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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政治局会议(上)
  彭德怀是回来汇报破袭作战的阶段性成果的,虽然没有达到历史上百团的规模,也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关键在于,日本人已经没有资本像历史上那样发动报复性扫荡。
  “1939年6月27日到7月16日,第一阶段作战任务基本完成,我们主要破袭了正太路全部、同蒲路一段,八路军共进行大小战斗1824次,毙伤日军10645人(内有队长以上军官18人),伪军5155人,俘虏日军281人,伪军1407人,日军自动携械投诚者47人,伪军反正者1845人(以上共26380人);缴获各种枪5942支(挺),各种炮53门;破坏铁路474公里,公路1502公里,桥梁213座,火车站37个,隧道11个,铁轨21.7万余根,枕木154.9万余根,电线杆10.9万余根,收电话线42.4万余公斤;破坏煤矿5个,仓库11所。此外,还缴获与破坏了其他大量军用物资。日伪军兵力损失,若加上晋察冀军区阜王战役毙伤的2000余人,晋西北反清乡伏击战毙伤的2500余人,则达到30880余人。”①“打得好啊,只要能把华北方面军滞留在平津地区,我们还可以再扩大一些规模呀。”
  老总也有同感:“军委认为,华北破袭作战有必要形成长期化,规模化,以小股部队,持续不断地打击敌人,破坏公路、桥梁、铁道线,是一项非常重要的战略任务,对于我们解放东北,有着不可估量的意义。”
  彭德怀高兴地说道:“左权也是这个意思,特意嘱咐我要向中央进言,鬼子的战斗意志和心志都大不如前,正是我们不断出击地好时候,我们打算啊,下一阶段扩大到平汉路,平津、山西热河全部都动起来,把华北掀他个底朝天。”
  主席与老总交换了一个眼神,主席掏出烟撒了一圈,在座的九个人中,一个不落,只是在到彭德怀时,犹豫了一下,直接放到他手里。
  “主席,我不恰烟,你晓得的。”
  “我晓得,但是所有人都恰,你也不能不恰嘛。”
  彭德怀愣住了,老总拍拍他:“这是好烟,你看恩来,平时也不吃烟的,跟了我们这些老烟鬼在一起,不是一样要吃了。”
  总理笑道:“其实我是抽的,有时候开会、谈判的时候,都会来一支,活跃思路嘛。”
  彭德怀依言把烟点上,却没有往嘴里送。
  主席吸了一口,缓缓吐出来。
  “华北的八路军部队,伤亡情况如何呀。”
  “不小,多亏了中央派出来的医疗队,那些外国的友好人士在前线建立的野战医院,救了很多战士的生命。”
  “这就是个问题呀,打击敌人的同时,更要保存自己,而且还要发展壮大,开完政治局会议,你去军委参观一下,让你的老伙计滕代远好好给你讲一下,我们以后的作战方法。”
  “好,开完会我就去。”
  彭德怀正有此意,边区的反摩擦斗争战果不小,他也很想与同志们交流,听取他们的经验,接下来,是胡服做华北工作报告。
  “华北局的工作,目前主要有两个要点,一是支持八路军的大规模破袭作战,二是扩大根据地面积,建立我党的组织结构,把触角伸到敌人的鼻子底下,山东解放以后,与我们的根据地直接相连,为工作带来了不少便利,我们来之前,双方刚刚合作建立起一条交通线,他们为我们运来了不少的急需物资,全都是大卡车,好气派哟。”
  老总笑道:“罗荣桓没有那么小家子气嘛。”
  “李书记(指山东分局书记李富春)、罗司令员都很支持啊,特别是弹药,送来了不少鬼子的38枪弹(6.5有坂弹),有力地补充了我们的消耗。”
  “他不晓得,那是因为人家用不上啊。”
  屋子里的人都笑,就连郁郁的项英都不例外,主席总结道。
  “目前我们工作的中心,就是解放东北,苏联参战以后,东北的鬼子灭亡指日可待,以前我们要靠要等,要象历史上那样接收东北,那就不要怪人家不讲道理喽,把有价值的机器、工厂一扫而光,现在呢,我们要靠自己的双手解放东北,尽最大的可能保留这些工业,为了达到这个目地,中央决定成立东北局,统一领导这一工作,你们看看,谁去合适啊?”
  按照组织原则,大局的一把手都是政治局委员,比如华北局的胡服、南方局的总理,包括被撤销的长江局的王明无不如此,分局的书记至少也得是中央委员,比如山东分局的李富春,东南分局的项英甚至还是老资格的政治局委员,那么,做为一个新成立的大局,东北局的书记也应该是政治局委员,六届六中全会的13名政治局委员,除张国焘叛逃被除名,剩下的人当中,康生被派到了新疆,领导那里的党组织,与军阀盛世才斗智斗勇,也算是独掌一方。
  王明犯了右倾错误,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甚至谁都清楚,对他的清算还没有开始,这个政治局委员被撤换是迟早的事。
  博古与他的情况相似,目前也不可能再出掌一方,只能做些党务工作。
  其余九人都在这个屋里了。
  “我去吧。”
  众人的目光都转过来,洛甫举起一只手。
  “我向中央申请,解除党的总书记一职,出任东北局书记,请组织批准。”
  主席摆摆手:“我不同意啊,我们党不是山寨,不能搞你推我让那一套,你的总书记,是全体中央委员一致选举出来的,要改变这个决定,也只能等下一届中央全会上,而不是几个关上门,就把事情解决了,而且我认为,东北局书记这个封疆大吏,你去不合适。”
  王稼祥出声道:“总书记的确不合适,我毛遂自荐一个好了,东北局与苏联相连,又是与苏军联合作战,这个人选,要有一定的留苏背景为好,与他们打交道还能省下一个翻译嘛。”
  老总赞同:“稼祥同志我看合适,他是军委副主席,把握全局能力强,有他坐镇,可以帮助林小鬼好好打仗啊。”
  总理看了主席一眼,发现他默默抽烟没有说话。
  “主席啊,你的意见呢?”
  “我在想,把林小鬼放到东北,是不是合适,会不会犯了经验主义错误。”
  “那结果呢?”
  “就此不用,那才是犯了经验主义错误啊,但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让他把党、政、军一肩膀挑起来了,就让他好好发挥自己的军事长处吧。”
  主席似乎下了决心,继续说道:“同意稼祥同志出任东北局第一书记的请举手。”
  屋子里烟雾缭绕,一只只手臂举起来,除了当事人自己。
  ①照抄的百团大战战果,人数减半。
        
第三百五十八章 政治局会议(下)
  表决通过,王稼祥同志正式出任东北局第一书记,在他提议下,杨靖宇同志出任第二书记兼东北人民解放军副司令员,林育蓉同志任第三书记兼东北人民解放军司令员、政委,同时增补杨靖宇同志为中央委员,周葆中、李兆麟为候补中央委员。
  也获得了全票通过,解决东北局的问题,接下来,主席谈起了海南的问题。
  “本来啊,我是有个人选的,不过仔细考虑之后,还是稼祥同志比较合适。”
  总理马上说道:“我来猜一猜啊,是不是于铮同志?”
  “恩来啊,你呀。”
  主席向他竖起一根大姆指,胡服问道:“怎么猜到的,这位于铮同志,是不是海南的领导人?”
  王稼祥也很好奇:“主席有这个考虑,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你抢先了啊,结果我就发现,你的确更合适些。”
  主席解释道:“于铮同志,我素未谋面,但是神交已久啊,恩来从海南回来以后,我们谈了很久,又从吴明远同志那里,详细地了解过,这位同志的党性很强呀,手底下兵强马壮,在发现自己处于新的时代后,第一时间就决定了与我们会合,对比某个叛徒,是不是很突出?他在以前就已经是中央委员了,立下这么大的功劳,让我们的抗日战争进程大大加快,这是不小的功劳啊,就是论功行赏,是不是也要让人家更进一步啊?”
  在座的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这个叛徒就是曾经的我党主要领导人张国焘,自恃兵强马壮,竟然妄图自立中央,这是建党以来最为严重的分裂事件,与此相比,更加强大的海南,却人人心向延安,何其鲜明的对比。
  有了这个铺垫,接下来,增补于铮同志为政治局委员,吴明远同志为候补政治局委员,赵宏伟、余东升为中央委员,同时入选中央军委委员,的议题也顺利通过。
  人事任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研究和决定接下来的战略布局。
  之所以急着召开一次不完全的政治局会议,就是因为局势在三个多月的时间里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抗战的进程和解放的进程大大加快了,我党面临新形势下的新路线新方针,全党必须统一思想,才能更好地迎接这一变化。
  首先通报的是任弼时同志从苏联转来的消息。
  “斯大林同志把贝利亚派到了远东,他一到就逮捕了远东军区的领导层,包括军区司令员施特恩在内的大部分军事首长都被清洗,换上了一批新人,同时,远东军区也进行了大规模的兵员补充,实力有增无减,新的进攻马上就会发动。”
  主席问道:“新的军事首长是谁啊?”
  王稼祥把电报上的一串俄文名字翻译过来:“约瑟夫·罗季奥诺维奇·阿帕纳先科(Апанасенко Иосиф Родионович)二级集团军级指挥员,统一指挥所有参战部队,包括外蒙方面上的朱可夫部队。”
  “这个阿帕纳先科是个狠角色啊,在远东一手遮天,为斯大林同志解除了后顾之忧,做到了布柳赫尔没有做到的事情。”
  “是啊,斯大林同志对他的信任在那个年代可以说绝无仅有,说明他的能力和忠诚都是相当可靠的,看来日本鬼子要倒霉了。”
  “那样的话,我们的动作也要加快,从山东军区就近选拔队伍,与抗联一起组建东北人民解放军的进程要再快一点,可以以中央的名义去电山东分局和山东军区,相信他们会理解的。”
  “恩,给山东军区的电报我去拟,罗荣桓还是很识大体的。”
  “没办法,谁叫他最肥呢。”
  “巩固山东、扩大华北、进军东北”的战略在众人的热烈讨论下一一落实,才值1939年,我党的发展还远远谈不上壮大,与抗战胜利的1945年相比,无论是干部还是战士的数量都严重不足,因此,要加快这一进程,需要做的工作更多,否则,一旦全国解放,连合格的管理城市的干部都派不出来,胜利果实落到谁的手里?
  对此,海南省的建议是在山东抗大的基础上开办中央党校,大规模培养政治干部,系统地学习城市管理经验,哪怕三个月一期的速成班,也比临时抓人充数要好,同样,延安的抗大总校也在扩充政治干部班的规模,一次就要选拔和召收上千人,将这些经历了长期考验的革命战士培养成有知识的管理干部,也是当前的重要任务。
  接下来,总理代表南海战役总前委,讨论了接下来的我党的东南亚路线。
  “布鲁同志的工作卓有成效,已经打开了一定的局面,特别是在当地华工中,建立起党的组织,虽然大部分侨领都不愿意带头,不过我们也有准备,这样反而可以更好地竖起我们的旗帜,避免将来那些扯皮拉筋的问题。”
  主席点点头:“资本家总是在涉及到切身利益的问题上瞻前顾后,革命依靠他们是不成的,这样也好啊,机会给过了,人家不要,我们也就只好笑纳了,把红旗插遍东南亚,本来就应该是我们责任啊,有些阵地,你不去占领,就会让给敌人,这怎么可能呢?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加减法问题,而是一个乘除法呀,在他们没有独立之前,我们的行为叫做“解放”,等到人家建了国,再去就不好办喽,毕竟我们强调不会干涉别国内政,除非他们不讲理哟。”
  洛甫也发表自己的意见:“我看过布鲁同志送来的南洋华工调查报告,触目惊心哪,殖民者连最基本的人性都不讲,用欺骗的手法把中国人卖去南洋,再用繁重的劳动把人折磨至死,完全堕落成了一群畜牲!这样的事情从前清就开始了,那个时候软弱的清政府不敢有所作为,甚至于将华侨视为叛逆,现在我们要是也坐视不理,岂不是与前清无异,那还谈什么解放全人类。”
  “总书记说得好啊,华侨节衣缩食支援国内抗战,自己却生活在殖民统治下,我们不能等到建立了新中国再来关注这件事,那样就太晚了。”
  “嗯,我看可以同意他们关于9月前后发动大规模武装起义的战略构想,从最弱的荷属东印度群岛打开缺口,一举赤化东南亚,争取华侨自身的权益,最好的结果是建立一个由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国家,成为我们有力的盟友。”
  插手的时机很重要,30年代末到40年代中期是个关键节点,二战之后民族意识觉醒,殖民地纷纷独立,到那时就太晚了,现在算最后的机会,抓住了就能在东南亚打下一个良好的局面而不必面对太多的敌人。
  会议通过的一系列决议马上下发到各个根据地、解放区,各人有各人的工作,彭德怀一下会就急于赶向王家坪,老总正好顺路,两人可以相伴同行。
  胡服对于工业建设感兴趣,打算去延长石化基地考察,王稼祥要赶赴东北,把工作交接后就要去机场赶飞机,先到山东。
  总理与他同行,经山东转道苏北,安排新四军北上的事宜。
  陈云要去主持人民币的发行工作,洛甫做为总书记,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一个个地先后都离开了。
  主席特意留下项英,请他在家里做客。
  “上次你来延安开六届六中全会,只待几天,我们还没来得及说说话,项英同志啊,你的一儿一女都在延安,他们没有妈妈,你是怎么想的。”
  项英一愣:“我服从组织安排。”
  主席一下子就笑场了:“这是你的个人问题,怎么也要组织安排呢,我是不会保媒拉纤呀,恩来应该同你讲了,张亮同志没有问题,当初我们只是怀疑,并没有追究她的意思,你的话可能刺激到了她,才会扔下儿女一走了之,我觉得,你们还是有感情的,既然事情澄清了,是不是挽回一下?”
  “我听组织的。”
  既然他没有这个心思,主席也就不再劝说,转而说起了他的工作安排问题。
  “本来这件事已经同意了,你想去苏联,可以做一做联络工作,将来我们建国以后,就地转为外交人员,不过我后来又想了想,现在国内的解放进程大大加快了,需要大批像你一样有信仰有能力的干部,我想和你商量一下,看看你的意见。”
  项英抬起头,眼睛里又有了光彩。
  “主席想让我做什么工作?”
  “你是工人出身,对于工运有相当的经验,我们新中国会在相当的一段时间里,允许私营经济的存在,这就不可避免地产生资本家,要改造他们,监督他们,使他们不至于偏离群众的队伍,需要这么一个有经验,有信仰的高级干部,我想了想,没有人比你更合适,当然,组织上尊重你自己的选择,可以给你充分的考虑时间,不要着急做决定,来了延安,就多走走,多看看,这里有什么不一样。”
  项英莫名地松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回答:“主席,我明白了。”
  吃过饭,将他送走,主席习惯性地打开收音机,里面传出来的声音,让他心里一惊。
        
第三百五十九章 日蒋合流
  “中央社消息:我第四战区所部将士在长官部的严密策划下,于日前发动钳形攻势,击破敌第21军主力,予敌重大杀伤,一举收复“革命的摇篮”广州城,此役,由军事委员会亲自调度,蒋委员长不眠不休数个昼夜,上下用命遂有此功,抗战两年以来,此为最大之胜果,从国际局势上看,也使得我国对外有了一个可靠的出海口,为此,蒋委员长谕令,要对参战将士予以嘉奖,第四战区何司令长官升任参谋总长,副司令长官张发奎将军接任第四战区司令长官,其余将士俱有升赏,值此国家危难之际,望各路官兵精诚团结,奋勇杀敌,驱逐日寇云云。”
  国民党的“广州大捷”通过电台、报纸传遍各地,近在咫尺的海南自然也没落下。
  “第21军,不就是那个在电白外海扔了一个台湾旅团,第5舰队全军覆没,连条划子都没剩下的倒霉货吗。”
  海航指挥中心,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荣升中央委员、中央军委委员的赵宏伟站在电子幕墙前,郭鹏为他讲解。
  “这个第21军自广州战役后就一直驻防在以广州为中心的这一带,其下辖主力第5师团奉命北调,原本是在山东和关东军打一转,于39年底再次回到第21军序列,配合他们的两广作战计划,在昆仑关下吃了个大亏,当然由于我们的到来,这一切都不可能实现了。”
  由于我党在两广的军事实力薄弱,即使击破第21军拿下广州,也要海南自己分兵去守,因此一直以来,他们不动弹,我们也没有去管,几乎遗忘了日军在这么近的地方还有一支部队。
  一支失去了补给的孤军,被国民党看上并不奇怪,毕竟,第4 战区在日军登陆广州之后,由之前的一个集团军一下子扩充到了三个集团军,拥有18个师又两个旅的强大兵力,拣个软柿子捏捏也是意料中事,但是第21军哪怕丢了一个台湾旅团,依然拥有第18、104两个野战师团的强大实力,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赵宏伟注意到,国民党的广播里没有提到伤亡数字,这是极不寻常的,照理来说这么大的胜利,足以吹出天际去,为了掩盖我党解放山东的胜绩,打一场政绩战不是不可能,鬼子两个师团加军直部队足有5万人马,按照十比一理论,要打一场这么大的歼灭战,国军需要集结十倍左右的力量才行(参考台儿庄会战),而很显然,第四战区是没有这么大力量的,那么问题来了,战争的真实情况究竟是怎么样的呢。
  为此,海南出动了一架长航程的军用无人机,沿着广州一路追踪,结果发现,广州城的确已经插上了青天白日旗,但是并没有看到多少战斗的痕迹,这样的一场数十万人参战的战场,却毫无战斗痕迹,怎么可能?
  难道日军放弃广州直接跑路了?
  正当两人等待无人机的侦察结果时,张浩带来了我党广东省委地下党发来的消息。
  敌人已经到达了北江上游的韶关,而这里恰恰是我党广东省委的所在地。
  “广东省委书记张文彬、军委委员梁鸿钧、省委委员曾生等人来电,日军的先头部队于昨日凌晨进入韶关县城,国民党军队则在前一天撤离,当时他们还以为是去围歼广州的日军,现在看来,双方很可能达成了某种默契,国民党军队让开大路,换取日军的离开,所以才有了这个所谓的“广州大捷”。”
  韶关。
  赵宏伟马上命令无人机飞向那一带,20分钟后,影像资料传回指挥中心。
  日军部队从广州以北的清远沿着北江一路上溯,一直到韶关县城,拉成一个长长的黑影。
  “难怪没有伤亡数字呢,连编都不好意思编吧。”
  “哼,无非又是纵敌剿共的老套路,把鬼子放过去,好让他们与我党死磕,国民党再出来摘桃子,吹嘘一个个的“大捷”,在全国人民面前争取一个正面的形象。”
  张浩一眼就看穿了国民党的套路,更何况是赵宏传他们。
  从直线上看,离广州日军最近的援军位于江西南昌,这是日军在海南穿越之前最后的一次大行动。
  南昌的日军是第11军司令官岗村宁次中将指挥的三个师团,在南昌战役中,他们击败了国军30多个师近40万人马,那是1939年3月底,四个月过去了,这些溃军最多进行了整顿,并不足以恢复战斗力,再说了,就算他们恢复到战前,也依然不可能是日军的对手。
  因此,日军选择这条路,是有原因的。
  果然,这并不是一次单独的行动,在第21军向韶关进发时,以武汉为中心的华中方面军之第11军也开始了相应的动作。
  该军下辖之第106师团(就是万家岭被打残的那个倒霉鬼)从南昌出发,直扑赣南地区的重要据点赣州,而赣州靠近粤北山区,离韶关只有一山之隔。
  3天之后,赣州落入日军之手,依然没有经过激战,同日,从广州出发的第21军主力全部到达韶关县城,先头部队已经深入粤北,开始翻越两地之间的大庚岭。
  一支孤军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在国民党百万大军的围观之下,从最难走的陆路返回最初的出发地。
  这个结果让我党马上警惕起来,果然,不光是孤处华南的第21军,武汉周边曾经深入鄂西、湘北准备第一次长沙战役的日军华中方面军各部全体向武汉收缩,一时间,国民党连续收复失地,风头一下子就盖过了我党的山东解放区。
  种种迹象说明,日蒋双方已经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妥协,甚至是合作。
  综合以上分析,敌人既然有了妥协的迹象,那么肯定酝酿着一个大计划,毫无疑问是针对我党来的。
第三百六十章 河南人民苦国军久矣
  河南洛阳,第一战区长官部所在地。
  年初接替程潜继任司令长官的是原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卫立煌上将。
  他接手的是一个标准的烂摊子,去年的兰封战役,第一战区在优势兵力下被坂垣师团(也就是第5师团)打了个对穿,不得已之下,为了阻挡日军的进攻,他们竟然掘开了花园口黄河大堤,虽然达到了迟滞日军进攻速度的目地,却使得半个河南成为泽国,数千万人流离失所,死伤......
  别问,问就是难以统计。
  这个锅只能由程潜来背,新换上来的是蒋公的嫡系“五虎上将”中,号称最能打的卫立煌,同时兼任河南省政府主席,为的就收拾这个烂摊子。
  6个多月过去了,应该说卫立煌干得还不错,初步理清了战区内中央军与杂牌军之间的关系,将那些扯皮拉筋的防区相互隔开,实在摆不平的,让蒋委员长把当事人调走了事。①
  不管怎么样,第一战区有了一些明显的起色,这个时候,他的手下鱼龙混杂,除了原本下辖的第2集团军(西北军孙连仲部)、第3集团军(山东韩复榘旧部,由他的老部下孙桐萱统领)、战区直辖的庞炳勋第40军(西北军)、李铁军(黄埔一期、中央军)第76军、朱怀冰的第97军(地方武装大杂烩)。
  原第二战区所辖之黄河北岸中条山防区部队也跟着他转隶第一战区。
  这里的部队就有点多了,他的基本部队第14集团军(中央军)、第4集团军(陕军杨虎城旧部)、第5集团军(基本部队是滇军第三军,此外还有刘茂恩的豫军第15军、高桂滋的陕军第17军,也是个大杂烩)、第47军(川军李家钰部)等部。
  光是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理清就耗费了他大部分的精力,结果上任没多久,又遇上了第一次反共高潮,晋西南的阎锡山积极参与,他却按兵不动,从头到尾都置身事外,气得阎老西一状告到重庆,大骂他见死不救,这次事件,也让蒋某人对他有了芥蒂。
  当然,此时的卫立煌还没有到被猜忌的地步,原因也很简单,第一战区正好挡在日军华北方面军与华中方面军的中间。
  山东解放之后,日军的两个方面军之间的联系,就变成了细细的一条线。
  这条线从河南的东部穿过去,经开封、安阳到达河北,而这条细线也位于黄泛区,一路上人马都很难涉过,更不必提重武器了,因此,严格来说,两个方面军已经被我党的山东解放区和国民党的第一战区拦腰斩断。
  正是这个原因,让卫立煌成为第一个向我党表示祝贺的国军战区司令长官,也是唯一的一个。
  不过在7月20日,卫司令长官接到了一封让他困惑的命令,由军令部第一厅(作战厅)厅长刘斐少将亲自送到他的手上。
  “为章,这是?”
  “军令部的最新作战计划,你们第一战区的具体行动部署。”
  “我知道,为什么要放弃郑州、河防一线?”
  “因为我们马上将会迎来武汉大捷,收复这个华中最大的城市,向全世界宣布我们的胜利。”
  卫立煌有个错觉,在这个留学日本陆大的高材生嘴里,说出来的全是反讽。
  他的参谋长张谞行少将看了也是不明白。
  “郑州是平汉线枢钮,日军数次欲攻而不可得,就这么轻易放弃,岂不可惜,河防更是洛阳屏障,北岸的中条山乃天然阵地,我军守了两年固若金汤,一旦落入日军之手,只恐整个河南都难保,大本营为何要如此部署,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吗?”
  卫立煌已经反应过来了,叫着他的字:“春生,你还看不出来吗,这是要拿河南换武汉。”
  “还有江西。”
  刘斐意有所指:“广州大捷你们都听说了吧,那是国府买下来的,准确一点可以说是:礼送出境,日军第21军退回南昌,南昌的日军退回江北,武汉的日军要从你的第一战区过,经河南退往华北,这就是这份作战计划的全部内容。”
  卫立煌的脸色很难看,张谞行也没好到哪儿去,别人立功,却要他丢城失地,还不能打上一仗,要多窝囊有多窝囊。
  “中条山呢?”
  “全部让出来,由日军驻山西的第一军接管,他们会在一周之内派人接洽,一个月内完成交防。”
  也就是说交出整个黄河北岸,任凭日军打通平汉线。
  卫立煌愤愤地将命令扔到桌子上:“岂有此理,坐视日军回撤华北,谁能保证他们安然过境,不对我一战区下手?”
  “哼,天知道。”
  “这个责任我担不起,这样的命令我也不敢领受,刘厅长,请你回去带话给蒋委员长,要么,请他收回成命,要么撤换卫某吧。”
  刘斐二话不说转身就走,第一战区只是其中的一站,接下来他还要赶去阎锡山的第二战区。
  其人走后,张谞行问他。
  “真要抗命不遵? 虽然是军令部的计划,明显是委员长的意思。”
  卫答:“我何尝想要抗命,委员长若是真想下命令,一个电话就可以了,他不露面不就是知道这种事情很不光彩,想让军令部背锅吗,之前我听说上面有意与日本人和谈,现在看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
  “放日军过去,与共军相拼不好吗?”
  “我也想好,可不好就是不好,无论怎样,卫某人觉得不好的事,就是不好,不好就不能做,春生,顾墨三在皖南已经干过一次了,胡寿山在陕北也干过一次了,都被人打回来,结果怎么样?自己不行就借外兵,还是侵略国家的禽兽日人,放他们过去,坐视他们屠杀我防区百姓,你和我,以后的日子,还能睡着觉吗?”
  张谞行默然:“他们在整你的黑材料了,真不怕去职吗?”
  卫立煌叹道:“吾不为自己,只为河南之民矣,但愿上来的是一个不那么太捞的,给百姓一条活路吧。”
  几天后,新的任命下来,卫立煌调任昆明行营主任,负责组建新军,接收滇缅公路进来的装备,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的继任者是。
  蒋鼎文。
  ①比如贵为天子门生,黄埔一期的李默庵,就是与他不睦,最后闹得不可开交,蒋无奈之下只能把李调走,有意思的是,两人都有“亲共”嫌疑。
        
第三百六十一章 统战是个宝
  延安东关机场,主席将王稼祥和总理送上飞机。
  “东北是日军经营多年的地盘,控制得很严,我党的地下组织薄弱,群众基础差,土匪横行,敌情十分复杂,你们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才好啊。”
  王稼祥答道:“我们会与山东分局的同志协商,做好前期准备工作,主席放心吧。”
  总理看到刚刚得到的消息,不禁有些担心。
  “国民党的动作很快呀,从华南、华中收缩,肯定是达成了某种不可告人的协议,这么多日军向华北集结,会对我们的根据地和边区造成很大压力啊。”
  主席毫不在意地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嘛,日蒋合流共同对付我们,这不是什么不可想像的事,我们有了苏联的帮助,也要允许人家寻找外援嘛,哪怕这个外援与我们有着深仇大恨,在蒋某人的心目中,剿共从来就是第一位的,日本人给他一点甜头,又承认他的合法地位,他倒过去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啊,我们怕吗?我们不怕,在历史上,我们明里暗里,反摩擦也打了不少次,无非就是明着来了嘛,这样公然地背叛统一战线,引狼入室的行为,我相信是不得人心的,我们在坚决反击的同时,也会通过各种途径加以揭露,同时加强我们的统战工作,争取那些爱国将领,这样的双管齐下,我倒要看一看,他们之间的那些阴谋,那些见不得人的交易,还有没有实现的可能。”
  总理想得更具体:“第一战区杂牌部队很多,我党在其中做了大量工作,特别是陕军原杨虎城的部队,他们目前驻守中条山,是第一战区的屏障,多次与日寇血战,不得补充又被多方克扣,蒋某人摆明了就是要这支参与过“西安事变”的部队在与日军的战斗中消耗光,该部怨言很大,但是出于两个担心,只能维持现状,一是对我党还有隔阂,二是杨虎城将军的安危,我的建议是重点做他们的工作,也可以双管齐下嘛。”
  主席也很关注这支队伍,因为他们都是陕西子弟,有些就是从边区走出去的。
  “这个建议好啊,统一战线能成为现实,与张、杨两位将军的义举分不开,张将军就不提了,他至少没有生命之忧,还活得很长,既然知道了结果,我们就不能再让杨虎城将军一家人倒在全国解放的前夜了。”
  两人上飞机离开了,国内局势的变化,促使我党更加大加地发展各地的党组织,在国统区、大后方以隐密的方式打入每一个系统,为将来的解放战争做准备。
  这是社会部的工作,另一个同样重要的部门中央统战部成立于今年1月份,他的负责人是王明。
  送完机,主席回到中央,马上建议改组统战部,调来负责教育的李维汉担任副部长,具体指导工作。
  他们工作的第一个目标,就是驻守中条山区的第4集团军孙蔚如部。
  “这支部队的前身是杨虎城的第17路军,我党在西安事变前,就对这支部队进行过长时间的统战工作,前前后后安插进去200多名共产党员,对该部的工作,我建议由一个人来负责。”
  李维汉提议的人选叫南汉宸,虽然是山西人,却长期在西北军中从事统战工作,从冯玉祥到后来的杨虎城,与西北军中很多人都有交情,一度担任过陕西省政府秘书长。
  目前他正在参与人民币的发行工作,一听到是对陕军的统战,南汉宸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当他连夜离开边区,在地下交通线的掩护下渡过黄河,进入中条山区时,驻守在这一带的第4集团军刚刚接到调令。
  “放弃防区,奉调河南?”
  此时的第4集团军在没有上级的命令下,主动出击同蒲路,配合我华北八路军的破袭战。①收到调令,从前线赶回来的第38军军长赵寿山、第96军军长李兴中全都大吃一惊。
  集团军司令孙蔚如无奈地拿出命令:“这是第一战区司令长官部的命令,刚刚送到的。”
  “为什么?”
  两人想不通,中条山区对于防御河南、陕西都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否则他们也不会在如此困难的情况下依然死战不退。
  “我知道个鸟,上级要保存实力,说是日军准备大举进攻,不能硬拼,我问过了,友军第14集团军、第5集团军也都收到了同样的调令,如果他们动作快,把防区让出去,我们坚持不走,岂不成了孤军。”
  赵寿山愤愤不平地说道:“就算要走,也应该退回陕西啊,中条山一失,河防洞开,日军既可以攻击河南,也可以威胁陕西,为什么一定要退到河南?”
  李兴中闷声道:“还不是蒋司令长官需要人保护他的安全。”
  命令就是命令,他们都是军人,没有违抗的余地,这时卫兵来报,有人来访。
  “南先生?”
  化名进来的南汉宸取下礼帽,与他们一一打过招呼。
  三人里头,孙蔚如有些惊讶、赵寿山有几分惊喜、李兴中有些惊异,因为他们都知道对方的身份。
  “诸位,实不相瞒,我是奉主席的指示前来的,有一些重要的消息向你们通报,可能更有助于理解此次行动。”
  南汉宸没有和他们客套,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为什么会有这次调防。
  听完后,三人面面相觑,这个局实在太大了,以他们的信息面,根本想像不到,竟然涉及到全国几乎所有的战区,要说不是高层所为,怎么可能?
  “南先生此来是何用意呢?”
  “救三万陕西子弟于水火。”
  孙蔚如有些为难:“不瞒先生,此前出陕抗战,也有人劝过孙某,不要听蒋某人调遣,中了他的借刀杀人之计,孙某明知如此,依然率军死战,何也,抗战乃全民之事,何独我陕西子弟能置身事外,隔着黄河就是家乡,在此驻防,总比把战火烧到家乡好吧,此为其一。”
  南汉宸突然打断他的话。
  “我来的第二个目地,是要告诉你们,国府已经决定要对杨将军下杀手了。”
  ①百团大战时他们也这么干过。
        
第三百六十二章 千里跃进
  “嘘”
  陈锐看到前面打出的手势,把它传下去,身后的30多名队员全部停下来,纷纷坐在石头、草丛里,拿出水和干粮边喝边嚼。
  “又怎么了?”
  吕新民挨到他身边,递给他一块巧克力,陈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还有?”
  “没经验了吧,这么远的路,就凭咱们带的那点给养,怎么也不可能坚持到现在,横穿两个省一千多公里的直线距离,又是大山区,这七绕八绕地至少乘上三倍,3000公里武装越野,你以前玩过吗?”
  陈锐啃了一口,舌尖传来一股淡淡的苦味。
  “你玩过?”
  “别忘了我以前干嘛的,75集侦察兵,跟着部队搞跨战区演习不只一次了,从南部到西部,那距离何只三千公里。”
  “吹,接着吹,你们是徒步从南部战区武装拉练到西部去的?”
  吕新民“嘿嘿”两声:“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紧接着他感叹了一句:“不到30年代,真不知道祖国的建设成就有多了不起啊,这是贵州,“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的贵州,全国最美的大桥全在这里,刚刚一边走我一边在想,他们是怎么在这么一座挨一座的山里面,建起那些大桥的,建筑工人真伟大啊。”
  陈锐“扑嗤”一声笑出来,差点没呛到喉咙里,赶紧喝了口水压下去。
  “笑个屁呀。”
  “我说你哪来的感慨,感情就是坐不了车啊。”
  吕新民瞪了他一眼,自己笑起来。
  “咱们搞个30公里武装越野没什么问题,可这连续30个30公里走下来,我是真觉得,当年红军在一边打仗一边行军的情况下,每一步都值得我们敬仰。”
  “是啊,更别说他们走的路有多荒凉。”
  陈锐看到,前面打出继续前进的手势,马上站起身,特勤中队的队员们结束休息,一个挨一个向前走,翻越一座座大山,终于到达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贵州省息烽县。
  他们是6月中旬从海口出发,在钦州湾上岸,通过当地地下党的掩护,横穿广西省,进入贵州的。
  直线距离1000公里的路程,他们走了一个多月,深刻体会了一把西南大山的壮美的原始景象。
  太鸡儿难走了。
  “同志们,你们可算来了。”
  几个裹着蓝布包头的中年男子跟着他们的尖兵走过来,队伍中段的特勤中队中队长上前,与他们紧紧握手。
  “我是贵州省工委书记邓止戈,他是省委委员、贵阳市委书记秦天真,你就是韩队长吧。”
  “邓书记、秦书记,我是韩子烈,这位是我们中队的指导员尤加。”
  双方接上关系,韩子烈向他们表明了来意,由于相隔太远,没有任何一种直升机能把他们送过来再返回,而且,直升机上也装不了那么多人。
  “息烽监狱?”
  邓止戈只知道任务来自延安,并不知道具体内容,一听之下吃惊不已。
  秦天真做为当地的地下党领导人,更熟悉情况。
  “息烽县城从几年前就被军统特务把持了,从县长到警察局长、保安队长全都是他们的人,这里算起,过去的每一道关卡都由军统特务守着,百姓连上山砍个柴都不行,说实话,山里头是个什么情形,我们谁也不知道,只知道里面时常送进去一些犯人,但从来没有人出来过。”
  韩子烈和尤加笑而不语,他们拿出后世的当地旅游手册,这是网上的公开资料。
  “你们这图片是怎么拍到的,每一幢屋子都有,路线也是巨细无遗,比我这个老贵州还仔细。”
  邓止戈打断他的话:“别问,中央特派员,当然比咱们有办法,你们说吧,需要贵州工委怎么配合。”
  “我们只有地形图,没有具体的守卫、防御力量分布,这就需要当地的同志想想办法,最好能弄清最近有哪些送进去,他们总要出来上个街什么的吧,敌人为什么要把山下的息烽县城完全控制在手里,不就是为了方便行事吗。”
  邓止戈和秦天真给他们留下联络员,约好下一次的会面时间,分头下山离去。
  特勤中队一共来了34人,人数太多不光无法隐藏行迹,也难以解决后勤问题,他们一路上没有在任何城镇或是乡村留宿,就是为了做到神不知鬼不觉,野外生存是人人都要过关的项目,不过队员们还是第一次真正地经历这种在敌区的千里跃进,打从一开始的人人兴奋,慢慢地成为了习惯,现在终于到达目的地,即将展开行动,人人又打起了精神。
  这一带群山环绕,息烽监狱也坐落在一个山窝窝里,四周的高处都布置了岗哨,戒备十分森严。
  当天他们决定在一山之隔的另一座山里宿营,以他们的人数,一个天然洞穴就足够了,陈锐和吕新民做为第一批暗哨被布置在宿营地以外1公里处,这是对讲机的有效距离,他们出发的时候,营里已经忙乎开了,几部手摇式发电机被队员们摇得呼呼直转,中继台开机调试、天线架在树梢上,他俩领到充满电的手台,又看到两架无人机做好了起飞的准备。
  所有队员脱下老百姓的衣服,换上了驮马背来的个人装备,走出营地的时候,两人已经被绿色的伪装条遮住全身,脸上的三防油彩涂得花花绿绿,像是两只深山里的猴子。
  他俩向山顶攀爬,一边爬一边验证手台的通讯能力,直到合适的距离,这个高度恰好可以看到另一面的山凹处。
  “那就是息烽监狱?”
  吕新民架起观察镜,慢慢地调整焦距。
  “距离1800米,风速6级,有环流现象,真是个好地方,你的狙击枪,要是能在这个距离上命中,运气得逆天才成。”
  陈锐举起枪比划了一下,狙击镜里的图像非常小,的确需要很好的眼力才看得清,不过至少可以看到里面有很多人影。
  “来了一支车队,看来又有新犯人进来了。”
  吕新民看到车队驶进大门,停在宽阔的广场上,一些人从车后面下来,看到为首的人影,他总觉得这个面相有点熟悉。
第三百六十三章 过江龙
  云南昆明。
  刚下飞机的卫立煌有些不太适应这里的热度,不是太热,而是太冷,偌大的机场,居然没多少人来迎接自己这个新鲜出炉的昆明行营主任。
  行营是个拍脑袋想出来的点子,蒋某人的一生中,想出过无数这类的称呼,在抗战开始后,它做为战区之上、军委会之下的中间机构,起到的是调节几个战区之间配合作战的作用。
  但是昆明行营,管不到任何一个战区,这就有点尴尬了。
  在昆明,有龙云这个土皇帝,担任着云南省政府主席以及昆明军管会主任,也就是说人家是军政一把抓。
  那这个昆明行营的权限又在哪儿呢?
  “主任,我们去哪儿?”
  他的秘书赵荣声问道。
  “那里有车,告诉他们,我先去省政府。”
  看来自己这个主任还是有点级别的,卫立煌带他上了一辆黑色的道奇小汽车,车牌挂着省府的黑色牌。
  半个钟头后,车子驶进省政府大楼,他从车窗里看到,大楼外面围着一群学生和老师,人人高举标语,嘴里还在喊口号。
  “还我师生自由!”
  “反对非法拘押!”
  “荣声,你在北平读过书,认不认得那里的人?”
  赵荣声仔细一看:“那不是北大的蒋校长和清华的梅校长吗?”
  “看来我没看错,还有一人是南开的张校长。”
  卫立煌默默地看着车外的师生,他们面前的是紧闭的大门,和实枪荷弹的军警。
  省政府秘书长白小松在楼下迎接他,卫立煌问他门外的事。
  “此事一言难尽,还与你任职的昆明行营有关呢,我就不便多言了,一切等龙主席与你慢慢细说吧。”
  带着满腔疑问,卫立煌上楼来到龙云的办公室,后者一见面就亲切地叫他。
  “俊如,知道你要来昆明,我高兴得不得了,这不一下飞机就把你接来了,不算太冒昧吧。”
  卫立煌微笑着说道:“志公(龙云字志舟),求之不得啊,我理应登门拜访的。”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请坐,普洱可以吗?”
  白小松为他们泡上30年的普洱,卫立煌无可无不可地端起来,他知道,龙云急于找自己,一定与门外的师生有关。
  果然,龙云没有等他喝完就着急地开口。
  “俊如老弟,我说你来得太好了,并不是托辞,外头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不清楚,白秘书长口风太严。”
  龙云意外地看了白小松一眼,后者行若无事地为他们倒上茶,悄然掩门而去。
  “小松太谨慎了,其实没有必要,事情也不复杂,但是我办不了。”
  “喔,在这云南之地,还有志公办不到的事?”
  “你又何必说便宜话,你是蒋委员长嫡系,五虎上将之首,哪里能够体会,我们这些杂牌的苦,为了支持抗战,云南虽处后方,亦是义不容辞,滇军出省作战,偌大个云南也就是个空架子,这不委员长怕我空下来,已经急不可耐地伸手进来了,你卫俊如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卫立煌放下茶杯,笑道:“我是嫡系不假,重庆还有个段子编排我,志公听过吗?”
  “愿闻其详。”
  “人家说,我是委员长嫡系里的杂牌,五虎里的病猫。”
  龙云微愣,然后也笑了。
  “那也比我们这些委员长眼中的钉和刺要强得多,你看到外头的师生了,西南联大在昆明的三尊大佛全来了,一个我都惹不起呀,还有同济大学、私立北平中法大学、云南大学、国立体育专科学校、国立艺术专科学校、中正医学院、唐山工学院、上海医学院......外地的、本地的十多所大学的师生就围在我的省政府门口,我是打不得也赶不得,还要怕那些年迈的德高望重的教授们出点什么事,我龙云在云南几十年的声望可就臭大街了。”
  龙云扳起指头算给他看,好家伙,内迁的大专院校多数都来了昆明,随便一个人物在这民国都是响当当,卫立煌突然有些同情他。
  “到底发生了什么?谁被抓了。”
  “这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是军统昆明站干的,打得昆明行营的旗号,事情发生在上个月中旬,西南联大的一百多师生被军统的人带走了,说是昆明行营请他们去做客,这一走就杳无音讯。”
  卫立煌很奇怪:“我是昆明行营第一任主任,还有谁比我更早吗?”
  龙云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你刚才不是说,在这里还有龙某人办不到的事吗?这件事我就办不到,因为对方是过江龙,强龙不压地头蛇,不压不是压不过,而是这一压下来,我这地头蛇根本接不住啊。”
  “军统戴雨农?”
  龙云连连摇头:“他算什么强龙,一条恶犬罢了,我龙云的面子,就算是在重庆也是吃得开的,但这一次,是蒋委员长把手直接伸到了昆明,你说我怕不怕?”
  “比戴雨农还牛,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谁来了?”
  “我都说过了,是蒋委员长把手直接伸到了昆明。”
  “难道是......”
  卫立煌知道蒋夫人飞去了美国,那就只有那位从苏联回来的大公子了,一直留在身边培养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放出来,还是昆明这种大后方。
  龙云和他说了来龙去脉,原来这位蒋大公子坐镇昆明,以行营特别专员的身份接管了从滇缅公路进来的援助物资,从华侨的捐助到最近新到的国外物品,具体是什么连他都不知道。
  “龙主席希望我怎么做?”
  “我去找过蒋公子,他只是打哈哈,外面的人也不理解我的处境,一味向我施压,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现在你俊如老弟来了,这件事就交到你手上了,事情总要解决,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不是?100多号人呢,为首的几个老师都是留过学的,在学术界有些影响,处理不好,外头这些大佛能给你捅到天上去,哎哟,神仙打架,就别殃及我们这些凡人了吧。”
  龙云拍拍他的肩膀,再也不肯多说,只一味地劝茶,卫立煌此时哪里还喝得下去,敷衍了一阵就告辞离开,龙云亲自将他送出大楼,省政府大门外面的队伍又增加了,各大高校排着队堵住门口,他不得不从后门离开。
  滇池边上的一座私人庭院,门口除了实枪荷弹的宪兵,还有中山装的便衣特务。
  “大公子。”
  “叫我专员,沈站长。”
  沈醉毕恭毕敬地答道:“专员,西南物资运输处已经被我们接管,畹町口岸也布置了人手,第一批物资已经运到了,我的人检查过,全都是军械,可以装备两个师。”
  一身灰色中山装的蒋大公子对他丝毫不假辞色:“这件事我知道了,物资不要运到昆明,也不能堆在畹町,我准备在保山建立行营物资处,前期需要你的人看管一下,对了,干训班我也准备放到那里,专员公署等这边的事情了了也会迁过去,昆明就交给你了。”
  “卑职明白。”
  “那些学生你怎么处理的?”
  “对外就称是入伍了,正在训练,军事机密不方便透露。”
  蒋大公子抬起头:“全杀了?”
  “没有,万一有个什么变故,卑职担心给专员带来麻烦,暂时押在息烽,给他们一个反省的机会,如果有一天,要他们出来作证,卑职也有办法让他们按我们的话说,请专员放心。”
  蒋大公子“嗯”了一声,面色稍霁,就在这时,他的秘书进来低声对他说了句什么。
  “他是行营主任,应该我去见他,你安排一下。”
  秘书出去后,他对沈醉说道:“夫人在美国取得了一些进展,美国人答应派人帮助我们,你负责接待一下,准备在云南开办技术合作所,我就不出面了。”
  沈醉一一答应下来,离开庭院的时候,他看到了卫立煌的车子,一个手下匆匆跑来,告诉了他一个惊人的消息。
  息烽出事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劫狱
  枪声响起的时候,息烽监狱主任何子桢第一反应是有人越狱。
  息烽监狱是1938年11月才从湖南益阳迁到这里的,前后也就8个月,还远远没有历史上那么完善,30多名特务、50多名狱卒看守着600多名囚犯,其中绝大部分是共产党员。①于是,他第一时间从床上爬起来,下达了戒严令。
  “关闭大门,所有人都去拿枪,清点囚室,看看跑了几个,打开探照灯,组织人带上狼犬去追,给我要息烽县城,请他们派人协助追捕。”
  电话线不通,何子桢这才感觉到不妙,越狱是不会有针对性切断电话线的。
  不是越狱,那就是劫狱了,他心里一惊,草草披上衣服,抓起自己的佩枪,外头已经是一片混乱。
  “一组二组报告进展。”
  “一组报告,已拿下1号制高点。”
  “二组报告,控制二号位,击毙敌人3人,没有活口。”
  韩子烈带的打援组蹲伏在大门外的山道两旁,设在路口的岗亭已经被控制,两名手下在向活下来的一个特务问话。
  行动发起时间是午夜1点,以监狱严格的休息制度,大部分人都已经进入梦乡,根据无人机的侦察和地下党同志的报告,息烽县城是到这里最近的援兵,城里驻扎着一个100多人的保安队,10个警察,还有一个特殊的学校。
  军统息烽训练班,39年开始的第一期,招收了500名学员。
  然后就是100里外的遵义,有一个保安团,200多里外的贵阳,有一个警备旅。
  这就是整个地处内陆的贵州省全部的国民党武装力量。
  打响第一枪的是陈锐的狙击小组,两人找到了一处山腰处的高点,距离在800米左右,一枪撂倒了位于监狱岗楼上的瞭望哨。
  枪声就是信号,潜行到位的各个攻击小组马上行动,以5人为一队,分别从几个方向按事先的分工向监狱突击。
  韩子烈的打援组马上切断电话线和输电线,让监狱一片漆黑,所有的探照灯无法使用,警报器也响不起来。
  头顶夜视仪的战士们迅速翻越外墙,墙顶的通电铁丝网也失去了作用,夜视仪里的人影在绿色的背景下异常明显,这么近距离根本不用瞄准,一枪一个全部撂倒。
  对于特勤中队的战士们来说,这种程度的行动也就够得上一个城市反恐,解救人质的实战训练。
  华罗庚和钱三强是被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惊醒的,两人与10多个学生关在一个屋子里,他们的家属和孩子被关在另一处女监,相互之间不能探视。
  “老钱,你听。”
  “听到了,有枪声,好多人在往外跑。”
  枪声愈加激烈,几个学生想扒到窗户上去看,被他们制止了,所有人全都趴到地上,以避免流弹所伤。
  息烽监狱的囚室是院落型,一间屋子关十多个人,一个院子好几间屋子,而不是传统的那种走廊式牢房。
  枪声、惨叫声响成一片,两人头挨着头,都在猜测究竟是谁,这么大的动静,不像是国民党自己动手,更像是有人在攻打监狱。
  他们不敢想,因为这里太远了,从昆明被军统抓捕,连一天都没有停,更没有见到什么专员,100多号人就被押上汽车一路颠簸来到这里,中途走走停停,经过了哪些地方,他们心里是有数的,越走越偏僻,越走越荒凉,两人都有过最坏的打算,因为军统是个什么组织,没有人比学生更清楚。
  他们做好了关上很久的准备,等待教育界和其他势力的救援,没想到下车还不到一天,就有了新情况。
  “轰”
  院门被炸开,几道手电光照进来,几个狱卒大声嚷嚷:“不要开枪......”
  “哒哒”
  然后就没有声息了,两人惊异交加,来者竟然攻破了重重的防卫,更害怕的是,居然不留活口。
  “咣”
  他们这间囚室被人打开了,雪亮的手电光在屋子里四射,一个声音大喊道。
  “报身份,共产党员、异见份子、还是别的什么人?”
  华罗庚抬起头,被电光照得眼都睁不开。
  “您是华罗庚?”
  “你认得我?”
  “您去海南参观,我们负责保卫工作,您肯定没注意,太好了。”
  指导员尤加向对讲机里喊话:“五组报告,已发现二号目标,并成功解救。”
  同时告诫他们,暂时不要动弹,等到战斗结束后再出来,以免误伤。
  五组突击的是男监区,一共分为好几个院落,用“忠、孝、信、礼”之类的字眼命名,大部分狱卒不是在宿舍里被射杀,就是跑出来后被击毙,剩下的廖廖无几的少数人,连把枪都没有,又在黑暗中,很快就被一一干掉,为了争取时间,突击小组不能有任何浪费,连询问的过程都要节省,一个监室一个监室地摸过去,很快就拿下了整个监区。
  与此同时,六组负责的女监区也完成了解救行动,两相一对比,发现最重要的一号目标,没有在这里。
  “你们是?”
  “我们是受延安中国共产党的派遣,前来营救大家的。”
  战斗结束得很快,尤加在办公室里找到人员名册,把人集合到操场上,黑压压的一片,听到他自称是受党派遣,一个男子走上前来。
  “延安?主席?”
  “对,就是主席派我们来的。”
  男子打量了一下他们,摇摇头:“你们不像。”
  当然不像了,尤加正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华罗庚和钱三强带着师生们站出来。
  “我们能证明,他们就是共产党,我们跟你们走。”
  “你们又是谁?”
  “他是华罗庚,清华的华罗庚,我也相信。”
  一男一女走上前来,女人手中还抱着个孩子。
  “我叫宋绮云,共产党员,我请求你们再救一个人,他们被特务关在山上,离这里不远。”
  尤加上前握住他的手:“宋绮云同志,时间紧迫,请带我们去。”
  临走前,他看了一眼女子抱在手里的孩子,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自己,煞是可爱。
  ①该监狱真正发展壮大,是在第二任主任周养浩到来之后,最多的时候,500多人看守1200多犯人,目前关押的共产党员几乎没有活到解放的,他们在抗战前的国共合作中被国民党刻意隐瞒,很多人都是在解放后才知道,原来他们一直活到了开国大典的前夜。
        
第三百六十五章 救人容易送人难
  息烽监狱后山玄天洞,是一处天然溶洞,为了住人搭起了一排木结构房屋,有点像是延安的窑洞。
  “砰”
  枪声隐隐响起,杨虎城一下子睁开眼,伸手去枕边摸索了一会儿,又颓然地放下。
  他忘了自己身陷囹圄,已经没有佩枪了。
  “虎城,怎么了?”
  妻子谢葆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杨虎城拍拍她的手:“没事,我做了个梦......”
  “砰砰”
  枪声清晰地响起,两人同时反应过来,这不是梦。
  两人赶紧起床穿衣,谢葆真摇醒睡在角落里的幼子杨拯中,10岁的男孩不明所以,只听到外面一片嘈杂,枪声、脚步声大作。
  “咚咚”
  两声敲门之后,也不等他们出声,就从外面打开了,几名特务提着枪跑进来,将他们一一逼住,杨虎城把妻儿护在身后,盯着特务们一言不发。
  “杨主任,山下有点事情,对不住了,请你们换个地方。”
  何子桢衣衫不整地走进来,微微有些喘气,他在不知名的敌人攻进来之前就跑出了监狱,因为整个息烽监狱最有价值的犯人在山上。
  息烽监狱一共30多名特务,有20多个都在这里,编成一个特务队,队长和几名特务就住在杨虎城夫妇的隔壁,其余人在下面的道观里,观里的道士被他们赶走了,变成杨虎城一家人的监禁地。
  杨虎城何许人也,军阀出身,表面粗人,其实心细如发,一听就知道对方的心思。
  “若是下面的人冲杨某而来,你们现在下手,一个都别想活下去,何主任,不如这样,你让杨某出面,若他们果真是某的旧部,杨某一定劝说他们停止行动,我也不会离开,让你可以交差,你看怎样?”
  何子桢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杨主任,对不起,卑职只有保护你的职责,无论下面来了什么人,都不会允许你与他们见面,请马上跟我们上山,等到天明,自然有党国的大军前来剿灭,不劳我们费心。”
  “要是我不走呢?”
  “那就不要怪卑职用强了,来人,侍候杨主任、杨夫人一家子上路。”
  杨虎城心知最后的时刻到了,转身抱住妻儿,用。
  “别怕,我们一起走......”
  何子桢见他执意不肯走,门外又响起了激烈的枪声,手下中枪惨叫之声不绝于耳,本想痛下杀手就地解决地,这是他上任以来就被灌输的理念,然而敌人来得太快,没等他执行,整个洞口已经被封住了。
  “杨主任,老长官,我们来救你了。”
  外头开始喊话,杨虎城听到了自己秘书的声音,还有副官和卫士,心中又惊又喜。
  何子桢万万没想到,山下的20多个特务连阻止敌人都做不到,那就说明敌人人数不少,火力凶猛,这么大一股军队,能混进贵州而让军统不觉,绝不是一般的武装,也只有杨虎城的西北军旧部才可能做到,怎么办?
  他一发狠对外喊道:“屋里有三个人,你们不退后,我每隔一个钟头杀一个,杀完舍身取义,让你们什么捞不着。”
  枪声停下来,何子桢以为对方投鼠忌器,心下得意,他相信这么大的动静,县城的特务一定听得到,只要拖上一个小时,这里就会被团团围住,来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这位同志,怎么办,杨主任在他们手里,还有杨夫人和小公子。”
  宋绮云挨在尤加身边,看到他在摆弄一个方形的盒子,同行的还有早早跟随杨虎城主动投狱的副官阎继明和卫士张醒民,两人各自从死去的特务身上捡起一把枪,跟在特勤中队的突击小组里。
  他们亲眼看到,不过十个人,几乎没有停顿地解决了道观里的20多个特务,黑夜里伸手不见五指,连月光都没有,他们却脚步迅速枪法精准,那些特务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就稀里糊涂地去了西天。
  更神奇的是,这些人身上不知道穿了什么,特务撞大运的流弹打在身上,连个血洞都没有,那是真正的刀枪不入啊。
  尤加没有回答他的疑问,摆弄好手里的仪器,将它对准洞穴,小小的屏幕上很快显示出一个个红色的影子,有的还在动。
  “屋子里一共7人,除开杨将军一家,应该有四名特务,看分布,两人看管杨将军一家,两人对外,门后一个,窗边一个,后面一边一个。”
  “指导员,窗户那个归我,行动吧。”
  尤加抬头一看,陈锐和吕新民已经在寻找狙击位,架枪调试了。
  他不再犹豫,马上下达命令。
  “大刘你破门,小张、小李你们左边,我和小吴右边,其余人待命,随时应付突发状况,宋绮云同志,你继续喊话,装作讨价还价的样子,吸引他们注意。”
  宋绮云三人吃了一惊:“强攻?伤了杨主任怎么办?”
  尤加拔出一把92式手枪,检查了一下弹匣,对他说道。
  “离天亮还有三个小时,我们必须速战速决,在天亮前离开这里,否则就要面临敌人的围追堵截,里头的人明显在拖延时间,我们只有这一个办法,虽然我无法百分之百保证人质的安全,但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马上下定了决心,宋绮云向洞穴大声喊话,其余两人也握紧手枪,准备随时策应。
  “不要开枪,我们马上后退,请不要伤害杨主任和他的家人......”
  陈锐在三百米左右找到一处架枪的位置,将枪口对准了窗户后面的人,这个距离射出去的子弹无限接近直线,不需要过多考虑风偏和风阻造成的影响,此刻他的ORSIS T5000皮轨上已经换成带热成像的夜光镜,准星稳稳地套在窗后的人影头部。
  这个距离不爆头,还当什么狙击手。
  屋里的何子桢松了一口气,只要拖上一会儿,事情就有转机,人质在手,敌人投鼠忌器,已经是最好的局面,虽然事后免不了受点处罚,不过主犯没跑掉,多半不会执行家法吧。
  患得患失间,他的枪口离开了杨虎城的身体,就在这时,“轰”得一声巨呼,木门连同门后的特务一块炸飞,与此同时,窗后的手下头部中枪,向后倒去。
  “滋滋”
  几个圆柱状的弹体滚进屋子里,“嘣”得炸开,屋里的人只觉眼前白光突闪,脑子里一片晕眩什么也看不到了。
  扔出闪光弹的同时,尤加已经带着突击队员冲了进去,利用敌人短暂的致盲期,迅速区分人质和特务,他手里的92与另一名队员的95-1一齐开火,将一左一右的两人打倒。
  身后的两名队员上前察看,他们继续保持着持枪待发的姿势,以防不测。
  “敌人四名,清理干净。”
  宋绮云等人清楚地听到对讲机的声音,赶紧跑进屋子,在短暂的致盲状态过去之后,杨虎城睁开眼看到了几个黑乎乎的影子。
  “杨主任,老长官。”
  “复真,继明,张醒民,你们都来了。”
  尤加在他们相见的时候,拿着手电筒一一检查敌人的尸体。
  “指导员,还有个没死。”
  尤加上前一看,两枪都没有打在要害上,只是让敌人失去了行动能力,这是出身武警的特点。
  “检查一下,每个人补一枪,带上杨将军迅速撤离。”
  这不是反恐也不是抓捕行动,敌后特种作战,容不得心慈手软,此战他们一个活口都没留,一是这些特务本身罪大恶极有取死之道,二是留下活口就会产生隐患,毕竟,他们要救的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几百人。
  躺在地上装死的何子桢一听要灭口,马上醒过来,苦苦哀求。
  “杨主任,兄弟我是奉上命行事,情非得已,您老大人大量,饶兄弟一条命吧。”
  杨虎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对尤加说道:“这位兄弟,他是监狱的主任,在军统很有地位,留着可能有用。”
  何子桢也哀求道:“杨主任说的是,在这片,你们要过什么关卡,兄弟一定帮得上忙,只要不杀我,一切都好说。”
  尤加给队员做了一个手势:“给他止血,带走。”
  完成整个营救行动前后不过半小时,将杨虎城一家带下山,韩子烈已经准备就绪了。
  “估计这会儿息烽县城的敌人已经惊动了,地下党的同志会在路上设伏迟滞他们的行动,给我们争取时间,带上所有人我们赶紧走。”
  所有人?
  杨虎城和何子桢同时一惊,监狱里有多少人他一清二楚,加上昨天才到的西南联大师生足足有700号人,而救援者不过几十人,哪怕武器先进,子弹总有打光的一天,带上这么多累赘,连息烽县走不走得出去都难讲。
  他看到那些囚犯捡起特务们的武器,也不过武装起了百十来人,队伍还有女人和小孩,难道是准备上山打游击?
  很快对方就推翻了他的想法,在那些身穿黑衣的救援者带领下,整个队伍下了山,绕过阳朗镇,竟然向着贵阳的方向而去!
本帖最后由 garage 于 2022-11-8 08:05 编辑

第三百六十六章 空中接力
  深夜里的枪声犹为显眼,首先惊动了山下阳郎镇的国民党镇公所和民团。
  这里也由特务控制着,镇子里的百姓不过百多户人家(整个息烽县只有2000人口),人人都知道山上是个魔窟,等闲不要靠近,听到枪声也没有人敢出去看。
  镇公所的人不敢怠慢,首先通知了县城里的县政府,县长在集结保安队的同时,把消息通报给了当地军统的头目,息烽特训班主任胡靖安(黄埔一期)。
  “主任,要不通。”
  “电台呢?”
  “联系不上。”
  监狱一定是出事了,他马上集合队伍,把特训班的教官和学员组织起来,加上县城的保安队,差不多有800人。
  县城到监狱距离6公里左右,如果是白天不要一个小时就能跑到,可这是深夜,集合队伍、分发武器到出发,半个小时就过去了,再打着火把跑过去,一路上又不停地遇上冷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枪手躲在暗处,打一枪就跑掉了,如此这般袭扰了几次,他的队伍越来越慢,6公里的路足足用去了3个小时,等到山下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胡靖安留了个心眼,让县保安队先攻上去,结果20分钟后,队长杨平舟下来禀报,人跑了。
  “太惨了,到处都是尸体,看装束都是咱们的人,每个人身上被打成了筛子,血都流干了,这是卑职找到的弹壳,与咱们用的不太一样。”
  胡靖安接过来一看,比起国军惯用的8毫米弹壳(7.92毛瑟弹)要小得多,似乎连日军的有坂弹(6.5)也不到,这是什么弹?
  经过与弹头比对,他可以确定这是一种新型子弹,与各国主流口径都不相同。
  更关键的是,敌人劫走了监狱里所有的犯人,现场连一个被打死的都找不到,如果不是特务和狱卒的尸体倒满一地,他都怀疑是不是何子桢自己干的。
  “何子桢呢?”
  “没有找到何主任的尸体,山上的那位也不知去向,只怕是逃掉了。”
  逃?
  胡靖安四顾周围,贵州就没有平原,除了山还是山,他一方面下令马上把消息报上去,一面带人追踪,这么多人,行踪绝不可能隐藏,哪怕是逃进山里。
  经过仔细勘察,他们找到了大队人马的脚印,顺着脚印的方向走,竟然是贵阳。
  难道是黔军动的手?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要说长征途中国民党有什么成果,拿下贵州绝对算得上,借红军的手削弱了军阀王家烈,然后再借他的口调中央军入黔,一举控制这个高原省,到了抗战时期,再把原来的黔军一一派遣出省,完成最后的清洗,如今的贵州比重庆还要干净,否则戴老板又怎么会把特训班放到这里来。
  国府控制贵州之后,对我地下党和游击队进行了残酷的围剿,胡靖安并不相信残余的共党份子敢策划这么大的行动,更不相信他们这么多人能在自己的追踪下跑得掉。
  为了保险,他已经通知了贵阳方面,一个警备旅的兵力前后夹击,敌人插翅也难飞出去。
  天亮时分,在黑暗和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走了三个小时的大队人马已经耗尽了力气,毕竟他们刚从监狱里出来,许多人身上还带着伤,更不用说那些女人和孩子。
  十岁的杨拯中还在坚持,他的母亲谢葆真女士却快要走不动了。
  杨虎城扶着她,心里充满了疑问,但是没有直接问出来,他害怕影响了士气。
  “复真,你怎么会被抓到这里来的?”
  他的秘书宋绮云手里抱着自己的孩子,一只手还扶着妻子徐林侠。
  “主任被捕后,我和林侠在西安四处求告,托到任公(指于右任,陕西人,国民党元老)门下,他也无能为力,上个月西安行营大举出动,进攻边区,结果铩羽而归,第90军差不多打没了,老蒋一气之下把胡宗南调回重庆,又在西安查严共党,把八办都给撤掉了,我们夫妻太显眼,可能就是这个时候被特务盯上,有一天夜里破门而入抓进牢里,过了几天又押上汽车一路送到了贵州,我在狱中见到了阎继明和张新民,才知道主任就在这里,也算是错有错着吧。”
  杨虎城呶呶嘴:“他们是你们党的人?”
  “应该是,我问了那位尤队长,听说这次行动受周公直接指挥,点明要将杨主任一家人救出来,为此动用了一切力量,别看他们人少,打起仗来当真不含糊,我是见识到了。”
  杨虎城眼睛有些湿润,想起在西安第一次见到周公的那些日子,没想过,这些年过去了,国民党恨不能置自己于死地,而共产党远隔几千里,还想着要把自己救出去,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他都心怀感激。
  “共产党仁义啊。”
  “主任,在下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当不当讲的。”
  “那在下就抖胆了,此次如果脱险,主任不知道何去何从?”
  “等平安脱险再说吧。”
  宋绮云没有再说什么,前面的队伍停了下来,两人一看,前方是一条河。
  给他们带路的秦天真熟悉当地地形,对韩子烈和尤加说道:“前面就是息烽河,这一段水流平缓,有个一人深吧,要是想泅渡,得往上游去,猫场乡一带,大概还得走上7、8里地。”
  韩子烈蹲下身仔细观看了一下水流的速度,向尤加点点头,后者马上叫来通讯员,现场架起天线。
  “怎么不走了?”
  一个穿着旧式军装的男子走过来,虽然饱经摧残但是依然板板正正的,一看就是军人出身。
  “你是?”
  韩子烈有点印象,但是一时没想起来,另一个男子的声音替他做了回答。
  “他是东北军的黄显声,警钟老弟,别来无恙啊。”
  “杨主任,同在一狱,你我却相见无缘啊。”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黄显声小他三岁,两人都不到50岁,却显得十分苍老。
  “原来是黄将军,两位莫急,一会儿就见分晓。”
  这里前不挨村后不着店,又不是山中,一条大河拦住去路,兵法上可谓“死地”,敌人的追兵肯定正尾随而来,多耽搁一分钟都是危险,然而对方一付胸有成竹的模样,他们也只能摁下心中疑惑强自镇定地聊起往事和近况,特别是“西安事变”那一段日子。
  五分钟后,两人停止交谈,因为天空中出现了“隆隆”的引擎声,一架硕大的飞机从云层现身,船形的机身,机翼下两个细长的浮筒,都让二人一眼就认出来。
  难怪,队伍停在河边。
        
第三百六十七章 插翅而飞
  “主任,你看!”
  这么大的动静,正在一路追踪的特务和预备特务们纷纷抬头,胡靖安脸色煞白,一前一后两架飞机从头顶飞过,一看就知道不是党国所有。
  机身上刺眼的红星八一图案,更加坐实了他的判断。
  共军有飞机!
  难怪这么嚣张,也不怕他们的追击。
  “前面是哪里?”
  “息烽河。”
  胡靖安明白了,人家并不是想朝贵阳去,而是冲着这条河来的,因为那两架飞机分明是水上飞机。
  保安队长杨平舟战战兢兢地跑来问他:“胡主任,还要追吗?”
  “追,加快速度,他们这么多人,两架飞机装不下的,要是连飞机都能打下来,你的功劳小不了,快去!”
  在他的催促下,追击的队伍加快了速度,扑向几公里外的息烽河。
  看着河面上的大飞机,何子桢一阵蛋疼,被打伤的胳膊和肩部也没这疼。
  难怪这支共军能轻易攻陷他的监狱,原来人家真的不一般,这么大的飞机,许多人见都没见过,包括出过国的杨虎城和华罗庚。
  派出接应他们的就那两架经过改装的水轰五,带队长机一看下面这么多人,直接告诉韩子烈和尤加。
  “这不行,你就是塞沙丁鱼罐头也塞不下这么多人,一次最多能挤得下50个,两架一百人。”
  “60吧,小孩占地少,有些还可以直接抱手里,挤挤没问题的。”
  “60也不够啊,你这有多少?来回得跑多少趟。”
  “不用,你们一趟就足够了,把队伍里的女人和孩子带走,差不多120多人。”
  “那你们呢?”
  韩子烈拍拍飘在水面上的浮筒:“我们有别的路子,赶紧上人吧。”
  两架水轰五给他们带来了补给,一群男人跳下河,用接力的方式把东西送上岸,同时将队伍里的女人和孩子接上飞机。
  谢葆真不愿意与丈夫分离,杨虎城怎么劝也劝不动,尤加一直在做动员,看到他们一家人,插话道。
  “杨将军也跟着挤一挤吧,应该装得下。”
  “那你们呢?”
  “等你们落地,飞机再回来接我们。”
  杨虎城摇摇头:“我的夫人和孩子都上飞机,已经对不起大家了,我无病无灾,焉能挤在妇孺之列,宁不愧乎,我跟你们走,下一趟就下一趟。”
  听到飞机还会回来,谢葆真终于松了口,带着幼子先登机,将队伍里的女人和孩子全都送走,剩下的人眼巴巴地看着两架飞机从河面上起飞,消失在蓝天中。
  杨虎城站在河岸边向天上招招手,出人意料地说道:“他们不会回来了对吧。”
  尤加反问:“将军是怎么猜到的?”
  “很简单,虽然我不知道飞往何处,但是一来一去,时间不会少于两个钟头,这点时间,后头的追兵早到了,我们总不可能一边打仗一边上飞机吧。”
  不愧是带兵打仗的,一猜一个准,尤加也不隐瞒:“对,他们不会回来了,因为从起飞到返回要5个钟头,我们等不起,不过,我们早有计划。”
  “去哪里?”
  “贵阳。”
  杨虎城愕然,一身是水的黄显声正在河边扭衣服,一听之下也是吃惊不已。
  “贵阳可是省会,驻军不会少于一个旅,我们这点人怎么打得过?”
  韩子烈走过来,开口说道:“打不过,所以我们不和他们打。”
  一名战士向他报告:“无人机显示,追兵还有5公里,预计一个小时后到达。”
  “那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韩子烈集合起剩下的人,包括何子桢在内还有500多,不同的是,少了女人和孩子。
  “同志们,敌人就要追上来了,我们必须加快速度,为了尽快逃脱魔掌,接下来,请一定要忍耐,因为掉队的人,会拖累整个队伍的速度,我们只能放弃,你们心里清楚,被敌人抓到,可能连回到监狱的机会都没有。”
  “我们去哪里?”
  “贵阳,那里有接应我们的人。”
  人群短暂地骚动之后平静下来,他一挥手:“还要走上100公里,大家放心,我们一定能逃脱敌人的追捕。”
  队伍重新上路,在河边大伙好歹休息过,又补充了吃食,恢复了不少体力,没有了女人和孩子,剩下的大都是久经考验的共产党员,其他的人里头,也没有人愿意回到监狱里,在没有绝望之前,人人都愿意跟着他们走。
  就这样,在后有追兵的情况下,速度反而加快了。
  秦天真就是我党的贵阳市委书记,对这一带无比熟悉,从息烽到贵阳,还要经过修文县,他一路上到处联络我党地下组织,为这支500多人的队伍提供帮助。
  饶是如此,这么大的目标,又是白天,消息很快泄露出去,接到报告,胡靖安大吃一惊。
  “不,不,我们上当了,修文,他们的目标是修文,快,快,去修文,一定要在他们赶到之前到达,否则军事从事!”
  从昨天夜里开拔到现在他们也跑了一夜,无论是保安队还是预备特务、特务人人累得跟狗一样,被他一通催,人人敢怒不敢言。
  杨平舟没明白,修文不就在前头吗,没想到胡靖安急得跟什么似的。
  “不,我们不进城,去城外的栖霞山,那里才是他们的目标。”
  此栖霞山非山东的栖霞山,位于修文城东4里左右,山上有与玄天洞一样的天然洞穴,因为明代大儒王阳明曾经在此潜心向学,故而得名:阳明洞。
  山上山下布满了特务,戒备之森严比息烽监狱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成文公祠大殿东厢房中,一个清瘦男子坐在窗前,手捧一卷《曾文正公文集》苦读,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男子面色略有不悦,又很快地收敛于无形。
  “什么事?”
  “副座,有点事情,可能需要你移驾,属下们已经安排好了。”
  男子就是西安事变的另一位主角,在事变后陪同蒋委员长返回南京,旋即被逮捕、审判、判处死刑又被特赦监禁起来的原国民党副总司令。
  张学良。
  比杨虎城早一步失去自由的他,也是从湖南迁移到贵州的,只是一个在息烽一个在修文,相隔不到50里。
  “你等一下,我去叫大姐。”
  进来的是负责看管他的军统特务刘乙光(黄埔四期),在屋外等了几分钟,张学良搀着一个女子走出来,正是陪伴了他三年多的于凤至。
  “小爷,我们又要走了么?”
  此时的于凤至已经患病,张学良扶着她,很温柔地说道:“没事,我陪你出去转转,和他们商量过了。”
  刘乙光也附和道:“夫人放心,就在附近看看风景,有利于病体恢复。”
  特务们早就准备好了滑竿(西南的一种双人轿子),把两人抬上,迅速离开阳明洞,下山不久就和胡靖安的人接上了头。
  看到这么多人一拥而至,张学良明白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胡靖安见到他无恙,总算松了一口气,面对质询也不隐瞒。
  “什么,有人从息烽监狱劫走了杨主任!”
  这个消息让于凤至都坐了起来,胡靖安安慰他俩。
  “副座放心,卑职已经电告贵阳,警备旅正星夜驰援,以共军那几条破枪,绝不可能得逞,一切都包在卑职的身上。”
  张学良心里五味杂陈,共产党竟然会在这种大山隔绝之地派出人手来救一个深陷囹圄之人!
  居然还成功了。
  他明白,胡靖安的话,半是安慰,半是威胁,自己是不可能有被救出去的一天了。
  “韩队,追兵转向了。”
  韩子烈与尤加相视一笑,杨虎城不明所以,因为那个人的踪迹是严格保密的,但是有人知道。
  何子桢颓然无语,一路上他都在猜测对方的目的地,先是没想到会有水上飞机,把队伍里拖后腿的女人和孩子全部接走。
  紧接着,队伍转向修文县,他就隐隐感觉不对,原来目地在这里,并不是为了救谁,而是让追兵以为他们要救谁,他敢肯定,胡靖安已经上当了,而从贵阳扑过来的警备旅,也绝不会再全力对付他们,因为他们一共只有两个小团三千人的兵力,还是菜鸟新兵。
  贵阳的大门洞开了。
  直到这时,队伍才算暂时脱离险境,韩子烈宣布了最终目的地。
  “我们不去贵阳,转向清镇!”
  在一连串好消息鼓舞下,队伍里的人精神大振,人人忘记了疲倦,不顾一切地向前走,就连夜里也只进行了短暂的休息,日夜兼程之下,终于在第二天傍晚赶到了清镇。
  清镇有什么?
  全贵州省唯一的机场,平远哨机场。
  历史上再过三年,这里会成为美国第14航空队(飞虎队)的基地,进行第二次扩建。
  如今,这里只有一条1000米的硬质三合土跑道。
  那也足够了。
  贵阳警备旅被调去了修文县,与他们擦肩而过,守备机场的一个连被吃掉了一半的空饷,只剩下一个半排的兵力,被韩子烈和临时组织起来的队伍打了个猝手不及,死得死伤得伤,其余的全都跑掉了。
  “别追了,赶紧联系,让他们来接咱。”
  饶是特警,这么一路跑下来,又打了两仗,他的队员也到了极限,更不必说那些囚犯了,至于消息,管他呢,韩子烈相信,比速度,这个世界上能超过咱们海南的。
  真没有。
  杨虎城和黄显声对于安危已经毫不担心了,这一路他们看到了这只小部队的能耐,敌人的动静始终在掌握中,就算没有机场,他也相信敌人根本追不上。
  “好一招声东击西,颇有当年红军在这里前后突进,四渡赤水甩掉追兵之效啊。”
  “喔,杨主任也对红军长征有研究?”
  “闲来无事嘛。”
  “不瞒你说,我也是。”
  “只是可惜了,没能救下少帅。”
  杨虎城也有些可惜,不过他们都知道,以两人的交情,蒋某人还不至于下杀手,或许以后会有机会呢。
  身处高原的贵州天很低,星空很璀璨,所有人都放松地坐在草坪上,两个小时后,夜空里响起了雷鸣般的引擎声,像是晴日里的惊雷,听得人心情舒畅。
  “主任你听。”
  发觉上当后把张学良安顿好,再次带人出发的胡靖安在离清镇县不到一里的地方停下来。
  “不追了?”
  “来不及了。”
  胡靖安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怕,颤抖着声音叫道。
  “快去发电报,告诉重庆,贵阳危急,西南危急,国民政府危急!”
        
第三百六十八章 决裂前夜
  “来了。”
  海南陵水机场,在跑道一侧等待人群骚动起来,谢葆真和徐林侠一个牵着幼子,一个抱着襁褓翘首以盼,云层中出现了一架巨大的机身,空军灰涂装的运20像一头圆滚滚的座头鲸,以与体形不相匹配的轻盈落在跑道上。
  紧接着是第二架、第三架。
  “观众朋友们,大家可以看到,在我的身后,是一架我国最新大型军用运输机,型号为:运20,他有着超强的运载量、不错的航程和优秀的适应能力,能够在前线的简易机场,以不到800米的距离起降,因此,被选为此次行动的载具。”
  严峻站在人群外,背对着摄像机镜头,刚好一架运20落地,从机舱尾部下来一队人,为首的男子看到欢迎的人群,微微一愣,摄像机镜头正好定格在他脸上。
  “这位先生大家在历史书、课本上看到过,他就是“西安事变”的主要发起者,时任陕西省主席、西安绥靖公署主任、第17路军总指挥的杨虎城将军,也是这次拯救行动的第一目标人物,幸运的是,他和他的夫人,画面里与他相拥的女士谢葆真,画面里的男孩,他的幼子杨拯中,这一次都有幸活下来,可以亲眼见证新中国的诞生,与他同机的还有爱国将领黄显声将军、杨将军的秘书宋绮云烈士,不,他不再是烈士了,以及被关押在息烽监狱里的500多名我党忠诚的革命战士,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都牺牲在建国的前夜,这一次他们将有机会,亲手建设这个用鲜血筑成的新国家,新华通讯社,海口记者站首席记者严峻为您报道。”
  主管宣传口和统战工作的余副书记代表省委前来迎接他们归来,下机之后,大量的医务工作者等在跑道旁边,为每一个人做身体检查,按照就近的原则,使用海航的小招把人安置进去,一边看病一边审查。
  这是每一个从监狱里出来的同志必须要过的组织程序,哪怕历史已经证实了他们的清白,非我党人士也有相应的安排,先治病治完了安排有限范围内的参观,然后看个人意愿,甭管哪一种,以当前海南省的吸引力,和海峡对面的威胁,没有人想再回去。
  原武警总队司令员、现任海口警备区司令员兼警备二师师长梁其武少将亲自接待了胜利归来的特勤中队全体队员。
  “徒步深入敌后一千公里,解救700多人,还能全身而退,自身无伤亡,打出了我们武警的威风,无愧于一个优秀的军人,组织上已经为你们报请了一等功,大家都知道了,武警全面改为正规军,我们当初就是从正规军改编的,现在只不过是恢复他的本来面貌,鉴于你们的突出表现,组织上决定,特勤中队改编为警备区直属特战队,换而言之,你们现在要以更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准备迎接特大的挑战。”
  战士们都非常兴奋,这意味着更好的装备和更严格的训练,这次任务后,他们都得到了三天的休假,让家在本地的战士有个团聚的机会。
  队伍解散后,韩子烈和尤加留下来向梁其武详细汇报了作战过程。
  “还抓了一名俘虏?”
  “嗯,本来想就地解决的,杨将军告诉我们他是监狱的管理者,军统少将,手里一定掌握着不少秘密,我们觉得有这么一个活口,将来或许能起到更大的作用,哪怕是审判以后再枪决呢?”
  梁其武肯定了他们的作法:“还有一个作用,可以向全世界揭露军统的黑暗和蒋政权的倒行逆施,没有人比这么一个活着的军统少将更有说服力了,而且他的存在,可以为我党同志的审查工作提供佐证,敌人的口供更可信嘛。”
  韩子烈见他并不追究战斗过程的细节,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在下机前有一个要求,只要能把他在内地的家属接出来,什么都愿意配合。”
  梁其武当然知道这是出于对军统“家法”的畏惧,通过地下党的秘密通道,从重庆接个把人并不难,但付出的代价也小不了,需要动用的关系很可能惊人,很多秘密通道甚至是一次性的,他做不了主,只能向上反应。
  “我看可以考虑。”
  张浩对此表示赞同:“如今形势越来越明显,国共决裂已经不可避免,在此之前,我们需要更大的舆论支持,争取国统区群众的民心,需要他出来讲话,中央已经决定,我党从国统区全面撤退,留下来的也转入地下,撤销各地八路军办事处,撤回所有已经暴露的中共党员,在三月决议的基础上更进一步,为这一天做好准备,趁着现在还没有正式翻脸,把他的家属接出来送往解放区,我们答应了。”
  于铮对此更无异议,两人联名上报中央,很快得到了肯定的回复。
  已交社会部办理。
  同样的行动也在昆明进行,包括周培源和梁思成的儿女,以及一些有意前来海南的学者、教授、师生的家属,他们的情况更加复杂。
  昆明行营成立之后,地方军阀龙云的势力被一再压缩,在全民一致抗日的大形势下,龙云无法公开对抗,只能一退再退。
  冷眼旁观了几天,卫立煌算是看出来了,他这个行营主任的最大作用就是为国府练兵,蒋夫人跑到大洋彼岸去要美援,宋子文在与英国人磋商,第一批英援已经通过滇缅公路运到了畹町,整整两个步兵师的装备。
  在苏援断绝之后,原来口中一直喊着“中立”,实际上倒向日本的英美,已经成为重庆政府的新依靠,这其中有什么猫腻他不敢想,但是军委会给他的重任已经实实在在地压在了肩上。
  在云、贵两省招募50万新兵,为了配合这一大规模行动,国民政府还即时修改了《兵役法》,鼓励中学以上的知识青年从军,为的是适应未来大规模军援下的技术兵种。
  各种优待条件,加上热血沸腾的抗日口号,一时间,在昆明的各大院校中引起轩然大波。
  特别是保留学籍、给予家人抗日军属待遇、将来毕业后优先分配等措施,让这些大部分从沦陷区出来的学子们难以安坐,纷纷走出校园,涌向街头的招兵点。
  国民党利用这一波宣传,既消除了西南联大师生失踪带来的不利影响,又扩大了招兵的造势,还稍带着打击了学生心向别处的势头,把这帮容易生事的学生装进军队管束起来,则是纸面下不为人知的小心思,卫立煌知道,各大高校那些德高望重的校长、教授也清楚,但是没有办法。
  抗日是大势,国民党举起这个大旗,自然无往不利。
  只不过,我党的反击很快到来。
第三百六十九章 假抗日真反共
  1939年7月下旬,新华社播出了一条惊人的消息,在整个中国大地,特别是国统区引起了轩然大波。
  “新华社消息:我党从有关渠道得到消息,国民党政府已经与日本法西斯达成协议,以军资、道路向日军买地,这才有了所谓的“广州大捷”,实际上呢,日军自广州出发,一路连下韶关、赣州,旧土未复,新地又丧,多少百姓死于日军的刺刀之下,多少乡镇村庄毁于一旦,新复之地先为日寇祸害,又遇国军接收,此接非彼接,乃打劫的“劫”也,百姓之祸更甚于前,更有甚者,日军过道要求驻守的国军不得转移军资,以至我后方百姓节衣缩食、南洋华侨争相捐赠之抗日物资,尽落于侵略者之手,惜哉,痛哉。
  同胞们,今日是两广江西,明日就是湖南湖北,中原百姓苦难迭至,号称屏障之“中条山防区”,日军苦战数次而不可得,今日一纸调令,竟皆弃于敌寇之手,致使河南膏膄之地,数千万民众,暴露于日寇铁蹄之下,我党正告重庆政府,莫要自作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以为祸水北引,便可安然无恙,我党从不惧怕敌人,日寇一日不出中国,我党一日不收兵,日寇一日不投降,我党一日不停战,哪怕国民党与日寇同流合污,我党也要一力抗战到底!”
  抗战两年多以来,报纸、广播成为消息传播的平台,我党利用合法地位争取了大批民心,新华社的广播也成为大后方广大人民群众的主要消息来源,一些有识之士,了解共产党尊重事实,少打诳语的特点,更是将其当作每天必听的节目。
  这条消息,犹如重磅炸弹,在整个大后方炸响,国民党一方面公开查封了我党办的报纸、杂志,一方面也利用各种平台洗白,并且封锁了广州、清远、韶关等地的消息,避免这些地方的人现身说法,引起更大的波澜。
  然而纸究竟包不住火,这么大的事情,总有风声透出来,一些消息灵通的国内外记者通过各种途径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至少是部分证实了我党消息的可靠。
  再加上国民党刻意压制舆论的行为,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非对错,公道自在人心。
  如果说,借道买地还有可以辩解的理由,毕竟沦陷的国土是实实在在地拿回来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失控了。
  事情不断发酵的当口,国民党出动军警满大街地抓报童,查禁报道此事的进步甚至是中立的报纸,搞得焦头烂额之际,新的消息不断地在新华社黄金时间播出。
  “我叫华罗庚,是西南联大一名普通的教师,今年6月17日,我与同样的127名师生和家属以正当的理由离开昆明,被军统昆明站站长沈醉带着特务拦下,他们的理由是蒋委员长的大公子要接见我们,以此将我们师生骗上汽车,然而汽车一路开出了昆明,经过重重关卡,最终来到贵州省一个叫息烽县的地方,这里当然没有蒋大公子,等待我们的是监牢、镣铐、皮鞭和看守,他们不顾队伍中尚有妇孺幼子,在没有任何法律手续的情况下,甚至不屑于给我们安上一个罪名,就将127人关进了暗无天日的监牢,自中山先生倡导革命以来,多少仁人志士抛头颅洒热血,推翻满清政府建立起民国政府,自由、法治之名行于天下,口口声声“三民主义”,谁能想到,一国合法政府,竟能行此下作之道,此政府实非民有之政府,就连北洋军阀甚至满清都不如,吾等周游列国,从未见过一个合法政府,以黑帮手段对付治下之民,在他们的心目中,民众不如草芥,是可以乱杀乱捕的,此等政府,有何脸面对世人,有何脸面敢称合法,此等黑帮政权,做出什么样的勾当都不奇怪,我梓梓学子,难道要为这等黑帮政权作伥,与人民为敌吗?”
  “我叫钱三强,西南联大物理教师一名,亦是127人当中一员,我们的遭遇,华罗庚先生已有详述,我要说的是,我们徒步跋涉几千里,从华北沦陷区来到大西南,难道就是来给无良之黑帮作打手,镇压人民群众吗?请那些满怀一腔热血的学生们去问一问你们的长官,什么时候可以去抗日战场,敢不敢保证枪口只对准日寇?我想他们是不敢回答的,因为你们将来的敌人,是正在华北战场上与日寇浴血奋战的共产党八路军!”
  “我是XXX,西南联大物理系一名普通学子,同学们,请不要相信欺骗和谎言,他们需要的不是你们的学识,只是一条不值钱的性命罢了,留下有用之躯,为将来建设残破之祖国献出一份力量吧。”
  一百多名师生的现身说法,成为比借道买地更有威力的炸弹,彻底撕开了国民党政府最后一块遮羞布。
  昆明所有招兵点前排队的学生没了踪影,已经入伍的学生兵得到消息后纷纷要求退出,自然不被允许,他们通过同学把情况反应到学校,又引起了各大学校的抗议,最后酝酿成了大规模游行示威,要不要镇压,还是妥协,云南省政府主席龙云自知没有发言权,干脆离开昆明跑到外地去了,只留下卫立煌一个人收拾烂摊子。
  “不准开枪,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开枪!”
  卫立煌搬进了蒋大公子设置在滇池边上的那所大庭院,后者已经去了保山,在那里建立起专员公署,控制住了通过滇缅公路运进国内的物资。
  “可是他们不肯罢休,已经冲击到了招募新兵的工作,连续几天没有一个人来报名,昆明的百姓人人畏我等如虎,只怕以后也难有进展,上头压下来50万的名额,昆明招不到,别处只怕会更难。”
  行营参谋长郭寄峤是他的老部下,从1931年在卫部任职时就跟随了,这次调职,他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让郭继续给他当参谋长,当然,从架构上,行营是战区的上级,也算是升迁了。
  37岁的中将行营参谋长,郭寄峤这个保定系而非黄埔嫡系出身的将领,已经走在很多人前面了。
  “实在不行,把学生兵清退了吧,现在没多少人,先挽回舆论,不然以后只能抓壮丁充数,军统那些蠢货,只会他娘的黑帮手段,难怪会被人家骂。”
  “也只能如此了。”
  郭寄峤刚要把电话打出去,窗外突然响起枪声,两人脸声都是一变。
  “谁开的枪,不是命令不准开枪吗?”
  郭寄峤朝电话里大骂,卫立煌沉着脸按住他的手。
  “你听,不是步枪子弹,如果我没猜错,是军统的人。”
  郭寄峤愣了半晌,心里直骂这帮蠢货,终于把事情搞到了最坏的地步。
        
第三百七十章 黑帮治国
  枪一开,事情就大了,这场被称为“722昆明血案”的镇压学生运动事件在大后方酿成了一场自下而上的抗议活动,参与的人越来越多,涉及的行业也越来越广泛。
  “惩办凶手!”
  “打倒特务统治,还我学生自由!”
  “要民主,不要独裁!”
  “团结抗日,反对和谈!”
  ......
  重庆的各个主要街道,人潮涌动,各行各业的人走上街头,学生和民主人士在第一排,他们手挽手、肩并肩,高呼口号,先是在朝天门广场集合,然后徒步穿越市区,来到黄山官邸外。
  侍从室主任张治中一边布置人手阻隔,一边进去向蒋某人请示,发现他正站在窗前。
  “慌什么,天塌不下来。”
  “人越来越多了,职部担心他们会冲击大门。”
  “喔,都有哪些人啊?”
  “前面我看到冯玉祥、李济深,还有张澜、黄炎培、章伯均、罗隆基、沈均儒等社会贤达和民主人士。”
  “嗯,还有呢?”
  “后面是重庆的一些大学、企业、商人、市民,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也就是说,重庆所有的人都起来反对我了是吧。”
  张治中没有回答,蒋某人自顾自地说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该放任日寇北上,让他们去和苏联人拼?”
  “职部不敢,委员长此举,定有深意。”
  “我没有什么深意,日本完了,苏联人已经亲自下场,你以为他们是有什么国际主义精神吗?那是胡扯,他们就是看中了我们的东北,与当年的日俄战争没有两样,狗咬狗一嘴毛,把日本人拖在广州、武汉,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把我们的国土打成焦土,对我们有什么好处?那样的话,会不会出现第二个南京?这些问题,你们考虑到没有,我没有和日本人和谈,只是利用有利形势,为国民政府争取最好的结果,这有错吗?”
  张治中知道,对方只是在发泄,并不需要自己的意见。
  “你不讲话,看来也是认同他们的,对我有意见,既然如此,你也可以下去,和他们站在一起。”
  “职部没有此意,只是昆明事件,群情汹涌,委员长应该有个态度。”
  “我没有下令开枪,你下去告诉他们,这件事政府还在调查,希望他们稍安勿燥,相信政府会给出一个圆满的交待,不要被某些异见份子挑拨,这样做,会干扰我们的工作,影响抗日大局地。”
  “是,职部这就下去解释。”
  张治中出去把门带上,蒋某人站在那里看着他隔着大门与对方交涉,身后再次响起敲门声。
  “进来。”
  “校长,学生是来汇报昆明事件经过的。”
  “死了几个?”
  “三个,都是学生,伤了19人,其中包括清华的校长梅贻崎,还有5名教授。”
  蒋某人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处理结果呢?”
  “凶手是不明身份的枪手,为了刻意制造事端,挑起社会混乱,以达到混淆视听的目地,我们经过审讯,认为他们是有组织、经过训练的日本特务。”
  “学一学共产党,几个人出来一讲话,人家就信以为真了,你们也可以嘛。”
  “校长教训得是,都是学生的失误。”
  “你不叫失误,你这是犯罪,我问你,那两个人是活是死?”
  “一个还在我们手里,一个不知去向,应该......应该落到了共党手里。”
  蒋某人叹了一口气:“人家骂我们黑帮治国,可是我们呢,还不够心狠手辣,哪有一点黑帮的样子,做事情拖泥带水,后患无穷,越来越退步了。”
  戴笠心里一颤,赶紧立正答道:“学生明白,一定将功补过。”
  “这个沈醉,胆子很大嘛。”
  “他年青气盛,做事难免有些急进......”
  “我没有在批评他,你不要胡乱猜疑。”
  “学生记住了。”
  蒋某人看了他一眼:“你真要记在心里才好,看看这几个月,出了多少事情,你们军统没有起到一点作用,让我很失望。”
  “学生有负所托,请校长责罚。”
  “用人之际,记下吧,要以此为诫,你的对手来自80年后,他们拥有先进的科技,而你的优势呢?是立足于民,你的人要和百姓一模一样,甚至比百姓还要像百姓,只有这样,你们才能潜伏在暗处,美国人已经决定帮助我们,他们会派出人与你们军统合作,抓住这次机会。”
  “学生一定努力学到美国人的技术。”
  “嗯,告诉沈醉,这次做得很好,要敢于行动,善于行动,不要怕担责任,我的儿子坐在那里,就是准备担责任地,大胆去干。”
  戴笠激动不已,恨不得马上为领袖去死,蒋某人把他打发走,直接把电话打到了昆明。
  “俊如啊,事情我已经晓得啦,不是沈醉他们干的,是有敌特份子搞破坏,这样好啦,你和经国一起去医院,代表我探望一下梅校长和受伤的师生,嘱咐他们不要担心,政府是抗日的,那些传言是不实地,关于他们的要求,你们可以答应,我们的军营欢迎一切有志之士,也不会强留无心之人,好地好地,我相信你一切都会办好。”
  就这样,国府进行了一系列的努力平息事端,将凶手往日本人头上栽,并有意无意地暗指某党在背后推动,意在把水搅混。
  卫立煌和蒋大公子迂尊降贵亲至医院探望伤员的行为,也为国府形象挽回了不少分,经过此事,各地的抗议活动大为减少,云南各地的招兵处也渐渐有人来应征,然而在平静的表面下,该发生的依然会发生。
  7月28日,日军华中方面军的主力第11军放弃南昌、九江,向上海方向集结,三天以后,也就是7月31日,华中方面军直属部队从华中最大城市武汉撤出,向开封方向退却。
  而原驻守南京、上海一带的第13军提前到达开封,首先进占被国民党放弃的郑州这个平汉线的枢钮,进而西进直逼国府第一战区的驻地洛阳。
  8月1日,通过中条山防区的日军华北方面军驻山西的第一军,以阿南惟几的第109师团为先导,从另一个方向上出其不意地对洛阳发起进攻。
  目标是第一战区集结在洛阳附近的30万人马!
        
第三百七十一章 都是聪明人
  “自作聪明,咎由自取!”
  主席气愤不已地说道:“虽然两党交恶,但是并非不能共同抗日,只要他们不搞摩擦,我们也绝不会主动挑起事端,让日寇有可乘之机啊,可是呢,这位蒋委员长偏偏要自作聪明,搞一出纵敌北上,借日寇之手消灭我们,或是达到相互削弱的目地,可是他不晓得,日军现在最缺乏是什么?”
  老总在大屏幕的河南、山西、陕西一带地形图上凝视不语,开完政治局会议就跑到这里一刻也不曾离开的彭德怀看着洛阳附近代表国军的一大坨白色标志,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滕代远回答道:“是物资。”
  “是啊,日军与本土的联系被切断了快半年,影响了他们随后的作战计划,除了东北日军可以凭借奉天兵工厂这个国内最大的武器工厂有所补给,关内的日军已经断了炊咯,你们想想一个饿了半年的恶狼,会不会放过到嘴的肉啊?”
  老总接着说道:“所以他们的谈判条件里,有国军让开道路,但是要留下物资的条款,我猜想,原本的条件是让出郑州和中条山区,放华中的鬼子进入华北,好与我们八路军拼个你死我活,所以第一战区的部队才会全部龟缩到洛阳附近,准备等到鬼子通过就去“收复”郑州、开封,再造一个大捷。”
  主席“哼”了一声:“可是,他们把所有的物资都集中到了洛阳,那里的鬼子特务看到了堆积如山的箱子,那还不是像苍蝇见到了臭肉,一拥而上扑过去,让饿了半年的鬼子吃个饱啊。”
  彭德怀久在前线,对于友军的德性自然是一清二楚。
  “那就遭了,第一战区刚刚换了个蒋鼎文上来,他连情况都没有摸透,手下将领只怕都没有认全,突然遇到这么大的变故,不一定能组织得起有效的防御。”
  老总也有些担心:“这个蒋鼎文,是豫湘桂大溃败的罪魁祸首,贪财渎职贪生怕死,除了忠于蒋某人,一心反共,第一战区的部队成份又复杂,没有一个像卫立煌那样公平处事的长官坐镇,溃败是可以预见的结果。”
  主席闷闷地吸了口烟:“是啊,30万人堆在这么小的一个圈圈里,一溃皆溃,后果根本不可收拾,看来日军看上的不仅那些仓库里的军用物资,还有国军这30万条枪啊。”
  尽管这样,我党也不能坐视不理,因为日军得到物资最终要对付的就是我军。
  彭德怀当即动身赶往八路军总部坐镇指挥,在他到达之前,晋绥根据地的贺龙、关向应部,晋察冀的聂荣殝部,晋冀鲁豫的刘伯承、徐向前部全线出击,仍然以游击战和破袭战为主,在同蒲路、平汉路、津浦路等铁路沿线对日军进行迟滞作战,以减轻洛阳当面压力,希望他们哪怕是逃,也有时间在逃之前一把火把那些物资给烧掉。
  与此同时,军委二局也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在海南同志的帮助下,建立起一套更有效的破译机制,利用计算机系统,将那些看似毫无关联的电码进行自动分类、对比、穷举,以远远超过人脑的效率加以破解,随着特征库的迅速壮大,这个速度也越来越快,让曾希圣这个密码天才咋舌不已。
  “解密,其实就是个数学运算过程,有了符合逻辑的模型,和正确的算法,所有的密码都将无所遁形,与后世的数字加密相比,这个时代的加密算法可谓破绽百出,哪怕被誉为金刚不坏的“恩格尼玛密码机”,也只需要半个小时的运算时长,这还只是普通微机的结果,日军的密码就更简单了,他们往往喜欢使用一些代词,比如这个“AV”地区,表面没有任何意义,但是结合上千条电文,轻易就能得出它指向:洛阳,由此我们得出了许多其他的代称,这个“SB”指得是洛阳北部的孟津,而“NM”是洛阳东面的巩义,两地正在爆发激战,含有这两个代称的电文每小时数以百条计,可见战况有多激烈。”
  掌握敌军密码,也就掌握了敌军的行动,哪怕没有无人机、卫星的监控,对于战略决策都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
  收到日军调动的详细情报,主席马上做出决定。
  “还是要帮助他们啊,不能坐视这股抗日力量被日军轻易消灭,大批军用物资落入敌手。”
  老总对此也表示赞同:“孟津守军就是我党正在做统战工作的第4集团军,他们在日军渡过黄河后仓促建立起防御阵地,誓死不退,打得十分顽强啊。”
  “把日军的调动情况转告给他们,洛阳地下党还要尽力组织群众尽快转移,敌人一旦不能得逞,就会把怒火撒在老百姓的身上,不能再出现南京那种惨剧啊。”
  如今两党已经翻脸,八路军洛阳办事处早在三月份就撤离了,河南党组织也转入了地下,大部分人都以爱国团体的身份参与抗战救国,以国民党的尿性,是绝不会考虑到城中百姓的死活的,而要让他们离城,又是一件十分危险的工作,因为城里的军统特务,正在大肆抓捕共产党,即使如此,中央依然给出了明确指示。
  驻山西的日军第一军大肆出动,跨越中条山渡过黄河直击河南,也造成了山西境内相对空虚,这个消息不光我党有所掌握,第二战区长官部同样收到了信,毕竟他们是山西土著,有自己的渠道。
  “长官,太原的鬼子也出动了,看样子阵仗不小。”
  第二战区参谋长楚溪春少将在沙盘上点了点,阎锡山摸摸下巴,呕巴嘴。
  “小鬼子跑去河南,那里有啥好捏?”
  “不清楚,军委会对我战区的指示是静观其变、待机而动。”
  一说到这里阎锡山就肉痛:“动,我动个俅,说什么限共融共,他奶奶地让我们晋绥军去和八路军拼,结果咋样,我花了大价钱建立的新军,成了共产党的队伍,真是亏得底裤都掉了,信重庆那帮王八蛋,他才不管你死活,咱们就取前四个字好咧。”
  楚溪春提醒他:“贺龙部可是下山了,在晋西北闹得动静很大,万一他们收复了太原,咱们山西可就变成共产党的了。”
  太原是他的一块心病,落到共产党的手里那是万万不成的,他琢磨了一会儿。
  “共产党的广播不是讲,日军愿意卖土吗,我寻思他们迟早是要离开山西的,到时候我们也去买块地儿?”
  “这......就怕日本人狮子大开口。”
  “顾不得那许多了,只要能收回太原,啥都捞得回来。”
  阎锡山肉痛不已地说道:“共产党愿意打,让他们打去好了,额们可不能犯傻。”
  楚溪春心领神会,暗自下去安排可靠的人手,去太原等地探探风。
第三百七十二章 全线转进
  孟津,黄河渡口,洛阳北面的河防要地。
  猛烈的炮火在对面的国军阵地上炸出一团团火球,那些简陋的工事不是炸成碎片,就是轰上了天。
  第109师团师团长阿南惟几中将看了一下手表,摆摆手:“够了。”
  参谋长落合甚九郎大佐马上把他的话翻译成命令:“命令,停止炮击,步兵发起攻击。”
  今时不同往日了,他们的弹药有限,经不住可劲儿地打,对付一般的敌人,得省着点。
  根据情报显示,对面的敌人是国军第4集团军,一支杂牌中的战斗牌,在中条山与皇军死磕了一年多,号称什么“中条铁柱”,出于对这个称号的敬意,阿南惟几特意多打了半个基数。
  看样子,炮击的效果不错,他看到,步兵很快接近了一线阵地,敌人的反击并不激烈,轻重机枪都没有听到,第一排士兵已经跃上敌人的战壕,难道他们已经逃跑了?
  那样的话,倒是省了一番功夫。
  突破孟津,洛阳就在眼前了,他敢确定,自己的师团是离得最近的,这首功也必须是第109师团的。
  “什么中条铁柱,也不过如此......”
  阿南惟几的话噎在了喉咙里,只见敌人阵地上一个个灰色的人影猛地扑向他的步兵,每一个身影都裹着一团刀光,双方很快纠缠在了一起,喊杀声震天动地。
  第4集团军,也是西北军。
  虽然拼刺刀,日军一个能对上两到三个支哪兵,可是这个西北军不光是大刀片子,实际上,他们的标准配备是一把大刀加一把驳壳枪,因此,在近距离战斗时,拿着38枪的日军士兵往往很吃亏。
  在日军的眼中,只有两种中国部队,一击即溃的,和死战到底的,第109师团恰恰碰上了后者。
  攻击不出所料地失败了,他的士兵被敌人赶回来,阿南惟几注意到,敌人并没有追击,再次消失在战壕里。
  这是一股既顽强又狡猾的敌人。
  “炮火准备。”
  阿南惟几开始重视起来,为了啃下这块硬茬子,在规定的时限内打通交通线,他不得不使上全力,战斗渐渐进入白热化,双方都在阵地上留下大量尸体,直到夜幕降临方才暂时退却。
  孟津镇第4集团军司令部,镇上的百姓为了躲避炮火纷纷逃走,设在镇公所的司令部人来人往忙忙碌碌,传令兵们不停地牵马而出,奔向各个阵地,因为敌人的炮火炸断了电话线,查线修复需要时间,只能用这样的办法来联络。
  电台?你想多了。
  集团军司令孙蔚如端坐在椅子上,听着参谋们汇报今日战况。
  “第177师529旅伤亡2000多人,连旅长杨觉天也负伤了,有的团只剩下300多,1057团三个营长战死了两个,重伤一个,基本上打残了,17师和新编第14师伤亡也不小,全军伤亡加起来超过了6000人,各个阵地纷纷要求援兵,我们的预备队快要用光了。”
  孙蔚如没想到第一天的伤亡就有这么大,要知道,第4集团军全军一共只有3.3万人,第一天伤亡接近五分之一,这仗还怎么打?
  他只能向战区长官部求援,没想到得到的回复是洛阳周边各个地区都发生了激战,根本派不出援军给他。
  孙蔚如气得摔了电话。
  “战区共有7个集团军又6个军30余万人,怎么可能处处接战,这是要我们第4集团军打光么?”
  一直在他的司令部做统战工作的南汉宸将一封电报递给他。
  “刚刚截获的日军电报,明天除了第109师团,至少有两个独立混成旅团已经渡过黄河,日军给他们的命令是明日一早发动进攻,不惜一切突破孟津。”
  “这......”
  孙蔚如震惊了,不敢相信电报上的那些字眼,南汉宸又说道:“在他们的身后,是第一军的主力,他们这次倾巢而出,目标就是洛阳。”
  “消息可靠吗?”
  “我们共产党的消息,有没有一次出过错?”
  孙蔚如沉默了一分钟,再次要战区长官部,没想到电话线一直占线,根本就要不通。
  古都洛阳,隆隆的炮声已经清晰可闻,城中的百姓原本被告知不必惊慌一切安然无恙,等到炮声响起,越来越近时,又被告知国军要死守到底,有三十万人马在周边驻扎,比城里的百姓还多,怎么着也能守得住吧。
  没曾想,日本人真得冲过来,摆明就要夺城,国军部队像是完全没有准备,一下子就乱了,人人都去问长官部,结果长官部也没个准话,先是让人顶住,北面派了第4集团军守孟津,东面的郑州方向派了孙连仲的第二集团军和孙桐萱的第三集团军。
  三支都是杂牌军,三个司令官刚好都姓孙。
  至于战区司令长官蒋鼎文自己,还在等着重庆的回电呢。
  “春生,如何?”
  参谋长张谞行拿着电文一路小跑,蒋鼎文连这点时间也不愿意等,匆忙上前接过来。
  “日军势大,为保存有生力量计,弟宜领兵转进灵宝、潼关一线,决计不可与日军火拼,切切,另外交交涉初见成效,纵有失陷之地,不久当能收复,弟不必以此为念,中正电。”
  得到明确的指示,蒋鼎文松了一口气,将电报原稿放到火上烧毁,口述命令道。
  “第14、5集团军,第76、97、47各军为第一批次连夜往灵宝一线退却,第2、3、4集团军、第40军等部依次撤出阵地,战区长官部、后勤机关、河南省政府各部门马上出城,不得有误。”
  完了?张谞行等了一会儿,问道:“军需仓库呢?”
  “来不及了,日军须臾即至,先顾人要紧。”
  蒋鼎文扔一句话,抓起军帽就往外走,跳上小汽车,带着警卫连头也不回地朝城外驶去。
  张谞行没料到他说走就走,看着手里的命令,一跺脚,赶紧跑去传达,这么多单位,要一一传达到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至于能不能都跑掉,只有听天由命了。
  黑夜里,又是突然行动,没有事先规定好顺序,这么多人一齐行动,混乱便是可想而的,而那些接到命令放弃阵地的部队,心态更是急转直下,人人都失去了一战的勇气。
  一场撤退变成了溃败,又从溃败变成了灾难。
        
第三百七十三章 到洛阳去
  洛阳市区中心大街,省政府大院边上的一幢两层小楼,挂着河南省政府调查统计室、第一战区调查统计室两块牌子。
  实际上它是军统河南站所在地。
  河南站并不只辖河南一省,而是包括了一战区的所有辖地,在全国来说也是个大站。
  小楼的二楼办公室里,河南站少将站长兼河南省政府调查统计室主任、第一战区长官部调统室主任岳烛远(黄埔六期、戴笠的同期同学)背着手走来走去,一墙之隔传来的动静,省政府已经乱成了一团,人马、汽车、担夫,谩骂、催促、男人、女人,他用耳朵也能想见,那帮人在争先恐后地干什么。
  “站长。”
  他的把兄弟,河南站行动组组长牛子龙中校和几个属下走进来,他停下脚步。
  “接上峰命令,洛阳守不住了,日军最快明天就能进城,我们也要撤退,上峰要求成立潜伏组,留下人手配合国军光复,你们谁愿意留下?”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牛子龙上前一步:“我是本地人,还是我留下吧。”
  岳烛远深深地看着他,末了双手拍上他的肩膀:“好,牛组长你挑人,挑上谁就谁,谁敢二话,你可以就地正法。”
  “我有数。”
  其他人如蒙大赦,忙不迭地走掉了,岳烛远把他留下交待事情。
  “老三,其实一开始我就属意你,不过为了震动他人,不得不如此,你莫要怪大哥。”
  “大哥说哪里话,是我自愿留下的,就这么一走了之,我不放心。”
  “好兄弟,大哥啥也不说了,等日后光复,重庆戴老板那边,我为你说话。”
  岳烛远左右看了一下:“城里的党政军机关都已经在撤离,别的我不担心,第一战区后勤部的那些军需仓库,你都认得吧。”
  朱子龙点点头:“明白,我一定不会让他们落入日寇之手。”
  岳烛远又左右看了一眼,把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
  “谁让你炸了,要保全,保全这些仓库,勿使其为他人哄抢,明白么?”
  朱子龙不明白:“日本人就要来了,保全他们做甚?”
  “这些仓库落到日本人手上,城里的百姓才能安然无恙,老三,你只要把这一件事情办好了,哪怕就是投了日本人,我也用身家性命担保你有功无过。”
  朱子龙吃惊得嘴都合不拢,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位大哥,岳烛远知道他的性子,不得不耐心劝说。
  “你是河南人,想必不愿意看到这里变成南京吧。”
  “可是我听说,南京当年也没有炸毁军需仓库。”
  “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保全得更好,把日本人喂得饱饱地,不给他们劫掠的借口啊,不然你让那些老百姓怎么办?”
  岳烛远一口一个老百姓,悲天悯人之情溢于言表,朱子龙最后都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军统河南站的人跑得极快,等到自己回过神来时,偌大的小楼里已经空无一人。
  屠城!
  这两个字炸得他混身一个激灵,拔腿就往外跑,大街上已经挤得水泄不通,汽车、马车、人群争先恐后地往城门方向跑,反而堵塞了交通,这只是得到消息的大小官员、有门路的富商大户,那些普通的百姓,都站在窗户口往外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组长,咱们怎么办?”
  留下来的都是他的人,牛子龙看着黑沉沉的夜空,沉声说道:“第一战区后勤部仓库你们都知道吧。”
  “知道。”
  “你们现在就赶过去,那里很可能已经没人把守了,你们把大门守住,不看到我本人,任何人也不准靠近,不听劝阻者开枪,打死打伤都算我的。”
  “可听说日本人就要来了。”
  “站长他们也走了。”
  “我知道,这些年,我让一个兄弟白死了吗?”
  军统有家法,他们当中有本地人也有外地人,都知道抗命是个什么下场,又跟着牛子龙多年,听他这么说,不再犹豫,分头朝战区后勤部仓库所在地走去。
  牛子龙却走向相反的方向,很快隐藏在夜幕当中。
  离洛阳50公里外的郏县,是牛子龙的家乡,也是洛阳东南面的门户。
  1939年8月2日夜,从确山县竹沟撤退到此的我党河南省委机关和游击纵队来到这里,看到的也是一片乱糟糟的景象。
  原本在这里驻防的第五集团军曾万钟部刚刚撤离不到一个小时。
  就连指挥部的电话线、墙上的军事挂图都没有拿,在大院里,他们甚至看到了几辆卡车,因为天黑难走、路上太拥挤被放弃了。
  “这哪是撤退,简直是溃败。”
  省军委委员、新四军鄂豫皖边区游击纵队司令员彭雪枫一拳擂在桌子上,河南省工委书记刘子久拍拍他。
  “老彭,安排战士们休息吧,明天我们还有更长的路要赶。”
  省委之所以向洛阳方向转移,是中央的决定,为什么这么做,他们无权过问,但是事实证明中央的决定十分及时,因为就在他们转移不久,从湖北方向上进攻的日军就占领了确山县城。
  至此,北面的第一军,东面的第13军,南面的华中方面军已经对洛阳形成了三面合围,而这一线的防守几近于无,日军根本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分成几路长驱直入,速度之快出人意料。
  换句话讲,如果他们不向洛阳方向走,就要面临如何跳出日军的包围圈的问题,结果更难预料。
  彭雪枫扭头就走,还没走出指挥部大门,他的参谋长张震跑来告诉了一个他们意想不到的消息。
  “洛阳地下党发来紧急消息,国民党已经放弃洛阳,但是城里还有十多万百姓和大量的物资,他们请求省委指示办法。”
  刘子久和彭雪枫明白了,中央为什么会让他们向洛阳转移,而不是跳进山区。
  “国民党跑了,我们来了,马上进洛阳城,组织人手,掩护群众转移,老彭,请战士们克服一下,连夜出发吧。”
  “张震,下达命令,我带骑兵团先走,你们随后跟进,务必要在天亮前赶到洛阳。”
  “是。”
  彭雪枫当机立断,带着骑兵团连夜上路,刘子久也组织省委机关跟着部队出发,看到院子里的那几辆卡车,突然有个念头。
  “问一问,有没有人会开车的,马上到这里来。”
        
第三百七十四章 朝令夕改
  孙蔚如在上马之前,最后看了一眼夜幕中的孟津镇,他的几千弟兄扔在了这片不大的区域内,只能匆匆掩埋,连送回一山一河之隔的家乡都做不到。
  这仗打得真窝心,让他感觉弟兄们白白死了。
  孟津镇离洛阳只有50公里远,汽车就是一脚油门的事,而在夜里赶路,就不那么容易了,全军为了隐蔽,在离开阵地十公里之后才敢打出火把,以免惊动了日军。
  就这样一路闷头赶,到了洛阳北郊,碰上长官部的传令参谋,告诉他们新的行军路线。
  “什么,不进城,转向西,沿黄河河岸走?”
  独立第46旅旅长孔从周先炸了,马鞭子打得“啪啪”响。
  “一场血战,先不说补充兵源,弹药要不要给点?弟兄们总不能真拿大刀片子和鬼子拼吧,这都快到了,让我们拐弯,弹药不补,连点干粮也不带,指着黄河水填饱肚子吗!一群瓜怂,要是额们还在中条山,鬼子连黄河都过不了,咋会打成这卵样?”
  他的上级,第38军军长赵寿山拉住他:“别叨逼了,准定是上头的意思,不给补充不给弹药,让咱们自己自生自灭,你闹有个俅用。”
  “窝囊嘛。”
  第177师529旅旅长杨觉天吊着个膀子,头上被白纱布蒙住,在卫兵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咋的,洛阳城都不让额们进?”
  得到肯定的答复,他推开卫兵,一把抓住长官部传令参谋的袖口,唾沫星子乱飞。
  “你瞅瞅,你瞅瞅额的这些兵,整整一个旅活下来不到一千人,多少好娃子,都是额亲手招进来的,就那么扔在黄河边上了,你让额咋有脸回家乡嘛,日他娘的长官部,要是打干嘛不在中条山里打?把额们守了几年的阵地扔给日本子,又要在这狗屁都没有孟津死守,守了一天就不守了,死的人咋办,啊,你说说,额们死的那些弟兄咋办!”
  “老杨,老杨,莫要胡来......”
  见势不妙,他的上级,第177师师长陈硕儒赶紧上前抱住,谁知道杨觉天的手劲儿太大,他一个人抱不住,两人的上级,第96军军长李兴中也上前帮忙,再加上赵寿山、孔从周,总算把杨觉天给抱下来,避免了一场殴打长官部军官的闹剧发生。
  孙蔚如对此冷眼旁观,心知不让他们发泄一下是不行的,至于那个小参谋,只好认倒霉了。
  “放开他,让他带话给长官部,第4集团军收到军令,马上遵照执行。”
  参谋一溜烟跑掉了,孙蔚如上前按住杨觉天的肩膀:“行了,你和他闹有个俅用,回去一准又是告咱们的状,还嫌小鞋穿得不够吗?”
  “额就是觉得冤得慌嘛。”
  “冤?”
  孙蔚如环视四周,一张张陕西汉子的脸在火光下忽明忽暗。
  “你们都觉得冤吗?”
  众人都不说话,他自顾自地说道:“民国25年咱们干下那件大事,像今天这样的待遇就是注定的,第4集团军不打光,老蒋就不会消了心里那口怨气,和鬼子死拼一场,咱们就算真打光了,也对得起国人,对得起陕西的父老乡亲,以前跟着卫长官,好歹还有点公平,以后,咱们只能靠自己,长官部让咱们绕城别走,那就不进城了,战士们那里,和他们讲清楚,不怪别人,是我孙蔚如对不起他们。”
  各部将领被他劝走了,孙蔚如叫来南汉宸,对他说道。
  “对不住了南先生,让你白跑一趟,这点盘缠,就当孙某人的谢仪,感谢贵党对我第4集团军的帮助,日后若是有幸还能与八路军并肩作战,孙某一定全力以赴。”
  南汉宸将他送上的大洋推回去:“孟津血战,多少阵亡的将士要抚恤,钱还是留给孤儿寡母吧。”
  “这......”
  南汉宸微笑道:“你以为我是来策反的?如今还是国共合作抗日的局面,没有撕破脸嘛,等到蒋委员长下了逐客令,你再礼送出境不迟嘛。”
  “南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仗打完了,我军要归建,先生留下,会有危险。”
  “仗打完了?”
  南汉宸摆摆手:“在我看来,仗才刚刚开始,你知道第一战区长官部接到的是什么命令吗?”
  “我知道,放弃洛阳,保存实力。”
  “不只,他们昨天晚上一窝蜂地跑掉了,把洛阳百姓全部留给敌人不说,后勤仓库贴上封条,完完整整地交给日军,或许下一次,朝你们射过来的,就是79尖弹了。”
  孙蔚如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这怎么可能?”
  “日军为什么要打你们,上头又为什么要放弃中条山阵地,是因为他们用武汉、九江、南昌换了你们的郑州、许昌,人走物资留下,不够怎么办?他们自己来取,洛阳的仓库就是他们的目标,实话告诉你吧,日本人就要完蛋了,但是在完蛋前,他们也许会更疯狂,我党不能拿洛阳的几十万老百姓来赌,更不能让堆积如山的军用物资落到日本人手里,所以,哪怕一把火烧了这千年古城,也要让日本人竹篮打水一场空,除了一座空城,他们将什么也得不到。”
  孙蔚如震惊无比,南汉宸郑重其事地说道。
  “孙将军,我党希望你们能留下来,与我党一起完成这个工作。”
  “南先生,你知道如果我们这么做,会是什么后果吗?”
  “抗命不遵,你会被解职,押往重庆,最轻也是监禁,搞不好会被枪毙,第4集团军会被肢解、编遣,他们老早就想这么做了。”
  孙蔚如很想吼一句:你都知道,还要把我往火坑里堆?
  南汉宸不慌不忙地说了一句话,让孙蔚如的火气全消,由惊变喜。
  “杨将军已经被我党营救出来,他将于明日凌晨坐飞机抵达洛阳,希望你们能提早一步占领洛阳机场,列队迎接老长官的到来。”
  五分钟后,第4集团军全体官兵接到新的命令,不转向了,直插洛阳城,孔从周的独立第46旅为先导,务必在明日凌晨前占领洛阳机场,就地构筑防御工事。
第三百七十五章 洛阳之夜
  同属西北军的第二集团军是从巩义到嵩山一线退下来的,接到的命令比第4集团军更早,要走的路程也更远。
  同样,他们也是绕过洛阳城,向卢氏、洛南、商洛一带前进。
  因此,他们走的是南线,同路的第三集团军更远,跑得也比他们更快。
  当他们赶到洛阳以南的伊川县时,第三集团军刚刚通过更南端的汝阳县,连一刻都不敢停留,因为南线的日军已经逼近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从郏县出发的我党河南省委和游击纵队从他们的中间插过去,与他们擦肩而过。
  “马队?这个时候怎么会有马队朝洛阳的方向去?”
  第30军是第二集团军的基本部队,第31师又是第30军的基本部队,师长乜子彬在伊川的城楼上注意到一支马队从他的部队穿过去,直奔洛阳城。
  第30军军长池峰城默然不语,这支部队的穿着与他们西北军相差不远,都是灰色粗布军装,用不着看清楚臂章,他也知道那是共产党的队伍,去洛阳干什么?
  还用说吗。
  “出啥事了?”
  第二集团军司令孙连仲背着手走上城楼,后面跟着副总司令刘汝明、田镇南,参谋长何章海,参谋处长荆得文、政治部主任黄任材等将校。
  “总司令。”
  池峰城向他们说明了事情的原委,孙连仲摸摸脑袋:“共产党又要出风头了,你们谁想去呀,我不拦着。”
  池峰城闷闷地说了一句:“就这样退回陕西,不知道怎么同乡亲们讲。”
  孙连仲横了他一眼:“那行,你留下,我向上峰保举你为洛阳警备司令,好不好?”
  “31师给我留下。”
  “你......”孙连仲拉着他走到一边:“你傻吗,看不出什么形势?上峰不要洛阳了,这个时候,谁出头谁就是违抗军令,等着被收拾吧,咱们西北军本来就是小娘养的,好不容易打出一点名气,你想让人抓辫子,不要连累我。”
  池峰城还要辩解,一个意外的消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
  第四集团军竟然违抗军令,进驻了洛阳。
  虽然两支部队并不亲密,甚至有宿仇(杨虎城数次背刺冯玉祥,被称为“倒戈将军”),但不管怎么样,同出西北军一脉,都是陕西子弟,滋味还是有点不好受的。
  结合之前的发现,更让他们吃惊的是,这不是公然站到了共产党一边吗?
  要知道,《剿匪手本》又一次秘密下发到了各部队,虽然有的部队坚持不搞摩擦,但是最多把那些公开身份的共产党员给送走,手上不沾血罢了,像这样公然与之站到一条战线上的,可以说绝无仅有,这是后路都不留了啊。
  “传令全军,迅速通过伊川县,不得停留。”
  孙连仲烦燥地下令道,刘汝明的第68军后发先至,率先出发,池峰城的第30军在集团军军部之后为后卫。
  等军部开拔之后,他找来随军的文化教官、左翼文人臧克家。①“臧先生,贵党究竟想要做什么?”
  “池将军为何关心这个?不是有军令了吗,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我说正经的。”
  “我也说正经的,我党已经决意帮助洛阳的百姓疏散,避免他们成为日军的泄愤之口,现在洛阳三面受敌,日军动作快的话,一个小时就能杀到,谁来阻击?第4集团军愿意响应我党号召,与我们并肩作战,我们欢迎,将军不来找我,我也要找将军,咱们就此别过,我要赶赴洛阳,记录下那里的一切,如果有机会,你我再相聚吧。”
  臧克家向他伸出手,池峰城与他握了一下,看着对方和部队里的几个共产党员向北而去。
  “军座,咱们该上路了。”
  乜子彬提醒他,池峰城“嗯”了一声:“你们师最后走,留下几个眼线,我要知道日本人什么时候到。”
  乜子彬没有问他知道了日本人什么时候到有啥用,依言而行,将师部的侦察兵留下,换了便服躲进百姓当中。
  他们很快看到,在国军部队和县政府等部门撤离之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学生、工人、农民挨家挨户地敲门劝说百姓离城,百姓们从一开始的不理解,慢慢到有人相信,到后来整片整片地离开县城到乡下或是别的地方避难,他们的离去,也将战争即将到来的消息传播到四面八方,促使更多的人走上离乡之路。
  离天亮还有三个小时,彭雪枫的骑兵团赶到了洛阳城,国军的撤离行动接近尾声,大街上到处都是掉落的行李,他甚至看到了一枝步枪。
  “彭司令,你们可算到了。”
  彭雪枫甩蹬落马,前来迎接他们的几个男子上前与他一一握手。
  “我豫西特委书记吴芝圃,他是洛阳地下党负责人王永泉,这位同志是我党打入军统的情报员牛子龙同志,事情就是他上报给组织的。”
  牛子龙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军人:“你是彭雪枫?”
  “对,我就是彭雪枫,感谢你的情报,现在请带我们过去。”
  牛子龙将他们带到第一战区后勤部的仓库区,他的手下已经接管了当地防务,见他带这么多人来,都是惊讶无比。
  “组长,他们是......”
  “他们是共产党,我也是。”
  手下们懵了一会儿,慢慢举起手。
  “留下枪,你们走吧,告诉岳站长,牛子龙要归队了,假如日后有机会,还可以一起打鬼子。”
  他的手下全部走掉了,彭雪枫带着人走进仓库区,看到眼前堆得满满当当的枪枝弹药、机枪大炮、军服鞋帽,还有一仓仓的粮食。
  这是足足可以维持三十万大军的物资啊,彭雪枫突然理解了,为什么要不惜一切代价赶到洛阳来。
  “别看了,让战士们马上换装,能带多少带多少。”
  他转过身对吴芝圃等人说道:“鬼子很快就到,必须要让他们走,不然仓库一炸,城里的人就会遭殃,就是用枪逼,也要把他们逼出城去。”
  “可是人这么多,怎么走得掉?”
  “努力吧,我的人现在也归你管,马上开始。”
  洛阳城被隆隆的马蹄声惊醒了,为了让百姓尽快上路,战士们不得不表现出粗鲁的一面,因为这里不比伊川县城,那里不过几千人,洛阳足有几十万人!
  好在天没亮,第4集团军的官兵就赶到了,他们和新四军一样先是去仓库里换装备、装弹药,然后成群结队地骚扰百姓,用刺刀把他们赶出家门,这就是历史上被果粉大肆渲染并广为诟病的。
  “洛阳之夜”
  ①台儿庄之战时相识,后来又受池的邀请去该部做文化教官,不过那是41年,在此位面提前了,算是组织上的安排。
        
第三百七十六章 火线成亲
  时间紧迫,执行上也就没那么多讲究,我党的人还好,苦口婆心地劝说加上国民党已经跑路的事实,让百姓们不得不多个心眼,兵灾是什么,他们早在37年就领教过了,开封失陷,小半个河南落入贼手,逃难到豫西来的百姓不要太多,后来兰封会战失败掘了黄河大堤,又造成了千万流民,安置到这一带的为数也不少,人人口口相传之下,对于鬼子的凶残,早就深入人心了。
  “乡亲们,小鬼子长不了,大伙儿只要躲远点,有亲的投亲,没亲的靠友,啥都没有的,结个伴一起上路,找个偏僻的地儿躲一躲,不出十天半个月就能回来,为啥呢,因为他们快要断粮了,来打俺们洛阳,就是为了抢东西,你家有啥东西到时候都得便宜了小鬼子,没啥东西?人命有一条吧,闺女媳妇有吧,都是他们眼欠的货,现在的小鬼子就像是饿极的狼,没有啥道理可讲,都寻思寻思,是不是要守着这家被小鬼子给霍霍?”
  “小鬼子当真长不了?”
  “十天半月就能回?”
  “我们是共产党,从来不说假话,你们走得越快,把东西带得越干净,鬼子就停留地越短,因为他找不到吃的,只能离开,乡亲们,是不是这个理儿?”
  “理倒是这个理,八路军打鬼子不含糊,听他们的话,赶紧回家收拾收拾上路吧,就当回趟娘家。”
  乡亲们慢慢散去,一群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围上来,向吴芝圃要求。
  “我们都是省立洛阳中学的学生,所有人都参加过抗日宣传,还组织过战地服务队,我们要参加八路军打鬼子,请收下我们。”
  吴芝圃笑着说道:“那你们可找错人了,我们是新四军,八路军得再向北走。”
  为首的学生大胆说道:“俺听说新四军也是共产党的队伍,能收我们吗?”
  “多大了,叫什么,家里人同意吗?”
  “俺叫孙云秀,就住城东那里,今年17了,家里人这会子出了城,他们知道咱们在干什么。”
  “孙云秀,好,我们正需要人手,你带上你的同学,先帮我们疏散百姓,至于参加部队,我们也欢迎,不过要上战场,你们首先得会开枪。”
  孙云秀等人兴奋不已,人人搓着手说道:“真得吗?会开枪就行,咱们早就参加过自卫军的军事训练,人人都会开枪,俺的射击成绩还很优秀呢。”
  “行,我作主都收了,进了部队就要听指挥,现在我命令你们,跟我一起去疏散百姓。”
  “是。”
  组织人手也是地下党的任务之一,加上晚些时到达的河南省委机关,我党一共只有3000多人手,还没有第4集团军一仗伤亡的一半多。
  打到家乡了,有热血的男儿也不会少,吴芝圃等人一连疏散群众一边扩大影响,主动投军的来者不拒,反正物资有的是,从城东到城西,跟在他后面的人越来越多,有了本地人的现身说法,效率也越来越高,不过毕竟洛阳城不小,时间又紧,他们这点人手连三分之一的城区都覆盖不了。
  因此,城里的疏散工作也是以第4集团军为主,他们的工作就没这么细致了,成群结队地砸开老百姓的家门,逼着他们上路。
  这种活儿干得还挺顺手,完全本色出演。
  为了防止这些人干出太过火的事,第4集团军军法处的人和彭雪枫亲自上阵,监督各个片区的执行情况,本着抓大放小的原则,对于一些小偷小摸的现象他们只能当作视而不见,只有动了杀心或是想要祸害女人,才会力行阻止,军阀出身的部队,你不能指望有多么严格的纪律约束,彭雪枫在巡视的过程中,就碰上了这么一起。
  他们一行是听到女人的尖叫声赶过去的,正好看到一群士兵在抢劫一户人家,看样子挺殷实,箱笼马车装了不少,几个男人被刺刀逼在一旁,战战兢兢地不敢说话,一个旗袍女子被人扛在肩膀上,往里面走,尖叫声就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
  “住手。”
  彭雪枫火冒三丈,上前就要制止,那人恍若未闻地继续往里走,彭雪枫拔出驳壳枪,朝天便打。
  “砰”
  清脆的枪声盖过了女人的尖叫,也让那人回过头来,胸前的标识是个上尉,帽子斜戴着,衣领也敞开了一半。
  “你算哪根葱,敢搅了老子的好事?”
  “我是新四军支队长彭雪枫,奉命监督执法。”
  军法处的军官认得此人,在彭雪枫耳边轻声说道:“他是集团军军部警卫连连长孙大富,与咱们总司令是远亲。”
  难怪,彭雪枫毫不动容,厉声喝道:“孙总司令有严令,你们都想抗令不遵么?”
  “总司令让我们疏散百姓,这老小子死活不肯走,算不算抗令?我小小地惩戒一下不过份吧,你瞧瞧他,婆姨就有四、五个,你们不是共产党吗,打他家的土豪有什么问题?老子救了他们家一家老小的命,马上就要上战场同鬼子拼命,快活一下怎么了,轮得到你一个共产党来管?想开枪吗,朝这儿打,老子皱一皱眉头,就不是七尺汉子!”
  孙大富犯了浑,推开那女子,双手扯开军服,露出满身的伤痕,有些明显是刚刚才落下的,被纱布裹着隐隐透出红色。
  彭雪枫被他顶住,几个士兵又在一旁起哄,他也不能当真开枪,一时间僵在了当场。
  “共产党管不了,我能不能管你呢?”
  一个陕西口音从彭雪枫身后传来,孙大富看到来人,惊讶得嘴都不合不拢。
  “杨......杨主任?”
  一身黄色中山装、面容削瘦但是身板挺直的杨虎城走过来,身后跟着孙蔚如、赵寿山、李兴中等一大群第4集团军的将校,最低也是个旅长。
  彭雪枫收起枪,杨虎城上前握住他的手,诚恳地说道:“彭司令,他们太混帐了,冲撞了你,这件事情让我来处理吧。”
  孙蔚如已经上前马鞭子劈头盖脸地朝孙大富抽去,后者双膝跪倒在地,挺着上身一声不吭。
  “蔚如。”
  杨虎城一把抓住他的手,出人意料地说道:“把你的枪给我。”
  孙蔚如一愣,还是拔出佩枪,倒着递给他,杨虎城打开保险,走到孙大富的面前。
  “你喊我一声杨主任,是不是还认我这个老长官。”
  “杨主任永远都是我们的老长官。”
  “那好,你犯了军法,我这老长官以军法处置你,你服不服?”
  孙大富一咬牙,重重答道:“服。”
  彭雪枫见他要动手,赶紧上前劝道:“杨将军,枪下留人。”
  杨虎城转过头:“彭司令,如果是你们共产党的兵干了今天的事,怎么处置?”
  彭雪枫犹豫道:“枪毙,但是......”
  杨虎城打断他的话:“我被蒋某人关了一年,这一年多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全中国所有的军阀都打不过蒋某人,冯副座打不过、阎锡山、李宗仁、白崇禧、陈铭枢、李济深、乃至北洋军阀,不管新的旧的大的小的,通通都打不过蒋某人,只有红军与他打了十年,不光没有被消灭,反而越来越壮大,后来我想通了,因为红军有信仰,你们可能会说,国军也有信仰,他们信仰三民主义,然而我们把三民主义挂在嘴边、写在墙上,红军把“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当成铁律,你们知道么?长征的时候,主席亲自下令枪毙了他的小舅子,因为他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就凭这一条,未来之中国,必然是赤旗的世界,只有这样的军队,才能把鬼子赶出中国。”
  杨虎城提着手枪一一看过他的老部下:“陕军的出路在哪里?只有跟着共产党走,才是光明的,要跟着人家走,是不是就要像人家那样做?”
  他转过身,看着孙大富:“孙连长,记得我下野出国的时候,你还只是一个大头兵,给蔚如洗马背尿壶子,我相信,你的连长不是因为与他有一层亲属关系得到的,这身上的每一道伤都是和鬼子拼来的吧,你比我强,因为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朝鬼子开过一枪,你是额们陕西人的英雄。”
  孙大富哭倒在地,抱着他的腿大嚎:“老长官,额们冤哪,孟津一仗,总司令把额们警卫连都派上去了,一百多号人,就剩下这几个了,可上头呢?额心里头窝火,犯了军法,你开枪吧,额到死都念你的好。”
  众人纷纷求情,他的面前刷刷跪倒了一片,就连受害者一家都看不过眼了,也帮着说话,杨虎城有些骑虎难下,他有心拿此人正军纪,这才发现,真要像红军那样做,何其难也,正在这时,旗袍女子出人意料地闯进来,在孙大富的身边缓缓跪下,模样还挺周正。
  “俺能不能求长官做个主?”
  “你说,天大的冤屈,我给你做主。”
  杨虎城以为她坚持要孙大富的命,那就只能痛下杀手了,没想到女子却说道。
  “俺想求长官,帮俺脱苦海,俺是从开封逃难来的师范生,走投无路之下被这家人买去作了妾,俺不愿意作妾,要是这位老总愿意娶俺做屋里人,俺想为他讨个恩典,这事算你情我愿,不算犯纪律,中不中?”
  杨虎城还没说话,孙蔚如一脚踢过去,连口音都变了:“中中,这兔崽子走了狗屎运,能娶到这么好的婆姨,美不死他。”
  孙大富被他踢得一愣,张口结舌地说道:“额对不住你,你还愿意救额?”
  女子看着他的胸膛:“你是个抗日英雄,俺愿意跟你,活着俺给你生娃,死了为你收尸。”
  杨虎城眼中一热,将他们二人拉起来。
  “既然如此,这个主我为你们做了,女子的赎身钱,蔚如你先帮我垫一下,回头还你。”
  这家人哪里肯收,只说当聘礼送与他们了,一桩坏事变成好事,杨虎城特批他两个小时的假,就在这家的宅子里成亲,只一条不准喝酒。
  这件事通报全军,使得城内的风纪大为好评,毕竟你不能指望每一个受害者都有那样的觉悟,在双方一致的努力下,离城的百姓越来越多,很快就走了一大半。
  然而没到两个小时,城外就响起了隆隆的炮声,日军逼近了。
  PS:双节大庆,和平来之不易,祝广大读者生活幸福、工作顺利、阖家团圆!
        
第三百七十七章 合围
  “告全体国民书:余自民国伊使,先伐清再讨袁,凭一腔义勇只为铲除暴政,遵从中山先生号召,始知革命、主义,天下当享“民治、民享、民有”,而非军阀独裁之政权,先生半道崩沮,遗命北伐,凡义师皆群起而响应,山西阎公、陕西冯公、东北张帅无不景从,北洋政权土崩瓦解,然旧军阀未除、新军阀又立,连年混战民不聊生,余叛冯附蒋,实不忍战火绵延耳,惜乎蒋政权翦除异己,又施独栽,背逆民意一心剿共,竟然放任东三省沦于日本之手而不加抵抗,为救斯民于水火,不得已行兵谏之举,遂有今日联合抗战之局面,余甘愿放下个人荣辱,下野出洋以全领袖颜面,回国也不过求一战死之所尔,然堂堂国民政府,一无审判二无公示,竟以特务拘余于黑狱,此等行径,实难相信出自文明政府之手,有此等黑暗独裁之政体,方有国土沦陷之局面,更有甚者,为求一已私利,竟与敌寇媾和,不惜出卖疆土民众,满足日寇胃口,一战区三十万战士一枪不发,先弃郑州、再弃洛阳,百万民众、无数军资皆丧于敌,此等行径,与汉奸何异?余与西北爱国将士万余人,不惜一死,也誓要阻敌于洛阳城下,护我民众,保我疆土,倘有同志者,无任欢迎,热血男儿,杀敌就在今日,但有一民仍在,余等一日不退,至死方休。
  西北民主革命军事委员会主任杨虎城、西北民主联军第一路军总指挥孙蔚如、第一军军长赵寿山、第二军军长李兴中等通电。”
  洛阳通电有如石破天惊,给了本就官司缠身的蒋政权重重一击,也标志着第4集团军彻底反出重庆政权,站到了共产党的一边,得到消息的蒋某人第一时间宣布该部为叛军,号称要集全国之力讨伐,已经退到灵宝、潼关、商洛一线的一战区各部队首当其冲,然而真让他们进攻洛阳,又是不可能的,借日军之手消灭这股叛军,自然是最好不过。
  通电发出去的同时,洛阳外围已经打响,日军或许是没有料到国军居然会防守,三个方向上派出的队伍都只是小股部队,被防守的联军和我党击退。
  很快更激烈的战斗便接踵而至,洛阳东南面以伊河、洛河为天然屏障,依托国军修筑的河防工事抗击日军,北面以上清宫为中心的核心阵地,背靠洛阳机场,面临着山西日军的强大攻势,为了拿到第一个攻入洛阳的荣誉,第109师团不顾伤亡地猛攻我军阵地,战斗很快就进入了白热化状态。
  “不要硬拼,不要硬拼,层层阻击,敌退我退,避免被炮火所伤,对,把敌人一步步引过来。”
  上清宫位于邙山翠云峰,是洛阳北面的制高点,整个防线依山修建,即使没有构筑多少永备工事,也有天然的山石、树林可以依靠,是最理想的防守线。
  杨虎城把赵寿山的第一军放到这里,下辖第17师(两旅制)和独立第46旅,师长耿志介负责西段,军长赵寿山把军部设在上清宫,居高临下坐镇指挥。
  针对日军的猛烈的炮火,他制订了弹性防御策略,不与日军争夺一线阵地,而是利用炮火的间隙给予敌人一定杀伤后就后退,一方面迟滞敌人的攻势,一方面打击敌人的士气,就这样,突前的独立第46旅在他指挥下节节后退,一直退到了邙山脚下。
  凭着这道天然阵地,赵寿山拿出在中条山时总结的经验,灵活机动地与敌周旋,一时间让日军难有进展。
  东面的日军第13军前锋已经攻到了偃师附近,李兴中的第2军(下辖第177师和独立第47旅)同样打得很艰苦,这一带没有山区可以依托,为了顶住敌人的攻势,孙蔚如将原第4集团军的炮兵全部配给了他们。
  由于在之前的孟津战斗中伤亡过大,该部没有与敌血拼的资本,在炮兵的掩护下且战且退,一直退到了城中,凭借厚实的城墙将敌人挡在城外。
  南面由新四军游击纵队和新招募的豫西独立团负责阻截,他们从伊河开始节节设防,利用伊河和稍后的洛河为天然屏障,比起具有人数优势的东线,他们反而更加灵活机动。
  游击纵队2大队与豫西独立团一营的400多新招募的本地新兵防守3公里长的河防阵地,这些新兵入伍不到2小时,只来得及领到自己的装备,最多学会怎么开枪,就赶上了这场战斗。
  孙云秀和他的洛中同学分到了一个连队,连长是从新四军派下来的老兵,趁着鬼子没上来,给他们传授经验。
  “瞅准了再搂,别一看到鬼子就忍不住,紧张吧,第一次上战场都这尿性,打两枪就好了,俗话说:老兵怕枪,新兵怕炮,啥意思呢,鬼子的枪打得贼准,300米说打你左眼就绝不会打右眼,所以打一枪就要低头,低头拉枪栓退壳,再露头射击,为啥说你们会怕炮呢,那家伙贼唬人,我头一次挨炮弹的时候,裤子都吓尿了,别笑,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能忍住不跑的,就算尿了也合格。”
  老连长没有说完,活下来的,才算真合格。
  他的话说完不到5分钟,河对岸的敌人就开始了炮击,那些黑乎乎的影子隔着河砸过来,那种撕破空气的啸声,让孙云秀血液上涌,什么都记不得,要不是老连长大喊了一声。
  “趴下!”
  他们还傻乎乎地朝天上看呢。
  “轰轰”
  排炮在阵地的前后爆炸,飞溅的土块从天而落,将他们淋了个灰头土脸,他偷偷地睁开眼,身边的同学个个脸色煞白,孙云秀知道自己一定也是这个样子。
  在第二排炮弹落下之前,一些新兵爬起来拼命朝后跑,老连长怎么喊也喊不住,结果炮弹落下来,飞速旋转的弹片将这些目标明显的人体一一撕碎,断臂残肢和着鲜血乱溅,让趴在地上的新兵们从恐惧变成了恶心,一个个呕吐不止。
  孙云秀也不例外,他甚至听到了哭声,战争开始才一分钟,他们这些热血青年已经面临崩溃,打仗一点也不浪漫,牺牲一点也不悲壮,生与死只有一瞬间,根本容不得任何思考。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以前记得的那些射击要领完全想不起来了,老连长喊了一声“打”。
  他就伸出枪口扣下扳机,至于打中了什么,根本不知道。
  新兵们一个个和他一样,乱放了一阵枪后,都忘了低头装弹,鬼子的反击又快又准,阵地上不时响起惨叫声,吓得他赶紧趴下。
  “趴下,不要命了么!”
  老连长吼声如雷,经过这么一遭,剩下来的新兵渐渐清醒过来,孙云秀伸出枪口,慢慢露出半个脑袋,屏住呼吸回忆射击要决,照门准星目标三点一线,眯起一只眼,对准远处的一个鬼子身影。
  “砰”
  比起之前乱开的一枪,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后坐力打在肩膀上的分量,更加清楚地看到,远处那个鬼子向后倒去。
  打中了。
  孙云秀高兴得想要跳起来,却被一只大手按到地下,老连长在他耳边吼道。
  “想死啊,想死也晚点,等鬼子冲上来再死,俅样。”
  孙云秀不以为忤,脸上只剩下傻笑了。
  老连长摇摇头,放开他继续朝外射击,鬼子步兵涉水过河,这是最好的阻击机会,可惜他们人太少,又大都是新兵,命中率惨不忍睹,眼看他们接近了河岸,马上就要发起冲锋,老连长拔出刺刀安在枪口。
  “全体上刺刀,一会儿先别急着上,把枪里子弹打出去,娃娃们,死在家门口是福咧。”
  孙云秀不笑了,新兵们都知道,这是最后的时刻,反而没有人害怕,也没有人哭泣了。
  鬼子“呀呀”地喊着口号冲上来,老连长双手紧握刚从后勤仓库里领到的崭崭新的中正式,正要一跃而起,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的机枪声。
  “哒哒哒”
  从他们的身后冲过来一群灰色的身影,警卫连长孙大富抱着一挺捷克式冲在最前面,剩下的战士们人手一挺花机关枪,迎面朝着鬼子步兵扫去。
  新加入的生力军以凶猛的火力压制住了鬼子的步兵,这一片是鬼子选定的主要突破口,就是看中了防守的全是新兵,没想到援兵来得如此及时。
  新婚燕尔的孙大富把机枪架在他的旁边,用准确的点射收割着一个个生命,末了还有空吼他一句。
  “瞅啥咧,好看不?额比鬼子长得俊是咋的,傻不愣登。”
  孙云秀赶紧翻身瞄准,在他们的联合打击下,鬼子的进攻只换来一地的尸体,潮水般地退回去。
  新兵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鬼子居然被打退了,人人忍不住振臂高呼,孙大富收起机枪,一边摇头一边往回走。
  “快跑,想挨炮啊,急死额了,咋碰上你们这帮瓜怂嘛。”
  “快跑啊!”
  老连长带头大喊,新兵们纷纷跟着他们往后跑,刚跑出去没多久,身后的炮弹就落下来了,将整个河防阵地笼罩在炮火中。
  接下来,他们退回了城中,以城墙为依托,继续阻击敌人的进攻。
  至此为止,除了北面的第一军,其余各部都退到了城墙上,洛阳的城墙高大厚实,又是居高临下,更有利于防守。
  他们争取到的时间,让城里的疏散工作接近了尾声,剩下的百姓只能跟他们一起走,因为已经没有路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喋血孤城(上)
  洛阳以西25公里的宜阳县,第二集团军的第30军之第31师拖在整个集团军的最后,师长乜子彬焦急地在逃难的人群里分辨,终于找到自己安插的几个人手,不由分说地劈头就问。
  “怎么样?”
  “不太好,鬼子突破了洛河,兵临洛阳城下,都是从驻马店、信阳方向过来的华中鬼子兵,共军那点人手根本守不住,我瞅着很快就会破城,这会子只怕已经破城了。”
  他的手下个个心有余悸,鬼子来得极快,攻势又猛,个个都是老兵,就在他们跟随逃难的人群逃出洛阳不久,西向的唯一通道就被鬼子给切断了。
  洛阳已经成为一座孤城。
  乜子彬将情况上报军部,池峰城只带了几个卫兵打马赶到他的师部。
  “军座,鬼子动作太快,人数又多,他们很难撑到天黑。”
  池峰城面沉如水,他有意让第31师拖在后头,就是想着能给洛阳留一口气,很显然,日本人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这里是西向的必经之路,无数难民奔涌而来,穷的富的拖家带口不顾一切穿过县城,哪怕看到国军驻防于此也不停步,他们的模样让这里的百姓紧张起来,洛阳的百姓显然相信了叛军的宣传,认为国军不可靠。
  “军座,总司令又来电催促了。”
  “知道了。”
  池峰城有些不耐烦,乜子彬劝他:“杨虎城通电一出,西北军出身的部队人人自危,我第二集团军概莫能外,总司令也是担心咱们惹祸。”
  “兵祸就在眼前,还有什么比鬼子更可怕?共产党就算收买人心,也是实实在在地救人,我等徒有三十万之众,一枪不发望风而逃,人家说我们是汉奸,一点不错。”
  乜子彬大惊:“军座!”
  “你怕什么,我带部队去投共?人家还未必看得上呢,只是觉得窝心,走吧,再不走,这条路就要被难民给堵死了。”
  第31师从宜阳县开拔,朝着商洛一线集结。
  第一战区中的西北军部队最多,第2集团军孙连仲部、第4集团军孙蔚如部、第98军冯钦哉部、第55军曹福林部、第17军高桂滋部、第40军庞炳勋部等。
  严格来说,第3集团军孙桐萱部也可以划进西北军的序列,哪怕部队中以山东子弟为多。
  杨虎城拥兵反蒋,公然投向共产党,让这些时叛时附的西北军各派系人人自危,特别是在抗战前期与八路军过从甚密,甚至曾经在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兼东路军总指挥朱老总的指挥下作战的那些部队。
  武士敏的第169师就是其中之一。
  他的老长官冯钦哉曾经是杨虎城的心腹爱将,他又是冯钦哉的心腹爱将,两人在“西安事变”中与其他的西北军和东北军将领相反,并没有参与倒蒋行动,又在事变和平解决之后,迅速脱离杨部投向蒋一方,因此得到了不下于中央军的待遇。
  然而武士敏并非出于对杨的个人意见才这么做的。
  “军座,我想带兵去洛阳。”
  冯钦哉被他唬了一跳,赶紧让人关上门窗。
  “勉之,慎言,军中多少耳目,正愁揪不到咱们的把柄呢,这个时候别说去洛阳,你就是动一动兵都会被人报上去,参你一个抗命不遵,甚至是附逆!”
  “可是老长官说得再理,咱们这么做,与汉奸何异?”
  “唉,当年决裂,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了转正的机会,你想再去当杂牌?还是跟着共产党走,都不行的,你我已经上了人家的黑名单,是落后份子,你带兵去救,你拿什么救,你知不知道,来了多少日本人,那是华北、华中两个方面军的全部兵力,醒醒吧,就算一战区不撤离,这三十万人也挡不住人家。”
  武士敏一阵悲哀,打不过又不现在才知道,要是这么算,还抗个屁的战,见他不死心,冯钦哉又劝道。
  “我知道你和共产党的朱、彭关系不错,也佩服他们会打仗,顶着上峰的命令不与人家搞摩擦,这样的队伍我何尝不佩服,但是咱们是什么,都是人家嘴里要打倒的军阀恶霸,没有出路的,为了手底下这几万弟兄,咱们也不能冲动。”
  武士敏没有冲动,冯钦哉说得对,不管他心里怎么想,手下还有这么多弟兄,没有必要跟着去送死,上头都放弃了洛阳,他一个小小的师长又能怎么办呢?
  洛阳,一战区指挥部。
  杨虎城把刚刚成立的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放到了这里。
  “老主任,鬼子围城了,趁着北郊的机场还没失守,你走吧。”
  孙蔚如和其他军官劝说道,杨虎城摇摇头:“蔚如啊,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走,你们在城里的家属,女人和孩子可以马上上飞机,挤一挤一次装上百十来号人,再多就不行了。”
  孙蔚如等人很意外:“这......这怎么能行?”
  “别争了,就这么办,再晚机场一失守,她们就走不了了。”
  共产党有飞机这个事实,是孙蔚如和其他军官立场转变的主要原因,反正在老蒋这里也讨不了好,处处受排挤还要一切自筹,哪有什么前途,以前只听说共产党苦,但是最近边区的变化,他们做为中条山守备部队,只有一河之隔,也是有所耳闻的。
  不管共产党拿到了什么援,人家发起来是事实,再加上杨虎城被救这个催化剂,第4集团军才会毅然决然地举义。
  停在北郊机场的运八将留在城中的第4集团军一干军官的家属送走,目的地是延安的东关机场,两地直线距离只有440公里,一个小时都不用。
  “什么,杨虎城将军没有来延安?”
  “恩,据下机的第4集团军军官家属称,他决意留下,与洛阳共存亡。”
  “他们的突围方案定了吗?”
  “还没有,应该是打算等天黑了行动吧,目前除了城北的邙山一线,其余三面都被鬼子包围了,北面的鬼子攻势很猛,他们伤亡不小。”
  军委作战指挥中心,滕代远向主席和老总介绍了战况,两人交换了一个视线。
  “洛阳城还有我党的几千人在,加上第4集团军的人马,最后一批疏散的群众,好几万人啊,他们组织的突围,必然会造成大量的伤亡,甚至全军覆没,我们不能让这面好不容易竖起来的旗帜倒下,更不能让他们倒在鬼子的屠刀下,我建议啊,马上展开行动,给王震下命令吧。”
  老总也有了想法:“现在看来啊,从鬼子的侧面、背面打击都不足以起到决定性的作用,要动就来个中心开花。”
  “喔,说来听听。”
  “既然北郊机场还在手中,是不是可以直接实施机降,以四架次为一批,一个小时内我们就可以向洛阳部署一个营的兵力,三到四个批次就能放下一个团,一个团打开口子,让后续部队通过,再以一部兵力渡过黄河,威胁第一军的侧背,同时......”
  主席接下去:“同时啊,以贺龙部自晋西北出击,摆出一付直扑太原的架势,梅津美治郎司令官就头疼咯。”
  “就这么办!”
        
第三百七十九章 喋血孤城(中)
  洛阳北郊机场,隆隆的炮声已经清晰可闻,不远的邙山阵地正承受着鬼子一轮接一轮的进攻,谁也不知道还能守上多久。
  接到电报,杨虎城和孙蔚如、南汉宸、刘子久及第4集团军的军官赶到机场,亲眼见证了我党的第一次远程紧急部署。
  第一批次四架运8依次在机场跑道上降落,从尾舱门走下来一队队装束奇特的八路军士兵,土黄色荒漠迷彩,不反光的异形头盔,手持一种比较短的武器,枪身上安着一种弯形弹匣,人人的脚上都穿着奢侈的皮靴子!
  八路是真得发了啊。
  “报告,警一团团长贺晋年、政委钟汉华向各位首长敬礼。”
  贺、钟二人也是同样的装束,只是他们配的短枪,杨虎城上前与他们一一握手。
  “感谢贵党值此危难之际,伸出援手,不知道贵团来了多少人啊。”
  “这是第一批474人,后面还有两批,总数一千五左右吧。”
  1500,是一个小团的标准数量,杨虎城等人微微有些失望,因为敌人太强大了,一个小团的兵力,根本不足以改变力量对比。
  南汉宸是从边区来的,自然了解他们的心思,悄声对杨虎城说道:“警一团是中央的警备团。”
  只这一句话,众人就不禁动容了,难怪装备如此之好,共产党把最好的部队,把最高长官的警卫队派到了这重兵围困的洛阳,足见诚意。
  “对不起,贺团长,我向你们道歉。”
  贺晋年摆摆手:“时间不多,我们就长话短说吧,一个团不足以改变战局,我们的作用是为突围部队打开一个口子,请放心,我们的计划不只是空降一个团进来。”
  贺晋年就在机场的航站楼里向他们介绍了我党的计划,听到边区为了支援他们,不惜主动渡过黄河直击第一军的侧面,同时更以120师主力作出佯攻太原的姿态,孙蔚如他们才真正明白了我党并不是做做样子,而是考虑得十分周全。
  太原是不容有失的,不然他们夺取洛阳的意义就没有了,要知道山东已经落入我党之手,如果山西也丢了,不光华中方面军被隔绝在黄河以南,就连第一军也得搭进去,这是攻其必救,鬼子绝对要回防。
  第一军往回缩,北面的攻势就会减弱,突围的方向自然也就出来了。
  阿南惟几郁闷无比,明明自己离得最近,现在,友邻部队都已经兵临部下,自己居然连洛阳城的边儿都没挨上,至关重要的机场更是只有咫尺之遥,却寸步难行。
  “我们的对面,是什么部队?”
  落合甚九郎答道:“还是那支西北军,守卫中条山的部队,第38军赵寿山部。”
  上清宫主阵地是日军的重点攻击目标,可是一连发动多次攻击都被打退,两个步兵联队被打残,最关键的是,他的炮兵已经打光了所带的基数,后方又有了变故,已经渡过黄河的两个独立混成旅团不得不返回山西,以保证他们的侧背,至于第一军主力,则被共军无处不在的袭扰弄得头大不已,第109师团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继续进攻。
  落合甚九郎劝他:“眼下进城无望,好在华中方面的主力已经上来了,洛阳迟早是我们的,我师团已经尽力了,就算止步不前,也不是我们的责任。”
  阿南惟几摇摇头:“你不明白,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山西的共军突然活跃起来,难道只是巧合?”
  “阁下怀疑,他们是针对洛阳而来?”
  “洛阳一战,太多不可思议之事了,一支杂牌军,突然之间打了鸡血,要与这么一座空城共存亡,他们图什么?”
  落合甚九郎回答不上来,杂牌军有时候有血性,敢拼命,并不是不可理解的事情,但是这一次,别的部队全都撤了,独独留下这支西北军,死死挡着十倍以上的日军,他们图什么呢?
  看着眼前的敌人主峰阵地,阿南惟几一挥手:“命令木村大佐(指第119联队木村直树大佐),他的联队做好进攻准备,他们不需要战果,只需要把敌人拖住,不要让敌人退回城里,也算我们第109师团为战役做出贡献吧。”
  上清宫第一军指挥部,赵寿山听到日军攻势减弱的消息,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一天下来他的部队伤亡不小,要不是日军的炮弹打光了,他都担心还能不能守到天黑。
  这是一个比谁先撑不住的游戏,每一分钟都要靠巨大的伤亡数字来下注,日军到底是先扛不住了。
  “军座,上头有令,让我们把重伤员火速转移到北郊机场。”
  赵寿山“嗯”了一声,随之一怔:“野战医院设到北郊机场了?”
  “不是,听说,是要让重伤员上飞机。”
  “什么?”
  赵寿山马上反应过来,先是把家属送走,现在又送走了重伤员,这是要准备突围啊。
  果然,天黑之前,命令就下来了,突围点选在洛阳的西北角,第109师团与友邻部队的结合部,由三个批次先后到达的警一团为突前部队,其余部队依次跟进。
  飞机每一次返回都带上不能动弹的重伤员,前后三次将部队所有的重伤员全部送走,使得队伍可以轻装上阵。
  “多好的棉大衣啊,咱们队伍到了冬天最缺的就是这个,要是可以带走,那该多好啊。”
  游击纵队第2大队大队长滕海清带着部队负责处理后勤仓库,不光是棉大衣、棉鞋,还有武器和弹药。
  新四军游击纵队来到洛阳城,每一名战士都换了装,手上拿着崭崭新涂满黄油的中正式步枪,身上还可以背上一枝,子弹袋子第一次装得满满当当,手榴弹可劲儿地往腰间揣,这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情啊。
  然而,就算他们加上第4集团军的士兵再加上在洛阳新招的菜鸟,每个人都背上两枝,仓库里还有大量的武器弹药。
  不光有军服枪支子弹,还有炮,真正的75山炮、迫击炮和堆积如山的炮弹!
  “大队长,真要炸了?”
  滕海清心疼得直抽抽,心里大骂刮民党,你逃就逃了,30万人每个人揣上一点,也能把这仓库搬空吧,结果全都便宜小鬼子?
  这是抗日啊,还是资敌呀。
  “炸,一个不留,不能便宜了小鬼子!”
  按计划,游击纵队在整个突围队伍的最后面,他们在内应牛子龙的带领下,将炸药放到每一间库房里,再把长长的引线接出来,等待最后的命令。
        
第三百八十章 喋血孤城(下)
  孙云秀背上了三枝枪,要不是力气不够,他还想多背一枝,被老连长坚决制止了,因为这是突围行动,不是支前队运武器。
  老连长是这么说的:“人比啥都精贵,越是跑路,越要轻装,不要怕打烂了瓶瓶罐罐,只要人还活着,一切都会有的。”
  从城南走到城北,仅仅是竖穿洛阳城,他就感觉到了老连长话里的含义,背上三枝枪、100多发子弹加上十多颗手榴弹,真是走一步都吃力。
  “给我吧。”
  老连长毫不客气地抢过一枝步枪,孙云秀有些不落忍,因为对方身上背着一挺捷克式,手里还抱着一挺,但是又不能扔了,因为那样还不如当初不带走呢。
  城里这一段是最简单的,算是个体力活,等到从城北出去,绕过北郊机场,就成了敌前行军,人人大气都不敢出,又不能点火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路上,前人挨着后人,一步都不敢落下。
  说来奇怪,人一紧张,就忘了累也忘了痛,孙云秀和他的洛中同学在一天之内经历了战争、死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什么样。
  “停!”
  前面的人伸手后推,一个传一个,他也同样如此,然后蹲下来,握紧手里的步枪,准备战斗。
  担任突前的警一团已经摸到到了计划中的突破口,第109师团与华中方面军第15师团的结合部,两部之间间隔不到百米,中间由巡逻队来回巡逻,并没有空子可钻。
  “枪来。”
  贺晋年从警卫员的手上取过一枝81杠,他是爱死了这种枪,可近可远,可连可单,精度也不错,只要勤保养,它能给你所有你想要的。
  “检查武器。”
  政委钟汉华拔出54佩枪,退下弹匣看了一眼又安上去,打开保险。
  身后的1500名战士全都做好了战斗准备,停顿一下也是告诉后面的部队,战斗即将打响,让他们都做好准备,整个突围部队足有两万多人,不管是战士还是文职人员或是平民,都被告知一旦战斗打响,就要不顾一切地向前冲,掉队不管、负伤不管、跑散了也不管。
  好在队伍里已经没有拖后腿的人,最后一批平民指的是临时召集的民夫,就是我党所说的支前队。
  他们同样见识过了战争,也熟悉这一带的地形,并不是没有用处。
  贺晋年单膝跪地,瞄准了正前方的鬼子巡逻队,7人的队伍,瞄着他们的枪口足有三十多枝。
  “砰”
  枪响人倒,钟汉华挥舞手枪大喊一声:“冲啊!”
  警一团的战士们一跃而起,大步冲向敌人的营地,步枪、机关枪霎时间响成一片,惊破了寂静的黑夜。
  “跟上!”
  老连长带着菜鸟紧紧跟上去,孙云秀和同学们死命地向前跑,只觉得子弹在空气里“嗖嗖”地飞过去,不知道打中了谁,“啊”了一下就没声了。
  驻守这片区域的是第109师团步兵第31旅团第69联队的一个大队,由于之前的攻击行动,死伤了三分之一左右,还有800来号人,被突然袭击打了个懵逼,许多人听到枪声还没来得及去抓枪就被成片的子弹打倒,等到联队长佐佐木勇大佐跑出帐篷,那个方向上已经火光冲天,他抓住一个跑回来的士兵。
  “你的长官呢?”
  “不知道,支哪人打来了,很多人,火力很猛, 我们都被冲散了。”
  “八格!”
  他一边收容士兵,一边向师团部报告,很快就集结起了剩余的士兵,不等师团部回复他便带着这些士兵冲过去,希望能将口子堵上。
  阿南惟几没想到敌人会选择自己做为突破口,因为第109师团的背后是黄河。
  落合甚九郎的判断也是一样:“阁下,这有没有可能是一次佯攻,为了把我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敌人最好的突围方向应该是西线才对,那里过去就是国军的大部队。”
  猜测归猜测,围城的部队各不统属,他们也不归华中方面军管,双方甚至来不及建立起统一的机制,因此阿南惟几无法指望对方有什么动作,赶紧先调兵遣将把口子堵上再说。
  “快快!”
  钟汉华不停地催促后边的人马,警一团的突击撕开了一道一公里长的口子,后续部队迅速从口子通过,他们则原地待命,准备迎接敌人的反扑。
  数万人的队伍实在是太长了,这边已经跑出包围圈了,后边的还在城门里,日军的反击来得很快,第109师团的第一波攻击出现在贺晋年的眼中,黑压压的一片阴影。
  “打!”
  警一团就在敌人的营地里展开防御,200多挺81通机首先开火,将敌人的攻势生生打断,紧接着是上千枝81杠,夹在其中的精确射击步枪专门收割敌人的火力点,强大的火力压得敌人根本抬不起头来。
  杨虎城和文职、我党的机关干部、平民一起排在突围部队的前列,通过突破口的时候,刚好看到警一团阻击第109师团的情景,临时组成的攻击阵地根本谈不上有多坚固,然而凭借密集的火力,敌人连冲上来拼刺刀的机会都没有,这支部队的战斗力,比起当初救他的那支,已经相去不远了。
  我党的确派出了最有战斗力的队伍,一点没打折扣。
  他们迅速冲出包围圈,紧接着便是第4集团军的作战部队,城东的第二军李兴中部打头,然后是军部直属部队和从邙山防线撤下来的第一军赵寿山部,他们的动作更快,一溜小跑地往外冲。
  就在这时,结合部的另一个方向上终于有了反应,第15师团朝着结合部扑过来,眼看我军就要腹背受敌,刚刚通过突破口的孙蔚如当机立断,把警卫团派了上去。
  虽然第15师团是个三联队制的警备师团,可并不缺乏战斗力,相反,与缺乏炮兵的第109师团相比,他们的炮兵弹药充足,猛烈的炮火落到突围部队的队伍中,不光造成了相当的伤亡,还引起了极大的混乱。
  “还有多少人没过去?”
  孙蔚如急了,随后赶到的赵寿山回答他:“17师还有大半,独46旅,还有新四军的游击纵队。”
  “不行,不能这么被动挨打,得反击。”
  赵寿山看着日军阵地上不时升腾的火光,一咬牙:“让孔从周的独46旅上吧,他们的建制相对完整。”
  “成,你让孔旅马上改变方向,从下边迂回过去,我让警卫团打正面。”
  接到命令,孔从周毫不犹豫地带领队伍从突围大部队里脱离,以第738团为先导,迂回包抄第15师团的侧面。
  “前头好像遇到麻烦了。”
  张震和彭雪枫牵着战马走在一起,他们位于整个突围部队的最后面,是预定中的断后者。
  “不是麻烦,是难关,日军已经反应过来,两路夹攻,形势有些不妙。”
  彭雪枫毫不犹豫地跨上战马,朝着身后一挥手。
  “骑兵团,全体上马。”
  警卫团的压力陡增,日军的炮火虽然在黑夜里准确性不高,但是却严重影响了他们火力的发挥,在躲避敌人炮火的间隙,日军的步兵已经冲上来,与他们拼在了一起。
  “哒哒哒”
  孙大富提起机枪一顿扫射,将几个冲在最前头的鬼子打倒,更多的鬼子跨过尸体,明晃晃的刺刀闪着精光。
  “狗日的,给老子打!”
  他大吼着扣动扳机,这个距离根本用不着瞄准,鬼子一下子倒下去好几个,可是没等痛快够,机枪哑了火,20发的弹匣根本不够打。
  来不及换弹匣,刺刀便到了胸口,孙大富挥舞机枪挡了一下,然后脱手甩出去,就在鬼子闪躲的当儿,一把拔出背上的大刀,当头劈下,鬼子横枪一档,他的空手又从腰间拔出一把盒子炮,拨开保险抬手就打。
  “呯呯”
  阵地上枪声、喊杀声响成一片,每一处都接上了火,警卫团的战士本来就是近战好手,人人奋勇拼杀,死死守着阵地。
  一个、两个、三个......
  孙大富的身前已经倒下几具鬼子的尸体,有被枪打死的,也有被大刀劈死的,他浑身浴血嘴里喊着谁也听不懂的话,很快,驳壳枪的子弹也打光了,渐渐地手里的大刀越来越沉,越来越不听话。
  “噗”
  一个不小心,大腿上就着了一下,鲜血泉水般往外喷,站立不稳的他以大刀柱地,两把刺刀一左一右袭来,他奋力挡开一把,却被另一把刺刀当胸而入,孙大富单手抓住鬼子的枪口,挥刀横劈将他劈了个后仰,自己也缓缓坐倒。
  “来呀,爷赚了,小鬼子,爷到了阴曹地府,一样杀你们。”
  剩下那个鬼子愣了一下,挺枪向他刺来,不料马蹄声响起,一抹雪亮的刀光自上而下,劈在他的钢盔上。
  “杀!”
  彭雪枫带着骑兵团的战士从他们身边冲过,朝着鬼子步兵狠狠杀去。
  与此同时,迂回到位的独46旅也从侧面发起攻击,两相夹击之下,总算将第15师团的攻势打退,保住了突破口的安全。
  “大富,大富。”
  孙蔚如抱住他的身体,孙大富嘴里溢出鲜血,朝他笑了笑。
  “叔,额么给你丢脸。”
  “别说话,我去叫军医。”
  “不成咧,队伍要过去,停不得,额那婆姨,你让她再找个人家,好生活下去,不晓得中没中,要是中了,叔,额就托付给你了啊。”
  孙蔚如心里也清楚,文职人员早就过去了,这会儿怎么可能找得到,他的伤在胸口上,一拔刺刀就会没命,不拔也就多活几分钟。
  “我答应你,不管有没有,我都会照顾她。”
  “那额就放心了。”
  孙大富头一歪,倒在他的怀里。
  孙蔚如为他合上眼皮,这种情况下,连收敛遗体都做不到,趁着这个难得的时机,大部队加快速度通过突破口,消失在黑沉沉的夜里。
  “轰”
  不远处的洛阳城发生惊天动地的爆炸,一团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半边天空。
  阿南惟几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方向,嘴里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呀蔑喋!”
第三百八十一章 该来的总会来的
  “九朝古都啊,很可惜已经看不出多少盛世大唐的影子了。”
  第11军司令官岗村宁次中将捡起一个布娃娃,手工绣出的小脸笑容可掬。
  他的身高接近一米8,在一干普遍只有1米4到1米5的日本人当中显得鹤立鸡群,鼻梁上的眼镜又让他多出了几分学究气,很难相信是统率着最大一支重兵集团的刽子手。
  参谋长沼田多稼蔵少将郁闷地说道:“支哪军只给我们留了一座空城。”
  “那是因为南京的事情让他们害怕了,事实证明杀戮征服不了支哪,只会帮助他们区分有骨气的抵抗者和没有骨气的合作者,他们称为“汉奸”,就像你眼前的这座城市,它有着几千年的历史,比日本任何一座古城的历史还要悠久,在文化上,我们与支哪人隔着一个唐王朝、宋王朝、明王朝,他们永远不会在心理上低头,哪怕是那些貌似恭顺的合作者,要征服这样的一个大国,绝不可能在短期内达到目地,更不能用杀戮的手段,满洲国是一个示范,扶持一个受我们控制的新政权,从文化上根除这种影响,大力向那里移民,花上十年、二十年,就会培养一代心向日本的新青年,最终达到朝鲜、台湾的结果,军部的人太短视了,你看看这两年我们取得了多大的战果,然而得到了什么?”
  沼田多稼蔵很惊异:“满洲事变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是一个奇迹,一个永远也无法复制的奇迹,或许是这个奇迹让军部的人冲昏了头脑,也让那个时候的我冲昏了头脑,结果等到“华北事变”的时候,我也相信了三个月灭亡中国的豪言,现在的结果说明,石原莞尔才是对的,扩大战争让日本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泥潭,最终也许会输掉一切。”
  “司令官阁下......”
  “别担心沼田君,怀着最悲壮的心情,才能投入最光荣的战斗,哇哈哈......嘎”
  岗村宁次拍着矮他一个头的沼田多稼蔵的肩膀,就像一个大人在拍一个小孩,只不过他的笑声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给打断了。
  “华北方面军下辖之第一军第109师团通报,他们找到了支哪军第一战区的军资仓库,不过那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大爆炸毁灭了小半个洛阳城,什么也没有剩下。”
  “纳尼!”
  岗村宁次手里的布娃娃被捏成了一团,两人勃然变色,什么风度都不翼而飞了。
  南北对进打通交通线只是目地之一,从国军手里夺取军事物资,使得断粮半年的中国派遣军得到一些补充,哪怕是国军的7.92口径,也比打光了子弹的38枪要强。
  否则,他们拿什么去和苏军拼?
  整个第一战区最有价值的目标是洛阳,整个洛阳最有价值的目标就是后勤仓库,现在希望破灭了。
  他们在这之前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战斗、那些战死在洛阳城下的士兵,全都白瞎了。
  这不应该是国军的风格啊。
  怎么办?岗村宁次只能将这个消息上报给方面军司令部,得到的回电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情报显示,国军第一战区部队集结于灵宝、卢氏、潼关一线,兹命令你部火速西进,攻击敌于秦岭与黄河之间的山谷地区,夺取其军资,给予其最大打击,以振奋士气,华中派遣军司令部,大陆令第2333号。”
  兵贵神速,岗村宁次和沼田多稼蔵马上拿出作战计划,第11军下辖各个师团连洛阳城都没有进,就地转向,呈扇形分成几路扑向豫陕交界处的灵宝、卢氏等地区。
  动作最快的第3师团沿新安、渑池一线疾进,第二天就到达了灵宝县以东的函谷,从这里开始便进入了古称“崤函道”的入陕通道,守卫此处的国军地方部队一个营根本没有料到这里会出现日军,被一击即溃。
  天险就此打开。
  第3师团涌入古道,像潮水一般淹没了整个谷地。
  接到报告,已经一路逃至潼关的第一战区还没有来得及收拾好指挥部,蒋鼎文司令长官如五雷轰顶,不敢相信这个消息。
  “不是说好的把河南交给他们就可以了吗,难道他们还要陕西?”
  参谋长张谞行提醒他:“他们还没有进入陕西,我军集结在灵宝、卢氏一线,也是河南省境。”
  “那就退,退入陕西。”
  于是,他的一纸命令,让集结在前面的部队再一次无所适从,30多万大军要靠一条羊肠小道退却,又没有一个主次,在敌人步步紧逼的情况下,人人争先恐后把道路挤得水泄不通,以至于一些碍事的装备只能给扔掉。
  “唷~嗨唷,推。”
  池峰城看着炮兵营的弟兄将一门晋造75山炮推下山崖,在山底摔得粉碎,心似乎也跟着碎成了八瓣。
  西北军穷啊,攒这点家底子不容易,比不得中央军有娘养。
  人家连105重炮都扔了,各种进口的美制、苏制、德制、意大利制汽车、卡车、小车更是扔得到处都是,如果不是有严令,没准连步枪都不要了,嫌它碍事。
  这他娘打得什么仗啊。
  可他有什么办法,军令如山,除非他想像第4集团军一样自立,不要重庆的军饷补给了,他可以不要,手底下这上万弟兄可不能不要,跟着共产党过苦哈哈的日子,他自己也不想。
  当年西北军那么庞大,中原大战与其说是被蒋某人打败了,不如说是被蒋某人的钱袋子给收买了。
  都是穷闹的。
  身后传来轰隆的炮声,让这些逃难的大军更加紧张,池峰城问乜子彬。
  “战区长官部让谁守灵宝?”
  “听说是第40军。”
  庞炳勋?
  池峰城望着灵宝县城的方向,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第三百八十二章 第11军的新攻势
  “报告。”
  “进来。”
  二局局长曾希圣走进中央军委作战指挥中心,手里拿着一份电报。
  “截获日军电报,第11军转向了,没有过河。”
  “喔,我看看。”
  老总接过电报看完,递给滕代远。
  操作员在大屏幕上为他们调出这一带的地形图,没有卫星自然没有实时,库存的地图还没有更新,显示的依然是2019年穿越前最后一天。
  目前他们只能用无人机进行测绘,还没有到那一带。
  国道、省道、高铁、高架桥,那里早就不是什么天险难走了,老总看得津津有味,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打通秦岭,高铁运兵,出奇不意地断了他们归路,把这么大一坨敌人堵截在黄河以南太行以西,再打一场歼灭战,那就好看喽。”
  滕代远也充满了向往:“是啊,解决了这一大坨鬼子,离抗战胜利就不远了。”
  两人都知道,咱们目前还没这能力,中央制订的政策是把这一坨敌人在路上拖瘦、拖垮,让他们吃不到、补不起、拿不下,最后只能一门心思奔关外,而我党则发挥游击战的特长,炸桥、挖路、埋地雷,用持续不停的袭扰战让其减员,打击其士气,消耗其弹药,让他们成为一支饿军、孤军,没有战斗力的残军。
  因此,沿途的根据地都接到了作战任务,放开大路转移群众,所有的损失我党包赔。
  别问,问就是有钱任性。
  战争,其本质就是经济。
  他们现在最关心的并不是国军的命运,而是突围出来的洛阳部队,2万多军民一路狂奔,沿着黄河故道向西猛插,好不容易摆脱敌人,目前到达了渑池以北的南村乡。
  其中原第4集团军还有一万五千多人,与开战时相比减员过半,士气也不会好到哪儿去,我党当然希望是争取这支队伍,但是并不打算强制,那就需要给他们找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地盘。
  “贺龙部威胁太原,王震率军东渡黄河,让敌人大为紧张,第一军大举收缩兵力,以保证其补给线,一些边缘地区就被放弃了,据我党地下党报告,驻防运城的第20师团调往了晋城、晋中一线,以补第109师团渡河后的空缺,目前这一带敌人兵力空虚,只有一些地方民团和保安队,正好处于他们渡河后的对岸,运城地区两面都是黄河,易守难攻,下辖20多个县,正需要一支强力的武装来镇守,是不是可以向杨将军建议,就在这一带立足?”
  滕代远和参谋人员给出的建议,一是运城二是大宁,前者优势突出,劣势是隔河就是国统区,后者与边区隔河相望,可以随时得到我党的支援,缺点是离日军在山西的统治中心比较近,两者各有各的优劣,老总也不便拍板,上报中央后决定让他们自己选择。
  渑池县最北端的南村乡,境内的黄河渡口众多,是豫西与晋南的主要通道。
  从洛阳突围后一路疾行军到此的2万多军民在我党地下组织的帮助下,征集了大批渡船将他们运过黄河,进入运城盆地。
  杨虎城主政陕西有些年头,对这一片紧挨着的邻省之地自然不会陌生。
  过河之后,他马上召开团级上干部会议,讨论部队的前途问题。
  “弟兄们,感谢大伙还认我这个老长官,肯跟着我干,咱们算是与老蒋彻底掰了,洛阳一战,弟兄们豁出命去打鬼子,值不值?”
  “值!”
  “打得痛快。”
  杨虎城满意地摆摆手:“咱们减员过半,你们还觉得值,为嘛?因为如果不是共产党,能逃出来几个,大伙比我心里清楚,这些年跟着国民党打了多少糟心仗,人越打越少,士气越打越低,军纪呢?明明是抗日的队伍,被驻地的老百姓戳脊梁骨,里外不是人,这样的日子,还没过够吗?”
  众人都低下头,孙蔚如等高级将领知道他的心思,其他的中层干部心思各异,并不是一下子就能转变过来。
  杨虎城继续说道:“所以啊,咱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当一支国民党恨、老百姓怕、鬼子也不待见的军阀部队了,为嘛我们要叫革命军事委员会,革命才是重点,我们要成为一支人民的队伍,让老百姓衷心拥护,要像洛阳那一夜,严明军纪才能在新地方站住脚。”
  杨虎城深知旧军人的习性,如果马上对他们进行改造,队伍得散了一半,倒不如先晓以大义,再与我党合作,引入政工干部,由上至下进行思想教育,从中进行筛选,把不接受改造的顽固份子清除出队伍,免得让他们坏了军风士气,最后拉队伍叛逃。
  对于旧军队改造,我党是有相当经验的,早在土地革命时期,第26路军宁都起义,规模就比现在的第4集团军还要大,最后他们变成了红一方面军最有战斗力的军团之一。
  第26路军恰恰就是西北军的一部。
  在杨虎城的要求下,中共河南工委就地与晋南特委合并,主要工作就是对这支起义部队进行改造。
  渡河之后,西北民主联军和新四军游击纵队一起向运城地区进发,一路接管地方政权,取缔和打击汉奸反动势力,以运城为中心,建立起新的革命根据地,使我党在晋南地区有了巩固的基础,成为拱卫边区的有力屏障。
  就在他们渡河朝着运城方向前进的同时,鬼子第3师团也越过了渑池县,一路奔袭出现在灵宝城下。
  守卫这里的是庞炳勋的第40军,下辖两个师:第39师是庞的起家部队,第106师是年初才编入的新军。
  第39师是个两旅四团的基本编制,全师人数8000,第106师没有旅编制,直接辖三个团,人数6000左右,全军一共1.5万人。
  庞炳勋接到的是断后的命令,这种事情庞部做了不是一回两回,军中颇有怨言,不过他还是依令行事,把第106师布置在城外防守外围,基本部队第39师负责城防。
  8月4日夜,日军第3师团先头部队第68联队在联队长岛村英二郎大佐的带领下突袭外围防线,仅用一小时就打穿了第106师的核心阵地,包括副师长李振清在内的两名团长阵亡,整个防线土崩瓦解,第40军副军长兼106师师长马法五只身逃回城内,与他一同逃回的还不到千人。
  第二天,第3师团主力全数到达,以山炮、步兵炮、迫击炮对城防工事大肆轰炸,第39军守城官兵死伤惨重,日军派出被俘的第106师军官为信使,向庞炳勋劝降。
  1个小时后没有答复,日军发起攻击,于两个小时内突破城防,庞部除少数部队突围外,大部被击溃、俘虏,庞炳勋走投无路之下,带领残部2000余人投降。
  顺着第3师团打开的通道,第11军各部越过灵宝县城继续追击,很快就逼近了行动迟缓的第一战区大部队。
        
第三百八十三章 隔岸观火
  灵宝在一天之内陷落,让正在赶路的各部队更加惊慌,为了夺路而逃,人马自相践踏之事层出不穷,甚至于在行军中失去了编制,军官找不到部队,下级找不到上级,同行的互不认识,谁也指挥不了谁,近三十万人挤在一片狭窄的谷地里,混乱不堪。
  落在后头的第30军第31师反而成为建制较为完整的一支部队。
  “热他娘,这么搞法,一个都跑不掉。”
  乜子彬焦急万分,跟随乜师行动的第30军军长池峰城也是阴沉着脸,越想越不对劲。
  “鬼子决不会止步灵宝县城,一旦追上来,咱们军不想打也得打,既然要打,就要做好准备,传我命令,全师就地展开,挖掘战壕,准备迎战。”
  池峰城拍拍他的肩膀:“森昌,这里交与你指挥,我去找部队,为你求援兵。”
  乜子彬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马上召集队伍,第31师是池峰城的老部队,台儿庄战役时的主力师,虽然几经补充不过架子还在,比起一般的杂牌军战斗力要强一些。
  “郁彬,你们旅控制左侧的高地,至少要放一个团。”
  第93旅旅长王郁彬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山坡,应声答道:“好,我把高鸿立的第185团放过去,186团在侧翼。”
  “嗯。”
  乜子彬表示赞同,另一个旅第91旅负责正面的防守,他手里还有一个骑兵连和补充团,做为预备队。
  在池峰城的努力下,陆陆续续又有一些部队返回来,参与到防守当中,乜子彬现在无比怀念被他们亲手推下山崖的火炮,哪怕有一门在这里,得起到多大的作用啊。
  后悔也无用,就在他们努力挖掘战壕的时候,隆隆的马蹄在谷道的尽头响起,日军的骑兵追上来了。
  “哒哒哒”
  左侧高地上的机枪首先开火,几个鬼子骑兵中弹倒下,其他的骑兵纷纷打马后退,随后赶到的骑兵第6联队联队长古贺九藏中佐不忧反喜,马上让通讯员向师团部报告。
  “我联队已经追上支哪军。”
  接到报告,第6师团师团长稻叶四郎中将喜不自胜。
  “梭噶。”
  他傲气十足地挥动军刀:“诸君,你们的前面有30万支哪军队,他们行动迟缓,无处可逃,这是北支哪最大的一支抵抗力量,击败他,消灭他,你们将名载军史,第6师团是第一支攻入敌国首都的部队,我希望,让前面的30万人通通地成为我们的战果,这将是师团一级最伟大的胜利。”
  “板载!”
  他的军官们纷纷挥动手臂,脸上现出狂热的表情。
  这片战场一边是秦岭的高山峭壁,一边是滔滔黄河水,战斗响起时,对岸的芮城县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鬼子追上来了。”
  “他们有麻烦,鬼子把炮兵推上来了,国军的炮呢,怎么没动静?占着地形优势,炮弹应该打得更远才对”
  孙蔚如、赵寿山、李兴中等人举着望远镜向对岸望去,国军的阵地被炮火覆盖,炸得一片狼籍,他们三人看着都为友军揪心,以洛阳的城防工事,我军的居高临下以逸待劳,尚且付出了那么大的伤亡,何况是这种临时挖掘的防御阵地,在鬼子炮兵不间断地轰击下,很快就看不出一点痕迹。
  “鬼子步兵冲锋了。”
  “高地争夺得好激烈,拼上刺刀了。”
  “完了,鬼子攻上去了。”
  “我军反击,好样儿的,夺回阵地了。”
  “大刀,那是第26路军,孙连仲的第2集团军哪。”
  虽然自立反蒋,但是同为爱国军人,抗日队伍,看到他们落了下风,三人都很不是滋味。
  晋南特委书记吴芝圃走过来,告诉了他们一个消息。
  “平陆县报告,对面的灵宝县城已经被鬼子占领,一些士兵游过黄河,被当地的乡亲们救下,据他们透露,第40军庞炳勋部被鬼子击溃,跑出来的有几千人,我在想,能不能组织一些渡船,把他们接过来,由西北民主联军负责收容,免得他们为祸乡里。”
  孙蔚如眼中一亮,这是个好主意啊。
  “杜亭(赵寿生的字),时甫(李兴中的字),对面军中以西北旧部为多,同是抗日队伍,我等不能只是隔岸观火,也该尽力救助才是,你们分别组织人手沿岸收容吧。”
  李兴中有些担心:“要是鬼子趁机渡河怎么办?”
  彭雪枫大步走过来:“这里没有他们要的东西,鬼子不可能大规模渡河,小股部队,我们正好加以消灭。”
  几个人就此把事情敲定,我党组织群众收集渡船,控制沿岸各个渡口,救助跳河的官兵,百姓看到日军就在眼皮子底下,都是人人自危,鬼子在运城地区占领了一年多,好事没有坏事没少干,眼下算是被光复,谁也不愿意看到他们重来,在我党的宣传鼓动下,纷纷贡献出渡船、梢公,帮助对面的抗日官兵。
  至于收容,让知根知底同出一源的西北民主联军来做,比我党更有优势,当然,实在不愿意加入的,发路费给路条都是通行的做法。
  就这样,发生在黄河岸边的这场战争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现象,一边是日军拼命攻击国军阵地,不断地突破国军防线,另一边是走投无路又不愿意投降的国军士兵跳进黄河,拼命地朝对岸游去,往往游到一半就被各种船只捞起来,算是绝境里的一个希望渺茫的求生通道。
  当然,真正能游过来的人数十分有限,因为很多士兵根本就不会水。
  对岸的战斗渐趋白热化,在不断反复地争夺中,日军最终把膏药旗插上了高地,国军阵地岌岌可危。
第三百八十四章 屠杀
  无名高地上尸横遍野,灰色的第2集团军战士和土黄色的鬼子士兵堆积在一起,有相互把刺刀捅进对方身体的,有抱在一起滚下山崖的,有拉响手榴弹同归于尽的,战斗之惨烈,让登上高地的步兵第47联队联队长岩崎民男大佐也暗暗心惊。
  他在尸体堆中发现了一个还活着的国军战士,用不太纯熟的汉话问道。
  “告诉我你们的番号。”
  “小鬼子,听好了,爷爷是第31师93旅185团1营4连的,拉了3个垫背的,不亏。”
  岩崎民男是去年下半年才接任联队长的,并不太熟悉敌人的番号,一个部下在耳边悄悄说了一句,他恍然大悟。
  “台儿庄,我知道,矶谷前辈为此差点被转入预备役,一个顽强的敌人啊。”
  他摆摆手:“结束他的痛苦。”
  在他的命令下,几门92式步兵炮被拆分后运上高地,开始居高临下地轰击下面的国军阵地。
  高地失守,乜子彬急得跳脚,可是他手里已经没有预备队了,之前的反复争夺,已经用光了所有的预备队,就连骑兵连也当成步兵参与了战斗。
  “还有没有人,我带敢死队上。”
  93旅旅长王郁彬只剩了一只手,上半身被缠得像个粽子,乜子彬也无法再苛责于他,但是高地不夺回来,阵地就守不住,一发狠,只能把师部的文书、炊事班、马夫、勤务兵通通集合起来,一些还能走动的伤员也加入其中,每个人发一把大刀、四颗手榴弹。
  “大家看到了,后面没有路,边上就是黄河,挡不住鬼子,我们都要完蛋,弟兄们,当年我们能在台儿庄挡住鬼子,今天也能在这里挡住他们,夺回高地,就能守住阵地,拜托了。”
  众人默默地从他身边走过,一言不发地冲向无名高地,当年他是敢死队的一员,如今站在了指挥者的位置上,感觉到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里毕竟不是台儿庄,没有厚实的城墙,也没有援军,他亲眼看到一个个敢死队员倒在冲锋的路上,那些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战士表现出无畏的勇气,一团团爆炸声在高地上响起,他知道那是手榴弹的声音。
  王郁彬还在往前冲,子弹“嗖嗖”地飞过耳边,他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了,这一路上,到处都是弟兄们的尸体,他的旅几乎全部牺牲在这个小小无名高地上,他看到了几个营长,再往前,还看到了185团团长高鸿立的遗体,这个台儿庄大战时的敢死队长,铁骨铮铮的西北汉子战死在他的阵地上。
  “杀”
  王郁彬和几个轻伤的老兵奋力冲开敌阵,一眼看到敌人的炮兵阵地,嚣张的鬼子把几门92式步兵炮布置到阵地的前沿。
  他们大喝一声冲向鬼子的炮兵,大刀左右挥舞将几个跑得慢的鬼子劈倒,剩下的四散逃窜,王郁彬突然发现他们竟然完成了这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只不过敌人很快围上来,而他身后活下来的还不到30人。
  “支哪人,投降吧,你们没有活路了。”
  岩崎民男有点恼火,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发动反击,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王郁彬“呸”一口吐在地上,人人红着眼冲向鬼子,一个个倒在鬼子的刺刀下,这些人哪可能是鬼子的对手,他也不例外,身上中了一刀,踉踉跄跄地后退摸到一个铁架子,原来是步兵炮。
  “你的,受伤了,我们的可以为你治伤,不然只有死啦死啦地。”
  岩崎民男看出他是个领头的军官,有心捉活的,王郁彬一言不发朝两边看了看,发现不远处堆着炮弹箱,他用力一个侧滚,就在鬼子的眼前,拉响了身上的最后一颗手榴弹,滋滋地直冒青烟。
  “よくない!”(不好)
  部下将他压倒在地,震天动地的爆炸声让他耳膜嗡嗡直响,脑子里出现的,是支哪军官脸上最后的笑容,那种轻蔑刺痛了他的心。
  从人堆里爬出来,岩崎民男不顾脑子里的眩晕感,大喊大叫。
  “进攻,进攻,消灭他们,通通地消灭干净!”
  高地失守,乜子彬最后的努力也失败了,鬼子居高临下发动攻击,整个防线全线崩溃,正面阵地的第91旅也被击穿,鬼子一拥而入,追着溃兵赶过去。
  第91旅旅长王冠五找到乜子彬时,发现他正举起手枪顶在太阳穴上,赶紧上前一把抓住。
  “师座不可,敌军势大,咱们已经尽力了。”
  他拖着后者向前跑,迎面碰上了池峰城。
  除了几个卫兵,他的身后没有任何部队,包括第30军的其余两个师。
  看到眼前的形势,池峰城明白回天无力,就算带上几个人反冲锋,也不过徒增几条人命罢了。
  怎么办?
  他把心一横,“啪啪”朝天开了两枪,将溃兵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然后大喊一声。
  “跟我走。”
  两人愕然地发现,池峰城带着溃兵往河岸的方面而去。
  “这是......”
  “走吧,就算把鬼子引到河边,也能耽误一会儿功夫,我31师好歹得留点种子,不能都死在这里吧。”
  乜子彬很快明白了他的用意,两人一起大力招呼溃兵向河岸跑去,数千人一窝蜂地转向,一路上扔掉了所有的东西,不顾一切地跳进黄河,等到鬼子追兵赶上来,只有几十个胆小不会水的留在河边,向他们举起手。
  岩崎民男气得浑身发抖,毫不犹豫地下令把这些俘虏全部处决。
  “全军转向,不要管他们,支哪大军在前头。”
  他果断放弃了朝河里开枪的无意义举动,率军冲向谷地,第6师团的其余部队已经越过他的联队冲到了前边。
  看着在湍急的河水里挣扎的身影,孙蔚如不知道是怜悯还是愤怒,他无比庆幸当初的选择,尽管第4集团军损失过半,但比起眼前的情景,已经好太多了。
  为了多救下一些人,他们组织的渡船尽量向中线靠近,冒着鬼子的子弹捞人,饶是如此,能救下一半都是侥幸,然而比起在前面逃窜的大部队,这些人又是幸运的,起码他们还有活的希望。
  2个小时后,不顾一切向潼关方向逃窜的一战区主力被鬼子追上,一场惨烈的击灭战开始了。
  不,甚至不能说是战争,而应该称为。
  屠杀!
        
第三百八十五章 自食其果
  8月7日,新华社一篇名叫《心怀叵测者必将自食其果》的新闻报道再一次在国统区掀起了轩然大波。
  报道揭露了国民党政府为了祸水北引,不惜出卖整个河南百姓和第一战区30万将士的事实。
  报道并没有长篇累牍地引经据典批判,而是直接让当事人现身说法。
  当一大批受难百姓和幸存将士用最朴实的语言陈述事实时,没有人再怀疑事件的真实性,毕竟在洛阳的不光有中国人,还有不少外国人,他们第一时间离城,与长官部一起跑到了潼关,对事情的前后关系了若指掌。
  “额是第31师93旅186团一营二连的下士,奉命守卫阵地侧翼,当额们接到命令的时候,大队人马已经走光了,么到一个时辰,鬼子就来咧,骑兵、炮兵、步兵轮翻地上,阵地上一哈子就死了一片,额的连长张长顺就死在额边边上,可怜咧,一个连一百多汉子,活下来还不到五个人,额们王旅长为了夺回高地,带兵死冲了七次,人都死光了,都死光了,要不是额会水,跳到河里拼命地游,额也死了。”
  “俺是山东人,民国23年当的兵,先跟韩主席,后来他被枪毙了,就跟了孙总司令,俺们的家乡听说被鬼子占了,后来又光复了,俺想回家看看俺娘还在不,说正事,俺是第3集团军第12军第22师的一个班长,本来在郑州一带驻防,上峰一道命令让俺们退回洛阳,后来又到巩义一带防守,打了半天鬼子,那天夜里,突然接到命令后撤,把阵地让出来,连洛阳城也不给进,一退就退到了灵宝,后来听说洛阳城让鬼子给占了,朝灵宝打过来,又是好一阵跑,那是啥路啊,一边是山一边是河,几十万人哪挤在一条那么窄的小路上,你推我我推你,谁也推不动,把大炮啥的都扔了,就这样子走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三天,听说鬼子上来了,哎呀,人人都乱了,有的朝山上爬,有的朝河里跳,俺一看不成,也跟着往河里跳,那水流得急咧,好多人就给淹死了,后来游到一半让船家给救了,俺一看对面,那叫一个惨咧,鬼子架起机枪就朝人群打,好多人就死了,好多人跪在地上投降,还是打,那血流得......流得......俺不说咧,太惨了。”
  “俺是开封人,开封师范学校学生,民国27年开封沦陷,俺跟着家里人逃难到了洛阳,家父死在鬼子的轰炸下,家母和小弟失了生计,俺就把自己卖给了洛阳一家大户人家作妾,好歹过了一年多的安生日子,好景不长,鬼子终于打到了洛阳,城里的官兵都跑了,要不是杨主任、孙长官还有共产党带着部队来到洛阳,拼死挡住鬼子的进攻,让城里的百姓逃走,俺可能也会和家父一样死于非命,不光如此,他们还将俺赎出来,嫁给了一位抗日英雄,只可惜,俺男人没能活着回来,他死在了突围的路上,俺连给他收尸的机会都没有,本打算跳河跟他去的,没曾想,大夫告诉俺,怀上了他的种,俺不寻死了,俺要好好活下来,生下这个孩子,找到他的家人,给他的爹娘养老送终,把他的孩子抚养成人,告诉他,他爹是个大英雄......”
  河南人、陕西人、山东人,各种口音的陈述让观众明白了一个事实,整整30万大军就这么白白断送了,他们当中的很多队伍,是与日寇血拼多年的英雄部队,如果摆开架势真刀真枪地干,未必会输得这样惨,再加上多为杂牌部队,也引起诸多猜测,因为少数逃出生天的正是中央军,这一下更是坐实了蒋某人欲借日寇之手消除异已的事实,气得他不禁破口大骂。
  “娘希屁,背信弃义,背信弃义!”
  蒋某人有理由生气,明明说好了以土地换土地,你自己拿不到军资,怎么能怪别人呢,国军一退再退,仁至义尽,你们却得寸进尺步步紧逼,河南不够,还想要陕西。
  等等,陕西?
  蒋某人摸着光下巴想了想,问徐永昌。
  “蒋鼎文在潼关还是西安?”
  “蒋司令长官已经将第一战区长官部设于渭南,未曾进入西安。”
  “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扭捏做甚,让他继续兼任西安行营主任,统一指挥陕西、西北各省部队,收拢队伍,拒敌于陕西之外。”
  徐永昌小心翼翼地问道:“范汉杰部第27军东调潼关,是否准许?”
  蒋某人看了他一眼:“难道不是他已经到了潼关,你才来请示的吗?”
  “范部是附近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他们东调以后,省府西安空虚,为防不测,是否可以再调8战区部队入陕,以策万全?”
  “这件事,你同一民(指第8战区司令长官朱绍良)去商量吧,宁甘青新各省部队要切实担起责任,三马我不担心,盛世才此人,听说与苏联人走得很近,也同共产党勾勾搭搭,军令部要搞清楚他的态度,能不能用?”
  徐永昌答道:“盛晋庸应该是权宜之计,心里还是向着中央的。”
  “但愿如此吧。”
  “还有一事,从洛阳逃出来的一些部队首长,蒋司令长官请示该如何安置。”
  “都有哪些人啊?”
  “孙连仲副长官、刘汝明、孙桐萱、曹福林,还有川军的李家钰部。”
  “一群光杆司令,你看着安排好了,军事委员会参议、陆大教官都可以。”
  崤函谷道一战,一战区近30万大军被击溃,战死者超过5万人,投降的也有七、八万,其余的四散逃窜,蒋某人借机将这些杂牌军一一除籍,空出来的番号正好可以编练新军,收容的溃兵也不可能再还给这些人,要么打散补充到中央军里,要么以自己的人接管,此战过后,作为杂牌军中最大的一股军事集团西北军,就算是消灭得差不多了,因此,蒋某人并不感到肉痛,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剩下的桂、川、滇、粤各系军队,只能徐徐图之了,毕竟这个事件被共产党揭露后,已经引起了地方实力派的警惕,不能再做得过于露骨。
  反而需要多加安抚。
  头疼哪,日本人不轻省,地方实力派也不安生,中央军又在历次大战中损失惨重,还远远没有恢复元气,不得不继续依靠那些人。
  经过商议,鉴于一战区名存实亡,军委会决定重新划分战区,将原属一战区的部分划给了五战区,以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兼河南省政府主席,伺机收复失地。
  也算是一种安抚。
        
第三百八十六章 托派份子
  新疆迪化中央大街省政府所在地,新疆省政府主席李溶和省政府秘书长刘效藜在这里见到了国府教育代表团的一行人。
  代表团团长是中央大学校长罗家伦,曾任清华大学校长,在国内是有名的教育家,抗战时期为将南京的中央大学迁往重庆做了大量工作,也使得重庆成为贵州、昆明之外的国内学校聚集地,这次来到新疆,名义是考察当地教育,暗地里却有别的使命。
  “李公,刘秘书长,幸会幸会。”
  “罗校长,久仰大名,千里迢迢莅临新疆,实为我辈幸事,对于边疆教育事业,一定会有极大的促进作用。”
  罗家伦打了个哈哈,并不接这茬,如今的迪化,看上去更像一座苏联城市,到处红旗招展,各种标语又红又专,随处可见伟大导师的画像,所谓的教育,还用得着多说么。
  双方试探了两句,便逐渐进入正题。
  “李公主政新疆多年,对盛督办此人,有何高见?”
  没想到,李溶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一个小声的手势。
  刘效藜解释道:“在迪化,千万说话要小心,这里到处都是密探,一不小心就会被打成阴谋份子,两年前一场所谓的“阴谋暴动案”,从副主席和加尼亚孜、委员满楚克扎布、到民政厅长马绍武、财政厅长胡寿康、建设厅长郁文彬、教育厅长陈馨等七百余人被投入大狱,省政府为之一空,许多人至今都未放出,更有许多人已经被秘密处决,在这里,苏联人才是这个,有人说盛某人已经加入了苏共,还有人说他准备在新疆成立苏维埃,集体加入苏联,总之什么样的传闻都有,现在国府与苏联又翻了脸,谁也不知道盛某人会怎么做,还是小心为妙。”
  罗家伦心里有了数,又问道:“那他与中共呢,走得近吗?”
  李、刘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前两年的确走得近,最近这一年,似乎有些不一样,半年前,中共驻新疆的人员突然全部撤离,有传闻说盛某对他们很不满,中共是应他的要求撤换的,新一批人过来之后,一直很低调,也没有在政府中担任职务,双方尚算相安无事,不过最近两个月,中共代表与驻新疆的苏军和苏联领事馆往来密切,又引起了他的不满,听说他已经在向苏方提出抗议,要求苏军撤出驻军,并将剩余的军事物资交给他,苏方还没有回复。”
  这个消息引起了罗家伦的注意,这至少说明,盛某不像表明上那么亲苏,或许真得是伺机而动,两人又告诉了他一个不久前刚刚发生的事情。
  新疆学院院长、著名记者、学者杜重远被盛某的政治监察管理局逮捕,这个部门有着“新疆内务部”之称,给这位杜院长安上的罪名是“汉奸、阴谋份子”。
  市区胜利路的苏联驻迪化总领事馆,中共驻新疆代表处主任、政治局委员康生也在与苏联总领事阿布列索夫商讨盛世才的问题。
  “我不明白,中国的同志为什么会对盛有这么大的意见,就因为他与你的前任不好合作?”
  康生解释道:“我从莫斯科回国的时候,就是转道迪化去的延安,那个时候盛与我们还是合作的,双方合作的比较融洽,不过邓发代表回到延安后向中央报告,说他盛世才,就其出身来说,是个野心军阀;就其思想来说,是个土皇帝;就其行为来说,是个狼种猪。他的后任陈潭秋也说此人是个两面派,不可靠,中央研究认为,对于此人一定要警惕,我来到迪化之后,在暗地里进行了一些调查,发现此人的确存在很大问题,至少完全不像他自称的,是一个彻底的马列主义者,更符合托派份子的特点。”
  阿布列索夫神色有些凝重,两个多月前,莫斯科突然传出对于中共的重视,让他们这些驻外使馆要多与当地中共组织接触,多听他们的意见,而新疆的代表规格太高,对于康生的话,阿布列索夫也不得不重视,否则,以对方的资质,又有留苏的经历,谁知道有什么秘密的渠道,万一直通克里姆林宫,那不就是自寻死路。
  要知道,上个月,国内又有了风声,内务部正在全国抓捕危险份子,焉知不是一次新的大清洗?
  “康生同志,请告诉我你的观点。”
  康生很满意他的态度,也十分享受苏联同志的重视:“我当然是有根据的,就在去年年底,我们查到盛世才的妹夫王寿成是隐藏很深的托派份子,他是联共党员,深得盛世才的信任,甚至将自己的亲妹妹嫁给了他,那么问题来了,王寿成是确定无疑的托派份子,做为他的亲属,盛世才是不其组织中的一份子?我甚至怀疑他是首要份子。”①阿布列索夫不解:“可据我所知,王是盛亲自下令逮捕的。”
  “这正是值得怀疑的地方,要知道,一个反动份子,要保住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揭露他的同党,我建议,对其进行审查,严格的不容反驳的审查。”
  阿布列索夫深吸了一口气,他当然知道,这个所谓的审查是什么意思,逮捕并用任何方式使其招供,然后判以极刑。
  盛世才并不是个普通的联共党员,他是新疆的实际统治者,在苏联的帮助下,过去数年间,已经拥有了一支有相当实力的军队,假如真像康生所说的,此人骨子里就是个军阀,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显然,康生的意思并不是向盛世才发出一纸逮捕令,而是动用驻新疆的苏军,甚至是中亚军区的其他部队,来一次突然袭击!
  这事就太大了。
  ①康生自己亲手制造的冤案。
第三百九十章 争取东北军
  临沂以北20公里的夏庄,与苏鲁战区司令部莒县也是差不多的距离。
  由于位置在国军与日伪控制区之间,算是个两不管地区,哪个势力都可以在这里征税,或是发展自己的组织,于学忠是受第111师师长常恩多的邀请到此的,同行的还有第333旅旅长万毅。
  “老常,直说吧,谁想见我?”
  常恩多见他识破,也不隐瞒:“你我的老朋友,不过不方便透露,因为我没有那个权力。”
  于学忠看了他一眼:“早就听说你与共产党走得近,看来并非空穴来风啊。”
  “对,不瞒司令,我在两年前就把小儿送到延安,如今快要毕业了。”
  见他交了底,于学忠反正轻松了:“你想投共?”
  常恩多没有正面回答:“新华社的广播你也听过吧,共产党千里迢迢跑到贵州把杨主任救出监狱,这是何等的胸襟,如今西北军已经于山西举义,国府所为,背逆民意,我们难道还要跟他们走到底吗?”
  于学忠默然不语,他更想知道,谁会来找自己,没等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于学忠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总理,惊讶地几乎失声。
  “周部长(总理在国府的职务是政治部副部长)?”
  “孝侯兄,别来无恙。”
  常恩多悄然退出门去,一眼就看到了陪同总理前来的许世友,两人一左一右,像门神般站在外头。
  “电台里的消息是真的吗?”
  总理毫不隐瞒地向他介绍了贵州的突袭行动,直言不讳地说道:“可惜,我们没有料到,少帅就在20公里外的修文县,错过了救下他的最好时机,现在国民党已经将他秘密转移,我们发动人手继续寻找,希望能尽快找到关押的地点。”
  于学忠眼中一亮:“据我所知,共产党很少采取这么冒险的营救行动。”
  “是的,为了曾经帮助过我们的朋友,我们愿意这样做。”
  “无论如何,感谢贵党的努力。”
  总理摆摆手:“我说过,我们对于朋友,愿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周先生见我,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我们马上就要解决沈鸿烈和韩德勤,原因你很清楚,山东已经解放了,没有日军的存在,他们过去、现在都在一心搞摩擦,我们也不会再忍让,希望于长官明确自己的立场,不要参与其中,我们并不想与你兵戎相见,特别是在东北即将解放的前夕。”
  “东北解放?你们打算进军东北吗?”
  “怎么样,希侯兄,想不想带着你的东北弟兄打回去?”
  于学忠当然知道,要想跟着共产党打回东北,就不能再用国府的番号,这才是人家约自己见面的真实目地。
  “如果我不答应,是不是会有人举事?”
  总理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于学忠明白了,这一次要解决的并不是沈、韩两个摩擦专家,而是整个孤立的苏鲁战区。
  其实这一天,他并非没有准备,在共党宣布山东解放的那一天,他就有预感,共产党不会放过他们这块小小的游击区,要知道,胶东半岛上那些大大小小的所谓游击军,在共军取得优势的时候,很快就被一一铲除,连一点犹豫都不带的,自己虽然有几万部队,但比得过日军第12军的三个师团一个独立混成旅团等8万鬼子精锐么?
  “能给我多少时间?”
  总理伸出一根手指:“10天,不管你答应与否,十天后我军都将采取断然行动,孝侯兄,你是山东人,可以回去家乡看一看,我党治下的山东解放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百姓是过得好了,还是活不下去了,与你们占据的莒县、沂水比一比,老百姓的话,总比我们的宣传要可靠吧,我来见你就是希望,不要发生最坏的情况,站到人民的一边来,共同驱逐日寇,光复国土,成为民族的英雄。”
  西北民主革命军事委员会的成立,洛阳战役的真相,已经让这些身处敌后的杂牌军信念动摇,此时又听到共产党将对他们采取军事行动,于学忠没有选择的余地,更不想东北军这支最大的余部就此被消灭,不过他还想争取一下。
  “能不能像杨主任一样,先成立东北民主联军过渡一下?”
  总理告诉他:“杨虎城将军已经决意加入共产党,由我担任他的入党介绍人,孝侯兄如果愿望,我也可以为你介绍,西北民主联军的改编已经在进行中,当初的旗号只是个权宜之计,又何必再多此一举呢?”
  于学忠的嘴角有些苦涩,这就是待遇不一样了,假如少帅在此,或许还有一丝可能吧。
  “我明白了,容我回去准备一下,尽快给予答复。”
  “我要去苏北,十天之内,有什么消息都可以送到临沂,我带来的许旅长,你可以直接与他联系。”
  于学忠心事重重地走出房间,常恩多迫不及待地跑进来,总理与他紧紧握手。
  “常恩多同志,无论于学忠怎么选择,第111师的起义决心不变,你们回去后做好准备,不迟于七日内由驻地向沂南开拔,我党临沂部队会给你们接应。”
  总理说完,又把随后跟进来的万毅介绍给他,两人这才知道,大家原来早就是一个阵营的同志。
  不得不说,有些事情你求他,拖拖拉拉,形势所逼之下反而痛痛快快,总理与于学忠谈完,就把后续事宜交待给了山东分局的社会部和城工部等同志,他还有更重要的目地。
  8月10日,就在入辽部队选拔完毕登船启行的同一时间,由江南渡江进入苏北地区的我党新四军先遣部队在陈、粟的领导下发起苏北战役,首先解决的是驻曲塘的陈泰运游击第8军,这支地方武装是由两淮地区的税警团改编而成,实力较弱。
  由此拉开了苏鲁地区对日伪顽的最后一战,为新四军主力部队挺进苏北扫清障碍。
        
第三百九十一章 逼近大连
  旅顺口,位于辽东半岛的最底端,拥有北方海岸线上极为优良的深水港,故此一直为列强觊觎,先是俄国人,日俄战争后又落到了日本人手中。
  在“满洲事变”(918)之前,这里一直都是关东军司令部的所在地,日本人攫取了大半个金州半岛成立所谓的“关东州”,做为他们在大陆上的一块殖民地,也正是从这里,日本人迈出了侵略中国的第一步,先是占领整个东北,继而挑起全面侵华战争。
  如今,关东军司令部先是迁往奉天(沈阳),后来又转到新京(长春),这里也成为了新设立的“关东州厅”,一字差,性质并没有改变,依然是日本人直辖的殖民地,并不属于伪满洲国。
  关东州厅的民政管辖权归设立在新京的关东局所有,关东局长按惯例由驻满洲国全权大使①担任,而军事管辖权则归于旅顺要塞司令官,负责整个关东州也就是金州半岛的守备。
  现任旅顺要塞司令官是陆大29期的首席(军刀组)井出宣时中将,几个月前,他把司令部安到了要塞区,日夜防备有可能从海面上来的突袭。
  原因很简单,海运断了。
  连近在咫尺的山东都无法到达,事情不要太明显,敌人封锁了海面,在强大的联合舰队存在的情况下竟然夺取了制海权,那岂不意味着,帝国海军遭到了惨败?
  与国内联系之后,从那些语焉不详又暗示十足的字眼里,井出宣时大概琢磨出味来,关东州无法再得到国内的直接支援了。
  时间走到7月份,情况渐渐明朗,一海之隔的山东全境落入共军之手,苏联悍然下场,从几个方向围攻满洲,边境线上的要塞群陷入持续不断地攻击当中,苏军通过海运在朝鲜登陆,危及到他们的侧翼,那么辽东半岛呢?
  关东军司令部给他的命令是密切关注海面,防止苏军在旅顺口登陆,就像日俄战争时,他们对俄国人的攻击一样。
  对于井出宣时来说,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守备兵力的严重匮乏。
  日军占领东三省之后,关东州的驻军就分驻各地,留下来的只有区区一些守备队、岸防炮兵和警察、宪兵等等。
  5月份的诺门坎事件爆发,为了对苏作战,关东军组建第6军,在各地抽调部队,把原本驻防于此的旅顺重炮兵联队抽调了一大半,成为关东军炮兵团的一部分,再一次削弱了他手中的力量。
  这也难怪,谁能想得到,处于腹心位置的旅顺,有一天会成为前线呢。
  无奈之下,他只能找地方,1939年底,日本人在东北一共有106万人(包括军队、开拓团和商人),关东州就有20万之多,与其他城市的日侨区一样,大连也有准军事组织,在乡军人会的存在。
  于是他要求这个组织马上行动起来,编入统一的守备部队中,作为战时的补充。
  这个要求让刚刚上任五个月的大连市长别宫秀夫有些为难,因为大连也需要守备,同样缺人。
  1939年底的大连,是全日本名列前五的大都市,先进程度冠绝东亚,这座城市也更多地具有日俄混搭风,再加上贫民区的中国人,有一种光怪陆离的繁荣,特别是在本土断炊半年,这里依然有着充足的供应,便愈发难得了。②
  “铁路守备队也被调去了旅顺,如果有一天抵抗份子袭击南满铁路,我们根本不知道拿什么来应对?”
  与他一样唉声叹气的还有南满铁路株式会社理事御影池良雄,后者有着深刻的宫内背景,手中财雄势大,是军方都不敢轻易得罪的人物。
  “要塞司令部限令我们组织两万在乡军人,我只能动员所有能拿得动枪的男子,从16岁到60岁,才有可能完成他们的嘱托,可那样一来,战争过后活下来的,可能只剩下女人、孩子和老得走不动路的男子了。”
  “别宫君,不要那么悲观,本土不也在坚持吗?”
  “坚持的意义何在?苏联下场,日本的失败就是必然的,军方除了嘴硬,还能做什么,拖着7000万国民一起去死吗?我仿佛看到了一个个满怀复仇怒火的中国人,把这里的每一个日本人撕成碎片,我们曾经如何对待他们的女人,他们就会如何对待我们的女人,日本会被复仇的火焰烧成灰烬,不光失去明治以来的所有开拓成果,而且极有可能连本土都保不住,军部的那些混蛋,为大和民族制造了一个毁灭性的敌人,说不定会把我们从地球上抹掉。”
  听到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御影池良雄居然毫无反应,反而有同感。
  “我听说,国内的一些上层人物正在努力,希望摆脱这种不利的局面,然而现在军部把持着一切,他们嘴里喊着“天诛国贼”,敢于对首相实施暗杀,我们只能小心再三,否则连家人都有危险,别宫君,按他说得做吧,等到军人都死光了,日本就安全了。”
  只能这样了,别宫秀夫正打算打出电话,他的秘书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告诉他们一个惊人的消息。
  敌人的船队靠近大连外海,就连肉眼都能看得见!
  ①由关东军司令兼任。
  ②到了1945年,已经挤进了前三,如果考虑到本土被美国人炸成焦土,说是第一也没毛病,被吹上天的新京此时还在建设中,就算建成后,也与这个排名无关,因为它属于伪满洲国,大连是被日本人当成本土对待的,大连市长属于敕任官,任命之后要由天皇敕封,这可是无尚的光荣,它的先进程度到了什么地步呢,日本作家富永孝子在其著作《大连,空白的六百日》中有过如下描述:大连的日本人生活水准远比国内高得多,住得是砖瓦钢筋的洋房,上下水道完备、暖气设施齐全、家家都有煤气、有的家甚至有了洗衣机、照相机......划重点,是大连的日本人。
        
第三百九十二章 虚晃一枪
  “那是啥?”
  “那叫灯塔,是给海船指示方向用的。”
  王永乐攀着栏杆,给任常伦解释,他是烟台人,当地也有同样的灯塔,还是洋人修的,每到夜里就会发出耀眼的光芒。
  他们搭乘北上舰队的4艘老式琼沙型运兵舰行驶在大连以北的海面上,这种老运兵船始建于70年代末期,为了南海岛礁间的兵员和补给运输,经过几十年的服役已经于2008年全部退役,新式运兵船吨位增大了两倍,增加了车滚舱和直升机甲板,具有一定的直接登陆能力,不过都留在海南没有过来,这些老家伙又被翻出来超期服役,编入了北上舰队。
  包括2000吨级琼沙型运兵舰4艘:南运830 南运831 南运832 南运835 。
  4舰经过了改装和翻修,取消二等舱,双层床改为三层床等措施,使得舱室床位数由219个增加到550个,再加上过道、甲板等地方的站位,单舰极限运输人员数量达到了半个团1500人之多,4舰一次出动可以搭载2个步兵团的全部人员。
  再加上由同级舰改装的医院船2艘:南康833 南康 834。
  6舰一共可搭载三个步兵团,东北解放军第一师其余的部队包括炮兵和车辆,分别由3艘072II型4000吨级坦克登陆舰:“洞庭山”号(舷号931)、“贺兰山”号(舷号932)、“六盘山”号(舷号933)来搭载,包括师部机关和师直的指战员,也在这三艘登陆舰上。
  师政委吕志恒、一团团长唐青山、与战士们一起挤在南运830号运兵舰上,听到他们的议论,同为烟台人的吕志恒介绍道。
  “那是大连,有很多鬼子居住,去那里十分麻烦,要登记要拍照还要办证,哪怕你是伪满洲国民也不行。”
  唐青山“哼”了一声:“小鬼子作威作福的日子不久了。”
  他的营已经升级为团编制,由于滩水河岸的出色表现,全团受到中央的表彰,优先补充、优先升级,也是山东军区第一支编入东北人民解放军的部队,现在将成为第一支登上东北土地的我党队伍。
  6条“琼沙级”、3条072,由4艘053H1、4艘037护卫就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逼近大连外海,因为无人机已经观察到,这一带没有岸防重炮。
  甚至连步兵支援火炮都没有。
  那还怕个屁呀,船队逼近到海岸线3公里处,让敌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天哪,是支哪军队。”
  “他们有战舰!”
  “会在大连登陆吗?”
  “一定会吧。”
  ......
  御影池良雄和别宫秀夫在人群中看到了海上的船队,虽然没有联合舰队那么威武雄壮,也没有看到一条上万吨的巨舰,但是人家已经实实在在地威胁到了大连。
  大连不比旅顺要塞区,没有完备的岸防炮群,只能眼征征地看着敌人一步步逼近,将炮口对准了他们。
  等等,炮口?
  两人突然看到,海面上红色的光点绽放,一声声巨响传入耳中。
  “轰轰轰”
  包括登陆舰上的双联装57和37炮,所有的军舰火力全开,对着1939年的大连市来了一轮齐射,落点么。
  在海岸边看热闹的日本人居多,人人盯着天空中的黑影从头上飞过去,落在身后的沙滩上。
  落点整齐一致,爆炸声此起彼伏,吓得人群四散而逃,聪明一点的直接趴在地上,至于会不会被踩踏,就看天意了。
  “进攻了,快跑啊。”
  “支哪人登陆了。”
  御影池良雄和别宫秀夫随着人群跑开,惊魂未定地回到市政府大楼,一个电话打到旅顺警备司令部。
  “喂喂,井出司令官吗,大连遭到支哪军队的海上袭击,请求支援,请火速派兵支援,我们需要重炮,才能可能抗击敌人的登陆。”
  井出宣时有些懵:“大连?你能确实他们要进攻大连吗?”
  “我当然能确定,不信你听。”
  井出宣时听到电话里的背景声,像是某种爆炸,敌人在炮轰大连?
  难道他们想在金州湾登陆,沿着日俄战争的路线再打一遍?
  井出宣时有些拿不定主意,是坐视敌人登陆呢,还是派出守备队和可以铁路机动的重炮兵进行反登陆作战?
  电话里隆隆的炮声促使他下了决心,支援大连。
  两地相隔很近,又有铁道和公路网相连,调动起来十分方便快捷。
  同时,安装在要塞各个炮台的岸防重炮全部转动炮口,对准金州湾的方向。
  一些系在平地上的探空气球随之升空,做为校射之用,在得到的确有大量船队靠近大连,即将发动登陆作战时,井出宣时又拔打了关东军司令部的电话,要求他们无论如何派出援兵,向大连、旅顺方向集结。
  做完这一切,要塞炮兵群的第一轮齐射开始了。
  我军护卫舰上的雷达马上捕捉到弹道曲线,并计算出落点,差得很远。
  超过30公里的距离,首发命中率无限接近于零,而在敌人开炮之后,我军船队也离开了大连近海海面,向远处驶去。
  “嘘”
  战士们看着海面上升起的巨大水柱,纷纷发出嘘声,就像是鬼子开炮在为咱们送行。
  “太过瘾了,俺发现陆军的炮兵,都没有海军的炮兵过瘾,想打就打,想跑就跑,鬼子追都追不上。”
  王永乐无语地看了任常伦一眼:“咱们现在还是步兵。”
  “没事,等打跑了鬼子,我去当海军。”
  “就你,大字不识一箩筐,还想当海军开炮,先把步枪用熟吧。”
  连长王金宝给了他一个爆栗,引得战士们哄堂大笑。
  笑闹了一阵,他们发现,船离岸越来越远了,当然也离鬼子的炮火落点越来越远了,船队绕着金州半岛转了个圈子,跑到了旅顺口的外海海面。
  被鬼子发现后,所有的炮口又转过来,对准他们就是一顿乱轰,当然也是离题万里。
  这一下战士们也糊涂,究竟是打算在哪儿登陆啊?
  来来回回转了几圈,鬼子的援兵也到了,驻奉天(沈阳)的第2独立守备队(旅团级编制)坐火车沿南满铁路南下,到达了大连。
  “奉天的鬼子出动了。”
  得到消息,梁兴初和师参谋长李梓斌微微一笑,向船队下达新的命令,在鬼子的炮声中调头北上,一头杀入渤海湾的。
  深处。
第三百九十三章 巧夺营口
  渤海湾,辽河入海口附近一个叫南甸子的地方,杨靖宇带着十几名战士躲在树林里,他们提前五天潜入东北,是为了后续部队打前站。
  这一带处于辽东半岛的底部,关东州厅的边缘,因此海岸线是由伪满洲国军驻守的,他们在内应的帮助下,出其不意地解决了这一带的水警,等了两天,终于等到了我军大部队的到来。
  “总司令,你看。”
  他的警卫员黄生发指着远处的海面,两艘小艇飞快驶来,到了近处开始减速,停在滩涂上。
  “打信号。”
  另一名警卫员王传圣拿着手电筒朝来船摁下又熄灭,连续三次,对面马上发出同样的信号。
  信号对上了,杨靖宇带着战士们迎上前,对面的小艇也下来十多人,与他们相会。
  “我是一师政委吕志恒,你就是杨副司令员吧。”
  “我是杨靖宇。”
  “首长好,东北人民解放军第一师奉命进入东北,请指示。”
  杨靖宇早就接到了中央的任命,但是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适应自己的身份,眼下,东北解放军司令员林育蓉和参谋长刘亚楼还在苏联境内整编部队,东北局第一书记王稼祥和副参谋长李天佑在青岛组建队伍,他做为副司令员和东北局第二书记,已经是前线位置最高的领导了。
  “好好,给我讲讲,这仗要怎么打?”
  杨靖宇十分兴奋,第一师的完全体足有一万多人,三个主力团都是3000人的大团,更不必提那些重武器了。
  吕志恒一边向他讲解战役计划,一边让后头的小艇返回,这里没有港口,6艘运兵船不能直接停靠,只能用快艇往岸上运人,速度无法快起来。
  三艘072则直接抢滩,在他们惊讶的注视中,高大的船艏向两边打开一个大口子,伸缩型跳板搭在沙滩上,一辆辆的汽车驶出底舱,后面拖着大炮!
  当然它并不是山东军区直属重炮团的152,而是缴获的日军师团级支援火炮改38式75毫米野炮,其中完整缴获的不多,大都是各种零件的拼装,好在数量太大,经过一番努力,得到的成品也不少,第一师做为头等主力师自然是要优先配制,于是分得了一个炮兵团的数量,连同牵引车在内一共36门,每艘072装了12门,从沙滩上一一开下来,让所有的抗联战士又是兴奋又是期待。
  改38式野战的战斗全重不到一吨重,日军一般是用6匹驭马牵引,我军不缺油,可以用搜罗来的日军汽车,比起要精心伺候的马匹,汽车的维护更简单,坏了怎么办?
  扔了重弄一辆呗。
  不光如此,杨靖宇等人还发现,这支部队的战士手中,大部分都拿着日军制式的38枪!
  简单地说,这是一支接近全日制的部队。
  这么一想念头就通达了。
  离南甸子不到10公里,是东北第二大港口城市营口,在日俄战争前,他一直稳坐第一把交椅,凭借海运、河运(辽河)两大得天独厚的优势,在旧中国也能排在前五名以内,东北第一。
  日俄战争后,日军占据了金州半岛,旅大成为其殖民地,日本人开始大力发展大连港作为资源出海和物资进口的通道,逐渐取代了位置不上不下的营口港地位,到了30年代辽河通航里程不断缩短,营口的地位也不断下降,如今港口基本上被废驰,驻军自然也多不到哪去。
  驻守营口的是伪满国军混成第一旅步兵第5团的第三营,一共400多人,营长陈学义是土匪出身,在918事变后参加了东北义勇军,先抗日再投降,最后成了汉奸,伪满国军中像他一样的人不在少数,两个月前被调到这里,由此也不必去参加东边道大讨伐和随后的三边大讨伐。
  “营长,来......来了。”
  他的马弁跑进来吞吞吐吐地样子,让陈学义忍不住一脚踢过去。
  “来个屁,谁他娘的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日......本人。”
  陈学义腾得站起身,一把抓起军帽,大街上果然到处都是日本兵,汽车拉着大炮横冲直撞,车上的日本兵目光凶狠,没有人敢多看一眼。
  他还是相当有眼力价的,日军的主力师团也不是以骡马为主,像这样一次来了几十辆汽车的,一定是精锐中的精锐,自己哪里得罪得起。
  联想到不久之前,从沈阳南下的部队通过铁路线过去,他不由得猜想,是不是关东军司令部的大人物来巡视了,那得赶紧去聆听教训,三步并做两步地跑过去,一个高大的身影压过来,开口竟然是带着东北大渣子味的日式汉话。
  “混蛋,守备如此松懈,你们通通地死啦死啦的!”
  陈学义还没来得及把帽子戴好,就被一个重重的耳光打得差点跌倒,他连嘴都不敢还,低头并拢立正敬礼,大声答道。
  “卑职有罪,未能远迎,请皇军恕罪。”
  对方身材高大,遮住了眼前的光线,对于日本人来说,是极为罕见的,不过他此时哪敢质疑,只听到头顶的声音再度响起。
  “集合你的队伍,我要看看,都是些什么垃圾在浪费帝国的军费!”
  陈学义不敢怠慢,马上叫人去集合队伍,在日本兵的刺刀下,他的一营歪歪扭扭地站成一个方阵,只见那个日本军官一挥手,几挺歪把子架起来,枪口对准了他的人。
  陈学义吓得魂飞魄散,“扑通”跪倒在地。
  “太君,太君饶命啊,弟兄们对皇军忠心耿耿,决无二心,求太君高抬贵手,放卑职一马。”
  “哼,当狗还当上瘾了,既然你们承认了自己的汉奸行为,那就最好了,汉奸卖国贼,人人得而诛之,预备......”
  陈学义愕然抬头,在一套日军的佐官制服下,是一张威严的面容,而这张脸他十分熟悉,因为贴在大街小巷的通缉令,全都是这张脸的样子。
  “你......你是杨......”
  “对,我是杨靖宇,营口解放了。”
  杨靖宇一把抓下日军的帽子,他们身上的军服来自于济南的第12军后勤仓库,都是崭崭新从未上过身的,穿在身上自然阔括,别说陈学义了,就是日本人来,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判断,这支装备精良的部队,竟然是共军。
  就这样,登陆部队大摇大摆地开进营口,兵不血刃地占领了包括日本宪兵队、特务机关、警察局、市政府在内的所有部门,在敌人毫不知情地情况下,顺利取得了一个宝贵的港口。
        
第三百九十四章 调虎离山
  从一开始,中央就没有打算在旅顺口打一场翻版日俄战争,东北的港口不多,除去军港的旅顺、商港的大连,就只有接近废弃的营口。
  占领营口,运兵船便可以直接入港将人和货卸在码头上,即使接近废弃,基本的设备还是有的,杨靖宇带着一团伪装成日军提前控制城镇,其余的人从港口下船,列队通过市区,之前被日军到来吓得关门闭户的市民,大着胆子往外瞟,发现来了一支不一样的队伍。
  “听说抗联回来了。”
  “看样子不像啊,我听说抗联的人连饭都吃不饱,怎么可能这么有精神。”
  “瞧见没,他们还有炮,老得瑟了。”
  “杨总司令,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难怪老百姓不相信,38-39年是抗联生存最为困难的时期,被鬼子不断发动的大讨伐赶得走投无路,大量的牺牲和叛变发生在这一时期,为了断绝抗联的生存基础,鬼子使出了十分狠毒的绝户计,将原本分布在各乡的村子强行并在一起,以高墙阻隔、以民团看守,谓之为:“集团部落”。
  住在城镇里的老百姓也有诸多限制,粮食要凭票不准多买,就是防止他们支援给抗联,每当消灭一支队伍报纸、广播都会大肆渲染,让百姓们知道反抗的下场,渐渐地,百姓已经习惯了抗联的队伍被打散、消灭,哪里会想到,有一天他们招摇过市,占领了一个城市。
  不明形势之下,百姓根本不敢开门上街,生怕惹祸上身,对此,军管会也有办法,很快百姓们就瞅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哇,日本人被抓起来了,那个走在最前面的不是小野队长吗?”
  “嗯,就是这个小野,一天到晚牵着大狼狗,传说被抓进宪兵队的没有一个活着出来。”
  “可不是咋地,后面那些特务,到处祸害人,前面老李头家的闺女就被他们抓去了,听说送去日本军营,唉,造孽呀。”
  “那不是警察局的王局长,狗日的也有今天。”
  慢慢地开始有人走出来,发现这些曾经高高在上的日伪特务、官员、警察被绳子捆着押上街头,还有人拿着喇叭在宣传。
  “乡亲们,我们抗联又回来了,这一次,我们不走了,小鬼子完蛋了,营口回到了人民的手中,由你们当家作主,让我们团结一致,清算鬼子汉奸的罪行吧!”
  发动群众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公审公判大会,只要参与进来,就脱不了身了,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的,最终都将投身其中,成为积极份子。
  包括陈学义在内的一大批日伪汉奸特务就这样成为突破口,在公审大会上,被群众竞相揭发,各种罪行磬竹难书,要知道,东北沦陷接近了8年,远比关内要长,鬼子的罪行自然也要多得多。
  “打倒鬼子汉奸!”
  “杀了他们!”
  群众被激发起来,公审大会立刻进入高潮,对于台上的这些人而言,几乎没有无辜之人,就连几天前才调来的陈学义部,欺行霸市、偷鸡摸狗乃至草菅人命的行为都不会少,于是,在群众们众口一辞的呼喊声中,这些人的命运已经注定。
  当场审判、当场判决、当场执行,是公审大会的特点,对于抗联出身的战士来说,这样的公审大会还是第一次,杨靖宇很满意台下的反应,让战士和群众都得到了一次教育的机会,等到大家伙的呼声高涨,他也顺水推舟,当众宣布这些人的死刑,插上牌子勾上大红叉,被战士们一一提溜出去,就在当街的菜市口执行枪决。
  这里也是敌人杀害抗联战士和我党地下组织的地方。
  枪声宣告了营口的解放,沉寂了许久的营口港热闹起来,军管会组织起原来码头的工人修理机械、疏竣航道、逐渐恢复起原来的功能。
  随后,运兵船队返回山东,将一船又一船的兵员、装备、补充卸到营口,看到那些精壮的小伙子,精良的装备,百姓才算真正放下心来。
  营口解放的第二天,林育蓉、刘亚楼、周葆中、李兆麟等东北解放军指战员和全苏式装备的独立步兵第88旅2000多人乘坐苏军的运输船来到这里,将指挥部的架子搭起来,正式进入战争状态。
  旅顺要塞司令部,关东军第2独立守备队司令官野副昌德少将与井出宣时分析起当前的形势,都有些不明所以。
  “他们在哪里?”
  “不知道,你们赶到旅顺的时候,他们就从海面上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去了哪里,或许在等一个时机吧,大连的在乡军人已经组织起来,但是缺乏重武器,我们希望关东军司令部能够给予 一些支援。”
  野副昌德摇摇头:“我来之前,矶谷参谋长(矶谷廉介)特意嘱咐,一定要速战速决,目前奉天造兵所(即沈阳兵工厂)的产量只能优先供应关东军的消耗,关内已经多次要求供应弹药,如果产能无法扩大,就连这一要求都难以实现,国内发生了什么司令官阁下很清楚,满洲或许要独立支撑起两个国家的进攻,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虽然如此,还是拜托了,大连失守,旅顺口也会有危险,不管敌人在想什么,进攻一定会到来,这里是满洲的门户,请给予足够的重视。”
  “好吧,你的要求我会带给关东军司令部,不过无法保证一定通过,阁下,恕我直言,前方赤露军的攻势越来越猛烈,司令官很难分心注意到这里,我的第2独立守备队要管理这么大一片地区,实在是难以应付啊。”
  井出宣时听得出来,这是一种隐晦的提醒,白跑一趟,一无所获,引起了人家的不满。
  野副昌德多等一天,算是仁至义尽,在没有发现海面上有任何异常后,不顾他们的挽留登车准备返回奉天,也就在此时,前方传来了新的消息,敌人在营口登陆,正源源不断地运来军队,向周边地区发展。
  “奉天,他们的目标是奉天!”
  野副昌德终于反应过来,所谓的海面船队是什么意思了,他们的目标从来就不是大连,只是为了将自己从奉天调出来,造成兵力空虚的事实。
        
第三百九十五章 捅马蜂窝
  林育蓉有些怕光,这个毛病是在一年前落下的,经过苏联人的治疗,枪伤倒是好了,多了一些别的毛病,比如水土不服。
  刘亚楼怕他晕船,除了准备晕船药,还有一袋子炒货。
  “这是什么?”
  “炒黄豆,尝尝,我找老中医要来的偏方,专治胃口不好。”
  林育蓉这些天的确胃口不好,特别是在海船上,下到陆地上,又多了些别的不适,他以为是手术的后遗症,并没有放在心上,刘亚楼的好意也来者不拒,闻了一下觉得很香,捻起几颗嚼了嚼,意外地好吃。
  疏不知,刘亚楼更意外,临行前,任弼时特意嘱咐他如果林总有什么不适可以用这个来缓解,当时他还不以为然,一试之下居然奏效了。
  于是,出现在一师面前的林总就成了背着手,一言不发的模样。
  这是一个混编师,由主力团一团加上两个预备役团组成步兵,再加上一个日械炮兵团,和师直属警卫营、通信营、工兵营、卫生队等单位,人数在一万2千人左右,比他之前担任师长的第115师要少,但是火力却大大加强了。
  当然,武器就有些驳杂了,他看到了日械,还有海南送来的56系。
  “你们就是用这种枪,打败第5师团的?”
  梁兴初向他介绍了这些枪的特点,林育蓉琢磨了一下。
  “那就够了。”
  什么就够了,梁兴初一头雾水,林育蓉详细了解了他们的装备情况,马上给他们布置下任务,乘火车直趋奉天。
  扮成第2独立守备队。
  刘亚楼有些担心:“一个师放到奉天,压力有点大啊。”
  “他们没问题。”
  林育蓉朝嘴里扔了一颗黄豆,“嘎嘣”一声嚼开。
  “第2、3师什么时候到?”
  “第2师已经在海上,最多5个钟头到港,第3师还在等待登船,山东军区电告我们,他们已经派出了海防大队协助运输,下一批次的部队到达速度会加快,一次性可以运来2-3万人。”
  “嗯,第2师到了叫我。”
  林育蓉不再说话,对着地形图陷入沉思中,刘亚楼了解他的习惯,向指挥部里的参谋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把动作放轻,以免打扰了他的思路。
  把门带上,一转身就看到杨靖宇大步走进来。
  “101呢?”
  “102,在里头呢,有事吗?”
  杨靖宇朝里面看了一眼,打消了进去的念头:“我看一师上火车了,是不是有任务?”
  “嗯,奉天。”
  “直接打奉天?”
  “对,直接打奉天。”
  杨靖宇愕然道:“那不是捅了马蜂窝?”
  “就是要捅这个马蜂窝,我们之所以选择在营口登陆,一是这里有港口,方便海运,二是这里有铁路,可以快速机动,我们已经得到了消息,第2独立守备队被调离奉天,当地的守备力量极为空虚,只有伪满国军第一军管区的少量部队,战斗力很差,第一师有很大把握拿下奉天城,你想想看,敌人丢了这么重要的城市,会怎么办?”
  “那肯定是重兵合围呀。”
  “对,只要他们调动,我们的战机就来了,打鬼子,现在最怕的不是他来打你,而是龟缩在城里不出头,攻坚战我们打不起,把守军调出城,在半路上伏击,是最省事的办法,你瞧着没有,101就在琢磨怎么调动锦州、长春之敌来援呢。”
  杨靖宇听完他的介绍,感觉像做梦一样,这才多久啊,咱们已经要想方设法地把鬼子调出来与他们打野战了,生怕他们据险而守。
  刘亚楼很明白他的感受,感慨道:“102,我也是第一次制订这么大胆的计划,把整个东北的鬼子都算计在内,甚至都不等到后续部队的到来,但是中央有这个把握,我们不相信也得相信,你说是吧。”
  “是啊,不敢想像,我们马上就要打下奉天了,103,我们的任务呢?”
  “整编,原抗联部队整编为教导师,你们现在就以可以开始扩充了,扩出一个团给一个团的番号,扩出一个师给一个师的番号,101说了,你们是地主,适合做这项工作,原则上,对于伪军和土匪,要进行斟别,既不能一概收编影响我军的名声,也不能一概放走,为祸乡里,就像营口一样,首恶份子要招开公审大会,用严厉的手段迅速平定地方,这一点你们做得很好,接下来,就是东北局的工作了,说实话,我们更喜欢自己招来的兵。”
  “我明白了。”
  杨靖宇知道他在提醒什么,抗联在过去的发展中,吃过很多次盲目扩招的亏,那些大大小小的叛徒,有很多就是土匪出身。
  目前来说,双方还存在一个磨合的问题,好在抗联的部队经过了几个月的休整,又进行了正规化的训练,战斗力有了更大的提高,他们都是经过了8年抗战(1931-1939)活下来的老兵,无论是技战术还是对党的忠诚都有保障,该叛变的都已经叛变了。
  这样的部队,才能称之为教导队,根据101的建议,杨靖宇与周葆中、李兆麟一合计,把所有三路军的抗联战士编成一个架子师,人数在5000人左右,等招到兵把这个架子填满,就会变成一个满编师。
  当然,并不是说他们就不用打仗了,就在第一师乘火车出发不久,他们接到新的情报,第2独立守备队从大连乘车北上,似乎冲着营口而来。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因为第一师已经全体出发,扮作日军的先锋团坐火车,其余的部队沿公路机动,正日夜兼程往奉天赶,营口的部队只剩下了刚刚成立的教导师。
  他们一半是苏械,一半是日械,根本没有多少重武器呢。
  而最近的援军第2师还在海上飘,至少需要三个小时才会到。
第三百九十六章 合击营口
  此时的营口正处于历史的低点,港口接近废弃,通商口岸的地位被大连取代,商人纷纷离去,商铺关门,人流大减,原本热闹的城区变得冷清,县城总人口从高峰时期的20万降低到10万人左右,西方领事馆和代办处全部撤离,就连居住在城中的日侨也尽数搬去其他城市,如果不是挨着南满铁路,处于奉天与大连的中间,可以靠着铁路线讨生活,人口还会持续流失。
  作为第一路军曾经的活动地区,抗联杨司令的大名还是很有号召力的,一听到是他的部队在召人,很多青年争相报名,要求上前线打鬼子,被压榨了8年的东北人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公审大会以后,都不用号召,便将他的指挥部给堵住了。
  一个师不需要那么多干部,根据东北局临时电话会议的决定,以杨靖宇兼任师长,魏拯民为政委,赵尚志为参谋长,冯仲云为政治部主任,一团团长曹亚范、政委陈瀚章,二团团长柴世荣、政委崔石泉,三团团长许亨植,政委冯治纲,补充团团长李延。
  原第二路军总指挥周葆中和第三路军总指挥李兆麟分别出任东北人民解放军后勤部主任和东北局南满省委书记,其余各干部也将充实地方,他们有着丰富的对敌斗争经验,又是东北本地人,更适合就地开展工作,比如原第9军政治部主任王克仁就接任了营口军管会主任,副主任季青也是老抗联了。
  教导师成立的第一仗就碰上了硬茬子,除了杨靖宇,别的领导心里都没有底。
  “情况显示,鬼子分乘多辆火车,前后绵延几十里,人数绝不可能只有一个旅团级别,应该是大连、旅顺的鬼子也出动了。”
  师领导当中,参谋长赵尚志没有到位,副参谋长王效明代行其职,负责与司令部对接,二者都是刚刚才组建,草创之余也没那么多讲究,什么信息化指挥中心是谈不上了,一切都要靠图上作业。
  林总给他们的任务大而化之,阻击北上之敌,为第一师确保后路。
  没了,怎么打,你们自己看着办,别来烦我。
  5000人啊,就算大力招兵,枪都没打过的菜鸟上了也是炮灰,抗联什么时候打过这种仗,一时间,人人都在向往钻山林子啃草根吃树皮卧冰雪的美好生活。
  啊呸!
  众人猛地抬头,咱现在是正规军了,虽然军服还没来得及换,那也是正规军了,不能这么猥琐好吧。
  一群钻惯了老林子的领导有些发懵,最喜欢搞小鬼子屁眼的陈瀚章指指南满铁路。
  “上级有没有说过,不能破坏铁路?”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个好像真没有。
  营口以北5公里的下店村,南满铁路穿城而过,原本驻守的伪满铁路警察被尽数歼灭,当第一列北上的火车过境时,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这个年代的蒸汽火车是烧煤的,由于载煤量有限,每到一定距离就要进站加煤加水,因此,各个站台上都堆积着煤块,随便准备添加。
  “没有人了?”
  得到消息,关东军第2独立守备队步兵第12大队大队长铃木启久大佐推开车窗往外看,站台上空荡荡地,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快,快下车。”
  然而已经晚了,前面突然发出一声巨响,他只觉得整个车厢都在摇晃,还没有完全停下来的火车脱轨而出,歪歪扭扭地挤成一团,前后车厢发出剧烈的撞击,一节跟着一切倒在铁道线外。
  “哒哒哒”
  紧接着,清脆的机枪声响起来,遇袭了。
  等他从车厢里站起来,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喊杀声,各种枪声杂乱无章,他听出了日式的38枪、苏联人的水连珠、还有东北兵工厂的辽十三等多种特征,独立守备队成立的初衷就是讨伐反日武装,他自然不会陌生。
  这不过又是一支抵抗力量罢了。
  铃木启久心里大定,抓过一个士兵,向他吼道。
  “去传令,全军下车,准备攻击。”
  又向后方报告:我军在营口附近遇袭,敌人数量不少,极有可能是抗联主力,请求支援云云。
  接到消息,位于车队后方的野副昌德赶紧在地图上找到出事的地点,离营口只有5公里,思索了一下,他叫来同车的旅顺重炮兵联队第一大队大队长近藤虎之助少佐。
  “近藤君,敌人以地方武装阻击我军,其主力必然直趋奉天,我已电告奉天方向并关东军司令部,请他们调集兵力前来,在此之前,我军必须确保奉天无恙,为此,需要用最快的速度突破营口,请近藤君辛苦一趟吧。”
  “梭噶,虽然是牛刀杀鸡,但司令官阁下说得在下很舒服地说。”
  重炮兵第一大队是旅顺重炮兵联队唯一一个留下来的单位,别的都被抽调给了关东军炮兵团(这个团不是我们通常意义上的团,可以理解为“集团”),拥有被日军称为“完美之作”的96式150毫米口径野战炮12门,这种炮因为成本太高最后停产,只装备了一些独立的重炮兵部队。
  在野副昌德看来,反正铁路也给炸了,停下来也要浪费时间,不如干脆给敌人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也好,为了增援奉天,他并不敢有所轻视,而是调集了足够多的人手,包括旅顺口这个唯一的机动炮兵大队。
  除此之外,为了弥补炮灰喔不步兵数量不足,他还拉上了一半的大连在乡军人,有了万把炮灰的支持,就算打成消耗战,野副昌德也夷然不惧。
  何况,哪怕是在乡军人,大都有过服役的经历,只是年龄稍大了一些。
  在他的命令下,重炮兵第一大队全体下车,在那些辎重兵的帮助下连拉带拽,将一门门重达4吨多的火车推下平板车,再用人力和马力相结合的办法,拖到已经测量好的炮兵阵地,就地构筑炮兵阵地。
  而那些在乡军人组成的临时部队,则乱哄哄地向前跑,准备加入先导部队,向营口发起攻击。
        
第三百九十七章 以炮制炮
  “这伙鬼子接到的是死命令啊,不惜一切代价增援平安县城,啊呸,奉天城。”
  四艘053H1型护卫舰“台州”号(舷号533)、“金华”号(舷号534)、“丹东”号(舷号543)、“临汾”号(舷号545)组成的护卫舰队一直在营口外海游弋,保障这条海路的安全。
  该型舰是053H型护卫舰的改进型,主要加强了舰炮、动力和雷达系统,也是第一款安装卫星导航系统的国产军舰,也是最后一款没有在后甲板设置直升机平台和机库的国产军舰,在的后续改型中,都更强调舰用直升机的应用。
  驱九支护25大队第二分队队长文少恭中校看着无人机传回来的画面啧啧称奇,“台州”号舰长俞敬中校皱起了眉头。
  “从比例上看,这些火炮的口径不小,咱们的人要吃亏。”
  “有咱们在,还能让小鬼子占了便宜,那还穿越个屁呀。”
  “你想怎么做?”
  “打他龟儿子的。”
  文少恭冒出一句方言,把俞敬逗乐了,因为他才是四川人。
  一声令下,分队里的四艘053H1马上变换队形,沿海岸线一字排开,火控雷达转向陆地的方向,每条护卫舰的前后两个主炮塔也跟着转向,将总数8门79式双联装100毫米舰炮对准了远处。
  就火炮数量而言,它比052D还要猛。
  不到三分钟,所有军舰已经完成了射击准备,一圈圈的炮弹被自动送弹机提上来,即将进入全速工作的状态。
  “开炮!”
  文少恭一声令下,4艘齐齐开火,第一轮齐射打出的16发100毫米高爆弹,在巨大的声响中飞向超过7公里远的目标,雷达测距、无人机定位、计算机辅助参数计算、全自动炮口调整,虽然失去卫星的帮助,在不到20公里的范围内,新科技依然发挥出无与伦比的优势,第一轮齐射就打出了不到30米的偏差,将敌人刚刚构筑的炮兵阵地笼罩在炮火中。
  敌人的炮弹落下来时,重炮兵第一大队大队长近藤虎之助正在与前方的铃木启久通话,从炮兵阵地到前方的交战线距离在4公里左右,超过了目视都需要观察员提供参数,并对落点进行校正。
  他的士兵也算训练有素,只用了一个半小时就把火炮从平板车上移下来,拉到预设的阵地上,同时完成了开挖驻锄坑展开炮位的工作,大量在乡军人扛着一箱箱的炮弹送上来,为他们提供后勤保障。
  “辛苦了。”
  “真是威武雄壮啊。”
  “这样的打击,没有人经受得住吧。”
  “支哪人一定会崩溃的。”
  “那样的话,前线的士兵会不满,因为你们抢去了他们立功的机会。”
  “哈哈。”
  阵地上气氛轻松,近藤虎之助也是心情大好,不管怎么样,总算不是空跑一趟了。
  “铃木君,不必客气,你只需要让你的士兵往后退一点,然后等待敌人被撕成碎片吧,那是怎样的壮观场面,真是令人期待呀......”
  “簌”
  话音未完,一阵急速的破空之声让他们的对话嘎然而止,近滕虎之助太熟悉这个声音了,抬起头一看,一个个黑影从空中落下,直奔他的炮兵阵地而来。
  “快躲开!”
  他急得连电话都没有放下,扯着嗓子大声喊道,然而不管是自己的士兵还是来帮忙的在乡军人,全都惊呆了。
  “轰”
  16发炮弹在地面上炸出一条火龙,虽然直接命中的廖廖无几,不过冲击波和破片杀伤还是给阵地上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一分钟前还欢声笑语的阵地变成了死亡地狱,近藤虎之助本人也被巨大的能量推倒,爬起来一看,阵地上一片狼藉,被击伤的人在地上打滚,发出凄厉的哀嚎。
  “调......调转炮口,敌人在......那边。”
  他深知此时再来转移已经太晚了,只能拼死一搏,从弹道推测,炮击的距离超过了5公里,那岂不是说,来自于海上?
  他被自己的推断吓了一跳,南满铁路线恰好在这一带最接近海岸线,敌人是有预谋地?
  只可惜,就连这个机会也被剥夺了,剩下的炮兵奋力拉拽炮身,试图将炮口转过来,4吨重的大家伙,想要原地转向,又岂是那么容易的,没等拉出炮位,第2轮齐射就到了,这一次不用看落点,加藤虎之助也明白,自己的重炮兵第一大队完了。
  “轰”
  经过校准的舰炮炮弹如雨点般落下,自动装弹机“咔嚓咔嚓”地旋转着,将一发发100毫米炮弹推进炮膛,炮塔内的甲板上“乒乒乓乓”地掉满了弹壳,在战士们的操作下,79式舰炮以一分钟40发的速度急速射击,直到打光了一个基数的炮弹。
  在无人机的镜头里,敌人的炮兵阵地一片火海,大口径炮弹的殉爆将这一趋势推向高潮,果然如同他在电话所说的,场面绚烂如樱花凋零,壮美如富士山爆发,绝望之下的加藤虎之助拔出南部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板机。
  “啪”
  这一次,南部手枪正常发挥,没有发生喜闻乐见的断针现象。
  就在教导师奋力阻击北上的敌人时,早早出发的第一师先头部队到达了海城火车站。
  与鬼子一样,他们的火车也一样要加煤加水,然而他们停在这里又不光是补给。
  泛着白色的蒸汽,一下子弥漫了整个站台,三团长刘善福拉着扶手跳下来,几个身穿铁路制服的男子上前,手里的马灯照了一下。
  “老祁,祁致中?祁军长。”
  刘善福身后的男子看清了来人的脸,一下子叫出声,祁致中又拿马灯照了一下。
  “你是黄玉清,二路军的黄主任?”
  “对,我是黄玉清,现在担任东北人民解放军的联络员。”
  他把刘善福介绍给对方,祁致中恍然大悟:“我说鬼子怎么这么高呢,原来是你们扮的,可算把你们盼到了。”
  时间紧迫,刘善福马上招呼三团的战士下车,空车开进岔道待命,就在他们下车的当口,后面的火车靠上站台,只加了煤和水便扬长而去。
  祁致中看着他们的装备有些发晕:“你们来了多少人啊。”
  “三千吧,不够吗?”
  “够了,这几位是鞍山地下党的同志,我到这里摸了两个月的情况,大致已经搞清楚了。”
  刘善福毫不犹豫地说道:“好,祁致中同志,请你告诉我们,如何在尽量保证厂房设备完好的情况下,消灭敌人。”
  祁致中哈哈大笑:“本来我没什么把握的,因为厂里有大量鬼子监工,有护厂队,城里还有一支宪兵队,现在你们来了,事情就简单了,就凭你们身上的这身皮,至少也能混到他们眼前,到时候就随便搞搞啦,有多的借我一身,我会鬼子话。”
  没错,第一师第三团的目标并不是奉天,而是距离营口不远的鞍山,这里有本时空亚洲第3大钢铁企业。
  鞍山制铁所,也就是后世鞍钢的前身。
        
第三百九十八章 奉天造兵所
  后世的沈阳曾经号称共和国工业的“长子”,是东北地区重工业的中心,而他的地位就是从20-30年代开始奠定的。
  日本人侵占东北之后,为了将其做为侵略中国的基地,在东北投入重金,特别是以奉天为中心的工业带,打造起鞍山、本溪、抚顺三地的煤钢联合体,和以此为基础的奉天制造中心。
  其中又以接收自东北军张学良部的沈阳兵工厂为最。
  它早在30年代就是中国最大的军工制造企业,日军占领后以沈阳兵工厂为主体扩大了生产规模,连续进行重大投资,到1939年,已经成为本土的小仓兵工厂以外的第二大枪械生产厂、第三大轻型武器(轻重机枪迫击炮掷弹筒)生产厂,计划中还要建设起战车、飞机制造工厂,不过那已经是41年以后的事了。
  哪怕只到1939年8月中旬,改名为“奉天造兵所株式会社”的这家兵工厂,也是全国屈指可数的大型制造企业,可以说是后世沈阳重工业的摇篮。
  换句话说,这是比奉天城本身更有价值的目标。
  “过了辽阳就是沈阳,现在叫奉天,别的我不管,沈阳兵工厂一定要拿下,而且要尽可能完整地拿下。”
  火车的军官车厢被临时改造成指挥部,梁兴初、吕志恒、李梓斌和一团长唐青山、二团长江拥辉围在地图前商议。
  “出发前,101给我说了,拿下沈阳兵工厂,哪怕打不下奉天城,第一师都是首功。”
  梁兴初的脸色在红红的电灯下忽明忽暗:“我给你们的要求,第一师从不做选择,老子通通都要,说吧,你俩谁去?”
  唐青山抢先开口:“第一团也不做选择,我们包了。”
  江拥辉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瞧把你能的,你咋不说整个东北你唐二愣子一个人包圆了呢。”
  “诶,上级敢下命令,我就敢接,不服咋地?”
  唐青山一扬头,瞪了回去,梁兴初一人给了一脚。
  “别扯淡,这是咱们师入东北的第一战,101说了,咱们在潍水河能堵住第5师团,在奉天就能堵住关东军,打不好撸了我的师长,我先撤了你们。”
  吕志恒打了个圆场:“ 这样吧,还是我跟一团去打兵工厂,师长带三团和其余部队解放奉天,兵工厂使不了重火力,炮团用不上。”
  “就这么办。”
  梁兴初也不让他们选了,三言两语把事情定下来,全师除去第三团,还有8000多人,一列十个车皮的火车只能拉1200到1500人,为了将人和装备都拉上,需要7-8列火车,好在东北的铁路比较发达(39年底达到了一万公里),南满铁路又是最重要的交通动脉,从营口火车站到鞍山火车站一路搜集,总算是找到了足够多的车皮,便捷的铁路运输不仅快,而且能节省战士们的体力,他们穿着日军的制服,打着第2独立守备队的旗子招摇撞骗,沿途的伪满国军和警察不敢问,日本宪兵及守备队人数又过少,往往稍加怀疑就被近距离干掉了,现在他们的队伍里又多了宪兵部队,这比第2独立守备队的招牌还要好使。
  奉天北郊的大东区,从文官屯到孤家子,占地5000多亩的广大区域被高墙、岗楼、铁丝网和巡逻队包围着,这里就是原沈阳兵工厂,现改名为“奉天造兵所株式会社”的国内最大兵工厂所在地。
  这里光是职工宿舍区就盖了1200多栋楼,全厂拥有技术人员1000多人,职工18000多人,其中伪满洲国人15000人左右,多数都是从事的重体力和基础性工作,只有少数管理和技术人员。
  为了达到作战目标,吕志恒、唐青山、团政委孙端夫特意找来了原沈阳兵工厂的兵工专家于鸿春,他现在是一师后勤部枪械修理所的所长。
  “难,太难了,厂里最不缺的就是枪炮弹药,所有的工人拿起枪就是士兵,技术人员可以直接操纵火炮,以厂房之坚固,在31年犹可抵挡大军,若非少帅一纸命令,岂会轻易落入日寇之手,如今反过来,我们主攻,要是硬来的话,最好的结果也是攻下来,厂区化为废墟,当然,中国工人未必会死扛,但是几千日人也绝对不可小觑。”
  听到他的话,众人都有些挠头,这个工厂比普遍一个县城还要大得多,不知道的人光是走路都可能迷路,真要硬攻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31年落入日寇之手后,又加大投资进行了扩建,从张学良时期的3200亩扩大到了5000多亩,一直扩展到靠近东陵的孤家子,在那里建起一座无烟火药分厂,工厂与南满铁路有支线相连,火车可以直接开进去,兵工厂与奉天城的联系十分紧密,显然是吸取了东北军的教训,可以随时相互支援。
  为了做到知已知彼,在火车行进的同时,几架无人机朝着奉天的方向飞去,如今的山东部队已经将这种小玩艺当成了标配,每个团都至少装备了一架,师部更是拥有一个无人机中队,侦察、监控、火炮校射,用起来就会爱上,无一例外。
  情报上的数字远远没有无人机飞上一圈来得直观,在高清摄像头的拍摄下,一幅巨大的厂区地形图渐渐成形,几个人都是吸了一口冷气,这是一个远比奉天城还要大得多的目标,甚至拥有高射炮阵地!
  这下连唐青山也不敢夸口了,倒不是怕了他,而是要做到尽量保护机器设备,目标难度有些大。
  列车很快过了辽阳县,进入奉天境内,在快要到达奉天火车站之前,师部通过电台联系上了提前两个多月潜入这一带的地下党,列车在郊外缓缓停下,一行人从高梁地里钻出来,跳上火车。
  “没想到你们真得来了。”
  为首的男子身材挺拔、目光炯炯,腰带上交叉插着两把驳壳枪,打量了一下车里的人,向他们伸出手去。
  “我是赵尚志。”
第三百九十九章 北大营的炮声
  抗联的衰落以啥为标志,并不是残部最后退入苏联境内,编成独立步兵第88旅。
  而是两个标志人物的先后牺牲。
  “南杨北赵”
  以南满为主要活动区域的杨靖宇和以北满为主要活动区域的赵尚志,二人的牺牲都轰动了东三省,而且都是被叛徒出卖。
  因此,当奉天特务机关长池田纯久少将接到营口地区出现以杨靖宇为旗号的抗匪活动报告时,马上表示了最大程度的重视,因为这个名字已经有半年之久不曾出现过了,他与他的第一路军曾经被皇军的讨伐队包围在长白山一带的密林里,后来不管怎么找,都只能找到林子里的一些宿营痕迹,人却不亦而飞了。
  紧接着就传来了营口失陷的消息,这个消息让他大吃一惊,因为抗联是没有跨海机动能力的,那就只能是苏联人的手脚,以至于当他听到一个名叫“东北人民解放军”的称号时,也不过把它当作了8年前风起云涌的抗日义勇军中的一个例子,那个时候,打着抗日旗号的队伍层出不穷,都拍脑袋想一出是一出。
  然后,鞍山宪兵队发来电报,当地出现抗联活动的迹象,他们正组织人手前往抓捕,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对,电报。
  池田纯久拿着电报慢慢反应过来,事情很严重,因为电话线被切断了。
  宪兵队由特务机关指导,鞍山宪兵队是奉天宪兵队的派出机构,只有一个分队的兵力,还没有昭和制铁所(鞍山制铁所)的护工队人数多,一般出现重大匪情,都是要上报奉天的守备队司令部,由他们组织起讨伐队,调动各个地区的警察、宪兵、驻地部队联合行动,而他这个指导机关就是领导者。
  于是,池田纯久马上联系了驻奉天的第2独立守备队司令部,却被告知人家已经出发了,对方反而告诉他,部队在营口遇阻,正设法打通铁道线,请他们注意北上可能之敌。
  事情比他想像的还要严重。
  池田纯久马上将消息上报给新京的关东军司令部,请他们无论如何要抽调部队过来保护奉天这个最后的生产基地。
  “池田君,我不得不遗憾告诉你,所有的部队都已经被派往了边境要塞,以补充守备军的损失,你不知道,就在昨天,赤露军队发动了大规模进攻,攻势空前猛烈,他们的战机把我们的前线机场、交通线、集结地、后勤仓库炸成一片火海,甚至出动了战列舰级别的重炮轰击前沿要塞,英勇的帝国士兵正在这样的环境里顽强抵抗,我们已经要求所有的侨民武装起来,他们需要奉天造兵所的武器,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确保奉天的安全,关东军司令部已经在向国内协调,我们的援军将不断地从锦州-山海关一线过来,你们的生产对于满洲的安危至关重要,池田君,拜托了。”
  关东军参谋长矶谷廉介中将的话,让他明白过来,现在处处吃紧,已经没有多余的人手可以调给自己了。
  援军?
  以参谋本部和陆军部的作派,现在能从北平出发,已经是高效率了,哪怕日夜兼程,自己也需要守住至少三天,那是从热河到奉天的路程。
  那就只能依靠满洲国军了。
  在一般的思维里,这支军队只有在维持治安时才能想起,他一个电话叫来了奉天宪兵队长三浦三郎大佐和特高课长加藤泊治郎少佐。
  “三浦君、加藤君,鞍山附近出现抗联活动迹象,这是不可容忍的,他们一定遇到了麻烦。”
  三浦三郎说道:“需要我们马上出发吗?”
  “不,我已经电告三重市长(指鞍山市长三重野胜)和昭和制铁所的高层,他们会给予支援,我现在担心的是,抗匪的目标不是别处,而是这里,很显然他们的行动一定是为了呼应赤露军的攻势,一旦奉天造兵所被破坏,关东军和整个皇军的后勤就完了,三浦君,我要你去保证那里的安全,告诉三村理事长(指奉天造兵所株式会社理事长三村友茂),他那里的重要性超过了奉天城,无论如何也不容有失。”
  “哈依,我马上就去。”
  池田纯久又转向加藤泊治郎:“现在可以依靠的只有满洲人了,你要负责监督他们,不要被反满抗日份子蛊惑,你的明白?”
  “哈依,为了保证他们心向帝国,必要时,是否可以行使特殊手段?”
  池田纯久拍拍他的肩膀:“去做吧,我给你最高授权。”
  “唷西,那在下就告退了。”
  加藤泊治郎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就连池田纯久心里也是一寒。
  做完这一切,池田纯久站起身,整理好仪容,叫来自己的副官。
  “安排一辆车,我要去第一军管区司令部。”
  伪满建国后,把东北和热河分为7个军管区(后来增加到12个),第一军管区的范围包括锦州、奉天和通化地区,下辖一个教导队(小旅级两团编制)、3个混成旅(锦州、奉天、通化各一个)、一个骑兵旅和若干辅助部队,总数一万出头。
  司令官于琛澄上将在自己的办公室接待了这位奉天城实际上的主人。
  “池田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池田纯久用纯熟的汉话回答他:“于桑,事情紧急,我就不跟你扯犊子了。”
  “出啥事了?”
  “抗匪在奉天省有活跃的迹象,希望于桑马上集合部队,给予最严厉的讨伐。”
  于琛澄很不喜欢这种命令的口吻,但也知道自己不能违抗,而且对方亲自过来,就是不容自己有推托的余地,他满口答应,伸手去抓电话。
  “既然是抗匪的情报,在下义不容辞,是不是请皇军指导一下?”
  “没有问题,我已经让加藤课长前往北大营,请你通知他们,马上集结队伍,即刻出发。”
  于琛澄抓起电话要通了北大营的伪满奉天地区防卫司令部。
  “喂,我是于琛澄,给我接廖弼宸。”
  电话要通后,他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没想到等来的并不是奉天防卫司令廖弼宸的声音,而是一个巨大的声响,震得他电话脱手掉下,在座机晃来晃去。
  池田纯久离得很近,从电话里传出来的,分明是炮声,还是日制改38式野炮的轰击声!
  两人同时色变。
        
第四百章 兵变1939
  北大营自然位于奉天北郊了,曾经是东北军的驻地,日军占领东北以后,嫌它不吉利,第2独立守备队另僻地区驻扎,把这里让给了伪满国军第一军管区。
  奉天防卫司令廖弼宸中将原来是东边道讨伐使于芷山的部下,918事变时跟他一块儿投降日本人当了汉奸,从团长、旅长一直升到奉天防卫司令,同时兼任第5混成旅旅长。
  他的司令部就放到了北大营,便于就近指挥,也省得受军管区的直接控制。
  原本驻奉天的部队一共有:第一教导队、第5混成旅和第3骑兵旅三部,第3骑兵旅由于要参加对抗联的大讨伐目前在通化地区,北大营只剩了第一教导队和第5混成旅两部,他们都是两团的编制,单旅兵力2500人,两部一共5000人马,从旅部开始就设置了日本军事顾问,层层到营一级,既是训练又是监督。
  因此,当炮弹落入营区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哗变。
  在伪满军中,因为受不了日本顾问的严苛训练而铤而走险的事件层出不穷,从8年前开始就没有停过,可再怎么着,也不能出动大炮啊。
  “出什么事了!”
  他跑出司令部,发现前面的两部营区已经一片火海,士兵们不明所以,都在疯狂地跑来跑去,已经失去了指挥。
  铺天盖地的炮火竟然是从奉天城的方向打来的!
  在逃跑的人群中,他好不容易找到了第5混成旅的日本顾问秋山静友少佐。①“秋山太君,这是为什么?皇军为什么要向我们开炮。”
  秋山静友正一脸懵逼,没好气地说道:“我没有接到任何命令,这一定是误会。”
  廖弼宸哪里肯信,但也没有办法再质问下去,猛烈的炮火不断延伸,很快就波及到了他的司令部,两人顾不得再去寻找答案,连电话都来不及接,一溜烟地骑上马就跑,反正到了奉天城,总会知道结果。
  五千人的北大营一下子炸了窝,被炸死的、炸伤的、惊吓的伪满士兵不顾一切地往外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偏偏有人在传,是日本人开炮想要消灭他们,混乱便是不可避免的后果,即使有人想要理智,在炮火的追赶下也根本不可能做到。
  “日他娘,小鬼子不给活路,跟他娘的拼了!”
  在这样的形势下,多年以来积压的怨气顿时占据了上风,只要有人振臂一呼,那些平素被欺压、侮辱、打骂的士兵也干脆豁出去了,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跟随,往哪儿跑也有了明确的方向。
  结果就是,大队溃兵迎头撞上了刚刚出城的奉天宪兵队。
  三浦三郎大吃一惊,以为是伪满国军哗变,赶紧阻拦,并向对面喊话。
  “快快停下来,回到营地去,否则我们就要开枪了。”
  没有反应,以前碰到这种事,只要看到日本宪兵,都会停下来,现在的这些人,不光没有停下,还跑得更快了,三浦三郎看到了那些士兵眼中的怒火,毫不犹豫地下令开枪。
  “哒哒哒”
  宪兵队没有多少重武器,轻机枪就到顶了,溃兵们被突如其来的弹雨打倒,原本不敢反抗的人也没有了生路,只能纷纷举起枪还击,宪兵队人数少,溃兵占据了数量上的优势,但是没有统一的指挥,双方一时间打了个平分秋色,僵持在奉天城外。
  “可以了,停火吧。”
  2公里外韩家营子,第一师的炮兵团完成了对北大营的炮击,开始收起驻锄,把炮身往车身上挂,梁兴初看了一下手表,对江拥辉说道。
  “老唐他们应该动手了,你们团动作要快,绝不能让奉天城有一兵一卒支援兵工厂。”
  “保证完成任务。”
  第三团在他的带领下向奉天城以东展开,将北大营的溃兵和日本宪兵队一块包了进去。
  而梁兴初则带着师直机关和直属警卫营进驻了已经房倒屋塌空无一人的北大营。
  “把那面旗子扯下来,把咱们的军旗升上去。”
  1939年8月18日,离918事变纪念日还有一个月的时候,中国军队再一次回到了这里,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
  隆隆的炮声震惊的不光是奉天特务机关和第一军管区,还有近在咫尺的奉天造兵所,理事长三村友茂接到池田纯久的电话,连一分钟都不敢耽误,马上叫来驻厂军方代表小田源一少佐。
  “小田君,情况有些不对,反满抗日份子也许要来破坏兵工厂,池田机关长给我们派来了宪兵,请你辛苦一下,把他们安排到合适的位置上,我还要组织工人保卫工厂,那些满洲人怎么办,要是他们有什么问题,会很麻烦。”
  小田源一想了想:“让心向帝国的监工把他们看管起来,不准任何人出宿舍,等到事件平息,也就过去了,满洲人没有什么反叛的意志,他们都是经过了严格斟别,家属就在奉天城里,谁敢有二心?”
  “也只能这样了。”
  三村友茂去找组织人手,两人都听到了炮声,心里轻松不少,因为做为兵工专家,这种炮声简直不要太熟悉,皇军制式的野战炮都出动了,问题应该不大吧。
  小田源一走向大门的方向,拱形的大门依然保持了东三省兵工厂的原样,只是把招牌给换掉了,他远远地看到大门果然站着一队宪兵,被卫兵拦在外头。
  “哎,奉天来的,放行吧。”
  小田源一歪歪嘴,卫兵打开障碍,那队宪兵步履整齐地走进来,最后头跟着一个少佐,他看着很脸生。
  “三浦大佐呢?”
  少佐没有说话,朝身后一指,目不斜视地走过他身边,真是纪律严明哪。
  小田源一看着这些宪兵的步子,怎么看怎么不对,实在是太生硬了,就像是第一天出操的新兵。
  而且,这身高是不是有点超过平均线。
  没等他安排,对方就十分自觉地分别走向各个工事、岗楼、哨位,简直太省心了。
  不对,他们怎么知道要接防?
  小田源一心生不妙,然后就看到,那些位置上的士兵一个个地倒下来,悄无声息地换了人,而所有的枪口,全都对准了厂区的方向。
  他感觉一股冷意从脚底升起,一直冲到心里。
  ①资料上只有个姓,名字我瞎起的。
        
第四百零一章 突击兵工厂
  就在唐青山带着一团主力攻击大门的同时,赵尚志带着一支小分队绕过厂区,直奔孤家子而去,这里是奉天造兵所最边缘的一个工厂,远离主厂区的目地很简单。
  专门生产无烟火药。
  发射药、雷管、炸药,这里生产的火药提供给主厂区使用,生产工艺复杂,产品又十分危险,故而于36年从文官坟迁到了这里,同时也是新型炸药的研制基地。
  离工厂还有几里地,空气就弥漫着一股呛人的味道,难怪这里人烟稀少,连田地都十分荒芜。
  “工厂占地70余亩,分成数个车间,还有一个极大的原料仓库,和一个成品仓库,只有当主厂区需要时,才会通过铁路线运过去,从空中看,结构上与搬迁前相差不大,只是防卫增强了很多,这些炮楼不好对付啊。”
  何只是不好对付,整个工厂孤零零地矗立在荒原上,四周没有任何遮挡,全是开阔地,光是接近就是个大麻烦,于鸿春跟在队伍中,向他们介绍可能的工厂布局,因为他在这家工厂搬迁之前就离开了东北,并没有实地的经验,但是也比一摸瞎要强。
  “既然有难度,那就不搞了,炸了它算完。”
  赵尚志十分清楚他们的目地,整个奉天造兵所,就属这个工厂最危险,为什么搬迁到这么远的地方?不就是害怕出事故吗。
  既然没有把握拿下它,不如干脆炸了拉倒,省得这里的炸药被敌人用于主厂区,没炸着人也会炸着机器。
  说干就干,他带来的是第一团的特务连,特务连长李明海是潍水河战斗的幸存者,今年只有21岁,也是山东军区最早一批接受新装备的战士。
  在一架无人机的指引下,特务连从右侧接近工厂,到距离600米左右的开阔地,由班级精确步枪射手对炮楼的火力点进行压制,他们使用SVD为原型仿制后定型的85式狙击步枪,在这个距离上可以达到90%的命中率。
  “呯呯”
  枪响人倒,敌人被惊动后纷纷涌入炮楼,三层射击孔全体开火,机枪、步枪声响成一片。
  赵尚志惊讶于它的精准性,600米的距离,肉眼看到的人只有一个小小的影子,别说步枪了,机枪打出去也是弯的,鬼子的38枪号称800米有效距离,其实超过了500米都是抓瞎,真正的死亡距离是400米以内,因此,这个距离对于进攻者是比较安全的,当然,炮楼里是有炮的,鬼子甚至拆了一门92式步兵炮塞在里头。
  于是,精确射手只打了两枪就更换了位置,等到敌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两人一组的火箭筒手开始匍匐前行,赵尚志看到他们的背上背了两个圆圆的筒子,却不知道用途何在。
  很快,一组火箭筒手就爬进了500米的距离,但他们并没有停下,而是又向前爬了一百米左右,在400米的死亡曲线边缘,爬起来半蹲于地,解下筒具,安好瞄准镜,将超口径的40毫米火箭弹塞进发射具内,以肩扛的方式瞄准前方炮楼。
  虽然69式火箭筒的射击需要良好的训练和实战经验,但是目标实在太过明显,根本不需要过多的修正,就在赵尚志的注视下,一道白烟直直地飞出去,准确地砸在炮楼的楼体中部。
  “轰”
  85毫米半穿甲高爆弹在穿过厚厚的砖混墙体后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爆炸,他惊奇地看到,半截炮楼轰然倒下,正在射击的步兵炮和机枪嘎然而止。
  “冲啊!”
  赵尚志大吼一声,挥舞着两把驳壳枪一马当先冲了出去,特务连的战士紧紧跟上,顺着火箭筒炸开的缺口冲进了火药工厂。
  “一班,占领制高点,二班注意敌人动作,不要追得太狠,鬼子会自爆。”
  李明海负责具体指挥,于春鸿在一旁提醒他:“这几排屋子应该是工人宿舍,中国工人大都是鬼子强征来的,里面还有关内的战俘,不如先把他们放出来,免得为爆炸所伤。”
  特务连的战士跟着他找到了宿舍区,将日伪监工一一消灭,果然救出上千名中国劳工,这些劳工有附近的百姓也有战俘,甚至还有抗联的人,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一听到赵尚志的名字,争先恐后地加入队伍,会开枪的捡起鬼子阵亡者的武器,不会开枪的也主动为他们带路,有了这么一大批熟悉工厂的工人帮忙,战斗变得轻松起来。
  在工人们的指引下,特务连的战士首先解决了厂区内几个大的仓库守军,他们并没有接到毁掉仓库的命令,又有工人引路,很快就被干掉,李明海留下一些工人看守仓库,带着战士们继续向生产车间突击。
  这里面的鬼子就要顽强许多,在厂区被攻破后,马上退守到了办公大楼和车间里,那里面到处都是有害物质,有的还有毒,战士们与解救出来的工人夷然不惧,与敌人展开殊死搏斗,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争夺,当鬼子发现整个兵工厂都在被敌人攻击,已经没有援兵时,在绝望之下纷纷使用生产台上的成品或是半成品,试图与我军同归于尽,剧烈的爆炸摧毁了半个炸药工厂,也造成了此役最大的伤亡。
  “狗日的瘪犊子,这么狠,连自己人也炸。”
  看着眼前坍塌的厂房,赵尚志恨恨地吐了一口唾沫,心中着实有些后怕,因为只差一点他就成为废墟的一部分了。
  灰头土脸的李明海走过来,两人相视一笑,比起整个工厂全毁,他们救出了上千名中国工人,消灭上百名日伪敌人,又保住了起码一半的工厂,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距离两公里外的主厂区,战斗也接近了尾声,由于这里的厂区面积实在太大,敌人的防御更为吃力,又加上被突然夺取了至关重要的大门和前方阵地,转过头我军所用,第一团的战士猛打猛冲,在三村友茂还没有来得及把日本管理者和技术人员、工人组织起来之前就冲进了兵工厂,一面清剿厂里的守备队,一面攻进宿舍区,将好不容易集合起来的日本人分割包围,这些人连武器都很少,哪里是一团战士的对手,除了三村友茂见势不妙,带着少数人逃出去,其余的上千人都或死或伤,没有死伤的干脆做了俘虏,他们本来就不是士兵,没有多大的战斗意志。
  紧接着,一团又解救了比炸药工厂多出十多倍的中国工人,刚开始他们还有所顾虑,害怕只是抗联的一时行为,将来会被鬼子秋后算帐,当得知这一次我军将解放奉天城时,又看到了一支装备精良的队伍,越来越多的工人主动加入进来。
  兵工厂什么最多?
  武器啊,装备万把工人实在是小意思,他们本来就从事的军工生产,对于枪枝一点都不陌生,结果队伍像滚雪球一样迅速壮大,原本还担心厂区面积,以一团的人数不足以完全控制,现在有了这么多知根知底了解工厂的工人,战斗马上变得容易了许多,随着一个厂房、车间、仓库被拿下,最后的残余鬼子只能躲进办公大楼负隅顽抗。
  小田源一拿着一把南部手枪,小心翼翼地朝窗下看去,大楼已经被愤怒的工人和一团的战士团团围住,任何想要冒出头的行为都将招致冷枪,他也不敢看太久。
  三村友茂躲在一办公桌后面,脸色苍白如纸。
  “没有希望了,没有希望了,奉天城自身难保,不会有援兵到来了。”
  “闭嘴,身为帝国军人,我们要战斗到底。”
  可我又不是帝国军人,三村友茂腹诽道,但是怎么也不敢说出口,敌人步步紧逼,为数不多的卫兵接二连三地倒下,屋子里倒处都是尸体,他和厂里的几名高管、技术人员也不得不拿起枪,准备最后的战斗。
  “我想活着回家。”
  一名管理人员低语道,三村友茂心头一震,但什么也没说。
  不久,门外响起日语的喇叭声。
  “理事长,投降吧,他们答应不杀害俘虏,不要再作无谓的顽抗了,我们不是军人,没有必要死在这里......”
  “呯呯”
  小田源一朝门口打了两枪,喇叭声消失了,过了一会儿又响起来。
  “败类,无耻的败类,天皇的子民,怎么可以......砰”
  小田源一惊愕地看着胸前的血洞,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转过头,只见三村友茂平端着38枪,一个标准的半蹲射姿对准自己。
  “对不起,小田君,我也想活着回家。”
  说完,他再一次摁下扳机,6.5毫米友坂弹在不到10米的距离上击穿了他的心脏,小田源一心有不甘地仰面倒下。
  三村友茂和屋子里剩下的人站起身,冲着门外大声叫喊。
  “不要开枪,我们投降了。”
第四百零二章 更改命令
  第一师北上攻击奉天的时候,教导师在营口以北的下店村阻击鬼子的战斗也进入了白热化状态,不过比起之前的战斗,抗联的领导们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八年以来,他们还从来没有打过这么轻松的战斗。
  随时呼叫炮火支援,谁敢想?
  偏偏就是现实,鬼子的重炮被干掉了,旅团一级的支援火力被消灭在后方,就连刚刚组织起来的集团冲锋,也没有任何悬念地淹没在猛烈的炮火中,以至于前沿阵地上的战士不顾危险地站起来,想要看个究竟,因为没有人敢相信。
  当得知这是咱们的军舰在做远程火力支援时,人人都忍不住高声欢呼,以发泄这么多年来的憋闷之情。
  “狗日的小鬼子也有今天。”
  二团长柴世荣一拳砸在战壕上,土块纷纷下落,政委崔石泉赶紧把他拉下来。
  “小鬼子的枪准着呢,不要命了。”
  “哈哈,高兴嘛。”
  柴世荣悄悄说道:“我瞅了,距离超过800米,小鬼子再神也难打得到。”
  崔石泉无语:“野战条令规定......”
  “好了好了,我的大政委,团级干部不能上前线打冲锋,你要不要一天念叨八遍啊,我当军长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烦人的规定。”
  崔石泉白了他一眼:“你的第五军有几个人,现在一个团有多少人?要不你继续当军长去,团长政委我一个人干了?”
  “想啥呢?美得你,还团长政委你一人干了,那你在独立团还不反了天了?”
  柴世荣一边和他斗嘴一边举起望远镜,团指挥部在前沿阵地后面一点的位置,便于观察指挥,又不至于太靠前。
  敌人的冲锋被炮火打断,良久没有动静,半个小时后从东司传来新的命令,鬼子退缩了,沿着南满铁路又撤回了旅大。
  这就赢了?
  阵地上一片欢腾,战士们纷纷跳出战壕,可以不受控制地欢呼,柴世荣看着前方敌人丢下的一地尸体,似有所感地说道。
  “大炮真是个好东西啊。”
  其实第2独立守备队后撤的原因很简单,我军的援兵到了,就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运兵船有如过江之鲫,从山东半岛不停顿地往营口运兵。
  海防支队加入之后,一次可以动员的运输船达到了上千条之多,由于有了营口这个港口的存在,不再需要专业的登陆舰只,一般的民船也可以直接靠上码头了。
  整个营口变成了一个大兵营,一队队装备精良(日械加56系混装),看着十分精神的山东小伙,更是让当地本就以山东籍居民为多的本地人倍感亲切,当他们得知,在我党领导下,山东解放区已经光复,并实施了土改,人人都能分到土地,过上有田有地的好日子时,对于我党的拥护便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随着后续部队的到来,东指的结构也逐渐成形,除了山东军区的选派干部,还有一批从苏联回国的我军将领,他们和刘亚楼、李天佑一样,都是在抗战早期就离开延安,如果不是形势有变,最早也要到44、45年才会回国。
  “东北局的意见,先让他们在各个主力部队中担任副职,因为苏军的指挥体系与我们现行的体系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山东部队在长期战斗中总结出来的经验,老实说就是我都没有完全体会,如果骤然让他们担任主职,恐怕会给今后的战斗带来一些不利的影响,101,我觉得有道理,你看呢?”
  林育蓉头都没抬地说道:“都有哪些人?”
  “我看看,有二方面军的卢冬生,拟定五师政委,一方面军的杨致成,拟定七师副师长,三军团的钟赤兵,他的腿伤很严重,本来是想送到后方医院的,他自己要求参加东北人民解放军,东北局综合考虑之后拟定担任动员部部长,负责新兵的招募和训练,还有六军团的谭家述,他在苏联学的是防空,拟定担任总部的高炮团政委,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团营级干部,由我们自己酌情使用,我已经拟好了你给过过目。”
  林育蓉摆摆手:“后勤部谁在管?”
  刘亚楼回答道:“原抗联的副总指挥周葆中。”
  “杨致成调去后勤部做副部长,就这样吧。”
  刘亚楼明白他的意思,除了这一处变动,别的都没问题,至于团营级干部,你自己看着办。
  修改完命令,他发现林育蓉的眼睛,盯着长春方向,心里一动。
  “101,你是不是在想,先不拿下奉天,调动敌人来援?”
  “嗯,沈阳兵工厂已经攻下,一个沈阳城,除了人口并没有太多的价值,要是一举占领,鬼子会不会以为他们与关内的联系被切断了?”
  围点打援不是什么神奇的战术,我军擅长游击战,最喜欢的就是调动敌人攻其必救,鬼子对奉天城的重视程度有多高,援军来得就会有多快。
  打从一开始,沈阳城就不是主要目标,在给第一师的命令里写得很清楚。
  之所以没有明确,是因为林育蓉对于第一师的战斗力,还没有一个直观的体验,山东的战报只能做为参考,毕竟部队受到了重大伤亡,几乎是以新兵为主。
  好在第一师交出了一份还算合格的答案,不但保住了大部分工厂生产设备,还解救了大批劳工,其中有很多都是关内的战俘,他们只要拿起武器就是合格的战士,区别在于如何组织起来。
  与山东不一样,我党在东北没有良好的基层组织,早期的地下党被敌人破坏得十分严重,几任满洲省委书记不是牺牲就是叛变,到了后来干脆与中央失去了联系,抗联在38-39年的艰难处境,除了鬼子的疯狂围剿,还有就是基层地下党组织的严重缺失,在这种情况下,想像山东军区一样得到主动要求参军保卫胜利果实的农民,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所以东北人民解放军成立了专门的动员训练部,管理新兵的招募、战俘的收容、转化、训练等等工作。
  第一师的命令被更改了,对于奉天城,采取监视而不是直接攻击的办法,为了保持压力,只在部分地段采取有限的攻势,把主要的精力放到巩固和解放占领区,发动群众上来。
        
第四百零三章 干部的正规化培养
  “这个林小鬼,胃口大得很呐。”
  新的作战计划通过东北局上报中央军委,主席仔细看完,又让参谋长滕代远在作战指挥中心上调出来,实时显示的示意图更加直观,他现在也喜欢上了这种方式。
  老总抱着胳膊点点头:“他是想,把华北的鬼子放进来,减轻根据地的压力啊。”
  滕代远看着代表日军的巨大箭头,吃惊道:“那可是百万大军,东北人民解放军吃得下?”
  主席思索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林小鬼是个谨慎的性子,木有把握的计划,他不会提出来的,既然有把握,说明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有这个决心,我看好得很啊,要是真得能够在短时间内解决华北、华中日寇主力,对于我们的战争进程,好处是可以大大降低国内的战争损失,提前解放如此广大的国土,使我党在全国人民的面前,说话更硬气,坏处也不是没有啊,山东解放区不过150多个大中小城市,所需要的管理干部就在几千人以上,没有足够的数量怎么办?只能留用旧时人员,审查、清理,这样的工作必不可少,又充满了不确定性,最终怎么样呢?建国以后过了十年二十年,我们依然不会信任他们,这是阶级属性决定的,不会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啊,山东解放区的经验告诉我们,城市管理干部、土改干部、农村基层干部,都是需要有一定经验的人才可以胜任,不然就是两眼一抹黑喔,好心办坏事的情况不在少数,既损失了物资又降低了群众对我党的认可,现在看来啊,军事上已经处于一个有利的地位了,我们要把注意力,多放到将来如何管理地方上来,如何行之有效地推行社会主义制度,不再走老路、弯路,少犯一些错误,因为,我们的敌人,远远不只是日本侵略者和国民党反动派啊。”
  “主席啊,你在军委说这个问题,是不是已经有成熟的考虑了?”
  洛甫走进来的时候,刚好听到这些话,主席转向他。
  “中央也有类似考虑?”
  “陈云说过好几次了,组织部对于干部的选拔和任命,已经形成了一套机制,我看了一下,很有想法,就来找你商量,这不,刚一进门就听到了你的大论啊。”
  “那不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嗯,也可以说是“三个臭皮匠,臭死诸葛亮”啊。”
  素来不拘言笑的洛甫难得说笑一次,引起了主席在内的所有人哄笑,东北战局的开端不错,大家的心情也很放松,说笑了一阵,主席看完了组织部的报告,洛甫看他的脸色有些变化。
  “从军队选拔和培养干部,适应城市管理的需要,主席认为不合适吗?”
  “恰恰相反,我认为是非常合适的,我们战士在部队经过了组织上的培养,具有良好的军事素养,对解放初期新解放地区来说,非常重要,对他们加以培养,用于城市管理,是相当有利的一个条件,我们的抗日军政大学,不仅是为了培养军事干部,也在政治干部嘛,但是我说的不是这个。”
  主席拿烟的手指指报告:“洛甫啊,你看看这一条,从海南省选调主要领导干部接管新解放地区,以他们的先进经验,做为将来我们的规章制度,建立一套先进的标准,这一条不妥啊。”
  洛甫不明白:“哪里不妥了?”
  “我问你,这个问题,你们与吴明远同志商量过没有?”
  “还没有,先征求意见嘛。”
  “我跟吴明远同志谈过,早在决定东北局主要领导的成员之前,我就有个想法,推荐吴明远同志担任东北局副书记,专门做城市管理工作和干部安排,他婉拒了。”
  “为什么?”
  “我也是一样的疑问啊,他一句话就说服了我。”
  “什么话?”
  不光洛甫,就连老总等人也来了兴致,纷纷围拢过来。
  “他说啊,海南有百万党员、十万干部,但是不能把整个新中国都交到他们的手上。”
  洛甫等人陷入了思考,主席接着说道。
  “他说这不是个技术问题,而是个政治问题,讲政治,你们都不如他呀,试想一想,我们每解放一个地区,就要从海南选派干部,又省事又方便是不是?不能那样做啊,那样做的话,就会在党内形成一个很大的山头,要警惕山头主义的出现,但是能不能完全避免呢?那是不可能的,“党内无派,千奇百怪”,林小鬼为什么第一个就点了梁兴初?为什么入辽部队里以115师出身的干部,甚至是一军团出身的干部居多?老上级了,使得顺手嘛,这是不是一个山头啊?我们怎么办?不让他要的人过去,专门把与他搞不好关系的人调到东北?那就本末倒置了嘛,所以这个问题呀,中央和组织部要有一个超前的考虑,东北解放在即,我建议,把抗大新一届的毕业生,山东各级党校、政治学校的学员都派过去,再从部队选拔一批有意从事地方工作的同志补充,进行最少三个月的培训,是不是更加稳妥一些啊?”
  洛甫明白了:“干部的正规化教育,海南同志可以提供更先进的方式,比如那个远程教育,我看就很好,他们的教程包括了政治、经济多元化方案,即使没有海南籍的干部,也摆脱不了海南方式教育出来的干部,看问题,我觉得还是要分两面,不能一味地只看到不利的一面,要说山头,我们都是中央的山头,拥护一个组织一个路线,相信我们的党组织,在经历了那么残酷的考验之后,也会具有一个自我纠错的能力,放着那么多的好同志不用,可不可惜呀。”
  主席拍拍他的手;“你洛甫呀,就是个老好人。”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谈下去,把关注点重新拉回到东北解放战争当中来。
  苏方向他们通报了新的战情,远东军区经过长时间的空袭和炮火准备,从几个方向上迅猛突击,终于一举突破了关东军的边境要塞,双方在战略方向上达成了高度一致,东北解放军的这一击正好打在敌人的腰眼上,产生出致命的化学作用。
        
第四百零四章 远东沙皇
  8月18日,天气闷热,时间异乎寻常地过得缓慢,所有的准备工作均已结束,部队前推到了进攻出发地域,火炮矗立在发射阵地上,我们的作战组一早就进入设置于梅特拉山距界标三百米的集团军观察所内,空气一动不动连一丝微风都没有,远处的山包被笼罩在蒸腾的淡蓝色暑气中,山包上空堆积的白云耀人眼目,从观察所望去,可以看到通往东方、通往敌军后方的西洋河河谷,工兵沿河谷开辟的道路渺无一人,无论你怎样仔细观察,也不会发现周围有一点动静,可是,在这里,在这块小小边界突出地带的溪谷沟壑中和多林的山坡上,隐蔽着已作好进攻准备的第一波攻击群,包括一个机械化步兵师、两个坦克营和配属的高炮、重炮部队,所有的战士都在等待着进攻的命令。
  --以上摘自《为了祖国》,作者:远东军区红旗第一集团军作战部长阿法纳西.帕夫兰季耶维奇.别洛博罗多夫上校。
  从波谢特平原到乌苏里江沿岸,从阿穆尔河谷到外蒙古高原,在长达3500公里的边境线上,170个筑垒地域后面,由10多万名工兵和建筑工人历时十个月之久建成的道路、桥染和铁路交通网将远东地区联接成一片密集的织网地带,靠近前沿一百公里之内的大大小小327个野战机场、三百公里以内44个中型多用途机场、五百公里以内6个大型综合航空基地,超过200条混凝土跑道和近400条符合起降条件的硬质天然跑道上,停满了密密麻麻的各型飞机,近20万飞行员、地面指挥人员、机械师、地勤人员组成的庞大队伍整齐排列在飞机前,在他们的身后,是远东空军的全部力量,超过5000架歼击、轰炸、侦察和运输机,其中3200架都布置在滨海州,按照机场的密度,每条跑道上只有不到10架的架次,为的就是保证起降的效率。
  在最主要的几个突破地段,平均一公里火炮密度达到了300门以上,大量技术兵器随着部队的移动行进在公路、铁路和田野间,在出发地的后方,超过20万预备队严阵以待,更多的工人、社员组成的辅助队伍为前线提供补给,他们开着汽车、赶着马车与战士们一样静静地等待着。
  这是苏联建国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突破战役,远东战役开始将近两个月,之前所组织起来的进攻最大的规模也没有超过10万人,在僵化的战争指挥下,一个又一个红军师在火力密度和时间都不长的条件下冲向敌人的坚固堡垒,往往在摧毁了敌人表面阵地后,受到纵深和坑道敌军的密集火力杀伤,始终无法达成突破。
  我党山东战役的胜利,促使斯大林同志痛下决心整顿远东红军,约瑟夫·罗季奥诺维奇·阿帕纳先科(Апанасенко Иосиф Родионович )跟随贝利亚来到哈巴罗夫斯克(伯力),以清洗全部军区领导层的姿态接过远东军区的指挥权,经过长达半个月的准备,大批新的指挥员充实到各个岗位上,有许多人甚至是刚刚从监狱中放出来的,伏龙芝军事学院教研室副主任阿列克谢·因诺肯季耶维奇·安东诺夫旅级指挥员担任他的参谋长,在他和一帮参谋人员的不懈努力下,终于制订出新的进攻计划,并且通过共产国际与我党达成协议,在辽东半岛的腹地开辟第二战场,减轻正面压力。
  规模空前的战役准备足足用去了半个多月,8月18日,就在第一师突击奉天造兵所的同一天,远东军区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停在380多个机场,600多条跑道上的近5000架战机依次启动,轰鸣声震耳欲聋,当红色的战鹰结成一个个大机群飞过边界时,地面上的炮群开始了怒吼。
  海岸铁道炮兵第5营所属的三个连9列铁道炮率先开火,每一列都搭载了一门305到356毫米(12-14英寸)口径的舰炮,这些炮原本都为了战列舰准备的,因为种种原因,生产计划被取消,生产出来的舰炮又不可能弃之不用,一部分成为了岸防炮兵,另一部分就被改造成了铁道炮,一整列火车只装一门炮,利用铁道线机动。
  9门铁道炮向着已经标定的目标发出一轮齐射,重达500到749公斤的炮弹被巨大的推力送上高空,落到10公里外的日军要塞区。
  “轰”
  一团团烈焰升腾而起,在人们的视线尽头,变成9个黑色的云团,闷雷般的声响隐隐传来,成为炮群最好的参照物。
  紧接着,边境线上从3公里到8公里的大大小小近4万门火炮开始射击,一次齐射就能将2000吨以上的钢铁和烈性炸药倾泄到敌人的阵地上。
  大地在颤抖,空气在燃烧,整个边境线日军一方阵地被完全覆盖,这一次的炮火准备时间之长,在整个人类的战争史上都是前所未见的,哪怕隔着十多公里远,也能感受到这股力量。
  整整3个小时之后,远东军区各参战部队向敌人阵地发起突击,第一波就投入了50个步兵师、12个坦克旅和26个装甲旅,沿着工兵开辟的道路,潮水般地向前涌去。
  “可怕的赤色洪流啊。”
  这次进攻,苏方特意邀请了一些外国军事观察员,大都是驻莫斯科大使馆的武官,只有美国人不光来个武官,就连驻苏大使也跑到了遥远的远东,试图从中看出某种端倪。
  美国驻苏大使威廉.布利特感叹道,驻苏武官菲利普.费蒙维尔上校却看出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苏军的战役组织能力是第一个让他感到不寻常的东西,这么大的行动,从陆地到天空,所有的技术兵器都要分出层次,光是天空中的超大规模机群,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而地面的炮群,射击井然有序,布置得当,准确性虽然看不清楚,但是从对面阵地的爆炸声、升腾的火光和云团,都能看得出效果,很难让人相信,在这样猛烈的炮击和轰炸下,还会有活人的存在。
  “新的领导人是个强力人物啊,这次进攻比之前组织的要有效得多,钢铁把他最亲信的贝利亚和这个人派到远东,看来是为了尽快结束战争。”
  费蒙维尔同意他的观点:“英法代表团先后离开莫斯科,只有德国人留下来,两国签订合约估计就是一两天的事,德国人抛弃了他们的亚洲小伙伴,欧战就要开始了。”
  他还注意到,苏军对坦克装甲车辆的使用也有些不合常理,在不到3公里的正面,往往投入上百台车辆做集中突破,比较符合他们之前的某人提出的“大纵深理论”,可那个倒霉的家伙不是被清洗了吗?
  难道风向又有变化了,苏联人结束了前两年的混乱,开始走向正规化,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半个小时后,炮击停下来,对面的阵地响起稀稀拉拉的枪声,很快就被苏军的进攻淹没了,一面红旗插上最高处,在望远镜的镜头里是那样的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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