就放弃掉,流亭也不过是向北推移了20多公里,我的建议是趁着现在万事待兴,直接一步到位,那一带农田不多,迁移难度不大,建成之后,至少80年不用考虑城市发展的问题。”
  同在海口,军民这一块儿归政委管,余东升和他很熟,闻言说道。
  “老田,今天的青岛和过去的青岛可不一样啊,将来,山东的省会还在不在济南都不一定,我记得80年后的青岛,已经在讨论新机场的建设了,要真是一步到位,不如再迁远一点,我们现在的规划不妨再超前一点,给后人多留出余地。”
  “那就是胶州或是即墨了,日军在两地都建有军用机场,你们看看哪地儿合适?”
  这不仅仅是一个机场选址的问题,海航准备打造一个北方的基地,集人材培养、修理、设计到制造,一步步建立起专业的航空工业链,如果现在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后发现不合适,那就太浪费了。
  最后讨论的结果是保留沧口机场目前的职能,同时在胶州县也就是日后的胶州市靠近胶州湾的红岛建立新机场,做为未来的海航北方基地。
第二百六十六章 驻场飞机
  有了机场就得有飞机,从青岛港下来的那些集装箱里,除了地面导航设备,还有机场的辅助设备。
  “这是民航的输油车?”
  “恩,海航儋州场站的预订用车,停建了,先拨给咱们用,瞧瞧多新,刚下生产线,一次正式使用都没有。”
  余东升笑了:“这可真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飞机还没到,油车先到位了,瞧这阵势,是不是还得修地库?”
  “恩,沧口机场的储油仓库太简陋,也就是一个土房子存放美式加仑桶的规模,既不安全又不方便,我们原本想的就是修个20万加仑的永久地库,存放航空燃油,你们不是换地方了吗,在红岛机场没有建成之前,这里也就是个过渡,最多一年,那边的一期跑道就能完工,那还折腾个什么劲啊,多运几台油车备着呗,油轮就停在胶州湾,用完了去装,还省事。”
  为了加强机场的建设和管理,赵宏伟把海航乐东场站的副主任凌云霄派到了这里,担任沧口机场场站主任兼红岛机场建设指挥部副指挥,他的团队也随之而来,组建起了地面航站楼的初创架子。
  以简易前线机场的标准,眼前的沧口机场勉强能达到可用的状态,原本一条半硬的炉渣跑道,经过日本人的扩建,已经变成了硬质的水泥路面,长度也由原来的1200米加长到了1800米,为的是起降日本人所谓的97式重轰。
  跑道边上的两层小楼就是日本人修建的指挥部兼导航站,凌云霄的人正在安装机器设备,靠近市区至少电力有保障,在楼顶架起天线,与雷达站建立起联系,一番调试之后,周边的空域一览无余。
  “东南方向,低空低速目标,航向328,外海海域。”
  “敌我识别通过,是我方的舰载反潜直升机。”
  余东升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们工作,沧口场站的开通,意味着海航在陆地上有了一个可靠的保障基地,当然这只是开始。
  有了机场,当然就得有飞机了,与这批设备和人员一齐到来的,就是首批进驻沧口机场的机队。
  既不是海航的主力战机歼11、歼16,也不是轰6K、歼轰7这类的大家伙,而是有些落后老家伙。
  余东升看到他们在简陋场地里现场组装起来的机体,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山鹰?”
  凌云霄点点头:“对,就是它,JL9,您当初也是它教出来的吧。”
  “比它还老,我们上的高教机还是歼教7呢,部队开始装备山鹰的时候,我已经是带飞的大队长了,一转眼,如今它也老了。”
  “是啊,如今咱们的主力高教机已经是L15海“猎鹰”了,像这种二代尾的JL9,三代出头的JL10,都面临着大面积的淘汰,您瞧瞧我们场站的设备,撑得起三代机的维护和保养吗?”
  原来是这样,JL9算是歼7系列的魔改版,2001年研制,2010年装备部队,其实并不算太老,因此还能找到比较新的机体,这次随船过来的一个大队12架JL9和相应的备件装了50多个标箱,再加上维修和保养等设备,需要搭建一排钢结构的机库才放得下。
  于是,目前沧口机场最大的工程就是搭建机库,材料都是订制好的,工程队伍轻车熟路,干起来也是十分轻松。
  负责机场保卫工作的是杨勇的部队,机场建设也不得请战士们帮忙,杨勇本人对飞机的兴趣更大,借着协调的机会也跑来开开眼界。
  他运气不错,正值首架JL9组装完毕,经过地面测试后一切合格,准备第一次试飞。
  “乖乖,这是咱们的飞机?”
  不得不说,采用大升阻比三角翼、两肋进气尖头机型的JL9外形是相当地漂亮,军迷戏称其为“三代的头二代的尾”,在一台WP13FC型航空发动机的推动下,如同离弦之箭直冲蓝天。
  平头、翻滚、侧飞、倒飞、高速低空通道,首次试飞,这架漂亮的小飞机就给杨勇等当地军政领导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落地之后,众人围上去,杨勇摸着光滑的机身,啧啧称赞。
  “它能打鬼子不?”
  没有看到机炮,他们的疑问也属正常,凌云霄为他们介绍。
  “当然能了,可以把它看作双座轻型多用途战斗机,最大负载2吨,看到没有,机身一共有5个挂点,根据任务要求,可以挂上空空、空地、各种制导炸弹、火箭巢、航炮吊舱等多种武器方案,有很多经济不发达国家,买去就是用作低烈度战争的。”
  “啥叫低烈度战争?”
  “怎么说呢,咱们和鬼子的这个战争,就可以称得上低烈度战争。”
  原来,这一个大队的JL9就是用于作战的,教练机还是用的初教6、初教7,为嘛这样?
  维护方便啊。
  精贵的三代机作战效能是高,可对地面勤务的要求也高,目前的沧口场站达不到,至少也要等到红岛机场建成才有可能,这些就不必细解释了。
  杨勇才不管这些,只要能打鬼子的都是好飞机。
  随着这批飞机的到来,山东军区的战前准备工作进入了倒计时,也预示着海南的库存越来越少,之前的边区反摩擦斗争,就已经消耗了大半,海南岛的体量就这么大,十多万枝步枪的库存已经顶上天了,新的武器生产线虽然建成,但在钢铁产能没有上去之前,只能先保证弹药的生产,光是7.62步枪弹就要占到大头,战争和训练的消耗,每天都是个天文数字。
  好在青岛解放后,两地可以建立起定期的海上航班,山东也算个资源大省,就胶东半岛而言,招远的金矿、日照的铁矿、烟台的铜矿、铅锌矿都有相当的规模,有些还没有开发出来,这些资源就成为了双方交流的重点,在这些矿产地建立采矿区和选矿厂,再将精矿砂装船运回海南,变成各种金属,再送到各个企业变成各种成品,一条初期的产业链就这样渐渐成形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一个营对抗一个旅团
  潍坊是胶东半岛的门户,在1939年它还叫潍县,作为东莱地区的首府,是重要的战略地区。
  距离日军在山东的统治中心济南只有400多里远。
  张仁初的第9团从平度出发,一路猛打猛冲,在日伪反应过来之前冲进了潍县县城,抓获包括日军小队长在内的数百名俘虏,如果不是军区及时下达了命令,他这会儿可能已经打到了济南城下。
  饶是如此,他的先头营也冲到了几十里外的寿光县,差点就没刹住脚。
  换装以后的实战效果,正被这些经历了长征的老兵和熟悉地形的本地新兵发扬光大,甚至创造出了独有的战术。
  在他们的战果激励下,原本活动于这一带的我党游击队群起而动,配合主力团攻打据点、袭击车队、捣毁兵营,掀起了一波抗日小高潮。
  “团长,电话接通了。”
  张仁初抓起电话大喊:“钟本才,什么情况?”
  电话里传来的并不是一营长钟本才的声音,而是教导员王六生。
  “团长,钟营长去城外了,你有什么指示?”
  “鬼子到哪里了?”
  “皇城镇。”
  “皇城镇不是临淄县的地界儿吗?”
  “对呀,所以营长亲自带人去了。”
  “胡闹,发现了多少鬼子?”
  “情况是寿光县大队的同志报上来的,他们在皇城镇附近打据点的时候,发现鬼子援兵,至少一个中队,于是报告给了咱们。”
  “才一个中队啊。”
  张仁初有些无趣地说道:“叫他赶紧打完了回来,上头三令五申,不得冒进,咱们团已经形成了战役突出部,你们可到好,寿光县不够,跑临淄去了,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赶紧回来,别他娘给老子惹麻烦。”
  “是。”
  王六生放下电话就去叫通信员,副营长徐敬元抓起军帽一边戴一边往外走。
  “还是我去吧,通信员的话,营长哪可能听。”
  “也行,把二连带上,我有点不放心。”
  不得不说,王六生的感觉很正确,当徐敬元带着二连赶到皇城镇时,战斗已经打响了,他们面临的并不是一个日军中队,而是一个完整的独立步兵大队。
  以及两个团的伪绥靖军一共近7000人!
  这一带是资源区,后世组建了一个淄博市的地级市。
  简单地说就是,有矿。
  一般来说,不重要的县城,放一个小队就足够了,重要的沿公路、铁路县城,至少一个中队,而这种矿产区,那就是大队的级别。
  有趣的是这个大队原本驻扎在潍县,也就是张仁初的指挥部所在地,因为参与鲁西南进剿离开了驻地,回来的时候,连窝都没了。
  独立步兵第16大队大队长眸田庆次郎中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他生气的理由并不只是莫名其妙丢了潍县,因为海军连青岛都丢了,相比而言这不算什么。
  最让他生气的是,从潍县跑到沂蒙山里打了一转,什么机械化都不好使,人累死不说,战果廖廖无几,又突然结束围剿跑回来,发现窝没了,可不生气吗“皇城镇什么的干活?”
  “报告太君,据小的们侦察,这个镇子里只有八路的地方武装,他们叫自卫团或是县大队。”
  “大队?多少人。”
  伪山东省自治联军第三师师长张步云点头哈腰地说道:“八路的大队不是皇军的大队,只有几百人,而且没有重武器。”
  “梭噶,你的人,拿下皇城镇,需要多久?”
  张步云狠狠心报了个3小时,眸田庆次郎也没有为难,一挥手让他发动进攻,同时派出一个小队的日军押阵。
  眼见不能幸免,张步云只能硬着头皮叫来自己的亲信副师长兼一团长王吉祥。
  “3个钟头?你疯了,听说胶东的八路不好惹,赵保原都栽了。”
  “赵保原算个屌,妈的,小日本在后头盯着。”
  张步云回头看了一眼,低声说道:“试试看吧,叫弟兄们机灵点,不对劲就跑。”
  他是土匪出身,擅长打顺风仗,从不干吃亏的买卖,原本驻扎于高密、诸城一带,在我军发动青岛战役之后,被赶出了原来的地盘,也知道胶东的八路军不比以前,哪舍得拼老本。
  可小鬼子显然不放心,逼他们进攻,无奈之下,张步云只能派出一个团做试探性进攻,倒底是几千人,气势倒是十足,他希望用这种气势吓跑八路也好。
  此时的皇城镇我军只有营长钟本才带来的一个警卫排的正规军!
  地方武装除了寿光县大队,还有本镇的自卫团,一共不到300人。
  “鬼子上来了。”
  寿光县大队队长郑绪业伏在钟本才身边,他是本地人,以武工队队长的身份在当地发展武装,拉起了200来人,被任命为县大队队长,这样的情况几乎在山东每一个县都存在,有能力的拉到更多的人,当然装备就指望不上了,三个人一支枪就算不错了。
  钟本才也没想到鬼子来得这么快,望远镜里黑压压的一片,远处还有鬼子的膏药旗。
  “咱们撤吧。”
  镇里的我党同志也劝他,钟本才没有坚持:“走。”
  同志们很快撤出镇子,没走多远,他突然发现敌人并没有追上来。
  镇子里燃起了大火!
  敌人没有收获,在拿无辜的群众开刀,钟本才毫不犹豫地转身。
  “开枪,把敌人引出来。”
  当副营长徐敬远赶到的时候,战斗已经打响了,他们被20倍于已的敌人死死缠住。
  他马上将消息传回营部,教导员王六生又上报了团部,自己带着一营剩余的部队前往皇城镇接应。
  张仁初接到报告,不禁咋舌:“老子以为自己就够疯狂了,这个钟本才呀,他准备拿一个营对付鬼子一个旅团吗?”
  政委刘西元神色凝重地说道:“为了救乡亲们,他们不得不战,咱们也不得不救。”
  “啪”
  张仁初一拳擂到桌子上:“打,我倒要看看第9团能不能扛住鬼子一个师团。”
        
第二百六十八章 铁路机动
  消息源源不断地从潍县传回来,汇总在新建成的指挥系统上。
  几台家用65寸彩电构成中央显示幕墙,4K的分辨率倒也不显得粗糙,顶多就是民品的耐用、环境适应性指标稍微差一点。
  同样出自民用的台式电脑构成了信息处理系统,安上我国自行研制的自动化信息处理软件,居然跑起来还算流畅,不过军用系统的标准本来就不是图快,而是稳定可靠。
  “已经联上第9团。”
  “把画面切过来。”
  地面无线传输的信号取决于天线的功率和电磁环境,目者这两者都比较令人满意,因此实时传输的图像清晰度也相当不错。
  第9团的无人机已经到达了战斗的发生地皇城镇附近,从空中俯瞰,地面上到处都是烟雾和爆炸的火光,各种枪弹打出的火花交相辉映,战斗的激烈程度可见一斑。
  “这么多人?”
  “张仁初不是报告有好几千吗,看上去大部分都是伪军。”
  “不会,鬼子不可能只有这点兵力。”
  无人机的侦察发现,除了皇城镇的少量鬼子,附近的鬼子据点都有动静,显然是奔着皇城镇来的。
  “好家伙,就连济南的鬼子都出动了,热闹,热闹啊。”
  “我说呢,鲁西北打成了一锅粥,我们总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个张仁初,真能折腾。”
  肖华看着放大的画面:“他这个突出部被鬼子抓到了,看来要提前开始“天狗”行动啊。”
  罗荣桓皱着眉头说道:“他这一动不要紧,把我们总部也给调动了,哼。”
  “就算要枪毙,也得打完了这仗再说,各团都到哪里了?”
  “1团最快,正在后勤处领补给,4团最远,还在烟青公路上晃着呢,最早也要后天到。”
  “4团押着重炮,慢一点情有可原,催促一下,别的团加快速度,改变方向,不必来青岛补充,直接向预定地点进发,务必于明日凌晨到达。”
  罗荣桓顿了一下,继续发布命令:“命令梁兴初,马上登车出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前线,增援第9团。”
  肖华一愣:“火车?”
  “对,乘坐火车走胶济铁路,这是最快的办法。”
  我军还从来没有通过铁路线运兵的先例,青岛解放后,在火车站调车场缴获了大量机车和车头,肖华这才想起来,那些机车是可以用来运兵的。
  军区后勤处接管了原日军的后勤仓库,从海南运来的弹药等补给全都堆放在里面。
  供给部长李辉高坐在办公室里,给一团调拨给养。
  “打赵保原,就属你们一团最耗弹药,好家伙,2个基数的炮弹,你梁大牙把当饭吃了?”
  梁兴初涎着脸凑上去:“李部长,你也知道,咱们是一团,那就得处处争第一,平时训练抓得紧,这一不小心嘛,就用得多了些,您抬抬手,给多补些呗,我瞅着仓库都堆满了,咱们帮你大部长分担一点,您也轻松不是,我人车都带来了,决不劳后勤处的同志动手。”
  李辉高被他逗乐了:“说你大牙,你还真好胃口,你们团搬完,别的团怎么办?”
  “这不要打小鬼子了吗,战士们个个都憋着劲呢,步枪弹还剩下不少,这回就不必补充了,多给点炮弹、手榴弹,啥口径的都成。”
  李辉高看着他,淡淡地说道:“实话告诉你吧,炮弹我这里有,啥口径的都有,但是数量没有你想像的多,因为我们还没有达到高产,中央节衣缩食支援山东,把最好的装备送到了这里,不是为了给你们浪费的,打个伪军你们消耗了多少?有多少是本来不必要浪费的,战后,我看过你们的战斗总结,只强调战果,完全没有提到这些,大胜之余,军区不好给你泼冷水,但是我管后勤,不能不当这个恶人。”
  梁兴初等人面面相觑,真不是开玩笑啊。
  “军区已经拟定了文件,要谨记我们的传统,不能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以前咱们那么苦,全军都没有几门炮,一样打反围剿打平型关,如今阔气了,没有炮是不是就不会打仗了?瞧瞧你们手里的枪,多好的武器啊,上级发下来的教材,班组战术你们琢磨透了吗?”
  “别一幅穷小子乍富的暴发样,要谨防“大炮兵主义”。”
  梁兴初等人老老实实受教,没等开口承认错误,桌上的电话“钉铃铃”响起来。
  “我是李辉高,司令员,对,他在我这里,马上出发,好的,好,我明白,一定做好后勤工作。”
  放下电话,他严肃地说道:“接到军区命令,你们团停止补给马上出发。”
  “啥?”
  “9团接敌了,你们离得最近,赶紧回去集结部队,去火车站集合,注意纪律,搞一搞军容军纪,别让市民们看到一付邋遢样。”
  梁兴初等人一愣:“火车?”
  “对,乘火车,别愣着了,赶紧去呀,我还要和火车站通气。”
  “那咱们的炮弹。”
  李辉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给你补充一个车厢。”
  梁兴初咧开嘴,大牙都笑出来了,什么“大炮兵主义”等打完仗再说,战士们虽然见过火车,可真正坐过的,没几个,这也算是开开洋荤了。
  果然,当一团战士列队通过市区时,受到了青岛市民热烈的欢迎,到处都打着“欢迎平型关英雄部队”的横幅,得知他们要上线,更是热情百倍,将煮熟的鸡蛋、饭团、白面馍馍往战士们怀里塞,一路将他们送进火车站。
  这一切,都被混进街道积极份子队伍的丁履贞看在眼里,她甚至以慰问英雄的名义进入站台,看到了后面挂的炮车和弹药车。
  “老傅,共产党不得了啊,随便一支部队,就有不少的火炮,我看国军最精锐的中央军也比不了。”
  傅胜蓝也感慨道:“我在港口还看到了军舰,苏联人,对我们抠抠索索,对土共倒是大方,洋鬼子都不是好东西,上级指示我们,一定要打听出他们究竟出卖了多少国家利益,才换来了这些。”
  两人听着窗外的热闹劲,都感到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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