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再来说周作人。《知堂回想录》 顾名思义,是他一生最后阶段的回忆。其中多收集短文,描述从他出生的1885年到1962年七十多年间的种种历史人物和事件,国事家事,娓娓道来,总让我有岁月沧桑,恍然如梦之感。周作人在书中常说自己懒惰,可是仅从他的外语学习来看,就知道他实在是相当的勤奋。周氏兄弟小时候当然是接受四书五经的传统教育,两人都参加过县考,并且成绩也不错。后来鲁迅去了南京的江南水师学堂,后来又转入陆军部设的矿务铁路学堂。而周作人则在18岁时进入江南水师学堂,开始接触英文,并着手翻译。据他的回忆,那是因为得了一本《天方夜谭》的英译本,觉得其中的故事深有趣味。他翻译的第一篇故事是《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先发表在《女子世界》上,后来又作为单行本出版。同时期他还翻译了爱德加爱伦坡(Edgar Allen Poe)的侦探小说《玉虫缘》(The Golden Bug)。两篇翻译周氏都用了雅驯的古文,而且有时还要给原文的情节润色,加上自己的感想等等。译著发表,对周作人当然是个很大的鼓励,稿费还是末节,据他说他更因此“对于学堂功课的麻胡[马虎],学业的无成就,似乎也没有烦恼”了(136)。
后来周作人留日,好像也很少去上课。有鲁迅帮助他处理外事,他就整天呆在家里,帮着鲁迅从英文转译东欧和中欧国家作者所著的短篇小说,这就是后来的《域外小说集》。至于日文,要等到鲁迅回国,他必须自己出面和日本人打交道,这才努力地学习起来。他的办法还是从小说和故事入手,买了一些日本短篇的小说和笑话集子(狂言)自己研究,又常常去看街头的艺人表演 “单口相声”似的节目,终于掌握纯熟的日文。留日期间,他还和几位中国留学生一起上了一段时间俄文课,由一位犹太裔俄国女士私人授课。又去一所教会大学学习古希腊文,不过他说自己更有兴趣的是去听希腊文的《福音书》,因为当时很想把《新约》翻译成佛经似的古雅文字。因为老师章太炎的关系,他又向一位印度来的学者学了一段时间的梵文。他还曾经自学中古英文(萨克森语),因为对斯考特(Sir Walter Scott)的小说感兴趣。二十年代周作人因患肋膜炎在北京西山养病时,他又自学世界语,后来俄国诗人和童话家爱罗先珂(Vaisil Eroshenko, 1890-1952)来中国演讲时,是他做的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