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往“美院”的路口许愿春天
这个年,近万杭漂艺考生执著备考
大年初七,中国美术学院2010年本科招生考试报名就要开始。迫在眉睫,春节期间,每个画室基本都只给学生两三天的春节假期。所以每年这个时候,大部分孩子都不回老家过年,在毗邻中国美术学院象山校区的杭州转塘镇,私人画室的集聚规模已经扩大到百余个,每个画室都有近百个从全国各地来杭州学画的学生。
在去转塘镇之前,我见识过富家子弟的艺考路:包专门的套房,请一对一的私人老师,上下学家长接送,饭菜点心即时供应。我担心,在转塘的孩子,在冰冷的教室里,在除了板床只有画板的寝室里,这个春节,他们会不会因为艰苦而难过?
昨天,通往“六月画室”的路上,湖南的学生谷雨和他的同学正兴奋地边走边顺手抓起路边树丛上的积雪,揉成雪团相互嬉戏。“太兴奋了!我在杭州过了3个年,头一回年三十下雪呢!”
走进“六月画室”90平方米的教室——确切地说,这间屋子真称不上是教室——这个废弃的服装厂工房里,除了门都是近3米高的水泥墙,上面贴满了象征学生执著和梦想的作品,房间里唯一透光的地儿,只有朝西的两个窗口,和东边的一扇铁门——铁门沉重,惯性闭合;窗子呆板,顾自朝天。
教室里“挤”满了学生。每个人的脚边,是他们的绘画家当,也是他们在杭州的几乎全部家当。
没有学生说话,只有画笔落在画纸上的声音。房间里,唯一一点别样的生气,大概是角落里,一对音响正传来陈楚生的《有没有人能告诉你》:
当火车开入这座陌生的城市,
那是从来就没有见过的霓虹。
……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在意,
在意这座城市的距离。
第3年赶考 心里还是没底
没有学生理会歌词和曲调中的忧郁,虽然这些都莫名地和他们的状态有点契合:这批艺考生,在一个十七八岁的年纪有点站立不稳的结点上,身子已经紧挨着艺术圣地,心里的梦,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画室只放3天假,我回湖南浏阳老家,光是火车上,就要一整天的时间。”1989年出生的谷雨,已经是画室里的“大龄青年”,连着为了中国美院复读3年的他,不是画画差点就是文化课缺点分。快考试了,他就抽空在转塘镇上的画室到处“偷师”,“我的素描基础还不扎实。”
和谷雨一样,除了省内的个别学生,整个画室里没有学生回老家过年。齐齐哈尔、佛山、重庆……他们只在有人提起家乡的时候,兴奋地昂一下头:“我就是那里人!”其余时间,他们就埋头画画。
连女生的手全是墨黑的
长期室内作画,学生们已经很有准艺术家风范:男孩子头发老长——没有时间理发,女孩子表情颓废——没有功夫打扮。
最特别的,是他们的手。因为经常会在画素描的时候,拿手指当临时橡皮擦;平时画完了画,还要自己清洗所有的绘画工具,所以他们的手只只都是墨黑墨黑的——花季小女生们的手,都无一“幸免”。
但他们的心红艳艳。
每天,从早上8:30开始,到晚上11:00(这是画室的时间表,一般学生都会加码练习),除了吃饭、上厕所、睡觉,他们只干一件事:画画——色彩、静物素描、人体速写,轮番着画。这批来自全国各地的艺考生,最早的去年7月来杭,最晚的也在10月到了。
这半年来,他们和别的高考生一样,在拼命地打磨自己的实力;他们和别的高考生不一样,他们奋笔疾“画”:试卷是画纸,习题册是画册。到此时此刻,他们的目标再明确不过——距离他们不到1公里远的中国美术学院。
东北女孩连考4场后病倒了
六月画室的刘凤鸣老师说,之前,学生的聚集场地还要大,是间150平方米的房间。“那时候学生多,但是在各省的美术联考陆续结束后,有一半的学生都回原籍去了。”
对于国美这堵围墙外头的他们来说,每年有近万人报名,录取1000多人的比例,有点遥远。剩下的时间,他们不如保险点,去“攻”其他的美术院校。
而留下的学生,多半只有半分底气。他们夹在文化课和专业绘画两重夹板中间,高三阶段,只能集中突击,各个击破——先到杭州过艺考关,再回老家啃文化课。
齐齐哈尔的云儿从幼儿园开始学画,娇生惯养的她自从到了画室,就全没了脾气。在这段考试季里,她连续参加了武汉科技大学、复旦大学、天津城市建设学院、重庆大学等高校美术招生专业考试。排长队报名,背着沉重的画板赶场考试,当最后一场考完出来后,小姑娘就病倒了。很多学生都这么赶,为的是保底有大学读。
艺考很“烧钱”, 很多人赊账度日
上午在画室,学生有点稀疏,除了去报名参加招考的学生,还有不少学生在寝室补觉。从1月份开始,画室里的孩子就开始复习、赶场全国八大美院的招考——精力不是问题,还能用年轻来克服,可钞票就着实成了大问题。
有学生简单地给自己在杭州的开销算了笔账:在私人画室集训绘画,每个月学费大约2000元,住宿200元;各大美院的报考费用,180元/校,这都没有算学生们吃饭的钱。相对这些大头的支出来说,学生三顿的开销有点寒碜:大部分孩子都花十元钱左右一天,有更省的孩子尽吃些泡面、面包之类的食物。
拮据不是嘴上说的,借钱是学生群里常有的事:上午色彩课结束时,大家陆续出门去吃饭。江西的侃侃跟谷雨说:“能不能借我点钱?”谷雨倒是立刻作慷慨解囊状,但让人既忍俊不禁又心酸的是,四只黑手之间,互相倒腾的“RMB”,几乎都是一张张几毛的纸币。因为缺钱厉害,学生们还会跟老师赊账——这个月的住宿费缓一缓,考试的钱借一笔……画室里,还有不少学生是免学费的。
“颜料、画笔都需要好些钱呢。”像谷雨这样,他家里尚能担负他这么“烧钱”,其实画室里大部分的孩子都只能“一次性”冲击国美——今年考不上,家里就再没有闲钱供孩子打一趟回票。 |